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由葉縫間灑落,有幾道光線正巧落在史昱束沉睡的臉上。
溫暖又伴隨著些許涼意的怪異感覺,令史昱-不得不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其實。若不是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他絕對不會選擇清醒,因為他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泛著疼,而且疲累不堪的他也想多睡一會兒。
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他不由得心驚地坐起身來。
「這裡是哪裡?」他對於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地方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只記得……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為了躲唐奕歡才逃到此地。
「我中毒了!」他忽然驚叫一聲。
他記得他中了唐奕歡所下的毒,而且是需要靠男女交歡才-解毒的春。
這個唐奕歡還真是變態,為了要得到他,竟對他使出這種下流、無恥、下三濫的毒!
史昱束憤恨地在心中咒罵了唐奕歡一千次、一萬次。
「哈啾!」一陣寒意令他打了個噴嚏。
寒冷的感覺令他低下頭瞧了自己一眼,這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
他怎麼會赤裸裸地躺在荒郊野外呢?
而且他現在沒有一點不適的感覺,難不成有人替他解了毒?
是誰幫他解毒的?會是唐奕歡嗎?
一想到有可能是唐奕歡替自己解毒的,史昱束登時渾身泛起雞皮疙瘩,一股噁心的感覺由胃漸漸地升到喉嚨。
在他的觀念中,男人和女人一起做歡愉的事時,那滋味是再美妙不過的了,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曾和唐奕歡結合,他就噁心得想吐。
「應該不會是她吧?」懷著一絲希望。史昱束安慰著自己。
今天若是唐奕歡替他解毒的,她現在應該會守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悲苦的表情,然而此刻。她根本就不在他的身邊。
但如果不是她,那會是誰呢?
荒郊野外半個人影都沒有,又怎麼會有女人?就算真有女人出現,她怎麼可能願意犧牲自己的清白、名節來救他。
莫非是他在失去理智後,不顧對方反抗對她霸王硬上弓?
他會強暴了一個無辜的女人嗎?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做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他就痛恨唐奕歡為何不給他一刀,讓他痛快地死去。也不會害他傷害了一個女人。
若他真的犯下這樣的罪行,為何不見那名可憐的女子呢?
就算他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那樣的事,他也一定會好好地補償她,絕不會讓她白白地犧牲。
懊惱的情緒只在史昱束的心中盤旋了一會兒,很快地他就打起精神,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既然那名女子不見了,他再自責也於事無補,現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趕緊離開這裡,他怕那個對他窮追猛打的唐奕歡會突然出現,更怕證實替他解毒的人真的是她。
他拾起壓在身下,已經不知被蹂躪成什麼樣子的衣衫。
看見衣服上沾滿了污泥以及綠色、黑色的草汁,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在一塊兒.
出身富貴人家的他,從未穿過這麼骯髒的衣服,但若是不想光著身子見人,他就得勉強自己穿上,除非他願意拿樹葉、雜草遮身。
別無選擇地,他皺著眉穿上那些千百個不願意碰觸的衣服。
正當他要套上褲子時,他發現他的下身上有著不尋常的紅色液體。
這是什麼?該不會是血吧?
下身會出現血跡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些血是自己的,另一種則是與他交歡之人的。
他那話兒完全沒有受傷疼痛的感覺,所以前者的答案是不可能的,那麼就是另外那一種可能嘍!
他可以算是幸運吧?因為,替他解毒的那個人是處子!
是什麼樣的姑娘家竟肯犧牲自己的清白救他呢?她會是人盡可夫的女子嗎?不!她若是人盡可夫那麼就不會是處子了。
倘若不是,那她為什麼願意救他呢?又為什麼沒有留下來要他負責呢?
心中的疑團像雪球般越滾越大,大到他已經想不透,無法去猜測那名姑娘的心思。
「哈啾!」他又打了個噴嚏。
算了!既然對方不要他負責,他也樂得輕鬆;而且……至少他現在可以確定,替他解毒的人絕對不會是唐奕歡。
他曾經迷戀過唐奕歡一陣子,也曾和她歡度幾夜春宵,所以他非常確定她早就不是處子了。
穿妥衣服之後,他眼尖地看見腳邊有個繡著展翅銀鳳的荷包。
「這是什麼?」
好奇心驅使他將荷包拾起,並且打了開來。
他拿出裡頭的東西,赫然發現竟是一根玉簪子。
「這是女人家的東西,難不成是救我的人留下來的?」
簪子一般都會簪在髮髻上,所以他撿到的應該是由頭上不小心遺落的,不該是特意用荷包裝起來的。
「也許……真的是她留給我的。」
故意留下這根簪子,是想當做信物,要他去尋她、對她負責嗎?
