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就在晚睡的兩人還昏昏沉沉的時候,一陣吵人的可怕鈴聲響起。
嚴征岳馬上就意識到那是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為了不吵到方小山,他跳下床,抽出手機便往陽台去。「喂,我是嚴征岳,請問你是哪一位?」
電話那頭傳來日文。「我是阿敏啦!你要我查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幸好昨天碰到一個貴人,雖然對方是個一身黑的怪人,可是卻幫了他很大的忙。
聽到渡邊敏的話,嚴征岳很快就清醒了。「真的嗎?」
「是啊!聽好了。」略做停頓之後,渡邊敏開始解釋,「小夢自從到底持律之後,精神狀況一直都很不好。聽說不久之後,她開始產生幻覺幻聽,她跟別人說她見到你了,還說她可以跟你說話。就因為這樣,她被家人送進市立療養院,待了一年之後她就失蹤了……」說完,渡邊敏歎氣。「唉,沒想到一個大美人會落得這種下場,要是她知道你非但沒有死,還有了新歡,我想她一定會瘋得更厲害的……」
聞言,嚴征岳已經無法言語了。他的耳邊響起方小山對他說過的話,還有每一次她似笑非笑的憂傷表情。
「你認識一個叫小夢的女孩嗎?」
「對於我,你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是個精神病患,曾經在療養院住過一年多……」
「因為我對大家說,我看見了我死去的丈夫,所以,我就被送進療養院了。」
「是啊!我死去的丈夫……也許該說是未婚夫吧?他是在我們結婚當天出車禍死的……」
「怎麼了?你以為心理醫生就很正常……所以說,人絕對是被人殺死的,只不過,有時候是一刀一刀的,有時候卻是一個字一個字的……」
老天爺,怎麼會這樣?嚴征岳心痛如絞,他怎麼想得到在底特律的相逢,竟然讓她住進了療養院?還有,收藏在她的記事本裡的那些話……那是他以前對她說過的話嗎?
難怪她要這麼說,他的確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殺了她啊!
可是,如果小夢就是小山,那麼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一點也不記得了?
「征岳,你還好吧?」渡邊敏的聲音喚回嚴征岳的神志。
「阿敏,你那裡有小夢的照片嗎?可不可以傳真過來給我?」
「好啊!」底特律都幫他跑了,何況是傳一張小照片呢?然而,渡邊敏還是忍不住要問:「為什麼你會突然對小夢有興趣?」他以為他有了新歡忘舊人了。
「別問了,先傳給我,待會兒我再跟你說明。」
嚴征岳收線,沖進屋裡,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往樓下沖,在問清旅館的傳真號碼後,馬上打電話告訴渡邊敏。
幾分鍾後,傳真機響了。隨著刺耳的聲音,白色的紙張緩緩的送了出來,在那不甚清晰的圖片上,有著一個美麗的影像,如同天使般純真甜美的笑靨,就跟他昨天晚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小山……小山在找到筆記本的時候,也是這麼笑著……所以,小山就是小夢了,對不對?
還有,他就是在十年前的十月十三日出車禍的……
老天,這麼多的線索,這些怎麼可能只是巧合?
他記得渡邊敏說過,十年前的他也是這樣愛著小夢的,那麼,為什麼他卻什麼也記不得了呢?
