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還在呀?你待得可真久……我的意思是說比起以前的秘書,你是待得最久的一位了。」
甫走進華豐的總經理辦公室,麥雲淮一見勤奮埋首工作的人兒,便笑意橫生地打趣道。
夏曉芙並沒有佯裝不懂,她自嘲似地笑了笑,「是嗎?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待多久,畢竟跟個脾氣暴躁而且性情古怪的老闆相處,是一件很不簡單的事。」
話出口後,她才驚覺自己對老闆沒禮貌的批評,真是糟糕透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說的。」她懊惱地補上一句。
麥雲淮笑了笑,不以為意地眨眨眼,「別擔心,我不會告訴喬斯說有一位秘書正愛著他的。」呵呵。
她瞇起眼,恍若未聞地正色看他,「你要找喬先生吧?」
「是啊,不過我覺得跟你說話比較快樂。」
快樂的大概只有你自己吧!她撇撇唇,伸指按下喬斯辦公室的內線。
「什麼事?」接通後,一聲焦躁不耐的男音傳來。
「麥雲淮先生來訪。」
話筒那端立即響起一連串詛咒,跟著他才道:「好吧,讓他進來。」
「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放下電話,夏曉芙抱歉似地聳聳肩。
「這樣啊。如果我猜得沒錯,在我回去之後,他的情緒可能會更惡劣呢。」麥雲淮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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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嗎?」一見來人噁心巴啦的邪俊笑容,喬斯就一肚子火。
「沒事就不能來找老朋友敘敘舊嗎?」噴,真不諳人情世故。
「少跟我來這一套。」這傢伙跟他能有什麼狗屁事好敘?「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然後快快滾蛋,省得心煩!
「正如曉芙小姐所說,你的心情非常惡劣哩。」麥雲淮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態。
喬斯像被看穿似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不錯,我是心情不好,你該不是來這裡安慰我的吧?」
「當然不是,我是來視察『賭情』的。」
「你!」喬斯愕然瞪眼,啞口無語。
「不是我,是你。呵呵,你就不能積極一點嗎?已經快一個月了,究竟怎麼回事?我們來談談吧。」
「談談也好,我告訴你,我決定不再繼續那個賭約了。」」嘿,你不能這麼快就放棄啊,還有三天耶。」
「你似乎沒聽清楚我剛才所說的話。」喬斯氣得對他翻白眼,「我說結束了,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gameover!」
「你是說你輸了?」
「對,我輸了,坐在外面的那個笨女人,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可惡!」他低聲詛咒,莫名地討厭著自己。
麥雲淮目光犀利地審視他,幽深的瞳眸漾滿了了然笑意,「你不是那種為了小小挫折,就乖乖退縮的男人,阿斯。就因為她什麼都不懂,所以你無法狠心欺騙她,更因為她是個單純的黃毛丫頭,所以——你愛上她了。」他明快地替好友說出心事。
喬斯渾身一震,臉色猝變地斷然否認,「我沒有!我根本不可能愛上她,她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女人,她、她……見鬼!我幹嘛跟你囉嗦這麼多?」僵著臉,他目光陰鷙地逼視著麥雲淮,「反正根本沒那回事,你少自以為是的亂猜測!」這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亂世魔王1」別發火。」麥雲淮仍是一臉氣定神閒的姿態,他不怕死地咧大笑容,促狹而狡黠地說: 「不過是場賭注罷了,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何必一副良心不安的死樣子,嘖嘖。
