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總算睡到自然醒的卓文君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將失去的焦距給調回來。
不用轉頭,他就看見廣宣略帶擔憂又加了幾點竊笑的表情。
「你睡了一日。」燭光明滅中,廣宣如是說。
「你……」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忘了詞,卓文君皺起秀氣的眉。
全身的骨頭都像被拆過一樣,自己的屁股到底有沒有開花卓文君看不到,可是那刺痛裡混著被上過藥的冰涼簡直不是男人能忍氣吞聲的。
「想說什麼等會兒說,先把藥喝了。」端過一碗藥湯,廣宣微笑著。
「又要喝。」五官皺起,卓文君嘴裡十分不依地說。
明知他的身體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騰,廣宣滿腹經綸的腦子卻絲毫沒「憐香惜玉」這四個字,非要弄到讓他躺在床上喝苦藥的下場。
幸好這次廣宣應該處理過,他的肚子沒怪怪的,不然,受重傷的「那裡」痛得要死還要拉肚子的慘事一定會上演……真是夠了!這時代為什麼沒有保險套這種東西啊!
「不喝不行。」廣宣伸手撫去一綹落在卓文君額前的髮絲。
「噯!那晚……那晚我說的事,你能不能忘了?」心眼一轉,卓文君想到這個大問題。
不管廣宣信或不信,這些事應該都是不能說的最高機密。
廣宣若不信,說不定隨便按上個「妖言惑眾」的罪名,就足以丟個休書讓卓大仙吃自己;但要是廣宣信了,那更糟,自己簡直成了邪魔精怪,這要一不小心傳出去恐怕會小命不保,他可不想成為傳說中吃了可讓人長命千歲的唐三藏,更別說會嚇到那個據說已經在京裡等他回去認父的皇帝。
「文文,你知道我從不吃虧,要我封口……成,我拿個條件跟你換。」廣宣以「極費油的燈之姿」微微一笑。
「每次你笑成這個怪樣,我就會很慘。」卓文君陳訴事實。
這不是卓文君腦子有病愛亂想而是不爭的事實,更是卓文君用慘痛經驗換得的結論,一旦廣宣的嘴角上揚二十度以上,他就會被廣宣害到地獄裡。
「文文,你真瞭解我。」廣宣還在笑。
「小事一件,別客氣。」沒啥好氣的卓文君回應。
卓文君就不明白了,廣宣三不五時就保持著這種笑臉……難道不會酸嗎?
這樣帶著個假面具似的笑臉,配合上腦子裡算計滿滿的男人,在官場必是政客、在商場即為奸商、在家裡……就是賤夫。
「怎麼?要交換嗎?」廣宣問。
「換就換,怕你不成,說吧!你想怎麼樣?」卓文君挺出男人的氣魄。
「我的條件就是,如果你在將來得到機會能回去你的世界,我要你放棄。」廣宣盯著卓文君越張越大的嘴把條件開出來。
「你在開玩笑?」下巴跌到床腳下的卓文君小聲地問。
「我在跟你談條件。」廣宣想都不想地回答。
四眼在無聲中角力,瞪了半晌,卓文君決定放棄,將眼別開。如果天開了眼,大神的良心發現,讓他有機會回到千年之後,不把握機會豈不成了傻瓜?
卓文君陷入兩難的局面,即使回不回得去仍是個問題。
「你要我留下來當廢人?你明知道我在這裡什麼都不行。」男子漢志在四方,他在這個科技貧乏的時代能有什麼出息?
