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mare(上) 第一章
    命運……作弄人的巫婆………

    在車站下了車,他並未走進車站,而是走進附近的商店,認真的挑選後買了一件衣服和外套,接著走進附近的停車場,坐進他先前停放的黑色轎車。

    摘下棒球帽丟在後座,將夾克脫下丟在助手席旁,換上剛買的外套,戴上墨鏡的他多了絲沈穩和冷然,將棕色長發系成馬尾,不用照鏡子,他明白自己身上已無半絲少年的影子,非關裝扮而是氣質,少年不會有這麼冷沉的表情。

    踏下油門,熟練的動作說明了他是駕車的老手。

    將車子駛向郊區的住處,這大概會是他最後一次回「家」。

    *            *            *

    將脫下的衣物隨意的棄置在地毯上,他裸著身體走進浴室,閉眼讓淋下的熱水洗去一身的塵埃;無關乎惡心,只是不快,即使沒見到血,但每一次任務過後總會有想洗去一身血腥味的想法。

    這大概就是童年傷痕的影響吧!如同他忘不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夜,那一夜的記憶也深深的刻在他的身體上,伴隨著生命的逝去,他總是能聞到,那飄散在空氣中,濃烈腥甜的血腥味。

    煩躁的扒過頭發,就快了,他就快能去解決十二年前的惡夢,到時候,這身血腥味就會散了,他也能真正的自由了。

    *            *            *

    不挺認真的擦著濕發,任水珠順著下巴滴落在敞開的結實胸膛,厭惡的瞥了地下的衣物一眼,拎起夾克,將口袋中照片則撕毀丟在垃圾桶裡。

    拿出置於抽屜中的垃圾袋,抄起地上的衣物就往裡面塞,說他有潔癖也好、說他浪費也罷,他就是不想再看到出任務時穿的衣物第二眼,不只是衣物,連飾品也一樣,他就是無法忍受任何帶血味的東西。

    只除了武器,看在它們是貴重的危險物品份上,他勉強能與它們共處。

    將打包好的垃圾丟在牆邊,才想起還是跟和莉莉絲連絡一下好了,拿起手機按下一串數字,他從不將任何的電話記在手機裡,那只會增加號碼主人的麻煩。

    「Hi!是我。」

    「Hi!Blaze,機場的謀殺案,你膽子還真大。」

    無視於莉莉絲的稱贊,他僅是淡淡的回道:「我自由了嗎?」

    手機的另一端有著短暫的沉默,然後是莉莉絲為難的聲音,「你不能打消主意嗎?你明知脫離組織不是好事。」

    知道太多的人是一種危險的存在,更何況他是組織培養的殺手,更無放他自由的道理。

    莉莉絲的話並未讓他動搖,再嚴重也不過死,想殺他,還得稱稱自己的斤兩。

    「老大不願意放人?」平淡的聲音只在尾音微揚。

    「老大沒說,菲利克斯,你真的不能改變主意嗎?」莉莉絲的聲音有著壓抑不住的焦急。

    「我只問你,我自由了嗎?」無視於莉莉絲的關心,語調依舊冰冷。

    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我不能做主,老大要你自己去找他。」

    「我知道了,我會找時間去的。」說完便切斷手機,不給莉莉絲有再囉嗦的機會。

    好象不願意放人。「傷腦筋。」說是這麼說,映在鏡中的臉卻看不到一絲苦惱。

    自桌上拿起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

    緩緩吐出一口煙,看著白霧悄悄的上升,弄糊了鏡中的臉,也掩蓋了鏡中的表情。

    Blaze──焰,他的代號。雖然以他的個性,Ice比較適合他,但看在業界已有一個名為Ice Blue的頂尖殺手在,他只好選擇一個與他完全相反的字作為代號。

    不,至少有一點符合,Blaze也有流星之意,流星注定要消失,很快的,Blaze之名會連同他的殺手生命,一同葬身在夜裡。

    以及,菲利克斯這個假名……

    *            *            *

    「他還是要走?」聽到莉莉絲的報告,男人的神色並未動搖。

    「老大,要處理掉他嗎?」千萬別說是啊!

