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聲是聽見人說才知道阿多的消息,阿多不是果敢本地人,李家大佬剛送他來的時候,他穿著佤族少年的傳統服飾,但李家大佬說,他好像也不是佤族人,果敢這地方只有巴掌大,所處的位置卻太特殊了,回頭是雲南的臨滄,往前就是緬甸的堪拉,路家聲的父親六十大壽那年曾統計過果敢的人口,大約是十五萬,但這個數字就好像鏡花水月,擺在那裡,看看而已,無論如何也不能信以為真。
說不清道不明四處流竄的人太多了,路家聲也懶得去費這個腦筋。
如今的果敢已不是路家天下,一條老街分了三個區,路家聲的為人,卻沒有當年路老爺子的魄力,總是懶,懶得去爭,懶得去問。
路老爺子說他是讀書讀得呆了,偏要出去念什麼大學,結果學沒上完,人就灰溜溜的跑了回來。路老爺子倒問過他,他只是笑,說沒什麼。後來大家才知道,學校裡的同學指著鼻尖罵他毒販子,連吃飯都不肯跟他同一張桌。
外人眼裡的果敢,是舉世聞名的毒品基地金三角的大門檻,一腳踏進去,說不定連屍骨都找不到。路老爺子是被妖魔化了的,媒體上說他身長六尺,呲牙咧嘴,路家聲後來能拿這些當笑話看了,記憶裡的父親,挺平常的一個人,就是嗓門大點兒,但在當時,他卻只覺得痛心。
路老爺子是被緬甸政府默認了的土皇帝,他其實是反毒的,曾經斥資一百多萬建起過禁毒所,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人被送進去,出來要接著抽,反反覆覆,白浪費家裡的銀子。
路老爺子去世以後,路家聲就被強行推到了這個位子上,但他心性淡泊,不大願意插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務,迅速被李慶後和杜冷三分了天下,表面上還是以路家為尊,逢年過節還要去行個禮,阿多就是那時被李慶後帶來的。
路家聲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喜歡男孩子,這個發現讓他大大驚恐了一場,果敢至今仍是一夫多妻制,娶十個老婆都算合情合理,可是男人……
路家聲愛好男人的口味也很奇怪,他喜歡黑黑的,剛勁的,修長而柔軔,具有竹箭一樣爆發力的少年,歲數不要太大,大了就不好玩了。路家聲從一本書上看到過,自己這種愛好被稱為變態,非常態的東西,毒品,瘟疫、權力和同性戀。
李慶後帶了阿多來拜山門,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多長得很漂亮,有一點茫然的大眼睛,姿態靈動,像密林裡的山羊。但李慶後交代路家聲,這小子可不是山羊,他只用單手就可以扭斷一個人的脖子,不過腦子不好使,只要哄著他,對他做什麼都沒有關系。
路家聲微笑,說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嘛。
路家聲果然沒急著動手,哄小孩需要有足夠的耐心,而他這個人,沒什麼優點,就是性格好,能沈得住氣,他帶阿多到外面的市場上,說要給他買幾件衣服。
阿多穿的佤族服飾很好看,艷麗的天藍色,卻太扎眼了。阿多有點奇怪:「大佬不是說,讓我伺候你?」
路家聲慢悠悠的微笑:「是啊——」
「那買什麼衣服,脫了不就好了。」
路家聲當然沒奢望阿多是童子身,但十六歲的少年這麼直接的,還是讓他輕微噎了一下。
「我跟很多人上過床,沒什麼大不了的。」阿多說的倒是實話,那種事對他來說,就是有一點疼,但也疼不過刀子戳進肉裡的感覺。
路家聲呵呵笑了兩聲:「這種話以後不要隨便跟人說。」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不為什麼是為什麼?」
路家聲暗想,這小孩子怎麼這樣多嘴,臉上卻仍是一片笑:「說了會讓人笑話。」
「做不笑話,說為什麼倒要笑話?」
路家聲又被噎住了。
安綠看他臉色尷尬,從座位後面伸過手,拍了阿多一下:「大佬說話少亂問。」
阿多忽然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他瞪大了眼睛,舌頭半吊出來,路家急忙斥責:「阿多,不許胡鬧!」
阿多緩緩的松開了手,路家聲有些懊惱:「李慶後帶你來的時候沒教你規矩?」
阿多微梗了脖子:「我只聽大佬的話。」
還真是個危險的小東西。路家聲放緩了聲音:「安綠是我身邊的人,以後我不在,他的話你也要聽,阿多……」他摸了摸他的頭:「我不會難為你,但你一定要懂事,知不知道?」
阿多懵懵懂懂的應了一聲,這個男人和他以前看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樣,他有很漂亮的手指,很白,他看人的眼神都是軟的,完全沒有力道。李家大佬說他出去念過書,是不是念過書的人都是這副樣子?