難道是那場車禍造成的?除了這個,嚴征岳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是的,在醫學史上,因為車禍後喪失記憶的案例本來就不少,雖然,像他這樣只有部分記憶損失的例子不多,可是它就是發生了……
老天啊!他以為它只是奪走了他當醫生的夢想,沒想到它還奪走了他最最寶貴的記憶……
想到她為他付出的代價,嚴征岳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
深吸了口氣,他撥電話給渡邊敏。「喂,阿敏,是我。」
「收到了嗎?」渡邊敏問。
「嗯……阿敏,我可不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嚴征岳厚著臉皮要求。
這家伙!和女朋友跑去加拿大玩,卻叫他這個休假的人工作,嘖!渡邊敏啐了一口,見鬼的好兄弟。然而,他還是忍不住問:「什麼事啊?」
「你可不可以把你記得的,有關小夢的事全告訴我?」
渡邊敏驚跳起來。「喂,你是怎麼回事?濫情也要有底限,好嗎?不要吃著碗裡,看著鍋裡,一次一個嘛……再說,小夢已經瘋了,她早就不知去向了。」
「她現在就在我身邊,我愛上的人就是小夢。」嚴征岳截去好友的話,開門見山的說。「我想那次的車禍給我留下的後遺症之一就是——我失去了對她的記憶……」
「征岳,你還沒睡醒嗎?」渡邊敏聽得一頭霧水。
「不,我是說真的,小山她……她不認我,她很恨我……因為連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真是可悲啊!即使是這個時候,他的腦海裡還是沒有半點與她相關的回憶。
「天啊!」渡邊敏不敢相信的叫了出來,怎麼會有這種事?
「阿敏……」
渡邊敏吸口氣。「我知道了,我會把所有記得的事全部說給你聽,等我說完,你再打電話給誠一,好嗎?」
「好。」嚴征岳應允,過度激動的情緒讓他根本就說不出多余的話。
隨著渡邊敏的記憶開啟,他陷入了長長的沉默裡……
##############
嚴征岳悄聲走進房裡,床上的方小山還是沉沉的睡著,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也許是因為生病,也許是因為……
因為什麼呢?他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在聽了渡邊敏和江口誠一的口述以後,他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可是,眼淚始終在他發紅的眼眶裡打轉,掉不下來。
有什麼好哭的?真要哭的話,有誰比她還有資格哭呢?
在婚禮當天聽見未婚夫的死訊,已經夠可悲了,但是,誰知道她竟會在街上遇見沒死的未婚夫,還被當成精神病送進療養院裡,然後,在平靜無波的過了這麼多年後,又遇見他……
她是怎樣的心情呢?
嚴征岳想著,他很清楚無論他再怎麼痛苦也無法改變什麼,尋著她的柔荑,卻因為上頭的燙傷讓他卻步。想起它的由來,他的心痛加倍。這個傻瓜,做什麼都是為了他,難道她就沒有想過自己嗎?
在他的深情注視下,方小山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問:「唔……天亮了嗎?」
「是啊,天亮了。」嚴征岳苦苦的笑了。他還是想不起過去的事,可是他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因為她給他一種好特別的感覺,好像找了她一輩子的感覺。他們絕對是相愛的,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方小山眨眨水靈靈的眸子,當她起身時,頭還有點暈,可是已經好多了。
她看向窗外,高掛的日頭告訴她,時間不早了。「我們趕不上搭船的時間了,對不對?」她很想去千島群島看看的。
「沒關系,下次再去吧!」其實,就因為她的不適,他早就取消這項行程了。
「是嗎?」方小山有點失望。
「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叫點東西,請人送到房裡來?」嚴征岳溫柔的問。