    「現在談這些還太早,等他和我談過再說,你放心,不到不得已,我不會下令處置他的。」最後的一段話很明顯的是在安撫莉莉絲。

    雖說是安撫,聽在另一人耳裡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不得已,脫離組織一事原本就已在不得已的范圍,原本還想說些什麼,電話卻在一陣吵雜聲中收了線。

    這什麼鬼日子啊!怎麼所有人都愛掛她電話!

    *            *            *

    即使是FBI闖進來,他大概都不會如此驚訝吧!

    揮手要不知所措的保鏢退下,他才把視線調回不速之客身上。

    萊威.迪.諾納耶絲,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不冠上莫洛維亞之名是為了報復父親對他母親的寡情,還是在未拿到莫洛維亞家前不屑正名,一直是他很好奇的事,當然,除非當事人主動告知,此事也只有上帝才知道;而他,根本從未與打過交道。

    「怎麼有空來?」擺出一副笑臉,很好奇他為何會只身前來。

    「我要菲利克斯,你們組織中的Blaze。」簡短的訴說來意,他一向不拖泥帶水。

    查得可真仔細,菲利克斯的存在是組織中的秘密,知道Blaze的人很多,但知道菲利克斯之名的僅有少數干部。

    還真是不簡單啊!他這個弟弟。

    表面上平靜,內心卻在狂笑,他才剛為Blaze的去留傷腦筋,就立刻有一頭肥羊送上門任他敲詐。惡魔,還是比上帝盡責多了!

    「我能有什麼好處?」

    「我永不繼承莫洛維亞之姓。」言下之意,就是放棄對莫洛維亞家的繼承權。

    對於萊威的話,他不能不感到驚訝,大哥早已放棄繼承權,他的退出等同於將莫洛維亞家送給他;足以顛覆半個歐洲、支配整個意大利的莫洛維亞家,他就這麼爽快的送給他。

    只為了一個殺手,他瘋了不成?

    「附加一個條件,他不能殺我。」即使條件優渥得讓人暈眩,讓人連喊價的余地都沒有,他仍是沒忘記菲利克斯的身份。

    「成交。」目的已達成,他轉身便走。

    「等等。」他話還沒說完啊!

    萊威只是轉身並未答話,眸中除了冷然還是冷然。

    「基於身份,我不能直接將他賣給你,我放他自由,其它看你。」

    「我要他毫發無傷。」

    他扯開一抹微笑,「這就要靠你的能力了,我保證他毫發無傷的離去。」畢竟Blaze是殺手,他可沒蠢到答應押送的任務。

    狐狸。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了。」便又要轉身離去。

    「值得嗎?」試探性的問道,其實他真正想問出口的問題是──你為什麼想要他?

    深深明白他喜歡追根究底的個性,而他向來厭惡迂回蜿蜒的說話方式。

    「我要他,不計一切。」

    冷冷丟下這句話,萊威頭也不回的離開,這次,他沒有出聲阻止。

    只是──

    狂妄的笑聲在他離去後爆出。

    他──萊威.迪.諾納耶絲伯爵──「夢魘」的頭子──他高傲的弟弟,居然會愛上一個男人,這是怎樣的笑話啊!

    思緒飄回從前,在那段還沒有一堆愛恨糾纏的歲月,他們的父親──高高在上的莫洛維亞家主人,曾用一種迷惑和不知所措的口氣,問過他們一個問題。

    「……你們會怎麼處理?留下她?還是讓她自由?」

    「我會留下她,不計一切。」

    這是萊威的答案,而這句話讓他憋了好久,直至回房才敢放聲狂笑。

    而他今日終於明白何謂不計一切。

    大概是笑夠了,他伸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他真是被惡魔所眷顧的人啊!這麼輕易的就得到整個莫洛維亞,只是,失去了一個競爭的對手,竟叫他有絲失落。

    想起菲利克斯,那老頭賣給他的混血兒青年,他深深的為他感到不幸。

    雖然很爽快的把他賣了,對他仍有絲同情和憐憫,被他弟弟看上的人,下場肯定不會太好,若說他會不會對造成菲利克斯不幸的未來有任何內疚,只能說──

    信惡魔的人,不會懂那種東西!