「你不是廢人,雖然在外人眼裡你看起來像廢人,但是對我來說是百年難求的寶貝,我要你留下,為我留下。」廣宣伸手托起卓文君的掌。
他的神經已經被文文的遲鈍磨到光可鑒人,「含蓄」這回事早就扔井裡去了。
「廣宣,我突然覺得你好那個……」害羞的情緒染上卓文君的頰,白裡透紅的模樣十分動人。
讓廣宣成為留下的理由,嗯,怎麼說都曖昧。
二話不說,廣宣以一吻先馳得點,文文一直線的思緒並不難捉摸。
「那……我留下來,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卓文君淺淺地綻出月牙似的笑容。
「我會,把藥喝了吧!」廣宣略施小力將卓文君扶起。
漆黑的藥湯看不出名堂,可是古樸的藥碗裡卻發出似曾相識的味道。
「這碗喝下去我會睡幾天?」卓文君雖然遲鈍,腦子仍算靈光,對於親親枕邊真小人的劣行,他已經有模糊的概念。
「足夠我們回京裡。」既然瞞不住,廣宣也很大方地讓聰明的文文知道自己的企圖。
「不喝藥我也可以跟你回京裡。」卓文君吃掉下面那句「然後在半路跑掉」的話尾。
「你不會在半路開溜?如果讓你清醒著,難保何時你又想起什麼芝麻小事然後跑掉,你想我會讓你有機會嗎?把藥喝了吧!」廣宣訕笑。
「不回去行嗎?」卓文君並不明顯的小掙扎一下。
「你不想回京裡睡那張又大又軟的床?不想和娘她們聊京裡最新的八卦?不想……吃蜜糖飴?我是沒辦法有皇上的大手筆,聽說皇上得知你喜歡蜜糖飴,連下十幾道皇命要各地知名的點心齋獻上最好的蜜糖飴當貢品,不回去你可吃不到。」廣宣極惡劣地引誘。
「……」前面兩個可以忽略,可是……蜜糖飴……
唔!心裡的掙扎明顯地顯露出來。
「喝了藥我給你一顆糖。」收了收笑容,廣宣將卓文君的掙扎當沒看見似地忽略。
「兩顆。」卓文君伸出右手比出象徵勝利的兩根手指頭。
「其實我可以直接打昏你。」廣宣再度微笑。
「其實我也可以再跑無數次。」卓文君很無辜很可愛地說。
「算你狠。」廣宣從袖袋拿出包在油紙裡的糖。
「好說好說。」眼明手快的卓文君馬上將糖球收到懷裡。
自從離京,卓文君就對糖球這個他在府裡天天吃、早晚吃的小零嘴念念不忘。
就留下來吧!
反正以他的素質,對洪流般的歷史應該沒有多大影響,更何況在這裡有個看似精明的傻瓜愛他。
一想到自己是被愛著的,甜滋滋的感覺就升上來。
要是回去,生活一成不變就算了,睡覺不能睡到自然醒,說不定他還會和以前一樣不斷被拋棄,兩相權衡之下……嗯!
手裡的籌碼為先,把握現在最要緊。
卓文君下了決定。
基於卓文君很大膽地預先告知「將會」逃走無數次,所以廣宣也就順從天意,讓卓文君在強而有力的藥效控制下睡得跟死人一樣。
將南都的事做了個了結,廣宣領著所有人上路返京,即使沿途在山嶺遇了兩次少根筋的攔路大盜,還有一次在船上被瞎了眼的水鬼搶劫,外頭打得砰砰乓乓、慘叫聲連十里外都聽得見,卓大仙仍然處變不驚地在嚇得臉色鐵青的小小凌方抱得死緊的情況下悠遊夢裡,全然不顧人間疾苦。
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回到京裡,本回最乖角色,卓文君,被廣宣用大氅包得一絲不露地抱進王府。
