當宗懸驅車載希望回到宗家,才一下車,希望當場就吐了。
「惡……」
她覺得難受極了,坐他開的車,簡直像在玩命。
常宗懸一派悠然自得地走進和室正廳坐下,替自己倒一杯茶解渴時,希望還兩腳發軟地走在通
往正廳的石板路上,她顫抖著身子,像風中殘燭,可憐搖曳,彷徨無助。
這個可惡的男人,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他不知道女人是用來呵護、疼惜的嗎?
希望心裡犯著嘀咕,但是卻不敢明說,如果他一生氣趕她出去,她就要與街頭的流浪漢為伍了,想到就令人頭皮發麻!希望安靜坐在一旁,定定地看著宗懸,要求道.「也給我一杯水,好渴。」
「想喝水,不會自己倒嗎?」他單手支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你以為我是你誰?」
希望移開心虛的目光,勉強撐起一丁點理直氣壯道:「你、你是我的未婚夫,這還用問嗎?」
他的唇畔漾著詭異的微笑,存心要戳破她的假面具。
「這裡沒有別人,你不用再演戲了。」他輕而易舉地道出,她不敢去面對的話題。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她急忙起身,忍著虛軟的昏眩感,想趕快躲回房裡去。
不料他卻大手一伸,擋在她身前,不讓她順利地打退堂鼓。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我真是你的未婚夫嗎?」他話中有話地說:「你以為撒這種謊很聰明?他們相信你,最因為同情你的智商只能編造出如此低能的謊言,但是我不會和他們一樣,相信一個白癡說的謊。」
「你——」
她抬眼瞪著他!他惡毒的言語,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傳進她耳中,她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
會有這麼狂狷的人!
他憑什麼這樣拐彎抹角罵她?
從她睜開眼睛醒來之後,就看見他掐住她的脖子,意圖殺死她,接著又對她展開一連串的威脅,現下還不斷地羞辱她——
這個人究竟想怎麼樣?!
她氣得垂下眼瞼,很想往他那張俊臉送上一拳,偏偏沒那膽子,因為他曾經揚言要一槍打死她,嚇得她嚎啕大哭,他的恐怖,她心裡有譜。
「我、我要去洗澡!」
她繞過他往內房走去,才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私密處有股異樣的感覺傳來,她低頭往自己身下看去,突然驚聲尖叫起來——
「啊?!怎麼辦?」她猛然轉過身看著他,迅速忘記方才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開口向他求救道:「我那個來了!」
「你——」他的目光往下移,看見她的睡褲內側濡濕了一小片暗紅色,頓時,他啞口無言。
「你可不可以去幫我買……」
對一個大男人提出這種要求,她相當難以啟齒,在她還沒將「衛生棉」三個字說出口時,他立刻出聲喝止她:「你別傻了,我不可能去幫你買那種女性用品。」
希望知道沒有他的幫忙不行,只好採取柔性政策,放軟說話的語調。「拜託你好嗎?難道你要看我這樣尷尬地等浮姐回來嗎?」
一提到浮,宗懸穩如泰山的臉色有些微變。
誰怪他可惡都沒關係,但是他不想讓浮責怪他沒盡到照顧這個女人的責任,只是浮的房間他從不擅闖,除非有浮的同意,只剩下掛的房間,偏偏要進去那間房子麻煩得要命。
「拜託你!」她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讓他看了,幾乎要忍不住覺得自己很差勁。
「你……真的很麻煩!」他握緊拳頭,轉身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裡?!」
希望以為他真的鐵石心腸不理她,趕緊尾隨在他身後,不斷用水盈盈的雙眼發動楚楚可憐的攻勢,心裡邊罵他沒良心。
「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吧?浮姐說你要好好照顧我的,你忘了嗎?——」
他突然回過頭來,用一雙銳利的眸瞪著她,警告道:「你可以選擇閉嘴,也可以選擇被一拳揍
昏。」
「呃!」
於是她乖乖地閉上嘴巴,不敢再吭聲。
她沉默地尾隨在他身後,走過後門的一條石徑來到後花園,見他忽然止步,她一時停不住前進的步伐,硬生生地撞上他的背!
「噢!抱、抱歉……」
他感覺自己全身神經緊繃,生平第一次產生想打女人的衝動——
「你幹嗎突然停下來?」她撫著額頭,抬眼瞟瞄他一眼。
從他英挺的側臉望去,看見他眸光森冷,專注地凝視前方的一幢雅屋,對她交代道:「在這裡等我,不准靠近花園一步。」
「喔。」
她聽話地點點頭,往後退了一步,雖然不清楚地接下來要做什麼,但是看他行事謹慎的模樣,便知道玩笑不得。
只見他往前一跳,突然在半空迅速旋身,整個人像在空中飛轉了一圈,腳還未落地,又點著一顆石頭飛身而上,躍過雅屋周圍的紅外線,翻身進入雅屋內,可說費了一番功夫。
「哇!」
看見他猶如古代大俠般的身手,希望忍不住驚呼出聲,算是大開眼界,心底也對他的好身手添增一股欽慕的色彩……不過,他幹嗎要在那裡跳過來、跳過去?
