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午旬,雪地映照著篩落林野的金色陽光,粼粼生輝。
殷毅與曲兒兩人在灶裡生了火,又在林子裡打了只野禽,開始準備午膳。
兩人正是笑笑鬧鬧忙和著,屋前忽然響起人聲。兩人相望著,小心翼翼地住屋前探看。
曲兒輕喚出聲:「師父!」
一看,來人是風飄飄和另外兩名年逾中旬的男子。
曲兒驀地飛紅了臉,想起清早時,披在身上的那件披風。
殷毅看曲兒燒紅著臉,知道她想著什麼。他撫了撫曲兒的秀髮,輕道:「過去吧,我該給你介紹介紹。」他摟著曲兒的腰往屋前走去。
曲兒有些莫名,殷毅想要介紹什麼,是那兩位男子嗎?
殷毅向著靛色大袍的男子跪地拱手。
「弟子拜見陸師伯,師父、風師姑。」
啊!原來這兩人一位是他的師父,另一位是師伯,那不也是自己的兩位前輩嗎?只見陸,游兩人雖然服色不同但一樣穿著寬袍大袖,神態自在高然,儼然神似不出世的仙人。
曲兒正是詫異著,風飄飄淺笑道:「曲兒,快過來見你兩位師伯。」
她遵從師命,盈盈下拜,向兩位長輩叩安。
褐衣的陸松塢毫不避諱的上下打量著曲兒,他向風飄飄和聲說道:「平素勸師妹收個弟子你老是不要,原來是想專心撿個好的。」
風飄飄溫雅得意地一笑,「如何?師妹我收的女娃子可比師兄們收的男弟子又強上幾分吧!」
游浩洋半點不認輸地道:「我的也不差啊!怎麼都忘了眼前就站著個拔尖的徒弟?」
他師兄妹三人久不見面,一碰上了便似有聊不完的話題,自顧自的說個沒完,全沒注意曲兒瞧著他們三人看得出神。
殷毅勾起一抹唇邊笑紋,貼著曲兒的耳邊,輕聲說道:「江湖上的人們給師父他們三人起了個封號,叫『寰宇三傑』。三人是師兄妹,以陸師伯為首、以風師姑為末,可功夫嘛,卻是各有千秋,各擅其場。他們是打小就認識的,一塊練功、一同長大,感情很是要好。前些年師姑出外雲遊,一直不知下落,若不是因為你,怕是這時我們還收不到她捎消息回來。」
曲兒輕嚀著響應,想著師父原來是遇見老友,要不依她這段日子的認知,風飄飄哪裡會有說這麼多話的時候。
三人正忙著說話,游浩羊卻忽然轉過臉來凝住殷毅與曲兒。
他朝殷毅發話:「徒弟,你什麼時候要把你這曲師妹娶回家?」他的話語似兒戲,神情卻非常慎重。
殷毅與曲兒兩人聞言一怔,對望著發窘。曲兒臉上一股熱燙,雙頰染上紅霞地低下螓首,殷毅則一時說不出話來,僵在當場。
風飄飄淺笑道:「師兄,哪有人像你問話這麼直接?他倆久別重逢,體己話都說不完了,誰會先去想那一層?」
游浩洋濃眉一挑,「哪呢?昨晚都……」他話才說了幾個字,風飄飄與陸松塢連忙出聲截斷他。
「師妹新收弟子,改個時候要回雲湖去叩拜先祖。」
「是啊。」風飄飄淡淡含笑。要是讓這些小輩知道昨晚師父們為老不尊,這臉還往哪兒掛去?