安綠驚魂初定,一手摸著脖子,偷偷瞄著阿多,把這種東西往床上按,不就跟放顆定時炸彈沒什麼兩樣?偏偏大佬好像還挺中意他。安綠吸了口涼氣,尋思著要怎麼勸勸路家聲才好。
車已經在市場前停了下來,幾個人下了車。果敢的治安很差,一般大佬級的人物出門,都是要帶保鏢的,一方面是為了造勢,另一方面,也確實是微微安全著想。
但路家聲卻不喜歡這種排場,安綠勸了他很多次,他也只是笑著說:「我現在威脅不到什麼人吧。」
路家聲說的倒也是實話,他性格平和,極少樹敵,李杜兩家表面上對他還算恭敬,背著他早做了不知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市場裡大都是從雲南過來的生意人,對面就是果敢大廟,阿多對那大廟的興趣仿佛遠遠超過了衣服,被路家聲用手拖著,還不停的往身後張望,路家聲笑了笑:「一會兒我們再過去。」
阿多看了他一眼,像是覺得他這個人挺奇怪。
路家聲給他挑了件白色的針織衫,他二話不說,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了干淨,少年的身體還沒有發育完全,一身水油亮的皮膚,韌性十足。路家聲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安綠卻氣得別過了臉,說脫就脫,這還真是訓練有素。
路家聲又給他挑了兩條褲子,阿多腿長,腰夠了尺寸,褲管卻都不合適,就地找了個裁縫給改,阿多閒不住,圍著市場繞了一圈,又拖著路家聲往那廟裡走。
果敢人信佛,大廟兩側掛了佛光普照的對聯,頭頂上橫批是德伴天地,路家聲從口袋裡掏了些零錢,讓阿多捐到功德箱裡。
阿多問那老和尚:「既然給了錢,能不能許個願?」
老和尚已老得夠了一定的年紀,聽不清他說什麼,卻雙手合什,念了聲阿彌陀佛。
路家聲看得好笑:「你想許什麼願?」
阿多抬起頭:「我覺得你這人不錯,想在你身邊多待兩天,你別急著送我走行嗎?」
路家聲一怔,淡淡的笑了。
幾個人估摸著褲子改得差不多了,正往回走,迎面卻來了一行人。打頭一個年輕男子,身材高挑,皮膚有些黑,臉卻長得很俊俏,眉清目朗,略略挑上去,給人一種凌厲的印象。那人迎面碰上路家聲,似也有些意外,上下看了他幾眼,目光卻落在了阿多身上。
路家聲手壓著阿多的頭,讓他行了個禮:「這是杜家大佬。」
阿多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好像是叫杜冷,沒想到會這麼年輕。
「又換了。」杜冷的眼神裡有一些輕蔑的意味。
路家聲卻彷佛視而不見,微微一笑:「趕著上香?」
「下午有行會。」杜冷說的是每個月例行公事的寨裡的大會,會前慣例,要沐浴焚香。
「那不耽誤你。」路家聲摟了阿多與他擦肩而過,杜冷略側了頭,盯著這兩個人的背影。
旁邊周五全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低低的念了一聲:「這路家聲是越來越不長進了,以前玩還背著些人,現在干脆招搖過市,幸虧路老爺子死的早,不然也得讓他給氣死。」
杜冷卻看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少胡說八道。」
周五全笑了一聲:「我也就是在大佬跟前念叨念叨。」
杜冷冷哼,路家聲的不成器在果敢已是有了名的了,他也親身見識過,只是兩個人心有靈犀,誰也不會去提那段烏龍舊事,可是不提,並不代表就真的不記得。
***
阿多從頭到腳煥然一新,果然和先前的是大不一樣了。他四肢修長,穿了貼身的衣褲,更顯得姿態優雅。長相是天生的,其他的一些東西,不妨再慢慢的教。
路家聲對李慶後的眼光也很敬佩,找個身段好、面孔好、性格也放得開的男孩子並不容易,難得李慶後能知道他的心。
阿多抱著廟裡求來的五福臨門的娃娃,卻忽然轉過臉去問路家聲:「那個杜冷——他看人的眼神真討厭!」
