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睡了一個又沉又香的好覺,還作了一個甜甜的美夢。充分的休息雖然讓她精神飽滿,但是全身的骨頭卻酸軟無力地向她抗議,讓她捨不得睜開雙眼,只好擁著被子翻個身,繼續睡大頭覺。
夢裡,她正與封琉相偎相倚,笑得好不甜蜜。他低頭輕輕吻了她的臉頰,初生的鬍渣好刺人……
等等……鬍渣?剌人?
奇怪,作夢會有這麼逼真的感覺嗎?她不禁眉頭微攏。
奸像不會ㄝ!
那麼……
玫瑰猛地睜大眼,映入雙眼的是一張靠得極近的俊臉,臉上有……鬍渣……看起來很刺人……封琉?!
她被嚇得不輕,拚命往後直退,舌頭差點打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引」他怎麼會在她的床上?!
「早安。」他傾身賞給玫瑰一個早安吻,讓她更是像被下了定身咒般,完全無法動彈。
「你……我們……」他竟然親她!
「這裡是我的房間。」他一派悠閒地慢慢坐起身,不著衣物的健美胸肌坦蕩蕩地示人,只是她被他的話嚇到,沒心思注意到他的裸露。
「你的房間?!」又是一顆大炸彈投下!她快速地看看左右,的確不是她的房間,這麼說來……
她又驚又氣地質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只記得昨晚跟他到PUB,喝了一些酒,然後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莫非……她是被他擄來的?!
「-,你可別亂想!」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是你自己跟我回來的喔!」
「我才不會……」不會吧?雖然對於昨晚,她一點記憶都沒有,但她不相信自己會這麼大膽。
他語帶威脅地往她逼近。「你不會連昨晚發生什麼事都忘了吧?」虧他昨晚那麼賣力演出,她竟然忘得一乾二淨?!
「我……」真的沒印象啊!她昨晚做了什麼嗎?是不是-醉酒吐了他一身,還是……
啊——她的腦袋現在一團混亂,什麼也不記得啦!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轟!就算眼前有一座火山當場爆發,都沒有這個震撼來得大!
她又倒退一大段距離,戰戰兢兢地小心確認。「你說……什麼?」聽到這句話,她連宿醉引起的頭痛都奇跡似地好了。
她應該是聽錯了……吧?
「騙人!」不可能!要不然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是經他這麼一提,又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那不是夢嗎?她記得昨晚作夢有夢到他,還夢到……
啊!難道那不是夢……
「你怎麼證明我們有做過那件事?」打死她都不相信。
雖然她很飢渴,雖然這是她的願望,但是……
應該不至於大膽到付諸行動吧?
「問你的身體最清楚!」他像是偷吃奶油的貓一樣,笑得好賊。「你是不是覺得全身酸痛無力?而且你看,這裡還有血跡哩!」他指向床單一處,上頭有明顯的乾涸血跡。
「天啊……」她懊悔地抱頭抵膝,低嚷著。這麼說,那不是作夢,全是真的嘍!
他的臉色一黯,陰鬱地問道:「你後悔了?」她的心情明白地寫在臉上,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後侮跟你發生關係。」這個回答讓他的臉色稍緩,但是下一句話讓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可是我不能對不起美琪啊!」雖然能跟他在一起,是她最大的心願,但是她不能不為美琪想啊!
封琉跟美琪現在還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她這麼做,不就變成搶人家男友的壞女人嗎?
「我根本不愛美琪,而且我跟她也沒正式交往啊!」他立刻發出不平之鳴。他們連個正式約會都沒有過哩!
「你前幾天已經正式說要跟她交往,很多人都聽見了。」才交往幾天,男友就在外面偷吃,而且偷吃對像還是自己的上司,美琪怎麼受得了這種打擊。
「我會跟她說清楚。」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兩人無法相愛,還不如早點分開的好,以免折磨彼此。
「不行。」她堅決地否決他的提議。「這樣對她太下公平了。」美琪好不容易才美夢成真,不能這麼快就打碎她的夢,太殘忍了。
「所以?」雖然已經猜出她想說什麼,但他要聽她親口說出來。
「所以……」她痛苦地別開頭,說出違心之論。「我們就當作沒有發生這回事吧。」
「我做不到!」他激烈地一把抱住她,提出抗議。「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會放你走的!」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她,他不可能放手!
「可是,」玫瑰忽覺鼻頭一酸,淚珠在眼眶裡打滾,一顆心左右為難。「要我扼殺美琪的夢想,我做不到啊!」她的世界一向黑白分明,沒有灰色的模糊地帶。
她雖然霸道、好強,但為人正直,絕不會侵佔別人的「東西」,不管這樣「東西」有多麼吸引她!
「那我呢?」他忍不住為自己叫屈。「你只擔心美琪會受傷,有沒有想過我會難過?」兩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交會點,難不成又要變成平行線?
「你會永遠在我心裡。」除了他,她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永遠在你心裡?」他突然放開她,冷哼道:「哼,你連試都不試,就決定放棄我,可見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過爾爾!」
她急著抓住封琉的手,表明真心。「我很愛你,可是……」一邊是愛情,一邊是道義,兩難哪!