殷毅與曲兒臉色僵凝在那兒,雖不清楚這些師字輩的究竟曉得多少,可昨晚……一定被看到了些什麼。
風飄飄忽然凝眉,「什麼味道?」
曲兒一聲哀叫:「糟糕!我的菜粥!」她急忙拔足往後頭灶邊跑去,殷毅朝他三人拱手一揖,快步跟上。
殷毅靠近曲兒鬢邊低語道:「昨晚……」
曲兒半回過臉瞧他,「好像被瞧了……」
呃……好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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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之後,誰也沒再提起先前讓人發窘的話題。
可能是身為女子的風飄飄對著童心猶存的師兄們先行叮嚀過了,才沒讓他倆再聽見那般大刺刺的間話。
爐灶的火一直燃著,從幾里外的村莊買回來的酒正隔水溫著,一屋五人,有的喝酒、有的喫茶,還閒情逸致地搬出了屋裡的木桌,不論輩分的圍聚一塊說著話 ;
「曲兒丫頭,你的事情我們都曉得了。眼下你有什麼打算?」發話的是游浩洋。
曲兒搖頭。「除了練功報仇,曲兒還能求什麼?阿爺這仇不報,曲兒一輩子會良心不安的。」
「你呢?」這回換風飄飄向殷毅詢問了。「曲兒執意報仇,你怎麼辦?」
殷毅溫雅卻正氣朗朗的回道:「師父,兩位長輩,其實就算不為曲兒,對於阿爺,徒兒也有萬般的愧疚。再者,連氏一門的人背信忘義,心術委實不正,在江湖上本就不走正途,雖然殷家已久不涉足武林之事,然而一旦對上了,那也不能畏縮逃避。」他這番話說得鏗然,語意十分明白,無論是以哪個角度去憑斷,對於連氏一門,肯定是要耗上了。
不論殷毅為阿爺報仇的意念,究竟是出於己心的多抑或是為著曲兒的多,他那一份真摯情感仍教曲兒衷心感動。
曲兒悄悄擰了身邊的殷毅,在他手背上留下一團小小的紅圈,殷毅會意,回以無聲的笑容。
陸松塢在眾人沉默之際,出聲說道:「既然決定好好習武報仇,那還是回雲湖去的好。那裡的環境可比這裡強得多了,練起功夫才能真正專心。」
「你以為呢?」殷毅貼近曲兒耳邊問道。
風色冷得像是可以掩沒任何一種溫度,然而在身邊,她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他的體貼照意與特有的男子呼吸氣息,白緲緲的絲縷微煙,一寸寸自她臉龐游過,就算眼前沒有這「寰宇三傑」,對於這樣的親暱,透在她皎白面容上的紅霞也一樣會忘情得氾濫。
她吸了口氣,欲蓋彌彰似的掩飾羞怯,說道:「陸師伯這主意真好!曲兒越快學好功夫,阿爺的仇便能越快了結。」
風飄飄接道:「既是如此,咱們明早便打道回雲湖。」
曲兒倏地想起了什麼。
「對了,師父。」她小心翼翼地自懷中取出一卷藍布,那與當日孟七巧贈她的是同一樣式,「這是完整的『淒霞劍譜』。」她將劍譜自布中拿出,放在桌上。
除了本就知情的風飄飄外,其餘人聞言皆是一愕。
殷毅首先奇道:「你是說,你手中的劍譜是完整的?」
曲兒微頷螓首,細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你是對這劍譜有所打算,才將它拿出來的吧?」殷毅問道。
她毅然點頭。
「對,我想學這套劍法。」眾人投眼看她,「我想用這套劍法去打連勝和連洪濤!要是他有命看我拿這套劍法向他討債,那時曲兒一定要好好挫挫他的銳氣。」
