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我的吧?」
匆匆跟在桐生昂夫身後趕往醫院,籐井都香口中依然喃喃念著:「這一定不是真的,今天是愚人節……」
「今天不是。」桐生昂夫毫不同情的打破她的自我欺騙。「現在開始學習接受事實。」
「四月一號怎麼那麼快又到了呢?我最討厭愚人節了,老是會有一些低級的玩笑發生,真爛……」
不知是不是裝傻,籐井都香依然不斷的叨念。
她是故意的。
桐生昂夫轉身拉住她的手臂往前走。「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掉一切事情,懦弱的東西!」他越走越快。「還有,我告訴你,我現在非常難得的想生氣,你最好不要以為這是件好事。」
「我倒是滿想看看你生氣的樣子。」她很小聲的嘀咕,昂夫一定沒聽到,賭冰棒一根。
可惜她的好運被用光了。
「你想看?」
桐生昂夫回頭瞪她一眼,那冷厲的程度讓籐井都香的雞皮疙瘩馬上站起來敬禮。
「哈哈哈,您聽錯了啦!我是說,希望你不要生氣,小心高血壓啦!哈哈,」技巧性的抹掉冷汗,籐井都香很不真心的乾笑著。「冷靜一點,生氣對身體不好的。」
咬唷,真的很可怕,光一個眼神就夠嚇死人的了。
「我真高興你這罪魁禍首能夠說出這種話。」他可就不忌諱了,對籐井都香的冷嘲熱諷是一句接一句。「如果你可以言行合一,別再惹我發火的話,我大概很有希望活到兩百歲。」
「你很過分哦!我這樣低聲下氣,你就得寸進尺起來啦?」她氣沖沖的甩開他的手。「要生氣你就去生氣啊!難道我怕了你?你儘管生氣,最好氣到活不過二十歲!」她惡毒的詛咒道。
「要去哪裡你自己去,我已經受夠你了。」
桐生昂夫靜靜的瞅著她。
「真的不去?」
「我去不去幹你啥事?我才不管你怎樣恐嚇我,反正我不會再這樣讓你羞辱我了。」籐井都香授著腰,惡狠狠的剩他。
「你以為你是前輩就可以這樣欺負我?你當我籐井都香是什麼東西?你的奴隸啊?史上最年輕的超優秀天才特警又怎麼樣?你了不起是你的事,你沒權利因為自己強就看不起別人!」
「講完了?」
他漠然的看著她罵得氣喘吁吁,自己還是一副涼快樣。「那你到底想不想去瞭解情況?」
「不想!」
她答得斬釘截鐵。「我要去聯絡海野先生,請他盡快把我調到大阪去,我懶得再待在京都和你周旋!」
比對付殺人犯還耗神費力!
「之前還有人說到大阪去會很寂寞,到底是誰啊?」
「不認識!」
記那麼清楚幹嘛?無聊。
「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去?」
她靜了一會兒。
「回答你最後一次,我就是不去,不、去!」
管他什麼變態殺人魔,有膽的全放馬過來吧!她靠著這股怒氣就可以把他們全燒光了。
「感謝你這陣子的指導,除了工作上的各種知識,最重要的是,你讓我認識了什麼是真正的不可理喻!」
桐生昂夫認真的點點頭。「既然如此……好吧!你保重。」轉過身,他朝她揮揮手。
「祝你上任愉快。」
啊……望著他的背影,籐井都香有些愕然。他真的就這樣走了,她只是想讓他知道她不喜歡他那麼刻薄而已……
也許,下次要明白的講會比較好吧!
可是,下次是什麼時候呢?
* * *
琉音學園高中部學生會室裡,一片沉寂。
學生會室裡除了一向沉靜淡漠的會長桐生辰夫,就只剩下坐在窗邊、靜靜吹風的桐生昂夫。
桐生辰夫望了弟弟一眼,心知他的反常,卻什麼也沒問。多年的兄弟情誼,他很瞭解問昂夫情緒方面的問題等於白問。
「哈羅!你們好。我把學校這個月的支出明細表拿來了。」聽起來該是活潑的招呼,從渡邊良二口中說出來卻是死氣沉沉的。
原因無他,情字最傷人,女人最令人傷心。
「昂夫,風很冷,麻煩你把窗戶關起來好嗎?」
他的心已經夠冷了。
桐生昂夫沒答腔,依然手肘撐著窗台,失焦的視線飄忽的遙望著遠方。
「你是怎麼啦……想和我一起扮演被拋棄的男人好安慰我嗎?免了!這正是我最不想要的東西。」
咕咕噥噥的,渡邊良二放下手中的報表紙,一聲長歎。啊!他親愛的女朋友到底到哪兒去了?