路家聲驚訝於他的敏感:「小孩子不要胡思亂想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阿多揮了拳頭向他抗議。
「好好好。」路家聲隨聲附和:「你先把東西放下,去洗個澡。」
見阿多不動彈,又催了一聲:「去呀。」
阿多卻看著他:「你不跟我一塊去?」
「我?」
「是啊,好多人都喜歡這樣。」
路家聲一笑:「你才剛到,不著急……」
阿多看了他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
路家的浴室很大,全現代化的設備,路家聲怕他不會用,讓安綠過去幫忙。
安綠頂看不慣這個囂張的小鬼,見阿多爬在浴缸裡游水,冷笑了一聲:「大佬現在寵你,也不過就是玩玩,你別真把自己當個什麼。」
阿多猛地抬頭瞪著他,眼睛裡的怨毒,竟讓見慣了槍林彈雨的安綠打了個哆嗦。安綠這才發現阿多的瞳孔是淺綠色的,泛著寶石一樣的硬光,他從浴缸裡一躍而起,安綠嚇了一跳,轉身就往外跑。阿多全身赤裸著走出了浴室,樓上的女傭一片尖叫,擋住了臉不敢去看他。
阿多卻顯得異常坦然,推開了臥室的門,見路家聲正坐在床上看電視,他走過去,路家聲看了他一眼:「怎麼不穿衣服?」
最近的電視劇是越來越沒意思了,一連換了幾個台,也找不著一個好看的節目,路家聲打了個哈欠,見阿多還站在那裡不動彈,向他笑了笑:「去睡吧。」
阿多忽然撲上去,身形矯健,一把按倒了他,路家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按在了床上扒下了褲子,他動作迅捷如電,容不得路家聲說什麼,低下頭含住了他的性器。
路家聲有些吃驚,但他是天生的慢性子,等稍微明白了,阿多已一步跨到床上,掰開自己的臀縫,對准他的性器坐了下去。
路家聲微覺得恍惚,沒什麼強烈的快感,倒有點想笑。
但少年的身體真是漂亮,伏在兩側的長腿,上下擺動著,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性器在他體內進進出出。他像是異常興奮,性器高昂著,已退去少年的青澀,顯得有點猙獰。
路家聲把手墊到了自己腦後,這倒也沒什麼不好的,很舒服,又省得自己動,英文中把做愛叫做MAKE LOVE,絕對的動詞,而他又懶,挺合適這種姿勢,被人侍候著,白賺來的樂趣,可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情趣商店裡的按摩棒。
路家聲昏昏睡過去之前,想到阿多這小家伙,怕是養不了幾年了,再養怕就要咬人了。
路家聲小時候在鐵路旁撿到過一只小老虎,以為是貓,帶回家養了一年多,越長越大,漸漸張牙舞爪,只好又放回了山林裡。
野獸畢竟是野獸,不管裝成如何溫順的樣子,鋒利的尖爪終有一天會露出來。
路家聲在夢中看到自己的手,指甲修的平滑圓潤,十指修長,那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第二天醒得早,路家聲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卻沒看見阿多。怕是回自己房間去了,他給阿多另外設了一間房,就在隔壁,來回倒也方便。
路家聲坐起來,套了一條長褲,緩緩的挪向衛生間。
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老頭子,病入膏盲,還很色的那一種。他推開衛生間的門,馬桶旁邊蹲了一個人,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路家聲看著他,他仿佛有所感應,慢慢的抬起了頭。
每看一次都覺得他很漂亮,真是可惜了。不過要說起來的話,從李慶後手底下出來的人,怎麼會有太干淨的。路家聲微笑了一下:「戒了吧。」