就在宗懸進入雅屋之後,雅屋的女主人正從外頭走進來,看見希望瞠大雙眼站在花圃邊時,掛不禁露出一抹疑惑。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她的聲音細如鬼魅,身上散發出的冷傲氣質,教人難以親近。
「我在等。」
掛的目光落向雅屋,冷聲問道:「他該不會在我房裡吧?」
「嗯。」她老實點頭。
「那個白癡,想考驗自己的身手,也不必拿性命當賭注。」「嘎?拿性命當賭注?」她的臉上明顯寫著「此話怎說」的大問號,實在不明白掛的語意。
掛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超小型遙控器,朝雅屋的方向一按,立即解除了高防盜紅外線偵測機關。
「那……是什麼?」
「一種用來殺人的無形工具。」
「殺、殺人的工具?!」
「我的房間裡都是宗氏企業的機密,所以整間屋子的周圍,都設下高科技的防盜系統,擅闖者死。」
「這麼可怕?」希望吞了口口水,發覺能順暢地呼吸新鮮空氣,原來是那麼幸福的事。
「有人明知道可怕,卻還闖硬板,到底是為了什麼?」
「呃……恍應該是為了……」替我拿一片衛生棉吧!
不用希望說,答案在宗懸拿著一包超薄蝶翼走出雅屋後自然揭曉——
這一晚,不愛笑的掛難得笑到胃抽筋,向來冷靜自持的宗懸,終於理智斷裂,在自己的房間裡大搞破壞,發洩鬱悶的心情,他甚至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建造一座炮台,直接轟掉希望的腦袋!
真是好不熱鬧的一夜呀!
浮姐真的是個大好人,善良、體貼又為人著想,如果沒有她,我在宗家也待不下去,而掛雖然
行事冷漠了點,但是人還不壞,還在懸面前為我極力護航,至於這個宗懸,真不知道我究竟欠了他什麼,總是看我不順眼,不過,我卻不討厭他……
書桌前的一盞燈,投出有點孤獨的身影,希望坐在書桌前,手裡持著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和滿心的感想。
她記不起來自己是誰,但是她更不想再忘記現在生活的點點滴滴,如果不幸又忘記了,至少還有一本日記可以追憶。寫到一個段落,她暫且擱下筆,單手支著下巴,思緒飄來散去,夜晚讓她感到無限孤寂。
沉靜的氣氛中,她聽見了房門外細微的聲音,掩不住好奇心,她起身拉開椅子走到房門前,開門探頭查看。
她聽見鑰匙輕碰發出的鏗鏘聲,猶豫了會兒,隨後走出房間,循聲來到前院。
「你有跟蹤人的癖好?」
「嘎?!」
冷漠的男聲從希望身後響起,她著實嚇了一跳!
迅速拍撫胸口起伏不定的心緒,她不客氣地瞪著他。希望嘟著小嘴,不滿道:「你真會嚇人!」
「是你自己作賊心虛吧?」
他繞過她面前,逕自往車庫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她趕緊跟上前去,尾隨在他身後追問道「都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開車四處繞繞。」
這陣子為了追查炸藥來源,他動用了不少關係,又加上這個失憶女人在一旁添加麻煩,耗損了他不少元氣,現在需要找個方法好好放鬆一下心情,調劑精神。
他打開車門,希望也跟著坐上車,他冷瞪著她,還以為她會識相地下車,沒想到她卻落落大方地回視他,綻出美麗的微笑。
「我剛好睡不著,陪你到外頭四處繞繞好了。」
瞧她說得多麼爛漫天真,他簡直想要一拳摸扁她一臉真誠的表情,扯下她那張欺騙世人的假面具。
「你確定要坐我的車?」
刺激勝過無聊嘛!
希望這麼想過後,便大膽地點點頭,降低坐姿,穩住重心,一邊繫好安全帶,一邊抓緊安全把手。
「走吧!」
看她一副隨時準備壯烈犧牲的模樣,他不禁覺得莞爾,真想不透她的腦袋瓜裡在想基麼。
他降下手煞車,重踩油門,流線型的黑色車身立即像子彈似的飛沖而出,奔進了夜幕。
「啊——」
希望花容失色地尖叫,她沒想到他晚上開車的速度會比白天開車時還要恐怖!
不照路燈的開車方式,任意逆向行駛、闖紅燈,甚至造成其他夜行車輛發生交通事故,他一概拋諸腦後,只顧著奔馳前進!