    *            *            *

    夾克、高領毛衣、牛仔褲,輕松的裝扮對比著周遭清一色的黑西裝,怎麼看都很突兀且詭異。

    他臉上掛著優雅的淺笑,毫不在意周遭打量的目光,對於即將到手的自由,他的心情很難不好。

    「老板在裡面等您。」說完這話,帶路的人恭敬的行禮退下。

    將槍交給門旁的警衛,他推開門走進早已來過無數次的房間,不同於以往,此次前來可說是毫無任何意義的。

    反正不管他放不放人,他還是會走。

    「不再考慮嗎?」雖然明知答案是否定,他仍是問了。

    「我渴望自由,也厭倦血的味道。」菲利克斯的語調依舊平淡,棕色的眼眸卻十分堅決。

    他閉上眼沉思,在一段時間的靜默後,他緩緩說道:「好吧!我放你自由。」雖然,他已經把他賣了。

    聞言,菲利克斯露出十分難得的微笑,「如果日後組織需要,我還是會幫忙,當然,無此需要更好。」

    「你的話我會記得的。」但他很懷疑會有用到的機會。

    「Bye,老大。」在他頰邊印了兩個響吻,轉身便走。

    「自由的日子雖好,仍是要有所警戒。」看在他最後還這麼乖的份上,他忍不住好心的出言警告。

    這算是警告嗎?但他不會改變心意的,揮揮手,他瀟灑的離開。

    想殺他就來吧!他不介意多一些人為菲利克斯殉葬!

    離開房間,守衛盡責的遞回之前的槍,但他只是笑笑,並未接過。

    「我不需要它了。」

    在守衛驚訝的注視下,他自顧自的離開。

    沒有槍,Blaze才能死得名正言順啊!

    #            #            #

    他漫無目的的開車亂晃,腦海中翻轉的卻盡是瘋狂的點子。

    米蘭、羅馬、茱麗葉的故鄉、古羅馬競技場……腦袋轉過數個觀光景點,哪一個適合當菲利克斯的墓場?

    各種淒美的死法不斷湧現,雖然浪漫,但實行起來卻令人興趣缺缺,叫他大老遠的跑到米蘭,花一番手腳准備,然後優雅的死在那邊,這種累人的事他才不干。

    更何況,因為老大的一句話,讓他決定了菲利克斯的死法。

    側眼瞥過助手席上的物品,這花了他不少錢,希望結果不會讓他失望;雖然是因為自己要求要有防震防彈功能,才會被狠狠敲了一筆。

    說來可笑,原先買來滅跡的東西,卻應用在殺了自己身上,雖然這也算是滅跡沒錯。

    啊!忘了問他有效期限,可別過期才好。

    由後照鏡中看見一輛黑色轎車,這是今晚第二次看到了,應該就是了吧!如果真是巧合,也只能算他倒霉。

    小心的將距離保持在手槍射程外,卻又不致於讓他們跟丟,不遠處的U型轉彎,將是菲利克斯最後出現的地方。

    越過最後一個叉路後,他突然猛踩油門,遠遠甩開今晚的跟蹤者,現場需要布置,他需要一點時間。

    路只有一條,能跟丟也是奇跡。

    墓場就在前方,他逐漸減速,左轉過彎,小心將車停在死角處,打開車門下車,奔向右邊樹林,跳下──二公尺余的高度摔不死他,但為了保險起見,他仍是先扣住一根樹枝蕩了下才落地。