「啊?」阿多有一些遲鈍,淺綠色的瞳孔明顯是放大了的。
路家聲沒再說什麼。轉身下了樓。
安綠就在樓下等著,等他吃完了早點,才說:「杜家大佬剛才打來電話,問您晚上有沒有時間,想在大太陽酒樓請客。」
路家聲暗想,李慶後拼命的巴結,杜冷又來請客,自己讓他們夾在中間,權當熱狗裡的火腿腸。
「大佬您看,要怎麼回覆?」
杜冷的脾氣很爆,這個人是得罪不得的,不過路家聲對他始終有一些心結,不怎麼願意跟他打交道,但場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硬起了頭皮,也得去應付他。
「就說請他定時間。」
「知道了。」安綠應了一聲,卻有些遲疑:「李慶後那邊要聽見風聲,恐怕……」
「到時候再說吧。」路家聲頭痛的揉了揉眉心,安綠的顧忌不是沒有道理,李慶後現在只怕路家聲倒戈向杜冷,使盡了全身的解數拉攏他。只是路家聲的為人,一向是誰也不要得罪,誰也不要著急,大家和和氣氣,平平安安的該有多好呢。
可這世上哪有和氣平安一說,人心原本就是毒的,妥協完全出自於不得已。
路家聲一手輕敲著桌面,無論傾向於杜冷還是李慶後,總不免被卷進血雨腥風裡去,怎麼樣能動動腦筋,謀求一個微妙的平衡點呢?
真是難。路家聲吐了口氣,想起晚上和杜冷的約會,腦袋又隱隱作痛起來了。
***
大太陽酒樓於果敢大街的入口處,面南背北,四周叢林環繞,環境十分優美。
也是果敢唯一一家可以稱得上星級的酒樓。老板是杜冷手底下出來的人,在這條街上做生意,沒有實力雄厚的靠山是絕對成不了氣候的。
最裡側的一套包廂就留給了杜冷,以備他不時之用,路家聲推門走進去,見屋裡面的光線很暗,調成了淺淡的桔紅色,四周花團綿簇,層層疊疊的鋪了壁紙,他搖搖頭,暗歎杜冷的品味,說他差那也算恭維他了,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屋裡沒有其他的人,杜冷坐在沙發上,翹了二郎腿,嘴裡叼著一根煙,完全像個滿街亂竄的小混混,最讓人不能忍受的是,他竟穿了一件桔紅色的短袖襯衣,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扣子沒系,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
路家聲喉頭一陣發緊,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不管怎麼任性的糟踢,污七八糟的衣服下面那肉體還是完美無缺的。
路家聲腦子裡莫名奇妙的蹦出來幾個字:美人計。
旋即就笑了,這未免有點太過離譜。
杜冷拍拍旁邊的位子:「過來,坐。」
路家聲小心翼翼的坐遠了一些,杜冷對他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誘惑,離遠一點的話,會比較安全。
杜冷上下看了他兩眼,微吊著眉毛,笑了笑:「你怕我干什麼?」
路家聲幾乎噴血,急忙捂著臉轉過去,他不是沒吃過這個人的虧,一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再犯就真的成豬頭了。
杜冷把煙叼在嘴裡,打了兩下火,卻沒點著:「那個小家伙——是李慶後送去的?」
路家聲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摸不准杜冷的意思,他要說的應該是李慶後,可語氣的重點,明明又在阿多身上,只好微笑著不言語。
「越來越會玩了。」杜冷遞給他一根煙,坐得近了些。
路家聲接過來,他不抽煙,只是拿在手裡把玩著,有那麼點如坐針氈的意思。
杜冷借著點火,卻湊得更近了:「好不好玩?」
路家聲一口氣沒喘上來,幾乎憋死,這個人的臉就近在咫尺,是他夢想中的臉。劍眉星目,薄唇如裁,阿多跟他有幾分像,只是太嫩了,男人的味道還完全沒出來。也許有很多人喜歡這一口,可路家聲喜歡的卻是……他暗暗歎了口氣,一早就知道自己變態,可總沒現在這麼清楚。