「夠了!那根本就是卑鄙的賭注,不要再提了!」
「好吧。」他笑拍了兩下喬斯的肩膀。
「加油。」」加什麼油?」沒頭沒腦的。
「好好抓住你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啊。」
喬斯氣得翻眼瞪人,粗聲命令,「麥總裁,不送了,請滾吧。」
「啊,喬總的禮貌真是周到得讓我說不出話來。」挖苦似地說完,麥雲淮拋下一串愉悅至極的暢笑,逕自打開門翩然離去,徒留喬斯氣惱地面對自己的心亂如麻。
他揉揉糾結的眉心,悒鬱地點了根煙,任那白濛濛的煙霧掩蓋住自己,怔忡的回想剛剛麥雲淮所說的話。
他愛上了夏曉芙嗎?這就是他為什麼會用那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強吻她三次的原因?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過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想欺騙她,用那卑鄙的賭注傷害她,因為她真的太單純了……或許他可以在拋開賭注後,重新和她做朋友。
喬斯決定就以約她到母親的別墅度假作為兩人的新開始。這麼決定後,連日來陰沉沉的情緒已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心情。
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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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喬斯突然開朗起來,夏曉芙十分驚訝,而在驚訝的背後,是深深的喜悅。
「他說什麼?」
驚瞪著坐在臥室沙發椅上的小表妹,莫姍姍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問我這個週末要不要到他母親的別墅度假。」夏曉芙垂眸低語。昨天,他突然向她提出邀約,害她驚喜得幾乎睡不著覺。
「我從沒聽說過他母親仍然健在的事。」莫姍姍訥訥地說。
「我本來也不曉得,是偶然聽別人提起才知道的。」她巧妙的隱瞞喬斯親口說出的事實。
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莫姍姍感傷地枕靠在沙發裡。她不禁懷想起過去那段愛戀,其實她很清楚那個英俊強勢的男人從不曾愛過她,可她深深為他著迷,癡狂戀著他,她曾不擇手段的想將他佔為已有,卻始終抓不到他的心,他跟她不過玩玩而已,從不曾提起自己的身世,談話間,總是強悍地守護著屬於自己的秘密。
「我能去嗎?表姐。」夏曉芙懇切的問道。
「我不知道。」莫姍姍別開臉,只覺得……難堪。半晌,她才幽幽開口,「你相信他嗎?」
「嗯。」夏曉芙堅定的點頭,急切地又問:「你不希望我去嗎?」
「我無權阻止你,小芙。」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認同。我跟他一起去宜蘭出差時,你和表姐夫都不太贊成吧,可是我們並沒有發生任何事呀。」他甚至還十分君子地糾正了她的賭氣任性。
「對,也許他變了。」雖然這是難以置信的奇跡。
「這麼說,你是同意囉?」她難掩喜悅的情緒。眼中不自覺燃燒著夢幻般的光采。
「你好像很高興,是因為要去拜訪喬斯的母親而高興,還是因為有個能和喬斯單獨相處的週末而高興?」自從曉芙帶著沉悶的心情由宜蘭回來後,還沒看她這麼開心的笑過呢。
聞言,快樂的神情迅速由夏曉芙的臉上消失,她尷尬地左顧右望,心底有著某種不得不面對的感覺正強烈流轉著。
「應該兩者都是吧?」
「不,不是的。」夏曉芙連忙駁斥,喉頭卻哽得發了澀。「我、我不會愛上他的,愛他……是件痛苦的事,你不是這麼說過嗎?」