打從廣宣一行人回府,仲秋的傾盆大雨就下了兩日,雷聲隆隆閃電猙獰,但是眾人注目的「焦點」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從手下探子裡得知自己有個流落在外的孩子,心急的皇帝早也盼、晚也盼,卻苦等不到孩子進宮面聖。等了五天,皇帝在忍無可忍之下微服出宮進了武王府,一路沒人敢擋地闖到裡頭,坐在卓文君的床邊、握著卓文君的手、癡癡地看了卓文君一個下午,才依依不捨地離去。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武王府都快成了皇上的長駐地。
然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真讓皇帝把辦公的地方移到武王府,其他的重臣不嘰嘰叫才怪,廣宣想了又想,決定下功夫把皇上給勸退。
子時三刻夜深人靜,可大驪的皇宮有一處卻是燈火通明,隱隱傳來兩人的爭執聲,到底是誰那麼大膽子居然深夜在皇城裡吵架還能不驚動侍衛,這著實令人納悶不已。
御書房裡服侍的奴才們個個苦著臉在門外候著,按規矩皇上沒歇下之前奴才是不准擅離職守的。
可是小奴才們是在是忍不住想溜,御書房裡頭不時傳出恐怖的咆哮聲,可見皇上心情正處於颱風狀,站在這兒一個不小心很容易被颱風尾掃到,伴君如伴虎,被尋常颱風掃著了頂多回家吃自己,被皇上這次大颱風給刮上,說不準腦袋都沒了。
御書房的房門關得很緊,裡頭的響聲慘烈無比,該聽的聽、該看的看,不該聽不該看的就自動省略,這是宮裡奴才的保命守則。
氣呼呼的皇帝有著英挺的容貌,代代皇帝都愛美人,久而久之,皇帝的容貌自然屬於讓人一見大歎賞心悅目的類型,雖然皇上今年龍齡四十有八,上了中年但卻不太有歲月的痕跡,除了先天優良之外,還需歸功於宮裡飲食起居養生之道屬全朝第一。
「朕不管你怎麼說,是朕的就該是朕的。」皇帝幾乎是站在桌上吼。
「微臣稟報過了,殿下已是武王府的王妃。」武王爺廣宣不卑不亢不屈服於惡勢力。
「他是朕的皇長子,是朕的寶貝,是容華留給朕的寶貝,朕沒有錯。」皇帝一聽更是氣極。
他們已經「誰比較疼卓文君」一路吵到「誰在未來會對卓文君有助益」,沒有營養的吵法將「君不君、臣不臣」表現得淋漓盡致。
皇帝將桌上的文房四寶全掃到桌下,好啊!氣死老人家!
這小子,吃軟不吃硬是吧!皇帝腦筋一轉,裝出哀怨的樣子。
「朕需要他在朕身邊,朕想陪陪他啊!這孩子苦了這麼多年,廣宣,你不可能不瞭解朕想要與朕的皇子親近親近的心情吧!」
廣宣在心裡扮了個鬼臉,皇上與他家小文兒果然不愧是父子,裝可憐的樣子真是十足十地像。
「皇上,微臣瞭解皇上愛子心切,但是,這事萬萬不可,請皇上三思。」廣宣單膝下跪請求。
開什麼玩笑!
皇上連打聲招呼都沒有就想下旨拐走他的心肝寶貝文文,深宮一入出水的日子就連想都免了,更別說是讓小文兒進東宮當家,皇上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見不得小文兒一生只能當他一個人的寶貝。
「你!你你你你……這事哪裡萬萬不可?朕讓他當太子有委屈到他嗎?」皇帝吹鬍子瞪眼睛。
在宮裡要風有風、要雨有雨,錦衣玉食還有專人伺候,十來年的親情雖說一時半刻彌補不了,但是進宮成為東宮的主人,學習如何成為英明的君主,待皇帝百年後就能走馬上任登上王者寶座,這樣的機會凡人想求都求不到,哪裡萬萬不可?