游浩洋拍手稱道:「絕啊!丫頭,等你學成了劍術,就算連洪濤再拿到這劍譜也不能算是獨步武林了。你這腦筋倒真是機巧,還曉得讓那老傢伙『看得到吃不到』啊!」
曲兒眉頭微微一鎖,「可是曲兒畢竟學武不久,這本劍譜翻來翻去也懂不了多少,要是師父您不介意曲兒學師門以外的功夫,還希望師父幫我瞧瞧這書裡到底有些什麼奇妙。」
風飄飄淺笑道:「那也沒什麼。都是武學,不需要特意分別。」她取過劍譜,細細地翻閱一回。
「那好。」風飄飄卷握起棲霞劍譜,翩翩起身,「我瞧這劍法還有些意味,不跟你們說話了,我後頭看書去。」
說完,她一陣風似的,旋往後院去了。
陸松塢與游浩洋兩人對瞧了眼,也相繼站起。
「師弟,酒快沒了,咱們一塊去買吧?」
「嗯,這主意好。沒想到這遠地村野裡還有這樣的好酒,是該再多喝幾口。」
他兩人邊走邊說話,卻也邊走邊回頭,瞟著殷毅與曲兒的眼光怪怪的,好似歡喜又好似戲謔,看得曲兒與殷毅兩個怪不自在。
所幸陸,游兩人輕功一使,便如騰雲駕霧似的乘風離去,要不,他倆還真不知該作何表情。
曲兒仰面說道:「殷大哥,既然決定明日回轉南方,我想咱們應該可以收拾東西了。」
殷毅微笑 ;
「我才來兩天,該帶回的只有一樣,而且也收拾好了。」他伸手將她圈在懷裡。
曲兒明白他的意思,雙頰惹上一抹飛紅。
「那陪我吧。一會兒再去捕些獸禽給師伯師父做晚餐。」
「嗯。」
兩人齊肩並行,一塊推門走了進去。
這次進去的不單只是一間屋子,同時,也是彼此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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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初露曙幕之光,殷毅等五人便已向峰下的村落前進。
從村子裡買了五匹腿力不壞的馬兒後,他們一行人才算是真正啟程上路。
曲兒從未騎過馬,這回還是第一次跨上馬背。瞧她那樣子,搖搖晃晃的,一旁兩眼緊盯不放的殷毅實在擔心她那嬌小的身子,會給馬兒行路的顛簸狀態給摔了下去。
他本來有意要曲兒與他共乘一騎,但曲兒怕馬匹同時馱著兩個人的重量會走不快,於是堅持著各自駕騎。
「瞧,我這不是越騎越穩嗎?」曲兒笑著向殷毅說道。
下了峰之後的路面較為平坦,對邊學騎馬邊趕路的曲兒來講真是輕鬆了不少。也好在如此,才沒教殷毅糾結的眉頭越打越緊。
不過,因為她還不是很懂得如何操控馬兒,是以不敢行快,任馬兒趿蹄肆跑,所以只能放慢速度,跟在寰宇三傑身後十餘尺,慢慢行動。
穿過了這片林野,一行人為求快回到雲湖而抄截小路,轉上山腰。眼前景色雖是一片深冬凜寒,卻仍有著茂密的林葉,凝凍著冬色葉黃紛紛。一處流泉清清串響,匯聚成一泓深不見底的潭水,這景色雖說不同,卻又有絲微相似,猛然一晃,真有幾分綠水潭的神韻。
曲兒神遊的凝望著週身的景致,心中情感牽引,念起這許多時間沒去看他老,一時愧疚萬分,差點控著馬兒往潭邊上靠,還好是殷毅時時盯著她,這才勒下她坐騎的行進,止下了可能的危險。
曲兒神色幽幽,她凝睇殷毅,悶悶說道:「殷大哥,你惱不惱我牽累你這麼多?」
殷毅皺眉。「怎麼突然說這種話?」不喜歡曲兒拿那麼生份的話問他,也不確定她這句話的疑問。