自己說過的話,又怎會忘記呢?莫姍姍的心不禁抽痛起來。「碰上了喬斯,任誰也沒有辦法控制。」
那道語重心長的歎息,讓夏曉芙凝然無語了。
這真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和表姐對坐,竟成了十分難過的事。明知道,表姐全是為了她好,明知道,表姐全是關心自己,可她偏偏聽不進去。
她轉頭看著窗外的燈火在逐漸轉暗的夜裡,陸續地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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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喬斯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放在降下的車窗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輕鬆。他高興地哼著歌,偶爾側過頭對夏曉芙笑笑。
那低沉的歌聲聽來十分悅耳,耀眼的陽光灑落在他的手上、臉上,更襯托出他的帥氣。夏曉芙的心幾乎完全被他吸引住了。
「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你母親的事嗎?」她好想好想多瞭解他。
聞言,喬斯胸口陡地一震。就在這一剎那,他彷彿又回復了以往的冷酷倨傲。
「等會兒你自然會明白她是怎麼樣的人。我希望你先有心理準備,到時候也許氣氛會不太好。你可別幻想我們會像久別重逢的母子般痛哭流涕,或是滔滔不絕地閒話家常,那些都是不可能的。我們平常很少見面,而一碰面不是吵架,就是像仇人般仇恨著對方。我的母親就是那樣,她不會因為你而故作慈祥的,你最好相信。」
夏曉芙怎能相信,然而,不久事實就證明喬斯所言不假了。
那是一幢面海的精緻小屋,從寬廣的庭院可以眺望無際的大海。在藍天沙地的景致中,找不到一株嬌柔的花朵,幾棵高大的椰樹頂著驕陽,並排在庭院的外圍。
聽到階梯傳來了腳步聲,喬夫人放下正在閱讀的書,摘下金邊眼鏡。她悠閒地將雙臂枕靠在海灘椅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迎面走來的兩人。
「這麼早。」她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
喬斯的眼裡瞬間閃過傷痛,但他聳聳肩,綻開一抹灑脫快意的微笑,「這是我的母親,這是夏曉芙小姐。」他簡潔地為彼此介紹。
喬夫人上下地打量夏曉芙,在那冷漠的眼裡,夏曉芙感覺自己好像不是人,而是一件不知該擺在哪裡好的舊傢俱。
「這就是新的犧牲者嗎?」彷彿看膩了她似的,喬夫人厭惡地撇撇唇,「你的口味又變了嘛。」連這樣的小丫頭也想沾惹,嘖!
喬斯聽得怒火高昇,努力維持的輕鬆表相就要分崩離析了,「請稍微替客人著想,好嗎?別再用那種口氣對她說話。」他極力忍耐地咬牙低語。
卻見喬夫人挑釁揚眉,假惺惺歎道:「夏小姐應該不會見怪吧,嗯?」
夏曉芙瞪圓了眼。正如喬斯所說,他母親一點都不會故作慈祥,可情況如果繼續這樣,那麼這個週末就完了。
她遲疑地看了喬斯一眼,從他臉上看出了失望與憤怒。或許,他希望能與母親單獨談談吧。於是,她故作輕快地笑說:「我到車上去拿行李,先失陪了。」然後快步地走下階梯。
不等她的身影消失眼前,喬夫人開口就是另一場挑釁,」我猜她一定是羅陶莉的替代品,對吧?雖然現在天真得像個孩子,但跟你在一起,那份天真也保持不了多久囉。」她字字尖銳而惡毒。
「別這樣。」喬斯被她的尖酸刻薄氣得臉都綠了,但他還是勉力吞忍下來,盡可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前幾天我已經打過電話告訴你曉芙要來了,而我們也約定好要用『和善』的態度對待她,不是嗎?」他故意加重和善兩個字。「但是結果卻變成這樣,為什麼?」在這之前,他從不曾要求她為他做任何事,如今她非但不信守承諾,還在一旁猛挑釁……簡直可恨!