    本想留下來觀看,但想到車子也有飛離道路的可能,他可不想被自己設的陷阱害死,當下開始往回狂奔,突然覺得這種死法沒省多少力氣,早知道就別賭氣拉人作陪。

    由遠而近的車聲讓他全身緊繃,卻仍未停下腳步,刺耳的煞車聲響起,然後是一聲金屬撞擊聲,他快速的按下引爆器,巨大的爆炸聲傳來,不難想象爆炸的威力。

    可喜可賀,有效期限沒過。

    可惜無緣就近欣賞,那沖天的火光應該挺美的,出自普羅米修斯的高級作,可看度絕不會太低。

    慢慢的往前踱,自由的空氣真好,仿佛連漆黑的夜色都美了起來。

    不知道老大會怎麼想,以他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是懷疑多過相信。

    管他的,隨他去猜吧!一大團燒焦的碎肉,要猜出死了幾個人都很難。

    最慘也不過是徒步越過國境,雖說莫洛維亞家能宰制這個意大利,但也不是所有是都在其掌控之內。

    只是──國境,似乎有些遙遠,還是摸一輛車代步吧!他對於一些浪漫但費力的事並沒有多大興趣。

    #            #            #

    在第二個叉路後,他跳回路上往另一方向走著,當然,是觀察過沒有追兵的情況下。

    開車很快就能到的地方,用走的卻要很久,煩躁的點燃一根煙,深深覺得今晚的自己是在耍蠢。

    是太過興奮了吧!被自由的喜悅沖昏了頭,才會有如此瘋狂的行動,當然,他也不否認,他平常就很瘋。

    緩緩呼出一口煙,感受著白霧被前進的腳步拋在身後,感覺很好,沒有束縛的感覺讓人高興得想狂叫。

    然而,前方閃過的車燈令他感到不安,不過僅有一下子。

    第一、追兵不可能現在才到,更不可能會開凱迪拉克,太招搖了。

    第二、路是讓車走的,意大利的路又不是只為莫洛維亞一族而開。

    第三、他運氣不會那麼背。

    有點想攔車,但想到意大利的治安,好象還是應該把槍帶在身上。

    聳聳肩,他依舊自顧自的走著,半夜會在路上閒晃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貨色,應該是不會有人白癡到招惹他才對。

    只可惜,他錯了。

    前後一共三把槍指著他,讓他後悔應該跳進樹叢才對。

    主動將雙手高舉,子彈不長眼睛,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掛掉。

    「朋友,有話好說,別用槍指人,怪可怕的。」

    「上車。」男人冷冷的下令。

    「朋友,我們無冤無仇,你們大概是認錯人了。」開玩笑,真上車他就完了,不著痕跡的退後,再二步他就可以跳進樹林了。

    一聲細微槍響阻止了他後退的腳步,沒傷到他,但難保他再往後退下一槍不會在他身上開個洞。

    歎了口氣,拉開車門,認命的坐進車裡。

    只是剛一坐定,立刻有一只狼手開始對他毛手毛腳;更正,他只是在檢查他有沒有帶槍,看在後腦和太陽穴都抵著槍的份上,他只好忍著踹開他的沖動,任他對自己上下其手。

    「你沒帶槍。」男人的聲音帶著驚訝,和一絲……憤怒??

    「沒帶。」他沒帶槍有那麼稀奇嗎?

    「該死的你居然沒帶。」這次是貨真價實的怒吼。

    他沒有槍他應該是要高興吧!怎麼他反倒是在生氣?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不帶槍四處亂晃。」真不知道該說他敢還是蠢,抑或是兩者兼具。

    「善良的美國公民。」菲利克斯笑道,一臂長的距離,很好。

    「少跟我說笑,頂尖殺手Blaze,你該更愛惜自己的生命。」

    「Blaze死了,就在之前的那場車禍裡,他剛被組織清算,你認錯人了。」

    隨著話語,袖中的小刀翻出,抵上眼前男人的咽喉。

    「別動!一動我就劃斷他的咽喉,我說了算。」

    「真不愧是殺手,身手夠俐落。」眼前的男人居然還有說笑的心情。

    「大哥,我們無冤無仇,您就高抬貴手放了我吧!」

    「你設計的車禍害死了我的部下,你說要怎麼賠我!菲利克斯。」

    被男人的話嚇到,一閃神,右手腕已遭人緊緊扣住,一陣劇痛傳來,小刀已松脫。

    「你怎會知道我名字?」死了,這下只能拖一步算一步。

    男人溫柔的幫菲利克斯拿掉戒指和耳環,菲利克斯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怎會連這都?

    不意外菲利克斯心中的震撼,男人溫柔的笑道:「你的事我都知道,菲利克斯。我的天使。」隨著男人溫柔的話語,輕柔的吻落在他的掌心。

    溫熱的觸感卻令他忍不住脊背發冷,這就是殺生過多的報應嗎?