「皇上,微臣以為,立太子之事無關委屈不委屈,而是微臣害怕因此失了殿下。皇上正值壯年,未來必有無數皇子降生,太子一位事關未來國運,皇上若下了旨,各宮暗中派出的刺客……目標就只有一個了,當年容華妃會讓殿下詐死後送殿下出宮的原因以及容華妃因毒致死的理由,皇上應該還記得。」廣宣企圖說服變得很不講理的皇帝。吸引力錄入
「你是指他會和容華一樣被謀殺?」皇帝退了一步。
容華妃,皇帝這生唯一的愛,死在麗嬪因妒生恨所引起的宮爭中,水一般的美人臨死還不忘要尊貴的帝王就這樣忘了她。
「遺忘了就不會再心痛。」臉色慘白的容華躺在帝王懷裡這樣說。
這些年來皇帝雖然努力遺忘,可卻總是忘不了那已失的一顰一笑。
「懇請皇上三思,求皇上。」廣宣很無奈地重申。
「朕……仍想留他下來,朕想常常看到他。」皇帝歎了口氣輕聲道。
「皇上,若皇上願退一步,微臣有一計。」廣宣說。
「說!」皇上坐下來,「『保人命』和『享天倫』兩者有何兼得之法?」
「請皇上封殿下為公主。」廣宣道。
「公主?你說……公主!?」皇帝又跳起來,好端端的兒子要封為女兒,為人父者不跳起來才怪。
「是的,微臣認為,封了殿下為公主,一來殿下要進宮無人能阻,二來不怕殿下遇刺,因為無足輕重的公主宮裡已有十幾二十個。」廣宣沉穩地獻計。
「這……」皇帝開始考慮可行性。
這計的確不錯,可是,怎麼想來就不知哪裡怪。
「皇上認為呢?」廣宣從皇帝的臉色看出皇帝已經動搖。
「廣宣,朕怎麼覺得你是挖了陷阱?」皇帝直勾勾地瞪著眼前低著頭的小伙子。
皇帝雖然想不透廣宣這計策到底是便宜了誰,但是,也許這是個好主意。
「微臣惶恐。」廣宣平靜無波地回話。
兩個男人在無聲中以意志力比起角力,各不相讓。
「好,朕就擬旨封他為公主讓你領回去,明日下朝朕還要去看他。」皇帝考慮了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後說。
「謝皇上。」廣宣放下心裡的大石頭。
皇帝拍拍掌要外面候著的奴才們進來收拾完繼續在外頭候傳,滲金丹硃筆一揮馬上擬旨下詔,取過國璽落下印。
「等他一醒,朕要把他帶回宮裡,不管太子還是公主,他是朕的孩子。」將剛出爐的聖旨交給廣宣的皇帝說。
「啊?!皇上要把他帶回宮?」廣宣剛剛放下的石頭又被提上心頭。
「那是當然。」皇帝點頭。
「皇上,微臣以為,皇上是明君。」廣宣心頭瘀起血來。
「自治國以來四海昇平,朕算是明君,但這與朕要把他帶回宮有何關係?」皇帝不解。
「微臣以為自古明君皆潔身自好,不奪人妻妾。」廣宣說。
「奪人妻妾?朕的後宮美人沒有三千也有一千五,何需奪人妻妾?」皇帝下服,身為萬民之首,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
「公主是微臣用八人大轎迎過門的正妻,皂上若要強留公主於宮中即為奪微臣之安。」廣宦說。
皇帝一聽差一點連人帶椅翻過去,唯一的兒子下能當太子已經很吃虧了,居然還要求這種事!若不是心力夠強,早就岔氣宣太醫了。
「你算計朕!」皇帝的腦袋不是裝稻草。
「明君」!「明君」!都是這詞,一出就能把皇帝壓死。
「微臣此生獨愛公土一人,望皇上成全。」廣宣雙膝跪地說。
「你……你你!好個成全,朕成全你,誰來成全朕!」皇帝拍桌大吼。
「天下父母心,微臣明白皇上的苦處,微臣願意時常護公上進宮向皇上請安。」廣宣連額頭都與地板作起親密接觸。
「他……和你相愛嗎?他真的愛你嗎?」皇帝確認著。
這年頭亂臣賊子多的是,萬一他可憐的孩子是被騙失身不得不委屈自己嫁入武王府,眼前這個不長眼的就等著到天牢去玩刑具吧!
「是的,蒙公主垂青,公主對微臣一見鍾情,終日纏著微臣不放,微臣認為公主確實是愛著微臣的。」廣宣臉不紅氣下喘地說著漫天大謊。
「把你手上的聖旨還給朕。」皇帝點頭下令。
果然有乃父之風,見到所愛纏黏不放,嗯嗯嗯!
「皇上……」廣宣一驚,謊言被發現了嗎?