喬夫人根本不理會兒子的憤怒,僅是沉思似地咬著鏡架,「我跟你約定好了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聽到這樣的話,再好的風度也要煙消雲散了。他恨聲詛咒,火得差點失去自制。」嘖嘖。」喬夫人偏又惡意揚眉,似乎瞧兒子生氣瞧得好樂。「有這麼嚴重嗎?如果因為有我這樣的母親,就輕易把她嚇跑了,正好替你多積點德,少造點孽。你啊,就跟你老爸一樣,東拐西騙玩死人不償命,小心下輩子沒好報應啊。」
「夠了!」喬斯突然傾身向前,陰鷙的眼惡狠狠的盯著母親,憤恨低語,「別把爸爸說成那個樣子!是你,是你背棄了他,不對的是你!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肯認錯,不再為自己辯解?為什麼你總要把對爸爸的恨加諸在我身上呢?為什麼你老當我是爸爸的翻版,一見到我,就恨得咬牙切齒呢?你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怎麼突然可憐起自己來了?」專心檢視指甲的喬夫人忽然抬頭詫問。
老天,這樣的母親根本沒法子溝通!「我明白了,原來你根本不懂愛。」他怒極反靜。
「愛?」她彷彿聽到莫大的笑話般捧腹大笑,「算了吧,喬斯。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傻瓜,你也不是。我們太瞭解彼此了,那種事不會發生在你我身上。」
「我們瞭解彼此?」忍不住地,他也仰頭大笑起來,「不,我們怎麼可能互相瞭解,畢竟一直破壞溝通機會的——是你!」
「那不是真的!」喬夫人驚痛似地跳起身,譏誚嘲諷的眼神已由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怨懟的熊熊怒焰。「你竟敢對我說這種話!在你滿二十歲前,養育你七年的人是我!我竭盡所能的愛你,可你需要的卻是我根本給不了的父愛。不管我如何解釋,你總認定是我拋棄了你的父親。
「我沒有那麼堅強的力量來承受這些誤解,任何一個母親,都不願意被自己的孩子所憎恨,你懂嗎?你能明白嗎?不管怎麼說,我是你的母親,既然如此,你就得認命的接受這個事實!」她渾身顫悸地背過身不看他。
這時,夏曉芙正巧提著簡單的行李步上階梯,她錯愕地瞧著面容慘白的喬夫人,好似一瞬間老了十來歲,傷心而難堪地握著拳頭站在那裡。
她納悶地望向喬斯,卻見他生硬地別開臉,一語不發地轉身走開了。
她直覺想追,背後卻傳來喬夫人歇斯底里的喊叫聲——
「別管他,他總是這樣,不必理他!」
「呃……」她尷尬的停住腳步,不安地回過頭。「可是……」他看起來好孤寂。
「喔,你愛上他啦?」任誰都瞧得出來她臉上表露的明顯關愛。喬夫人刺耳的冷笑一聲,殘酷低語,「真可憐,那不會有好結果的。你仔細聽好,他根本無法愛人。你懂嗎?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怎能去愛別人呢?」
這樣的話,夏曉芙聽了不禁生氣,「你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的兒子呢?」她對待兒子的態度,儘是輕蔑與嘲弄,喬斯真是可憐!
「喬斯是我的孩子,他是怎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啊,就像他那好色風流的老爸——」
「夠了!」實在聽不下去了,夏曉芙僵著背脊無禮的轉身,快步朝沙灘走去。
「喬斯,等等!喬斯。」她邊走邊喊,但前頭的男人卻充耳不聞地漸行漸遠。
騫地,一個踉蹌讓她不慎跌倒在地,她咬緊牙關,像個悲慘而不知所措的孩子,忍住淚水站起身,然而心中的委屈卻似決堤的河水般洶湧而至,她想拋開喬夫人的話,可就像錄音機般,那些話不斷反覆在耳邊播放,聲聲冰冽刺骨。
啊,殷殷期待的週末,竟是如此難堪,怎不叫她黯然神傷呢。
她淚眼迷濛地遙望蔚藍大海,任惶惑難安的情緒緊緊纏繞著她的心。
一顆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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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好久,終於,夏曉芙在沙灘的小木屋前找到了換上泳褲的喬斯,他沉凝的表情透著一股茫然,見他默默遞來一包紙袋,她打開一瞧,竟是一套寶藍色的比基尼泳衣。