「別可是了。」玫瑰的話讓他重獲希望,再次將她緊摟入懷,以溫柔的語氣蠱惑她。「既然你也愛我,就讓我們試試看,好嗎?我不願意失去你。」她是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珍寶,他絕不輕易放手。
「這……」好讓人為難哪!她愛封琉是無庸置疑的事實,但是對於美琪,她有一份責任,因為當初牽紅線的人是她!
況且美琪每次看著她的眼神,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她怎麼能背叛一直擁戴她的部屬呢?!
「別想了,」撫著她黑絲緞般的長髮,封琉溫聲道:「一定沒問題的。」就算有責難,他也會全數扛下,不讓她受半絲委屈。
玫瑰的心彷彿壓著重擔,沉甸甸的。她無法像他這般樂觀。她一向行得正、坐得直,沒什麼怕人說長道短的,正因為如此,她可以說話比別人大聲。
如今,要她悖離多年來的信念,見色忘義,她……做不到啊!
封琉長腿一跨下了床,隨手拿起被單圍住下半身。「我做早餐給你吃,想吃什麼?培根、炒蛋,還是法國吐司?」
「……都好。」玫瑰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回應。
「那我先去沖個澡,你再睡一會兒。」封琉俯身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步履輕快地走進浴室,嘴裡還哼著下成調的旋律,顯示他的心情很好。
玫瑰無力地躺回被窩,但是了無睡意,心裡有兩個她正在拔河……
惡魔的一方說:「難得有情郎!封琉是你暗戀好幾年的對象,好不容易兩情相悅,當然要好奸把握機會。」
但是在另一方的天使卻說:「正直和道義是你一直奉行的準則,難道你要做一個無法抬頭挺胸的第三者嗎?」
勢均力敵的拉鋸戰,讓她的心好慌、好亂,做不出抉擇。
她不知道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
「雅卉……」玫瑰站在辦公室門口,右手微勾,小聲招呼。「你過來一下。』
雅卉不明所以地依令走近。「什麼事?」幹麼這麼神秘兮兮的?
「最近……」她看著悶悶不樂的美琪,心虛地問道:「美琪好像怪怪的?」她覺得美琪的神情有些萎靡。
封琉在他們發生關係的隔天便跟美琪攤牌,至今已經五天了,打從那天起,玫瑰就開始疑神疑鬼,小心翼翼地注意美琪的變化。
身為「加害人」的她,視線幾乎都黏在美琪身上,因為做賊心虛的關係,美琪的一舉一動,都被她放大解讀。
「嗯,跟封琉分手,所以心情不好吧。」封琉在星期一中午約了美琪談,午休結束後的第一時間,雅卉就聽美琪說起這件事。
「那她不就很難過?」玫瑰的愧疚更深,這都是她害的!
「多多少少吧,但我覺得還好,不算嚴重。」依她所見,美琪跟封琉根本還不能算是正式交往,所以造成的傷害也有限。
「可是我覺得她瘦好多。」以前的美琪有一點圓圓肉肉的,不像現在,下巴都尖了,這一定是為愛消瘦。
「對啊。」雅卉認同地應聲。「因為她正在減肥啦!」
但是,玫瑰只聽到雅卉的認同聲,沒聽到後面的解釋。她一味地將罪過攬到自己身上,認為自己正是造成美琪下幸的罪魁禍首,深深地自責起來……
「玫瑰姊,你怎麼啦?」雅卉喚著已陷入「迷離」狀態的玫瑰。
「沒事……」原來她又閃神了!封琉的事已經困擾了她奸幾天,讓她心不在焉,無法好好上班。
「玫瑰姊,你最近怪怪的廿,是不是有心事?」美琪也湊上前表達關心之意,結果卻見玫瑰倏地變了臉,閃開身。
「我……沒事……」她心虛地別開眼,不敢與美琪對望,怕被看出自己正是那名害她分手的第三者。
「玫瑰姊,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事惹你生氣了?要不然……」美琪怯怯地問出心中的納悶。她總覺得這幾天,玫瑰對自己的態度變得好生疏,而且還有意無意地躲著她。
「沒……你想太多了……」做錯事的人是我,不是你!玫瑰很想大聲吼出來,但她又沒有勇氣坦言,怕看到部屬輕蔑的眼光。
「可是……」
「對不起,」玫瑰突然站起身,身為「吃」了別人男友的第三者,她深感愧疚,沒臉見人。「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接下來的會議還是請聖文幫我主持。」所幸SARS已漸漸控制住了,所造成的負面影響也逐漸減弱,總算可以鬆口氣,不再戰戰兢兢度日。
玫瑰倉皇地拿了皮包坐上電梯下樓,門一開,竟看見了最不想碰面的人。她不發一語地低頭走出電梯,裝作沒看見,那人卻不讓她如願。
「你要去哪裡?」封琉追著她後頭跟來。
這幾天依她的意,他很低調地不在公開場合找她,只能下班以後再打個電話跟她聊聊,以慰相思之苦。
「回家。」玫瑰簡潔有力地回答,她的腳步完全沒有減緩,繼續快速地往停車場前進。
封琉關心地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你不舒服嗎?」通常這個時候是她開討論會的時間,身為小組負責人竟然落跑,這種情況並不尋常。
她停下腳步,低下頭不敢看他,小聲地說:「我們還是做朋友就好……」
玫瑰也知道自己很優柔寡斷,可是她下不了這麼自私的決定,就算他們已經發生過肉體關係,但是她沒辦法這樣和他在一起,因為她做不來搶人男友的角色,起碼良心那一關就過下去。
他一聽,立刻將她帶進路旁的小巷內,忿忿地問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這樣把我耍得團團轉,很好玩嗎?」
那天當他們身體結合時,他是多麼感動,以為一切塵埃落定。誰知,才過了幾天,又立刻風雲變色,她到底想怎樣?