方小山搖頭。「不用了。」她哪有那麼嬌貴啊?「我要出去吃飯。」說著,她走進浴室裡。
當門合上的時候,嚴征岳歎了口長氣。這不是他想說的話,他明明就想跟她說明真相,跟她真正的交心的。可是,他卻貪戀著眼前的和平,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樣的人算什麼男人啊?他問自己,心裡更難受了。
###############
因為帶的衣物不夠,嚴征岳又幫方小山買了幾件衣服。
從頭到腳包得密密的,讓她連走路都不順了。
「不准脫,你的身體才剛好一點,如果再著涼的話就不好了。」嚴征岳摟著她的肩頭,修長的食指敲了下她的小鼻子。
他的寵溺讓方小山感到窩心,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他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她一夜,再怎麼不滿也只能吞回肚裡。
「穿得像個不倒翁一樣,如果跌倒了怎麼辦?」方小山嘟囔。
「放心,我不會讓你跌倒的。」她可是他最親愛的心肝寶貝。
方小山翻翻眼睛,似乎不怎麼相信。
然而,當他的大手輕輕的包覆著她的小手時,嚴征岳發現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柔和,微微帶笑的唇角,若有似無的染著幾分羞怯。
「小山……」
「嗯?」方小山胡亂應了一聲。
街道上,一叢蔓生的紫色野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好漂亮的花……」她開心的掙脫他的手,跑上前,蹲下身子。一會兒,她想到他剛才似乎有話要說,抬頭看著他。「對了,剛才你想說什麼?」
嚴征岳收回已到唇邊的話,跟著蹲下身子。「沒事,我只是……好愛好愛你……」這是絕對的真心話。
又是這句話!方小山不語,收回視線,美麗的臉上說不出是喜是悲。
###############
晚上,方小山坐在陽台上,望著夜空發呆。
她只有請一天假,所以,明天一大早當她飛回波士頓,假期便結束了。
這兩天的時間,雖然沒做什麼特別的事,可是她的心卻很平靜,就好像回到十年前一樣……想著,她歎了口氣,明亮的眸子染著幽光。
嚴征岳聽見她的歎息聲,走向她。「怎麼還不睡?」
「我想看星星……」是啊!趁著心情還好的時候,看一下星星吧!不要等到日後有機會,卻不想看了。
看來她的精神不錯。「要不要吃點消夜?」他注意到她的晚飯吃得很少。「蛋糕好嗎?」
「嗯。」雖然不餓,可是吃吃蛋糕也好,方小山同意了。
嚴征岳叫來客房服務,點了一些精致的點心和熱飲。然後,他將分好的天使蛋糕遞給方小山。
「謝謝。」她接過來。
「要吃楓糖派嗎?」
方小山搖頭。「我不喜歡楓糖的味道,太甜了,還有股怪味。」說來說去,她還是喜歡蜂蜜。
難怪,只要是跟楓糖有關的東西便不見她品嘗。嚴征岳想著,笑笑的坐在她身邊,直到她把那塊蛋糕收拾乾淨,也沒見他吃什麼。
「你不吃嗎?」方小山有些驚訝。
「我不餓。」
瞧他說得理直氣壯,方小山了然的走進屋子,發現餐車上擺滿各式餐點。「這些都是給我的?」她哪吃得了那麼多啊?又不是豬……
「你不是很喜歡蛋糕嗎?」嚴征岳問,
「是啊!可是我只吃八分之一啊!」方小山嚷了起來。
八分之一的吃法……原來這個也和她有關,想也知道其他的都進了誰的肚子了。看著她使性子的可愛模樣,嚴征岳豁出去了。「好啊,你就吃八分之一,其他的我會解決。」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晚餐吃得那麼多,他還有肚子吃蛋糕嗎?可是為了自己好,方小山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可再好吃的蛋糕,也擠不進吃飽的胃裡,才一會兒,只吃八分之一的方小山也吃不下了。
「怎麼了?」
方小山搖頭。「我吃不下了,剩下的都給你。」
「那怎麼可以?」嚴征岳存心和她胡鬧下去。「喝口茶,等一下又可以吃蛋糕了。」
「才不要呢!」方小山離他遠遠的,她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上當?