理不清心中翻騰的複雜滋味,她很不情願地換上那件來歷不明的泳衣。是羅陶莉的吧?她覺得自己的膚色與這件華麗的泳衣並不相襯,而且比基尼的款式更是令她手足無措。
好不容易調整好呼吸,她才鼓起勇氣走向大海。
喬斯在海中悠遊著,不一會兒便來到她身邊,「你會游泳嗎?」他探問。
她搖搖頭,「不會。」她實在不想掃了他的泳興。
「那算了,上岸去吧。」
「不要。」
「不行,我要上去了,不能讓你一個人待在水裡。」他不由分說地扯住她,迅捷地游向沙灘。
上岸後,他舒懶地枕臂仰躺在沙灘上,「像這樣靜靜躺著,曬曬太陽也很好啊。」呵啊,伸個大懶腰。
見他逕自沉入夢鄉,夏曉芙沒力一歎。算她倒霉,遇見這個霸氣男子。她認命地閉上眼睛,也讓身子沐浴在陽光裡,靜靜享受這宜人的清閒時刻。
當她再度睜開眼睛時,赫然迎上喬斯那雙閃著笑意的灼熱眼眸,羞得她立刻偏開臉。
他一定瞧了很久吧,一想到自己身上僅穿著比基尼,她便全身發熱,但下一瞬間,又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強烈的意識到他的視線流連在自己裸露的肩頸,然後,停留在嘴唇。偷眼覷他,她發現他的眼神顯示出深沉的慾望。
「你真美……」他沙啞的呢喃,修長的指尖眷戀地在她細嫩的頰上畫圈圈,充滿挑逗。
夏曉芙不由得渾身輕顫起來,他真覺得她美嗎?是因為她是女人,還是因為是她?沒來由地鼻子一陣酸楚,她咬唇抓下他的大手,「不要這樣,喬斯,這不是真正的愛。」他不過想證明自己的魅力,未必非她不可吧。
他一怔,神情懊喪而迷惘,「愛是什麼?」
「愛有很多種,喬斯,只不過你沒有碰對人,所以無法深刻瞭解罷了。」她語重心長地說,指尖輕柔地撫平他眉心深深的皺折。「別這樣,喬斯,你父母失敗的婚姻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必要為他們背負痛苦的十字架,抹殺了你被愛和愛人的能力,只要你肯走出心靈的陰霾,一定能領略到真正的愛情的美麗。」
她迎視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竟湧上一種幸福的感覺。她緊握著他的手,希望這種感覺能傳給他。然後,她輕輕捧起他的臉,吻他。
喬斯全身都緊繃起來了,卻不閃躲,也不主動回吻。
「請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啊。」他眨眨眼,嘴角浮現一抹笑,斜睨著眼前美麗的她。
對於這樣的男人她根本無法抗拒。夏曉芙這才深深明白表姐的感受,她無奈一笑,當視線不經意掃過他,卻發現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胸前的雪白渾圓。在他的眼中,有一團火焰正熾烈燃燒,她唇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
「膽小鬼。」他輕笑道。
「才不是。」
「不是嗎?那為什麼你總是害怕的想逃開呢?」
「因為你這種眼神簡直像飢餓的狼。」
「對,我大概是餓壞了。對愛飢渴,而且是對你的愛飢渴。」呵呵。
「是嗎?應該是對我的身體飢渴才是吧。」哎,男人。
「原來你這般冰雪聰明啊,以前我只當你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如今我發現我錯了。」
「沒關係,我決定原諒你了。」不過她嗔怪的臉色和所說的話完全不搭軋。
喬斯笑了起來,「我想我知道了,你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溫文儒雅、安全而踏實的吧。對了,就像姍姍的徐方一樣吧?守著家,守著孩子,守著你想望的一切,你要的應該就是這種幸福的感情吧……咦,怎麼啦?你哭了?為什麼?」真搞不懂她。
夏曉芙很想告訴他:因為你!我的眼淚全是因為你!可終究,她只是絕望地輕歎口氣,「為什麼對於愛情,你總是這樣漫不經心呢?事實上,你根本不瞭解,也不想瞭解我渴望的是什麼。」
「那你說說看啊。」他沒轍似地說。
那副挑逗態度,再度深深傷害了她的心。「你從不想認真傾聽我的心事,我也不想再說那些無聊的話了,但請別把那當作話題,隨意發表意見,可以嗎?」她已經受夠了他的無心輕浮,喬夫人說得對,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懂愛人,他根本不會愛她!
她沮喪消沉的神態刺痛了喬斯,他目光灼灼地緊瞅著她,語音沙啞地說:「你知道嗎?你根本不瞭解自己真正的心。」
她心頭一顫,雙頰湧上兩朵紅雲。可惡,她幹嘛臉紅心虛?偏偏她就是這麼不爭氣!