    讓他在重獲自由的同時,就遇到一個瘋子。

    #            #            #

    如果只是個瘋子也就罷了,偏偏他還是個不平凡的瘋子。

    在看清男人的長相後,菲利克斯心中僅有一個想法──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如果不是剛才的光線太暗,讓他看不清這個瘋子的臉,即使是有十把槍指著,他也會毅然決然的跳下去。

    開玩笑!老大和他弟弟交惡的事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他也不止一次宰過「夢魘」的人,這下可好,債主上門,他又剛脫離了組織,唯一的靠山也沒了,現在的他無權無勢,連談判的籌碼也沒有。

    不,硬要說的話,其實還有一個,只是──

    菲利克斯,我的天使。

    想起男人的話,他不由得全身發毛,雞皮疙瘩一路由腳底冒到頭頂,神經回路拒絕思考和這有關的任何問題。與其面對這種事,或許死了還算是一種解脫。

    不著痕跡的打量四周,很普通的一座別墅,沒什麼特殊機關,要逃應該不難,但前提是他要先能撂得倒周圍這一堆穿黑西裝的男人,這在平時不會太難,然而,不幸地,現在的他連身後的兩把槍都解決不了……

    屈於現實的劣境下,他不得不尾隨萊威進入房間,只是周遭的人一致行禮後離去讓他頗為驚訝,他可是個殺手耶!

    你們就不怕再次推門進來,你們老大已陳屍現場?

    考慮著如何挾持眼前正背對著他的男人,卻很悲哀的發現這是不可能的妄想。

    光靠剛才的表現就能推知他身手一定不差,再考慮到他比自己高上半個頭的健壯身材,他很懷疑若真動起手,他八成會被打平在地上。

    「想喝些什麼?」兀自將玻璃杯放在桌上,萊威問道。

    「果汁就好。」他隨便應道,把玻璃杯打碎當凶器,似乎是個可行的作法。

    聽到菲利克斯的回答,萊威的神情除了驚訝還是驚訝。果汁?!他沒聽錯吧!

    看著男人一副見到鬼的神情,菲利克斯有點不爽,他不喝酒不行嗎?「不用麻煩了。」打碎、撿起,再擱到男人頸上,這一串動作恐怕長得讓他作掉剛才那一群人還有剩!

    媽的,早知道應該帶指甲來!!

    「哪種?」

    「什麼?」

    「哪種果汁?」耐著性子問了第二遍。他在想做掉他的方法嗎?

    「隨便。」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沒槍沒刀真是麻煩。

    「拿柳橙汁過來。」對電話那頭下了簡短的命令,萊威走向酒櫃拿了一瓶威士忌。

    見菲利克斯還呆站在那邊。

    「不坐嗎?」

    「喔!謝謝!」在最近的沙發落坐,菲利克斯終於將思緒調回眼前的男人身上,不管怎麼想都希望渺茫,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菲利克斯,介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雖然是問句,卻與命令無異。

    「約翰.瓊斯。」護照上應該是這麼寫的吧!

    「給我真名。」將威士忌倒入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與冰塊交疊出一種淋漓的光。

    「為什麼說是假的?」

    「不適合你。」

    自以為是的家伙!

    敲門聲阻止了菲利克斯欲出口的辯解。

    「進來。」

    來人依言走進,在放好托盤後,行一個禮便退下。

    動作挺快的嘛!拿起杯子,像是想到什麼,菲利克斯決定還是尷尬的放下,「你還是叫我菲利克斯好了,我也比較習慣。」

    冷著眼看著他,萊威沒有回話,神態盡是不滿。

    不想與他在名字上多作爭執,「想要我幫你殺誰?」他只想早一點解決這件混帳事。

    「我不缺殺手。」殺一、二個人就想安撫他?!天真!

    果然沒這麼好解決。「我只是個拿錢做事的小角色,組織的事知道不多。」

    「我也不缺情報。」

    將杯子放回桌上,交疊雙手傾靠在沙發上,「你到底要什麼?」沒耐心與他玩一問一答的游戲,他單刀直入的問道。

    只是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

    碧眸中僅剩執著與占有,在其下深沉的情感,是他神經回路拒絕接受的惡夢,帶著情欲的視線赤裸裸的注視著他,稍微有智商的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

    果然!誰來救救他啊!

    「幫你殺人可以,但我不想再賣給任何人。」除了模糊焦點,他已經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我不缺殺手,我只是要你。」碧眸中散發的獨占氣息霸悍得令另一人屏息。

    「要我做什麼?」不該問的,但他仍是問了。

    「情人、愛人、一輩子在我身旁的人。」低沉的嗓音有著沙啞的性感,溫柔的話語卻恐怖得令人直打顫。

    「我不是那種人。」

    「我不介意。」

    我介意!菲利克斯在心中哀嚎,「閣下的好意我心領,我無法忍受被男人擁抱。」這麼明白的拒絕,只希望對方能死心。

    沒有說話,萊威僅是突兀的站起身,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隨著萊威的動作,菲利克斯明顯一僵,眼神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的右手不放。他該不會真的很孬的死在這裡。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萊威只是越過茶幾走向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漠然得可怕。

    緊張的仰視著他,下意識的拉開距離,但礙於坐著,也不過僅是往沙發更縮了一分。

    「無法忍受?!」單腳跪於沙發,傾身撫向菲利克斯的臉,「你試過?」

    他腳放哪裡啊!