嚴征岳追了上去,將她打橫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頑皮鬼,不吃就算了,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吧!」說著,他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欺向她,喂進她的嘴裡。
唇與唇的相觸誘惑著她的身心,溫暖的熱氣勾引著她的吞咽……然而,就在方小山順從的接過那口熱茶,一陣又麻又辣的感覺沿著她的四肢百骸嗆了出來。
「這……咳……這是什麼啊?」方小山問,頃刻之間,她的臉都紅了。
嚴征岳微笑。「我在茶裡加了一點白蘭地,這對身體很好的。」相信今晚她一定會有個好覺。
見鬼的好!方小山扯扯胸口的衣服,難受的道:「我的頭好痛喔!」
這是怎麼了?「我只放了一點點耶!」
意識開始模糊的方小山呢喃著。「征岳……你好過分,你明明就知道我不能喝酒的……」
「是嗎?」老天,阿敏怎麼沒告訴他這件事呢?嚴征岳懊惱的將神志不清的方小山往屋裡帶。
當他將她放在床上時,分不清現實與過去的方小山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個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她勾住了他的頸項,水汪汪的眸子揪著他的黑瞳不放。「征岳……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小山,我真的不知道。」他無辜的說。
少來了,方小山搖搖手指,伸出粉色的小舌舔了下他的唇畔,已經茫亂的眸子捕捉到他眼裡的渴望。
「騙人……」她嘟起紅唇,「你明明就想乘機對我不規矩,每次都這樣,我太了解你了,大壞蛋!」
「小山……」她的挑逗讓他的聲音低啞,表情也變了。嚴征岳的手指劃過她的頸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沒有任何男人忍受得了心愛的女人對他求愛。
方小山笑了起來,笨拙的將他的衣扣解開,然後抱住他,將臉棲在他的胸口。「征岳……你要我……你要我嘛……別再讓我一個人睡,我不想一個人……」說著,方小山哭了。是的,不要一個人,她再也不想讓孤獨一點一點的侵蝕她的心。
「小山,親愛的……」嚴征岳吻著她的淚、她的唇,將她身上的遮蔽一件件除去……
隨著衣物的散落,他的唇寸寸的下滑,大掌輕柔的撫著她雪白的身軀……
他極盡溫柔的對待她,猶如膜拜似的細吻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他的舉動卻讓方小山笑了出來。「好癢喔……征岳,不要玩了啦……」
這丫頭!嚴征岳將她的小手抓起,放在口裡輕咬,想要喚回她一點理智,可是方小山根本不受控制,她反而湊上前去,似乎在證明她不是他想的那麼脆弱似的,狂吻著他。當她望著他時,漂亮的眸子婁帶著一絲淘氣。
「小山,你是在提醒我,該怎麼對你嗎?」嚴征岳的鷹眼發亮,她的挑釁催動了他的欲望。
他抓住她的小手,在她身上吮吻著,帶著欲望的火種灼燒著她的身子,讓她難忍的嚶嚀起來……
隨著呼吸的紊亂,心跳加快,相契的身子合而為一,滿足而銷魂的快感一波波的襲來,將兩人淹沒……
##############
即使是睡夢中,方小山的一雙手仍抱著他不放。
半夜,剛醒來的嚴征岳笑了。沒想到他竟然會壓著她,就這樣睡著了。
想著,他搖搖方小山,想幫她調個位置,可她就是不放手。
這樣親暱的舉動讓人窩心,嚴征岳愛憐的吻著她的小臉,隨著他放浪的舉動加劇,方小山皺起眉頭。
又來了,征岳就是這樣子,總愛吵她睡覺。方小山撒嬌的往他懷裡縮。「征岳,別玩了,讓我睡,我好累了……」
「是嗎?還能說話的話,或許不是那麼累吧?」嚴征岳伸出舌頭,開始舔她的耳垂。
被他吵得沒辦法,方小山只好翻過身子,滾到一旁去,「討厭,不理你了啦……」
她的夢話讓嚴征岳發笑,像是存心挑戰她的極限似的,他的手爬上她的背,開始輕畫起來,這個舉動引誘著她的身體,讓她發出銷魂的低吟,一聲又一聲的催促著他的行動,讓他的身子覆了上去……
「噢……你又這樣……」方小山似是抗議、似是滿足的話語,讓嚴征岳體內的欲望更加翻騰。
直到兩人再度累出一身汗,方小山終於醒了。
她揉揉惺忪睡眼,自發性的抱著他。「征岳……」
「嗯?」嚴征岳是真的累了,一夜的交歡是那麼美好,這種幾近瘋狂的情欲只有跟她才會有的吧?