「你不把聖旨還給朕,朕要如何在上頭加封你?要當朕的女婿也要朕同意才行。朕已封他為公主就是公主,君無戲言,但是,倘若朕聽到他抱怨,你就小心自個兒的腦袋。」皇帝很無奈地妥協。
大印一蓋,聖言成旨,當下驪朝的公主又多了一位。在民間流來傳去的繪聲繪影裡,這位公主是天人轉世嫁入武王府,專為了救國救民、安邦富國而來,皇帝一見驚為天人而以最愛的容華妃之名賜封容華公主,與宮內各公主地位權益相等,而且皇帝還特加了一貫,賜行走令,讓公主在夫婿武王的陪同下能隨時出入宮門在宮裡來去自由。
好不容易雨過天青,廣宣微笑著望向陽光灑落花鳥窗欞所形成的科影,心裡預佔在卓文君身上所施的藥效應該會在今日午時三刻退去,看看時辰也該到了。
廣宣看了看自己花了心思騙到手的金燦燦的聖旨,處理完案牘上那些被荒廢了一個月的文書後,馬上往自己的院落飛去。
坐在床邊盯著睡美人,他的文文睡了好久,那可愛的睡顏著實讓人心旌亂舞,縱使吻過無數次又無數次,仍然覺得意猶末盡,頸邊的那點紫青是前天早上印的,胸口那點朱影是昨天下午興致一起的烙印。
皇上可沒想過自己的寶貝兒子會真槍實彈上場與廣宣翻雲覆雨,當場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卓文君身上的青紫洋紅可讓皇帝青了臉,只差沒下旨要了廣宣的腦袋,要下足恰好在夢中甜笑的卓文君喊了聲「宣…愛你……」,午門上早就掛著廣宣的頭了。
廣宣喜悅地微笑,專心地將卓文君的樣子記入腦海,那微抿的唇色櫻紅,彷彿在色誘著他,聽說愛人無意識的引誘是對現實慾求不滿的反動。
當然,看在文文動都不能動的份上,十分上道的廣宣可以毫不在乎地原諒「好吃到沒有天理」的文文,甚王相當願意被文文無意識的桃色陷阱給捕獲。
俯身低頭,鼻尖溫熱的氣息交纏成一氣,廣宣閉上眼,以唇上的觸覺神經探視屬於自己的豐美領地,柔軟的頰,溫潤的唇,文文親起來有多美好,這個小秘密只有他知道。
五官神經陸續就定位,卓文君從迷藥的陰影中逃出來,他有多久沒清醒了?
五天?一星期?十天?或是……好幾個月?
好不容易清醒的卓文君睜開了眼,對於自己居然沒睡死或是睡成白癡而感到慶慶幸,那碗藥不是只夠將他迷回京裡嗎?
看起來時間不只夠回京裡,還足足發芽長了一倍以上,依稀記得他離家時外頭一片嫩綠,窗邊的桃枝才發斬芽,沒想到現在窗外居然狂放地開了各色……菊花。
眼前有個東西,相當的近,看起來挺熟悉的,是下巴……還是臉頰?
嗯!這東西的主人……有點像那個該下地獄被火烤一百次的廣宣。
眼前的東西動著,放大、再放大,對剛剛恢復感覺的視神經做出挑釁,連毛孔都顯得銳不可擋,就像經過什麼特效加工處理的樣子,卓文君的腦袋很快地隨指令以「繪聲繪影卓文君版程式」將調出來的「印象」加以縮小修改整理比對一番……應該是廣宣的瞼沒錯,就是他。吸引力錄入
看來廣宣在他的臉上吻得很起勁,同理可證,要是他在身上發現任何不該存在的印記,那都是廣宣趁機玩弄他的結果,不用太驚訝。
「你-在-干-什-麼?」陰森森的卓文君慢慢地說。
幽幽的嗓音飄入廣宣耳裡,造成廣宣的動作有了百分之一秒的遲滯。
「你醒了啊!我等你好久。」廣宣不動聲色地露出笑容睜開眼。
卓文君看見那張笑得痞到不能再痞的臉,真想補上一舉給他加色。
什麼「等你好久」,這根本就是廣宣早就算計好的,藥量和時間都掌控得一分不差。
「我真想你,想你醒著的樣子。」廣宣一把將暖烘烘的卓文君抱進懷裡。
「騙人。」卓文君很鄙棄地說。
想個鬼啦!