先前皺眉為的是擔心,這回皺眉為的是狐疑,無論是哪一個緣故,曲兒總不歡喜見他糾蹙著眉頭。
她驅使著馬兒靠近殷毅,伸指觸探他的眉心,一回又一回,細細撫順著攏聚的眉睫。
「殷大哥,你別生氣。」曲兒細聲說道:「我知道,其實報仇未必一定要親自動手,可以花錢買殺手,或是將這事公諸天下,請武林人士一塊公敵他。可是……」她蛾眉一攏,匯積著新仇舊恨與傷感懷念,「我選了一個最是麻煩迂迴的方法,累得你要和我一塊南北奔波,還要回雲湖練功--」
曲兒還想再多說些什麼,殷毅卻將話給打斷了。
他伸指貼在曲兒雙唇上,講道:「我曉得阿爺對你的重要,也能清楚你想親手為阿爺報仇的心情,這世上有些事是無法假手他人去做的,對你而言,阿爺的仇就是如此,這些我心裡都明白。所以,以後你再別和我說這些生份的話,只要是你看重的,我便不會等閒視之。你我日後是要長久在一塊的,所有你的事情我都要陪你一起。」他的語氣是溫文卻堅定。
曲兒些微一愕,她還從未見過一向溫文的他會有如此強硬的口吻。許多滋味霎時溢上心頭,知道他是這麼體恤著自己,她胸中-是柔情百轉。
她含笑答應,他頷首示意,彼此的默契已不需要無謂的言語編替。
「跟上吧,師父他們走得遠了。」殷毅勾起唇邊笑意。
輕策韁繩,馬兒踏起小快步向前方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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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趕了好幾天路,這日,一行人來到江南之境。
曲兒心頭惦含著阿爺,想在回雲湖之前去拜一拜他老人家的墳塚:而殷毅倉卒離家北往,多日未捎音訊,也想回家一道,好將這陣子的事情與母親仔細稟明。
但是,通往雲湖與揚州的路正好分岔,寰宇三傑無意與殷、曲兩人同行,於是他三人便先自取道回雲湖去了。
回到殷家莊,殷毅與曲兒自然匯聚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殷毅向殷夫人稟明一切事情與他對曲兒的心意後,他被母親召進房去,母子兩人談了許久的話,方才執手偕笑的出了內室,曲兒原本焦慮不安的心思也才得以舒緩。
在殷家莊逗留兩日後,殷毅與曲兒拜別殷夫人,兩人重新跨馬上路,預備先到綠水潭邊祭拜阿爺後便立刻轉往雲湖。
馬蹄踢踏,林野飛沙,走在通往綠水潭的路上,曲兒兀自心念百轉。
曲兒壓不住心底事,開口說道:「殷大哥,這兩日在莊裡我不好沒事跑去找你。可我老想知道,那日你和你的娘親是說了什麼?怎麼這兩天她瞧我的眼光……怪怪的?l雖然是面帶笑意,可她就是有著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殷毅笑道:「她說,我和我爹一樣,都很會挑媳婦。」
那日,殷毅在房中向母親詳細說了曲兒的一切。殷夫人聽了之後,十分感動於她的孝心。雖然之前對曲兒未曾有過鮮明的印象,但照她對親生兒子的瞭解,她相信曲兒確實是位好姑娘,所以盤桓殷家莊的這兩日,殷夫人是拿她當自家兒媳看待,自然與一般人有所不同了。
殷毅這話說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曲兒哪可能不懂?