自從一個月前,他的女朋友兼未婚妻高念瑾無故失蹤後,他就是這副德行。
而桐生昂夫突然變成這個要死不活的模樣,也已經整整三個星期了。
「會長,昂夫到底是怎麼回事?失戀嗎?」
渡邊良二悄悄的挨近桐生辰夫問道。
三個星期前他突然蹺爐失蹤,回來之後變成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桐生辰夫望了昂夫一眼,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見他搖頭,渡邊良二隻好摸摸鼻子回到位子上工作。
他早該知道問會長是沒用的,他的話比昂夫還要少。
學生會室再度回到一片靜默。
過了好一會兒。
「我很不可理喻?」
桐生昂夫低聲問道,那模樣令人分不清是詢問或是自問。
啊?渡邊良二和辰夫同時轉過頭,分別以奇怪及莫測高深的眼神望向他。
「你?不可理喻?其實……還好啦!不是很嚴重,我還可以忍受。」渡邊良二很好心的回答。
「是嗎……」沉吟一陣,桐生昂夫依然保持原先的姿勢發愣。一會兒之後,他終於站起身。
「和彥學長今天不會來,他說他已經把工作先弄完了。」
「你也要走了?」
渡邊良二驚訝的叫道。
昂夫可是從來沒有早退的紀錄呀!從成為學生會幹部之後,他一定都留到最後和會長及還留下的人一起回家,像今天這種反常的現象是從來沒有過的!
「嗯,我有點事。」
抓起書包,桐生昂夫默默的走向門口。「明天見。」
* * *
「你跟都香是怎麼了?」
拉麵店裡,海野平志一邊唏哩呼嚕的吃著拉麵,一邊低聲問著對面靜靜嚼著麵條的昂夫。
「嗯?」
回過神來,桐生昂夫眨了眨眼。「我們怎麼了?」
哪有怎麼了……
只是回到原來認識前的關係而已。
兩個陌生人會怎麼了?
「都香那天氣沖沖的跑來跟我說決定要調到大阪去,我就覺得不對勁,沒有馬上答應她;後來上級說派了別人過去,都香一聽就馬上說要辭職。你咧?」副有人沒魂的樣子,沒事才怪!」
「噢。」桐生昂夫喝一口湯。
「隨便你去猜,猜對了沒獎品。」
「你少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海野平志握緊筷子,上半身往桐生昂夫傾去。「這種非常時期,你們故意給我搞這種飛機?」
「真抱歉,我的能力有限,沒辦法搞更大的飛機讓你坐得舒服些。」低著頭喝湯,桐生昂夫似乎對海野平志的怒氣一點歉意也沒。「在這種和平的日子裡,有什麼非常時期?」
看桐生昂夫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海野平志氣得差點翻桌子。「你想給我裝老百姓?太晚了!桐生昂夫,你給我認真點。」
「唉,」重重歎口氣,桐生昂夫放下筷子,爬了爬頭髮。「好吧,我開始認真了。」
這小鬼真是皮癢!