甩甩頭,她想搖掉心底莫名窘澀的情緒,「喬斯。」她輕換。
「嗯?」
她似笑非笑地揚揚眉,「不懂自己真正的心的人是你,不是我。晚安了,喬斯,好好想一想吧。」
喬斯聞言一震,還來不及反應,反擊成功的紅臉佳人已眉開眼笑地轉身離開了。
慢了半拍的他在意會之後,性感的唇角漸漸揚起一抹興味而迷人的笑意。
好一個爛漫天真又才思敏捷的小丫頭啊!他喜歡她,喜歡她的耿直,喜歡她的爽朗,喜歡她迷糊可愛的少根筋,喜歡她不諳人情世故的長篇大道理。
他該用什麼手段才能得到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呢?花言巧語?她無動於衷;浪漫耍寶?她興趣缺缺。
就不知……哎,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可惜他是打死也不會再碰婚姻那玩意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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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道曙光透過蕾絲窗簾灑落床畔。
夏曉芙焦躁地翻了個身,無奈地睜開眼睛。
算了。
她咬咬唇,乾脆放棄入睡的念頭起床盥洗。她根本了無睡意,一整夜輾轉反側,只把床單弄得一團縐。
當她慢步走進客廳,驚訝地發現昨天那個容光煥發的喬夫人身穿睡袍,神情憔悴地蜷縮在沙發裡,長髮散亂,膚色蠟黃,隱隱顫抖的手指夾著一根煙。她不由得胸口發熱,內心湧滿不忍之情。
「早。」她盡可能輕快地問候,「吃過早餐了嗎?」
「不,我不想吃。」喬夫人伸手順順未加梳理的長髮,這動作更顯落寞淒涼。
夏曉芙的心抽痛了下,憐惜而感傷地看著她,「喬斯還在睡嗎?」
「早就起來了。你沒聽見他的嚷嚷嗎?」大清早的吵死人了!
「怎麼回事?」
「跟我吵架,負氣衝出門,也不知跑哪兒去了。他就是無法跟我在同一個屋簷下和平共處。」喬夫人嗤聲道,雲淡風清的口氣卻掩不住悲哀。那個處處和自己唱反調的兒子,簡直就是地獄魔王降世,出生來讓她受罪的。
「是你逼他走的。」夏曉芙想也沒想便衝口而出。
聞言,喬夫人錯愕一怔,隨即受傷似地驚跳起來,目光陰鷙而凌厲地逼視著她,激動咆哮,「你說,我還能怎樣?不錯,當年我確實從他父親身邊把他搶走,但擁有一個失敗的婚姻,難道是我願意的嗎?我也想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我也希望他能擁有完整的父愛,可我真的無能為力啊,為什麼他就是無法體諒我的苦衷?我愛他,你知道嗎?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夏曉芙呆怔了下,然後,她低低地搖頭歎息了,「那麼,你為什麼不嘗試著告訴他,你對他的愛呢?」
「太遲了。」喬夫人抿抿唇,綻出一抹悲涼的苦笑,「我們之間缺乏容忍和接受對方缺點的雅量。喬斯喜怒無常,又非常傲慢;而我,也不是低聲下氣的人。這樣的個性使我們兩人始終格格不入,現在才想來解決這種問題,實在太遲了……還有羅陶莉,為了她,他比以前更恨我了……」
「羅陶莉?」
「是啊,羅陶莉。」喬夫人無奈地嗤笑一聲,「她呀,是個跟我同一典型的女人。我為了喬斯好,當然不贊成他們的婚事,為此他對我很不諒解,經常和我鬧脾氣,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聽不進去。為了那樣一個愛慕虛榮的賤女人,他變得比以前更放蕩無情了。有時,我甚至有點怕他,他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我到底該怎麼辦呢?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望著近乎歇斯底里的喬夫人,夏曉芙根本愛莫能助,因為不管說什麼也無法給予她實質的安慰。
忽地,她想起了喬斯曾經說過的話——
兩個人要認真的談情說愛,那才是開玩笑!那是最邪惡的詐欺,明白嗎?