猛扇了好幾回的眼簾,輕翳著羞澀,她轉念一想,心有所感地道:「與阿爺在揚州落腳也好些個年頭。可從前卻沒見過你半點面,想想還真是奇怪。」
殷毅微笑,私下低語了聲:「還好。」
「什麼?」聽不清他講了什麼,曲兒偏過臉朝他詢問。
「我說,還好。」殷毅笑容滿滿。
「無論以前是不是見過面,還好我總算是遇見了你。」瞧曲兒一臉疑惑,他牽動唇角,輕聲說道:「記不記得你曾聽小桃兒說過,世伯有意將七巧許配予我?」
曲兒猛力點頭,
「其實後來想想,我與七巧兩人心中雖認定彼此是兄妹,可長輩們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或許在他們眼底,我與七巧稱得上是青悔竹馬吧。」
曲兒俏臉突然僵硬,心頭一聲驚疑,惶惶著殷毅接著要出口的話。
見她臉色凝斂,殷毅心中又喜又憐,想她是真心把自己的舉止放在心中才會出現這難得的不安。殷毅一時情生意動,他勒馬止步,舒展臂膀,一把將曲兒自馬背上抱過自己懷中。
他摟著,緊緊的。
曲兒莫名其妙地問道:「怎麼了?」兩人相處久了,連一些簡單的用詞都變得相似相彷了。
「要是以前,孟世伯若要我娶七巧,或許我真會迎她入門,不會有任何質疑。但現在不同了。」溫潤的薄唇,呵動著平滑凝穩的氣息,在曲兒耳邊低低傾訴,引得她心頭連跳了好幾跳,潮臊雲霞再惹紅光。「你出現了,來得恰是時候。」
曲兒杏眼圓睜,像是懂得了他的話語,卻又有著一絲不明所以。
「我愛她憐她,把她當成自家妹子;而她敬我從我,便如同哥哥一般,這與我喜愛你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同樣是牽掛,但對於曲兒,他卻有著一份想要擁有的念頭。這是未曾出現在他與七巧之間的一種特殊情感。
「可那有什麼好呢?」曲兒認真聽講,發出疑問。她現下孑然一身,沒財沒勢的,好在哪裡呢?
「當然好啊!」殷毅難得誇張的眉開眼笑,「和自己心中真正的所愛共偕白首之約,那便是幸福。若是我真的糊里糊塗的娶了七巧或其它的女子,臨到終老,心裡終究不免有所憾恨。」他輕輕將自己的臉移近曲兒的面頰,「還好你出現了,還好。」
自他懷中,掌中,甚至是臉頰上傳遞而來的溫度,像是尋到了回返的歸途,細細密密的滲進曲兒的肌膚血骨中,令她情不自禁的回身擁緊他寬廣的肩頭,感受著屬於一位名叫殷毅的男子的特有氣息。
這是一種擁有的感覺,一副真實的軀體與真心的愛轡。
以往在破廟裡混日子時,她從沒想過這些兒女情事,只要有口飯吃,那便是天可憐見了。而今,她雖然失去了阿爺,卻明白了另一種情動,並且也真實的擁有著。
命運究竟是怎生輪轉?當初一時興起的貪念居然成就了今日的兩心相許,那是她萬萬始料未及的。在經歷了生命中的生死離合後,能與真心牽念的人相守一塊確實是種幸福。
他說得對,還好,還好彼此都出現在對方的生命中,沒有錯過。
「是緣吧。」曲兒嚶嚀輕語。「阿爺跟我說,人與人能夠相遇相知都是緣分使然。要是我與你沒有緣分,就算在城裡再待個十年八年的,只怕也是未曾相識。」
「嗯。」殷毅輕聲哼道。
緣分,嗯,他喜歡這個說法。
「我想,我知道殷大哥說的幸福是什麼感覺了。」
「你知道了?」他問。
「嗯,我知道了。」她回答,答案很肯定。
馬兒登轉山腰,再走段距離便要抵達綠水潭了。
「快到了。」殷毅輕聲提醒。
「嗯。」曲兒應了聲,深深沉溺於身前這副胸懷的溫暖幸福之中。
阿爺,曲兒好想您,您在天上過得好嗎?曲兒現在過得很好,請您不用擔心,殷大哥待曲兒很好,曲兒再不會讓人欺侮了。
曲兒把臉深深埋進殷毅的胸膛,聽著隱隱約約的心跳聲,感受著存在,她好喜歡,真的,這樣的感覺教她好是依戀。
原來,貪是會上癮的。
她開始覺得自己變得貪心了。她想霸佔著這份溫柔、這份依靠,這樣讓人心思繾綣的愛瞵與這樣一個疼惜自己的男子。
她想這麼一直貪心下去,一直一直,霸住這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