「很好玩——你要不要試試?」路家聲似笑非笑,果然見杜冷往後縮了一下,他按捺著,警告自己不要沖動。杜冷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真要撲上去,結果也不會比三年前更好。
杜冷微怔了一下,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怎麼會被路家聲一句調笑話嚇倒,笑了笑說:「我倒是沒什麼問題——就看你的意思了……」
路家聲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笑話,擺了擺手:「快不要鬧了。」
杜冷也微正了臉色:「李慶後最近的狀況不大好,怎麼會往你門上湊,當然是有他的目的,這個你也知道,不用點的太透,只是我看不明白你的意思……倒像來者不拒了。」
路家聲知道他找自己也是為了這個,他和李慶後不和,那是物竟天擇,先天不足,倒和人心沒有關系,是不可能調停的,自己也只能跟他打太極就是了:「人家一張笑臉送到門上來,我總不好打出去是不是?」
「你說的倒輕巧。李慶後做的是毒品生意,現在中共和老美那邊都追的緊,就算你為人一向沒什麼立場,也不怕受他牽連?」
「我有我的分寸。」路家聲暗想,你杜冷又是什麼好鳥了,做出一副義正言辭的嘴臉,可無非就是要和李慶後爭這一畝三分地,只不過杜冷做的是橡膠業,身家倒還算得上清白。
「分寸?」杜冷冷笑:「我知道你這人,自己好什麼都好,別人的死活全不在意,這毒品害了多少人,你的分寸是什麼?就是李慶後給你的那點恩惠?」
「唉,你別喊這麼大聲……」路家聲敲了敲額頭:「太亂的東西我應付不來,就這麼點本事了,你和李慶後看著辦,沖上來把我瓜分了也好,是讓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也罷,反正我是不打算插手你們之間的事。」
杜冷知道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服他,暗自氣悶,路家聲這個人很奇怪,他先前是看不起他的,覺得這個人全身軟趴趴的沒一根骨頭,可越認識久了,反而越覺他一旦打定了什麼主意,旁人是很難對他指手畫腳的。
杜冷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見他坐在沙發旁邊的長椅上,狀似無聊的把煙絲抽出來,燃成了一縷一縷。
路家聲是土生土長的果敢人,相貌卻和大多數果敢土人不一樣,他很白,白的有幾分軟弱,輪廓不是很鮮明,是柔軟的溫吞的,雙眼微彎,笑起來的時候有點孩子氣,但他一般都不會那樣笑,只是在唇邊含著,似露非露,呼之即出。
杜冷心頭微微一跳,他和路家聲不一樣,他不喜歡男人,路家聲在他眼裡純是有毛病,想起來就覺得惡心。可是杜冷又想,自己的童子身就終結在這個男人手裡,那時候,他可是一點都沒覺得惡心哪。
路家聲倒是真餓了,也想把話題岔開,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多說也沒什麼意思:「我就先走了,家裡還有點事,下次咱們再聚。」
杜冷一把拉住他:「干什麼?你太不夠意思了,我請不起你路家聲?我早安排好了地方,就算架也要把你架過去!少跟我推三阻四的,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
「好好好。」路家聲連忙拱手:「算我怕了你了,不過就在這兒吃吧,別費什麼心思了……」
「你就全別管了,這都是定好的了。」兩個人下樓上了車,杜冷常坐的是一輛美國大房車,不貴,但是舒服,他什麼都喜歡大的……路家聲不由自主的往他下身瞄去,猛抬眼,見杜冷正笑著看他,臉上也不動聲色,淡淡的說:「褲子很漂亮。」