漫無目的闖越路口,時間約莫過了半小時,他瞟瞄身旁的女人一眼,發現她已經快口吐白沫,一翻兩瞪眼,才緊急在一處公園的門口跌下煞車。
「唔——」
她迅速推開車門,受不了胃部翻攪的難受,當場作嘔。
宗懸從車上拿了幾枚硬幣,逕自下車走到冷飲販賣機前,買了一罐汽泡飲料回來。
「喏。」
他將冷飲交給她,這無心的動作,卻教她深深記下了。
「謝謝……」
希望勉強地笑了笑,心裡覺得他人還不壞,只是偶爾冷漠了些,但是並不會真的棄她不顧。
她喝下發泡汽水,喉嚨受了一點刺激,暫時鎮住胃部的翻攪動作,感覺舒服了些。
「你開車的速度真的很嚇人。」
雖然才坐沒幾次他開的車,卻已經足以讓她連做半個月以上的惡夢了。
「怕就不要坐。」
「我哪裡害怕了?」她爭辯道:「你看我坐了你開的車,還不是好好的?哪裡像是害怕了?」
她這麼不認輸的個性,究竟有沒有吃過虧?
「以後我要出門,別再這麼不識相地跟來。」他警告她。
「為什麼?兩個人出門比一個人好吧?」
「我習慣一個人。」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說:「可是我覺得你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只是找不到可以談心事的人罷了。」
他忽然沉默,不願意證實她的揣測有幾分精準。
她以為她是誰?能隨隨便便就看透他整個人嗎?想分析他的內心世界,她的道行還不夠。
他倚著車身,任夜晚的冷風吹亂地細軟的頭髮,一雙深邃的眸子望向天邊的月亮,不說話。
希望悄悄地吐了吐舌,心想,一定又是哪裡說錯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好聽的嗓音忽然飄近,淡然地問:「你到底遺忘多少事情?如果你有不可告人
的秘密,我不會勉強你說出來,但是請你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不要打擾我們。」
聽他這番話,希望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反問他一句。「我造成你們很大的困擾嗎?」
「困擾就是困擾,不會因為可大可小,就變成不是困擾,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你都是麻煩。」
他說得很直接、坦白,一點都不擔心會傷害到她。
讓她先明白自己寄人籬下的立場,再催促她產生求去的念頭,到時候他就可以眼不見為淨,不用再管她死活。
分神照顧另一個人,竟然會讓他有點累。
希望走下車,低頭看著手中的飲料,一臉無辜。
「我不是故意要造成你們的麻煩,但是我真的想不起來我是誰?住哪裡?有沒有親朋好友?」她落寞地看著他,語氣不像是撒謊。「我只記住我的名字——叫希望,還有……我好像有一個很喜歡的戀人。」
關於這兩點她從來沒隱瞞過,在她醒來之後,她就主動告知他們每一個人了。
「你真的有未婚夫?」他狐疑道。
「我不曉得,但是我知道有個人對我非常重要,好像在遺忘全部的記憶之前,我還深深地想過這個人似的,總之,我心裡有個影子,雖然記不起來這個人是誰,可是他對我影響很深!」
她言之鑿鑿,眼神堅定,不像之前如此心虛。
希望一雙充滿渴求的眼神定定地看著他,傳遞一股強烈的訊息,但是望著他,卻欲言又止。
「你心裡在想什麼?」見狀,他直接了當地問。
希望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是不是很有辦法?可不可以幫我找出我心裡這個人呢?我想見他。」
「你連他是誰都不能確定,我要從何找起?」
「你不能替我想辦法嗎?如果你願意幫我,說不定我很快就能恢復記憶了,也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這算是在利誘他。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不也是解決掉她這個麻煩的一種方式,於是他睨了她一眼,答應她。
「我可以幫你,不過以後不准你在面前和我攀關係。」
他心裡有股隱憂,好像總有一天,天真善良的浮會相信她說的話,最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將他們湊在一起,到時候要甩掉她,會變得更麻煩,不如順應她的方法去做。
她愣了愣,忽然綻開笑容,像個頑皮的孩子,揶揄道:「你該不會有戀姐情結的傾向吧?浮姐人滿好的,又長得漂亮,如果我是男人也會喜歡她,你是她的弟弟,喜歡她也不奇怪啦!呃……我好像又太多話了。」
在他的瞪視之下,她相當識相地收起話尾。
當夜晚的風輕拂臉頰,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她覺得舒服極了。於是她大口大口地喝完手中的飲料,暢快地大喊:「我現在很開心!所以我要唱歌,謝謝你願意幫我!」
她深呼吸一口深夜裡的空氣,淡淡的悠然味道飄過,她開口輕唱,哼出優美的旋律……
在寂靜的夜裡,空空蕩蕩的周圍,只有她獨特迷人的嗓音溫柔獻唱。足以撫慰人的音質,輕易佔滿了他的心頭,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可以唱出這麼好聽的歌聲。
他閉了閉眼,看著她在面前輕柔踱步,臉上帶著無限燦爛的笑意,很認真地唱歌給他聽。
在黑色夜幕的陪襯下,她一身白色的連身睡衣,長髮飛揚,笑容脫俗,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
她美妙的歌聲,將周圍的漆黑部幻化成一片光彩,她輕盈跳躍其中,隨著她動人的嗓音旋轉,不知不覺間,他也一併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