「我不能傷害美琪……」她已經承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那我呢?」他神情痛苦地要求她同等的對待。「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會不會傷害到我?」
「我們並沒有正式交往,談不上傷不傷害。」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她心裡也不好受,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將心愛的男人拱手讓人,她也下例外。跟封琉雙宿雙飛,做一對神仙愛侶,是她一直以來的最大心願,只是,強烈的道義感使然,讓她無法做出搶人男友的壞女人行徑。
「就算我們已經發生關係,也不算什麼嗎?」通常事後不都是女人在要死要活的嗎?為什麼他的情況偏偏跟別人不一樣?
「你以為我願意將你拱手讓人嗎?可是美琪是無辜的,不應該受這種傷害!」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但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她做不到!
她可以想像被最敬重的人背叛是什麼滋味,絕下是每個人都可以忍受的,她又何忍當個劊子手?!
「你知不知道什麼才叫做傷害?將兩個不相愛的人硬湊在一起,那才叫做傷害!」封琉憤怒地打斷她的話。
他說得沒錯,她很清楚勉強自己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有多悲哀,可是……
「看到美琪因我而消瘦難過,我就沒辦法跟你在一起,這樣我們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你這不是存心找自己麻煩嗎?誰沒有談過失敗的戀愛,難道你都要一一負責?」
「但她的失敗是我造成的。」
「那不是你造成的!」封琉受不了她的死腦筋,再次強調。「我說過,就算沒有你,我還是會跟她分手!」
「可是……」
「我只問你一句話。」他突然一本正經地問著。「你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我……」她遲疑著,說不出肯定的答案。
「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他心寒地搖搖頭,難掩失望。「我本以為你是個勇敢追求所愛的人,沒想到才碰到這麼一個小障礙,就讓你打退堂鼓。」
「這才不是小障礙,這關係到另一個女人的幸福!」她不服地抗辯。
「你根本是小題大作!」他發覺玫瑰的腦比糞坑的石頭還硬,一旦她認定的觀念,就很難更改。「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是我造成的錯誤,可是我已經及時將過錯更正,雖然會有一段適應期,但是我相信美琪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知道?搞不好……」
「沒有搞不好!」他火大地打斷她的臆測詞。「我跟那麼多女人交往過,她們沒有一個因為跟我分手就尋死尋活的!更何況,我跟美琪根本不算真正交往,我們連約會都沒有過!」該死!他真想將她的腦袋清一清!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啊?!
「美琪不是你那些女人……」她還有話要說。
「夠了!」他聽夠了,從頭到尾,他沒聽到她的真心,只有一堆推托之詞。「我發現你根本不愛我,事實上,你根本不懂得『愛』!」
「誰說我不懂!我當然懂。」像是受到奇恥大辱,她大聲為自己伸冤。
「你如果懂的話,就應該知道『愛情』無法說放就放、說收就收,更無法做人情。」
「但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奪人所好,造成別人的痛苦。」她的理由冠冕堂皇。
「你別把自己說得太清高了!」他冷哼一聲。「你確定自己是不奪人所好,還是沒有勇氣爭取?」
「我……」她還想再辯,但他已經無心理會。
「算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該說的話都已說盡,她卻還拿不定主意,證明她投入的程度沒有自己多。
真的夠了,不該再癡等下去,他覺得在一旁默默等她覺醒的自己,簡直像個笨蛋!她就像是顆冥頑不靈的頑石,而他並沒有讓地點頭的本事。
這幾天的心情像是在坐雲霄飛車,-高-低。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他歷經失望、狂喜到現在的絕望,要下是他心臟夠強,可能早就送醫急救了。
他決絕的語氣讓她一驚,忙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心裡有種不知名的恐慌正逐漸升起。
「我放棄了!」話一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走出她的世界,決定讓這段糾纏數年的-昧情感劃下休止符。
「-……封……」驚慌地想要喚回他的背影,但才喊出一個字就戛然而止,因為她想到,就算他回頭,她現在也無法給他他想要的答案。
他臨走前的絕然,讓她的心宛如壓了一塊石頭,怎麼也無法放輕鬆。
「沒關係,一切應該會跟以前一樣,不會有什麼改變才對。」她試圖安慰自己狂亂不安的心。「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應該……吧?」
其實她心裡有數,過了今天,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事實上應該說,自從過了那一夜,一切早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