「是啊。」杜冷冷眼看他倒是掰出什麼詞來。
「什麼牌子的?」
「地攤貨。」
「哦——」
「哦?」杜冷一手攬了他的肩膀:「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歡地攤貨?」
路家聲假笑了兩聲:「舒服就好。」
「我不舒服——」杜冷拉著他的手,慢慢探向自己腿間:「不信你摸摸,一點都不舒服……」
路家聲微笑著抽回手:「不舒服就切了吧,一了百了。」
「你夠狠。」杜冷看他完全沒那個意思,有點沒趣,坐直了身子:「我說……」
「什麼?」
「回去好好想想,得失利害,你是個明白人,這麼亂的天下,怎麼可能干干淨淨的脫開身?」
路家聲手在耳邊扇了扇:「心靜自然涼。」
杜冷沒說話,拿眼斜瞄著他,暗自冷笑了一下。
車行到街角處,並不寬的街道上,前面人影一閃,司機緊踩了利車,吱的一聲,滑出去老遠。
忽然間幾個佤幫聯軍打扮的人從路旁跳出來,端著機槍對准了房車一氣掃射。
杜冷一按路家聲的頭,兩個人鑽到了車座下面,後面車上的保鏢都沖上來,躲在車後與那些聯軍對壘。
路家聲撥通了電話,讓安綠馬上從司令部調兵。杜冷看車前的司機已被擊斃,血和著腦漿混在一起,鋪了一地。路家聲正想抬起頭,杜冷又把他摁了回去:「我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
路家聲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不行,太危險了……」
杜冷嗤笑:「等你那幾個人來了,我們早被打成人干了。」他瞄了路家聲一眼,覺得這個人實在不能指望:「你身上有槍嗎?」
「有。」路家聲從腰間摸出一把銀色手槍,杜冷輕噓一聲。
「好東西啊——現在我到前面開車,你給我做掩護,要有一顆子彈飛我身上,我馬上一槍斃了你,知不知道?」
他一躍到了車前,將司機的屍體踢下去,玻璃已經粉碎,他半貓了身子,躲在下面,扶住方向盤,一顆子彈擦著他頭皮飛過去,啪的打在了後窗的玻璃上。
杜冷一踩油門,車就竄了出去,路家聲在這一瞬間手向外一探,一槍就擊中了那開槍士兵的腦袋。杜冷忙著應付被子彈打得七扭八歪的車子,並沒有留意。
路家聲一連放了三槍,槍槍中的,佤幫聯軍的人數本來不多,這一下火力就被削弱,杜冷駕著車突出重圍,橫沖直撞,那些人在後面瘋狂的放槍。
碰的一聲,打中了輪胎,但這時車已沖出了包圍圈,借著一股沖勁兒,又跑了將近三公裡,這才漸漸的緩下了勢頭,終於癱在了路邊,一動也不能動。
杜冷一腳踢開車門,連滾帶爬的下了車,全身都是血,腦子裡嗡嗡直響,半天也沒見車裡有動靜,回頭喊了一聲:「你沒死吧?」
「沒有。」路家聲走下來。
「槍法不錯啊。」杜冷扯起一點笑。
「你傷著了吧?」
杜冷伸出手,靠近腕子的臂上有碗大的一片擦傷:「他媽的,路家聲,我跟你說過什麼?」他抽出槍對准了路家聲的腦袋:「你知不知道我的肉有多金貴?」
路家聲苦笑:「知道了,現在是知道了……」
「別以為我跟你開玩笑。」
「好了。」路家聲按下他的手:「這兒離我家近,去跟我包一下傷口,你又不是女人,留點疤礙不著什麼的。」
杜家聲悻悻的把槍在手裡掂了兩下:「老子我就是不喜歡那種東西。」
「當心走火。」路家聲提醒他。
「有功夫比比槍法。」
路家聲一笑:「我不行,剛才那是逼急了。」
杜冷瞅了他一會兒:「逼急了還真好用啊。」
路家聲微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頓了頓又說:「何況我又不是兔子。」
杜冷暗想,不是兔子是什麼?
喜歡男人的話,好像是有這麼種說法,就是叫兔子。
杜冷不禁向路家聲看過去,他黑軟的頭發搭在額前,樣子有點狼狽,臉仍然白的發嫩,讓人想擰一把。
真的有點像兔子啊。杜冷腦子裡污七八糟的亂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