    忍著發飆的沖動。「沒有。」他仍是乖乖回道。

    「那你怎知會無法接受。」慢慢俯下身,「更何況──

    「很多事情都能習慣。」

    溫熱的氣息隨著話語落在菲利克斯的臉上,僵硬的注視萊威的臉越放越大,菲利克斯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離我遠點!」伸手推開萊威的臉,雖然他比較想做的是一腳踹開他,但本著不與生命作對的前提,他采用了較溫和的方式解決。

    只是,這仍觸怒了萊威,只見碧綠色的眸子瞬間變得暗沉。

    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真是抱歉,我不習慣與人太過接近。」好可怕的眼神。

    伸手抓下擋在兩人之間的手,「那你最好早點習慣。」以另一手輕撫菲利克斯的唇,「我不可能只看著你卻什麼都不做。」

    天啊!這就是造了太多殺孽的報應嗎?為什麼他會招惹到這個瘋子!

    「我不想因你而被組織追殺。」抬出他們兄弟交惡的事實,這算是非常正當的借口,雖然他早有被組織追殺的理由,但和他有所牽扯一定死得更快。

    只是,他懷疑他會在意嗎?

    只見萊威溫柔的漾開一抹笑,「別擔心,我會保護你。」低頭吻上渴望已久的紅唇。

    我不要你保護!我只要自由!菲利克斯在心中吶喊。

    男人言下之意透露出寧與老大交手,也不願放開他的決心。這種不顧一切的執著是很令他感動啦!只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怎樣都高興不起來。

    事關後庭貞操,他怎樣都不能妥協!

    印在菲利克斯唇上的吻溫柔的嚇人,他並不急於撬開他的口唇,只是用著膜拜藝術品般的虔誠,來回細細的舔過他誘人的唇畔,一步步加深吮吻,緩慢得一如在享用一道豐盛的美食。

    而那道美食,此刻心中可謂百感交集,該怎麼辦?在唇上游走的碰觸一回深過一回,卻不急著內探,只是煽情的啃吮他的唇畔,催促他做出決定。

    他很明白萊威要的是什麼,他要他乖乖的張嘴迎接他的入侵,一個順從、願意為他所擁有的答案。

    下地獄去吧!他現在只想狠狠的揍扁那張算是好看的臉,海扁一頓之後再丟下陽台。

    想歸想,他很明白自己沒有動手的資格,現在他的選擇只剩下兩個──

    反抗,然後被綁上床!

    順從,還是會被丟上床!

    兩樣他都不要啊!!

    槍,只要有一把槍,他就能將這該死混帳家伙的腦袋轟爛,所有問題也就解決了,但──

    多少被現實逼死的窮鬼都期待天能掉下一筆錢來,這種不可能的妄想還是少有的好!

    不!或許不是妄想,眼前男人不正好有一把槍,記得是應該是左邊……

    很好,非常好,講不通就直接動手,暴力通常是解決問題的最短途徑。

    當然,他不會蠢到真的用搶的,眼前明擺著更省力的方法──

    色誘!