他知道自己也許會去找她,但絕不可能對她負責;因為,就連他的紅粉知己都不可能成為他的妻,遑論是一點印象也沒有的她。
史昱束將釵頭玉風裝回荷包,塞進懷中。
這是恩人的東西,他不能無情無義地丟棄。
看了看四周,他在地上、樹上做下記號,然後尋找離開這片樹林的路。
進了城,來來往往的人群令史昱束的頭垂得很低。生怕會被唐奕歡撞見。
以她狠心加不死心的個性來判斷,她現下一定四處尋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才剛由鬼門關前逃回來,可不想再至地府一遊。」爺! 」
即使史昱束非常低調,還是有人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熟悉的聲音令史昱束回頭,瞧見喚住他的人是他的家僕謝勤,他立即拉住謝勤的手,將他拖進暗巷。
「爺,我找了你好久,原以為你出事了,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
「你呢?你還好吧?」史昱束擔心謝勤也中了唐奕歡的毒。
「我沒事,只是……」謝勤紅著一張臉,難為情地支支吾吾。
「只是什麼?」
謝勤搔了搔頭,小聲地道:「我昨天和車伕一路尋找爺,可一直找不到,只好先進城;可不知怎麼地,全身突然熱得發燙,就……就和車伕一起到妓院,然後,我們就……」他羞得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史昱束想也知道謝勤想說些什麼,他瞭然於心。
謝勤是個憨厚的老實人,就因為他既忠心又沒心眼,所以他才會一直讓他跟隨在自己身邊。
原以為謝勤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在耳濡目染下應該會有所改變,可他就是一直保持童子之身,沒有學到他這個風流主子的習性,貪戀女人的身體。
謝勤今日能破了他的童子之身,說來自己還真的要大大地感謝唐奕歡一番,她總算做對了一件事。
「你在城裡有沒有見到唐奕歡?」知道謝勤臉皮薄,史昱束轉移話題。
「沒有!在爺跳下馬車後,她便迫著爺離開,我也沒再見著她了。」
雖然謝勤沒有看見唐奕歡,但這並不表示她不會監視著老實的謝勤,因為謝勤就算是拼了命,也會找出他這個主子。
史昱束不斷地思索著;他該怎麼做才能擺脫唐奕歡這個大麻煩?
「爺,我現在住在『昇平客棧』,你先跟我回客棧休息吧!」
「不!我不能跟你回去。」
雖然不確定唐奕歡是否正在客棧守株待兔,但是,他不能冒一丁點的風險去自投羅網。
「爺,你不跟我回客棧,那你要去哪裡啊?」
他能去的地方多的很!青樓妓院,甚至是寂寞寡婦的香閨,只要他願意,對方一定會敞開大門歡迎他。
「謝勤,你這幾天就在城裡、城外假裝尋找我,十天之後,你就當做找不到我,自己先回杭州去。」
「不行!」聽了主子的話,謝勤想也不想地立即出聲反對。「爺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我絕對不會先回杭州。」
這個大笨蛋!史昱束氣他的不知變通。
「你是想現在抬著我的屍體回杭州,還是你先回去,讓我暫時避避風頭,過一陣子再平平安安地回家?」
「事情有這麼嚴重嗎?」謝勤覺得史昱束說得太恐怖了。
「唐奕歡得不到我,一定會毀了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謝勤明白史昱束的顧慮,但是,讓主子一個人在外頭,他不放心啊!
「放心!我這麼大個人,不會有事的。」
史昱束說得輕鬆,為的是讓謝勤放心。
不過,說實在的,只要唐奕歡沒找到他,他就真的會平平安安,一點事也沒有。
唉!早知道她是這麼恐怖的蛇蠍美人,即使她美若天仙,他也會自動自發地離她遠一點。史昱束再一次懊悔自己的識人不清。
「爺,我就照著你的話做,不過……你一定要捎信回家報平安。」
「好!」他就先答應謝勤的要求,屆時他寫或不寫,就看他當時的心情了。
「爺,你現在要去哪裡?」
「還不知道!」若是先告訴謝勤他的棲身之處,恐怕他會三餐外加消夜地跑去探望他。「不過,我知道你住在昇平客棧,若是有需要的話,我會去找你。」
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謝勤也不好再堅持。
「你先走吧!」避免謝勤會偷偷地跟著他,史昱束要他先走。
「是!」謝勤無奈地離去。
見他走遠了,史昱束才朝反方向走去。
要去哪裡?他暫時還沒有主意……
夜已深,但躺在床上的人兒卻輾轉難眠。
連銀釵不時地翻身,怎麼睡也睡不著。
自從她在樹林裡救了那個男人之後,每當她一合上眼,那個男人的身影就會浮上她的腦海,令她想起兩人在樹林裡的纏綿,不由得感到一陣臉紅心跳。
她原以為只是為了救人一命,她應該對那次的交歡毫無感覺才是;但是,事實卻不是這樣,他的身影時時刻刻都會跑進她的腦海。
該忘記、想忘記的人、事、物,卻偏偏怎麼也忘不了。
是她太思念他了嗎?還是,每個女人都會忘不了一生中的第一個男人?