「你知道森下浩史又逃了吧?」
「嗯。」
「這三個禮拜裡,在神戶、東京、大阪、名古屋等地共計發生一起人為縱火案,警方認為森下涉嫌重大,目前正在全力追緝中。」
「噢。」
「由於這些連續縱火案已經引起社會大眾及有關當局關切,所以警政署的長官向我們表示,希望你也能加入追捕森下浩史的行動。因為你對他的認識較多,也曾經好幾次逮捕他歸案,我們認為你對這些案子會有相當的幫助。」
「哈。」
桐生昂夫別過頭,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海野平志額頭上的青筋暴現,握緊的拳頭差點就往桐生昂夫的臉上招呼過去。「桐生昂夫,你真的希望我揍你?」
「不希望。」
不過真要打的話,海野的勝算可沒有那麼大。
「那就認真的聽,」
「你覺得我還不夠認真?」
海野平志緊緊握拳,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根本就不認真!」
桐生昂夫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老闆,再來一碗拉麵。」
轉頭看向海野平志已經接近瘋狂邊緣的扭曲臉龐,桐生昂夫輕輕歎口氣。「不只我,籐井都香也抓過他,而且就在三個星期前,她的資料會比較新鮮。」
「不行,她還太嫩。」
海野平志搖搖頭。
「你就去吧!這次有懸賞,獎金是五十萬圓,對你來說少了一點,就當作是為民除害嘛!」
桐生昂夫囫圖吞下最後一口麵條。
「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嫌獎金太少?」
「嗯,原因之一。」
他的存折裡有好多個零,這個五十萬圖對他實在沒什麼誘惑力,不過主因當然不會是這個。
「我的工作範圍只在梳音學園而已,我突然想起來,你利用我的地利之便要我多接其他的工作,宜一實我是可以拒絕的,對吧?」
「嗯……」海野平志吞了吞口水。
「是啊……」
「那就好,拜拜。」喝光了湯,桐生昂夫心滿意足的站起身,「相信有很多人樂於為民除害。」
付清帳單,海野平志急忙追出去。「可是你的經驗最豐富,由你來對付森下浩史是再適合不過了。」
「海野先生,我才十七歲而已,未成年少年哦!你想叫我去做什麼可怕的事?」
輕輕笑著,桐生昂夫一派閒適的樣子。
「這……這……」海野平志又急又氣,紅通通的圓臉沁出細小的汗珠。
「昂夫,你不要突然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這是最後一次了行不行?」
瞥他一眼,桐生昂夫停下腳步。「我最近很累。工作太多了,沒有時間休息,我要休假。」
「抓到森下浩史之後就給你放假!」
「哈哈!」桐生昂夫笑著。「不好意思,我已經在休假了,請不要來打擾我度假好嗎?」
海野平志一愣,說不出話來。
「看來你好像也很為我高興。」
桐生昂夫擅自將海野平志的沉默解讀為贊同,朝他一笑。
「另外,休假中的人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還給你。拜拜!」
桐生昂夫的手提電話又回到海野平志的手上。
* * *
「今天下午約兩點五十分,京都木屋可發生一起人為縱火事件,警方懷疑嫌犯與日前多起縱火案件有重大關聯,目前正全力追緝中。若有民眾發現可疑人物或相關線索,請與警方聯絡……」
桐生昂夫拿起遙控器,輕鬆一按就關上了電視新聞女主播的嘴。
真是吵死了。
「新聞呢?」剛洗好澡的桐生辰夫頂著一頭微濕的亂髮,有些驚訝的走進客廳。昂夫怪怪的,平時只有晚間新聞是他們兩兄弟會一起看的電視節目,他也習慣在這個時候聽見新聞報導的聲音,可是今天昂夫卻只是埋首於報紙中,似乎是故意遺忘了他們這個習慣。
「今天沒有什麼新聞。」
報紙擋住他的臉,桐生辰夫再怎麼觀察也只看得到密密麻麻的鉛字。
「要聽新聞的話,我念給你聽好了。」
果然有問題。
桐生辰夫瞥他一眼,一屁股就坐在他身邊,並順手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
「哥哥,別開電視好嗎?我覺得好吵。」重重歎口氣,桐生昂夫還是沒把報紙拿開來。
桐生辰夫沒理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後道:
「今天森下浩史打電話到學校,我沒讓你接。」
他心一驚,丟開報紙盯著桐生辰夫。
「你……他說了什麼……」
不知名的恐慌,讓他的心猛烈的翻攪著。
「你很沉得住氣,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還不採取行動。」
望著電視螢幕,桐生辰夫對身邊昂夫略顯緊張的臉似乎視若無睹。「他最後說,木屋町之後就是河原町了。」
河原町!他心中一緊,有些難解的窒悶。
「你會去吧?」
啊?桐生昂夫轉頭看著一張俊臉上淨是冷漠的哥哥。「你知道?」他以為哥哥還不曉得籐井都香的存在。
桐生辰夫用幾乎察覺不出的動作微點了頭。
「我不想去。」誇張的聳聳肩,桐生昂夫重重靠上椅背。
「累死我了,我想好好的吃頓飯,然後好好的睡一覺。人生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呢?」
「昂夫,不可以說謊。」
冷冷的一句話,讓向來伶牙俐齒的桐生昂夫無言以對。
他在說謊嗎?沒有啊,怎麼會呢?雖然他的確很想這麼做。可是為什麼哥哥會這麼說?為什麼他會完全無法反駁?
難道,事情正好真的不巧被辰夫發現了?連他心中自己都還沒有釐清的複雜情緒都已經被看穿了?
「唉!我都已經開始打呵欠了……」不斷的咕噥著,桐生昂夫還是站起身來往自己房間走。
「知道了,我會去的。」
桐生辰夫嘴邊閃過一絲笑。
「還有,今天晚上要特別小心火燭,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