這樣的人啊……
「你哭什麼?」
瞧見串串晶瑩的淚水順著夏曉芙的面頰滾落,喬夫人好生錯愕,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發出一聲歎息。「不要愛上他,孩子。」
夏曉芙被這唐突之語嚇住了,她怔在那兒,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就見喬夫人淡淡地笑了,「我的話很殘忍對不對?我很抱歉,夏小姐,我的意思是,喬斯不是真正愛你,你和他在一起,只能給他一種自我的滿足感,而不是一種完美的結合,他不適合你。」
「我明白的。」她平靜地回答,淚水卻撲簌簌直落。
「你真的明白嗎?」喬夫人心中一動,霎時百感交集,又疼又憐。「你瞭解他的為人嗎?他是個好動的男人,他的靈魂中有一股衝動,永遠都無法安定下來,永遠都無法安安穩穩地和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對現實不滿,尤其對女人感到憎惡,這些傷痕一直盤據在他的心中,使他無法得到解脫,這就是赤裸裸的喬斯。你明白嗎?」這樣的男人,她也能接受嗎?
「嗯。」夏曉芙猛點頭,淚落得更凶了,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快碎成千萬片了。
「可是,他是我的孩子,不管他多壞、多可惡,還是我唯一深愛的兒子。這個,你也明白嗎?」終於,喬夫人隱忍許久的淚水再也抑不住地順頰滑落。眼前這個女孩,和她一樣深愛著喬斯啊!
天下父母心,無論如何,為人父母總是無比關愛自己的孩子。那份深濃的情感深深撼動了夏曉芙,她想也沒想地伸出手,緊緊擁住傷心的喬夫人。
她想,該是把喬斯找回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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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曉芙在沙灘上找到了喬斯。
她朝他奔去,輕拍了下他的肩,「嗨!」
他顯然嚇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復了倨傲冷漠的神情。「什麼事?」
她一眼就看出昨天兩人之間的點滴並沒有在他的心上留下什麼,或許對他而言,她也不過是一個令他在事後大歎「只是玩玩而已」的女人吧。
可是,她心裡不免有一絲企盼,希望自己是與眾不同的……突地,難受的酸氣一沖而上,什麼時候,她竟也開始懂得欺騙自己了?眨眨眼,她強打起精神,揮去悲傷,想起孤獨而一籌莫展的喬夫人。
「早上你和你母親見過面了?」
「我寧願沒有見過那個老巫婆。」害他今早的好心情全部飛走了。
什麼叫那個老巫婆?驚怒的夏曉芙險些氣岔,「你太過分了,你怎能這樣對你的母親?她為了你心都碎了!」
「心碎?」冷哼數聲,喬斯不屑地撇撇唇,「我母親的演技是很精湛的。」
「什麼演技?她剛剛還需要我的陪伴才能勉強入睡。」
「何必呢?她至少還懂得照顧自己。」
老天,這人的語氣難道不能有感情一點嗎?「喬斯,你難道不能體諒她的苦衷嗎?失敗的婚姻不是她一個人的錯,這些年來,她也盡力在彌補了,你沒有感覺嗎?她其實很愛你的。」
「愛我?」彷彿聽到天大笑話般,他狂笑不止。「告訴你,她一生只愛一個人,那就是她自己。」他真的不懷疑,自己在母親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她珍愛、細心保養的手指甲。
「那麼你呢?我不相信你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
見喬斯抿唇不語,夏曉芙仍不放棄地溫言勸說,「忘掉那些過去的事吧,喬斯。如果你一徑固執下去,你會被仇恨的火焰蒙蔽雙眼,就像現在這樣,帶給你母親和你自己無止境的痛苦生活。喬斯,聽我的勸,和你母親和好吧,千萬別為了無謂的自尊而鑄下終身的遺憾啊,好嗎?」
喬斯並沒有軟化,也不搭腔。
那天傍晚,他們動身離開了海濱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