方小山皺起眉頭。「我……作了一個好可怕的夢,我夢見你不要我了,是我在胡思亂想,對不對?說得也是,我本來就很多疑,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呢?」
她的話讓嚴征岳嚇醒,他怎麼忘了這件事了?「小山……」他手腳並用的將她擁在懷裡,想藉此向她證明自己的存在。「我是這麼愛你,怎麼可能不要你呢?」
是啊!征岳很愛很愛她的,半夢半醒的方小山松了一口氣,她伸出手指輕畫著他的臉,開始自言自語的道:「我就知道是夢……」是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呢?
如果真的是夢就好了。嚴征岳心疼的想。「現在陪我睡一下,好不好?我有點累了。」
方小山點點頭,在閉上眼前,她的視線在屋裡繞了一圈。「咦?這裡不是我們家啊!這裡是哪裡啊?」想著,她的身子僵住了。「征岳,這裡不是東京,這裡是哪裡?」
嚴征岳歎氣,「我們住的飯店。」
方小山質疑,「我們為什麼要住在飯店?我們有家啊!」
嚴征岳咬牙,「因為,我們現在在京士頓……」
京士頓……這裡是京士頓,不是東京?方小山了然了,臉上的血色褪去。「所以……不是夢,對不對?」
「小山……」面對她的清醒,嚴征岳無話可說。
「我真是個笨蛋。」方小山咬唇,是的,這怎麼可能是夢?她想起自己對自己的承諾,她以為她可以控制自己,結果呢?她對他的感情就像是汪洋大海一樣,只要一個微不足道的隙縫,便足以泛濫成災……想著,她開始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嚴征岳搖頭。「我不放!小山,我很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我總是在想,如果能夠擁有你的話,就算是失去一切我都願意,我怎麼可能放手呢?」
她最討厭他的甜言蜜語了,這個大騙子。「可是我不願意啊!我又不愛你,根本就不愛……」方小山在他耳邊吼著,但嚴征岳根本不信。
因為他什麼都知道了。知道她對他的愛,知道她為他所受的苦。「一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無法逃開他的箝制,方小山感到洩氣。「反正欺負人本來就是你的專長,我有能力跟你對抗嗎?」
嚴征岳壓在她身上,那美麗的肌膚上,有著無數的吻痕。「我從來就捨不得欺負你,你明明知道的。」
方小山閉上眼,藉以躲開他攝人心魂的視線。「我曾經這麼相信過。」
曾經,多麼悲哀的說法啊!然而,她的回答無疑是對她身分的一種承認。「我會讓你再度相信我的。」
相信?恐怕難如登天吧!方小山將頭一偏。「我累了,想睡了。」
「好。」嚴征岳收緊手臂,將她納入自己的懷裡。
枕著他的胸膛,方小山輕歎了口氣,心裡依然波濤洶湧。這算什麼?她明明就可以大吵大鬧,逼他不得不放人,可是,她卻屈服於他的溫柔裡,就為了這一夜的溫存嗎?即使是下地獄都義無反顧?這未免也太傻了吧?
可是,她就是捨不得……
##############
也許是心裡有事,方小山比嚴征岳還早醒來。
她輕易的掙開他的懷抱,走下床,當她撿拾著自己的衣物,忽然發現一紙折得方正的紙躺在地上。
方小山順手拾起,將它攤開,帶著折痕的傳真紙上是一個帶笑的女孩。
看了許久之後,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方小山有了領悟,這是她在十年前的照片,為什麼征岳會有這個?她咬唇,難道他發現了?