    緊抿的薄唇微啟,適度的表達服從的意願,萊威的舌如同靈巧的蛇自缺口中竄入,挑逗似的刷過齒列和牙齦,在兩舌相觸的同時,卻化為狂風暴雨般的糾纏。

    這才是本性吧!溫柔只是偽裝的表像,征服與掠奪才是這男人該有的行為。

    以著與男人相比,堪稱癟角的技術回吻,橫豎他不是吃這行飯的,煽風的目的達到就好,技術層面的問題就別要求太多。

    事實證明,不及格的挑逗還是有用,交纏的吻是如此濃烈且激狂,他似乎很滿意他的順從。

    勾著萊威的頸子把他更拉向自己,任男人的雙手隔著衣服恣意的在自己身上游移,菲利克斯並未動怒,他對將死之人一向寬容。

    右手一寸寸向下滑,越過厚實的肩胛、下凹的鎖骨、結實的胸膛,看似挑情,目的卻只為了搶槍。

    就差一點了,隨著男人的動作,菲利克斯多時的努力全成泡影。

    右手牢牢的被扣壓在沙發上,力道大得讓他感到吃痛。

    萊威的臉色淡漠得看不出一絲憤怒,過於深沉的眸色卻令人感到危險,對於萊威揚起右手的動作,菲利克斯下意識的閉上雙眼。

    會被揍!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沒有想象中的劇痛襲來,萊威僅是輕輕撫過他的唇。

    狐疑的睜開眼,對上一雙充滿情欲的綠眸。

    「你是我的。」灼熱的氣息噴在菲利克斯臉上,一如字句般的燙人。「也只能是我的。」

    仰首承受萊威的吻,狂暴的侵襲卻讓他不自覺的感到寒冷。

    完了!死了!糟了!沒救了!

    一堆亂七八糟的辭不停的在腦海閃過,反映的事實僅有一樣──他死定了。

    無視於菲利克斯在心中的慘嚎,萊威的動作只是越加放肆,隔著衣服的愛撫已滿足不了他,略嫌粗魯的扯下夾克拉煉,大手迫不及待的自毛衣衣下方潛入,直接貼上菲利克斯微涼的皮膚。

    萊威的動作讓菲利克斯不自覺的戰栗了下,左手下意識的握得死緊,惡夢明擺在眼前,他很明白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認真的。

    要反抗嗎?

    左手是自由的,要揍他一拳絕對不成問題,但,接下來呢?沒槍沒刀的自己要如何與他對抗,更何況觸怒了他,只會使自己陷入更糟的窘境;如果失身是不可避免的悲劇,與其做毫無用處的掙扎,他寧願以順從換得較溫柔的對待。

    相對於菲利克斯的絕望,萊威卻是十分愉悅的享受眼前的美食,不似女性柔軟滑膩的觸感,微涼的肌膚如同繃緊的弦,呈現著蓄滿的力量的弧線,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觸感是如此誘人,令他忍不住想再多碰一些,大掌貪婪的在其上游移,深深的沉溺在其中無法自拔。

    隨著萊威越來越放肆的舉動,菲利克斯想揍人的沖動也越來越盛,即使在現實層面的考量下放棄抵抗,但並不代表他能對這種混帳事一笑置之,他沒那麼好的修養,處於弱勢的挫敗更加熾了怒氣,他不悅得甚至想咬斷他的舌頭洩恨。

    似乎是饜足了,萊威終於放過菲利克斯被吻得艷紅的唇瓣,卻又戀戀不捨的伸舌舔過,氣得菲利克斯差點忍不住揮拳揍向他那張欠扁的臉。

    「為什麼不抵抗?」撫著菲利克斯有絲紅腫的唇瓣,萊威有絲疑惑的問道。

    自己並未完全制住他的自由,以他的身手,並不難掙脫自己的箝制,很難想象前一刻想殺他的人,下一刻卻乖得像一只貓。

    這啥問題啊!就像強盜搶劫時問受害者為何不抵抗一樣,他開始懷疑這男人的神經回路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有槍。」狐疑歸狐疑,他仍是乖乖答道。

    「怕我殺了你?」

    這個問題僅換來菲利克斯一個你廢話的眼神。

    輕輕扯起一個好看的微笑,萊威用著極溫柔的聲調說道:「我不會殺你,在我面前你可以盡量坦白,不用假意屈從我,我要的是最真的你。」

    說得真好聽,「如果我要你放開我,你會放嗎?」

    「會。」

    「那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諾納耶絲先生。」雖然對萊威過於爽快的答案感到驚訝,但他可不會讓機會白白溜走。

    「給我一個吻才放。」

    仰起身子輕碰萊威的唇,「你可以放開手了。」他只要一個吻,是不?