騙死人不償命的男人,難不成廣宣讓他睡個幾十天,他就會自動自發地忘掉之前騙得他團團轉後灌他迷湯的人和眼前這位叫「廣宣」的惡徒是同一個人?
我呸!
門兒部沒有!
「文文,我知道你會明白我的心。」廣宣蹭動卓文君的頸。
「是啊!我相當瞭解你對我下的毒手,把你的爪子給我放開,你自己說,把我迷昏這麼久,你到底背著我做了哪些可惡的事?」卓文君怒火上升。
「是我錯,我不應該在你昏睡時偷親你、偷摸你、偷偷愛你,可是,文文,你要明白,美色當前不吃很浪費。」廣宣乖乖地收手。
認罪是種技巧,避重就輕是首要原則。
「還有咧?別黏著我,把你的身體-走。」卓文君的火氣燒到眼底。
「這也是我錯,我不應該愛你愛到你下不了床然後又藉機在補身湯裡加了重料讓你昏這麼久,但是,你又沒說不可以,而且你還一直說再來再來,我當然也會受不了你的引誘,為了讓你的身體能以最快速度恢復過來,我才會乾脆迷昏你讓你靜養。」廣宣以蝸牛的速度離開卓文君的身軀。
「再來呢?給我坐到椅子那邊,不許坐在我的床上。」火到快流汗的卓文君一拳槌到床上說。
「還是我錯,我不應該背著你把那間客棧給賣掉,然而,文文,你要知道就算沒了那間客棧,我還是可以養活你,你不用自己養自己。」廣宣表情非常誠懇地下床,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儀態優雅得町供畫成畫像後裱褙起來當貴族世子的坐姿典範。
「你賣了我的客棧?好樣的,除此之外咧?」卓文君真想給廣宣一舉,打歪那張看了就氣的笑臉。
「依然是我錯,我把你的逭遙莊賞給黑衣和小柱子,但是,文文,你想,你以後也用不著那裡了,黑衣和小柱子護你有功,我們當然要論功行賞,把莊賞給他們你也不用擔心莊的事,一舉兩得。」廣宣笑得很文雅,一副好上司的樣子。
「我的逍遙莊……你你你!還有沒有?」卓文君心臟瘀血。
「最後這個應該不算我的錯,可是,你要說是我的錯也可以,皇上來看過你了,然後為了我們的幸福也為了你的安全,皇上和我達成協議,皇上死了立你為太子的心,但是你需要以皇上新收的義女、也就是『容華公主』的身份進宮盡孝,聖旨我幫你收在櫃子裡了。」廣宣把「我都是為你好」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為了卓文君是「太子」或是「公主」,皇上與廣宣「討論」不下一百次,一個堅持不肯放棄「公主」,一個死命想奪回「太子」。
見了卓文君以後,皇帝馬上就把心裡頭那份對已故容華妃的情全-植到卓文君身上,再怎麼說此生都不願再讓卓文君離開身邊,可是又想到當年容華妃的死,雖說找到了兇手也給了嚴厲懲戒,宮裡總是個不安全的地方,最奸的辦法還是把卓文君留給廣宣照顧。
面對寶貝兒子「嫁人」這事,皇帝氣歸氣、惱歸惱仍是無可奈何,畢竟卓文君是被八人大轎風光抬進武王府成為武王妃的,全京裡的人都知道這事,一個弄巧成拙,皇室的面子要擱哪去?!
最後,爭得精疲力盡的皇帝被廣宣說服,退一步海闊天空,擺駕回宮送了聖旨
來,為了孩子一生的幸福,為人父者不得不妥協。
「你!在武王府裡扮女人下夠,你還要我扮到皇宮裡去丟人?我早該知道你的表
裡不一,氣死我了,走開!我不想跟你說話。」被子一卷,卓文君背對著廣宣窩成一團躺在床的內側。
「噯!我已經說了實話你還不理我嗎?」廣宣細聲細氣地問。
「哼!」卓文君的噴氣聲衝出被子。
「那我就不跟你說,自從你跑掉後,為了杜眾人的謠言,我做了哪些事。」廣宣為自己倒了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