她推翻了第一個猜測,因為他對她而言算是陌生人,世上沒有一個人會為一個陌生人害相思。
也許,因為他是她第一個男人,所以她才會動不動就想起他。
既然睡不著,連銀釵索性起身,不再逼自己入睡。
她穿上黃色的繡花鞋、披上嫩綠色的斗蓬,走到窗邊透透氣。
他現在好嗎?她擔心他的安危,怕他醒來之後又會遇上危險;畢竟,她無法得知對他下毒的人是否仍不死心地在尋找他。
「唉!」連銀釵不自覺地發出輕歎。
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她竟然反常地擔心著他的安危。
這不尋常的擔憂是大夫擔心病人的安危,還是她對那個男人的掛念?
應該是擔心病人的安危吧!連銀釵很想說服自己,但心底卻響起另一種聲音反駁著。
她有許多病人,卻誰也沒能教她擔憂,惟獨只掛心著他。
若說她對他沒有特別的感覺那是騙人的,不過,連銀釵寧願欺騙自己。
輕風徐徐吹來,雖不感覺寒冷,但在初春的夜裡仍是有些涼意。
連銀釵拉緊了身上的斗篷,望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思念著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人……
更深露重,有個骯髒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走在無人的暗巷中。
他的頭好暈、好沉,身子好熱……
今夜並不悶熱,反而還有微風徐徐吹送,他會覺得熱,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哈啾、哈啾……」一陣寒意令史昱束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史昱束知道自己受了風寒,可是他沒有想到病晴會這麼嚴重。
他開始感到兩眼昏花、眼前一片黑暗,一陣暈痃後,他倒在地上。
為了躲避唐奕歡,史昱束不敢上客棧投宿,還故意挑暗巷走,所以無人發現他暈倒了。
他的身子讓寒風吹了一整夜,直到天明……
「小姐,地上倒著一個人!」君兒發現濟連堂後院的門前倒著一個人,她立即稟報給連銀釵知曉。
昨晚失眠,連銀釵在轎子裡閉目養神,聽到君兒的話時,她倏地睜開眼。
「上前瞧瞧,看是喝醉了,還是病著了。」
「是! 」
轎子緩緩地被放下,不一會兒,連銀釵就聽見了君兒的回報。
「小姐,那個人不像是喝醉酒,而且怎麼也叫不醒。」她剛剛有用腳輕輕地踢了那個人幾下,對方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連銀釵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把他抬進去! 」
「小姐,這不妥吧?」
若真是病人那還無所謂,怕的就是將一個裝病的人抬進去,那簡直就是引狼入室,要是小姐因此發生了什麼意外,眾人必定會自責、內疚一輩子。
她當然知道君兒的顧慮,但是她是個大夫,不能見死不救。
如果那人是裝病的,自己頂多被欺騙一次,若是真的病了,她的堅持就會救了那人一命。
「君兒,不管他是真病、假病,當大夫的我都得救。」
聽了連銀釵的話,君兒知道該怎麼做了。
「來人啊!把他抬進去。」
轎夫聽到命令後,先將轎子抬進屋裡,然後再出來將這名暈倒的男子抬了進去。
「把他抬進西廂房!」君兒指揮著抬人的轎夫。
連銀釵掀開轎簾,步出轎子。
「小姐,要派誰去替他把脈呢?」
「我去好了!」連銀釵不假思索地回答。
只要能救人誰去都一樣;況且,人是她命令抬進來的,沒道理把麻煩丟給別人。
「小姐,這……這不好吧?」君兒想勸連銀釵打消這個念頭。
她怕那個人是裝病的,小姐若是親自替他把脈,不就中了他的計!
「為什麼?」連銀釵不明白這麼做有何不妥。
「小姐,他是不是真的病了我們還不知道,若他是裝病的,小姐接近他可就危險了。再者,小姐在後廂房替他把脈,孤男寡女,雖自認清白,但總會落人口實。而且,不知情的人若是一傳十、十傳百地說了出去,小姐的名節不就毀了。」
君兒的顧慮不無道理,她是該避嫌。
「你去跟秦大夫說一聲,讓他至西廂房看診。」遇上這種令她左右為難的情況,就得去麻煩她的師傅了。
「是!那我先隨小姐到前頭。」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救人要緊,你快去找秦大夫。」
「是!」君兒旋身離去。
看著君兒匆匆忙忙地離去,連銀釵這才想起還有事要交代她。「君兒!」
此時,君兒已跑遠了,根本聽不見她的叫喚。
「這個丫頭不知會不會把師傅診斷出來的結果告訴我?」
若是沒有知道後續的狀況,她就會一直掛心著這件事,她希望君兒能把她最想得知的消息帶來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