    「真是狡猾。」不捨的離開自己所眷戀的肉體,「我該要求一個熱吻才是。」萊威一臉遺憾的神情。

    「為什麼放過我?」將凌亂的衣物拉好,菲利克斯問出自己的不解。

    居然放過到手的鴨子,他真不了解這家伙的思考模式。

    「我要的是一個伴侶並非床伴,如果冒然動了你,只會讓你離我更遠,對吧?」蹲跪在菲利克斯身前,碧綠的眼瞳中有著濃烈的愛意和渴望的狂亂。

    雖然被這樣的注視看得很毛,菲利克斯仍是對萊威的話作了正面的響應,但,即使他不動他,他還是會離他很遠……

    「為什麼會是我?我們今晚才第一次見面,千萬別給我一見鍾情這種鬼答案。」問出自己心中最在意的問題,他到底是怎麼惹來這個惡夢的!

    「是一見鍾情沒錯。」以帶著瘋狂的眼神注視著菲利克斯,碧綠的眼瞳因情欲而顯得更加璀璨,「早在一年半前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心就被你所奪走了。」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菲利克斯的語氣有著濃濃的疑惑,不可能,他如果曾見過他,不可能會忘記。

    「你是沒見過我,我卻已見過你兩次。

    「你還記得嗎?在瑪林道夫侯爵城堡旁那個不知名的湖邊,你殺了人……

    「那天的月色很亮,倒映在湖面上閃耀著流金般的光澤,就像你那時的金發,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目光,猶如天使一般俊美的你自林中出現,以著優雅的步伐走向佇立在湖邊的男人,一邊用著熟稔的語氣打著招呼,卻突兀的劃斷那男人的頸動脈,鮮血如噴泉般湧現;我永遠忘不了,在月光的照耀下,你染血的側臉有多艷麗……」

    「你果然不正常。」正常人不會有這樣的舉動、這樣的想法,更不會有──這樣瘋狂的神情。

    「我是不正常。」執起菲利克斯的手靠在唇邊吮吻,「為你!」

    「自那天起,我動用所有勢力瘋狂的找你,但你卻像是自地表上消失了般,沉重的失望幾乎讓我以為那晚的事不過是一場夢。

    「就在我即將被得不到你的絕望逼瘋之時,我終於找到了你──Blaze──菲利克斯,隸屬『日蝕』的王牌殺手,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扼抑的想要你,不計一切。」

    連『日蝕』都無視!!菲利克斯只覺得一股惡寒漫過全身,這男人、真的、不是、普通的──瘋。

    而該死的他居然會被這瘋子看上!

    「那第二次呢?」干澀的吐出問句,這孽緣居然敢有續集。

    「前天在達文西,那人是你殺的吧!」

    「又讓你看見了。」不會吧!他的警覺性真有這麼差,連著兩次在工作場所被抓到還無所覺。

    「雖然發色和眸色都變了,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害怕的表情是假,但偽裝的很完美。」

    「不夠完美,還是被你認出來了。」一次就叫不可原諒,他還被連逮到兩次,師父知道大概會氣到斃了他吧!

    「因為你對我是特別的,即使外貌再如何改變,我也能認出你。」輕撫著菲利克斯的臉,神情有著深深的迷醉。

    被萊威看得毛骨聳然,他只想拔腿就跑,奈何萊威就蹲跪在身前,他能跑才有鬼。

    「為了我和『日蝕』槓上,不值得。」惡魔保佑,讓這瘋子暫時回復理智啊!

    「我不介意,更何況你已不屬於『日蝕』。」

    我介意啊!「即使我已經脫離組織,為了面子,他也不可能──」等等,不對,為什麼他會知道我脫離組織的事?

    該不會……

    「老大把我給賣了?」不會吧!

    「可以這麼說。」看著菲利克斯乍紅乍青的臉色,他兀自笑得很樂,沒想到他的表情變化會這麼豐富,真……可愛。

    該死!那只該丟到十九層地獄的狐狸,難怪他會那麼輕易的放他自由……

    「我值多少?」惡魔保佑,千萬別是他還不起的價錢。

    「莫洛維亞家繼承權。」

    OH!惡魔都死光了嗎?莫洛維亞家?!就算把他的命算進去也不夠賠。

    「你被敲詐了。」還有心情開玩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吧!

    「你值得。」輕撫著菲利克斯的唇瓣,眼神是赤裸裸的欲望。

    「只有吻的話……」喃喃地低語出堅持,菲利克斯順從的閉上眼。

    感到灼熱的唇瓣印上自己的唇,接著便是狂風暴雨般的侵襲。

    找個機會再死一次吧!

    如果死能換來自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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