是的,他一定發現了,所以昨晚他才會對她說那些話。
這個想法讓方小山發怒,這個人早就知道她是誰,竟然還敢來招惹她?這算什麼?她轉身,瞧見餐車上的銀色刀叉,隨便抽起一把,被怨恨占滿靈魂的方小山輕聲的朝嚴征岳走去。
她坐在床沿,看著那張沉睡的俊臉。
有多少個夜晚,她倚在他的身上,只為了聽他說日後的夢想而一夜未眠;有多少次黎明,她祈求上蒼,只為了能再見他一面……這些快樂的悲傷的回憶,如今竟成了諷刺。
她原來就不信的,是他要她信,可現在他卻成了背叛者……所以,他該死的,無論怎麼說都該死……想著,一再高舉的小刀卻遲遲未落下……
她是怎麼了?這回沒人會來阻止她了,不是嗎?為什麼她卻這麼沒用……
方小山咬牙,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這時,嚴征岳睜開了眼睛。
「為什麼不下手?」早在她下床的時候,他就醒了,他知道她發現了那張傳真,也知道她想殺他,可是他等了又等,卻不見她行動。「小山……」
「住口!」方小山喊了出來,將刀子抵著他的咽喉,只要再往下低一寸,就要沒入其中。
可是,嚴征岳一點也不慌亂。「這是第二次了吧?」那天要殺他的黑衣人有著跟她一樣的身影,一模一樣的眼神,可是他就是不願相信她會那麼做。
「這算什麼?你明知道我想殺你,卻故意給我機會?」方小山才不相信他的鬼話。「哪有人這麼蠢?」
蠢嗎?嚴征岳給了她一個悲傷的笑容。「是啊!你是該殺了我,因為我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可是你下不了手,對不對?」
「你在胡說什麼?」她怎麼可能下不了手?!
「岳是山,丘也是山,我們是兩座相依相偎連綿不絕的山。」這是他從渡邊敏那裡聽來的,方小山的原名叫丘夢痕,所以,他才會叫她小山。「小山,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如果你不愛我,你就不會叫‘方小山’了。」
「笑死人了,這種惡心的話,誰會當真呢?」方小山面無表情的說著,兩行清淚卻從她頰上滑了下來。她哭了……又哭了……對他的感情還是丟不掉的,不是嗎?這些她比誰都清楚。
她的眼淚讓嚴征岳的心都擰了。「阿敏已經告訴我你的事了,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名字叫丘夢痕,大家都叫你小夢,可是我總愛叫你小山……」
「住口!別再說了。」他在說什麼啊?她才不是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夢呢!那個小夢已經死了……方小山將刀子扔開,捂住耳朵不想聽他的話。
見狀,嚴征岳再也無法忍受的將她摟緊。「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發生車禍,把你忘了,醫院又弄錯了我和別人的身分,你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他把她忘了?醫院又弄錯他和別人的身分?是的,自從相逢之後,她是想過這種可能,可是,那又怎麼樣?「你還是可以回來啊!不是嗎?」
嚴征岳將她放開,要她看他手上的那些傷疤。「因為我的手傷得很重,沒辦法再拿手術刀了,所以,我一直不願意回去面對阿敏他們……」
看著他的傷,方小山開始掉淚,她比誰都明白,征岳有多想當醫生,發生這樣的事,他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一會兒,她又搖頭。「不,我不相信。」她怎麼能相信這些年來受的苦只是巧合造成的?
「這一切都是真的,小山,我們是那麼相愛,難道你不能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嗎?」嚴征岳低聲下氣的說。
方小山差點就要心軟了,可是,她想起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我為什麼要給你機會?你說你愛我,可是你卻第一個忘了我,這不是很可笑嗎?」沒忘了自己是誰,沒忘了渡邊敏、江口誠一,卻忘了她……只有她!他和她的愛情就是那麼禁不起考驗的東西!
「小山……」
她別開頭,不看他哀慟的臉。「我永遠都不會再相信你,永遠都不會!」方小山沖進浴室裡,將自己鎖了起來。
嚴征岳的耳畔猶然響著她的話,咬咬唇,心頭的茫然已經讓他滅頂,再也找不到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