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爾驚駭地張大眼睛,他的咒罵被眼前金屬物鋒利的光芒卡在了喉呲裡,刀子慢慢靠過來,緊緊抵住他頸上的大動脈!這個混蛋不是在和他開玩笑?他想,可是沒有力氣抬眼去看身邊的罪魁禍首,開過光的刀子寒森森的觸感正在他的動脈上輕輕摩擦。
他吞了吞口水,甚至不敢用大一點的力量來呼吸,那鋒利的刀刃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聽著,你不能這麼做!你瘋了,這是犯法的……”他小聲說,最後一句像是在呻吟——顯然法律對這種人沒有作用。
“你害怕嗎?”男人柔聲說,在他耳邊留下情人一般曖昧的氣息。刀子慢慢往下,緊緊貼著他的軀體,從胸口移到小腹,米歇爾連深一點的呼吸都不敢做。他以最小的動作快速地點了一下頭,刀子慢慢離開,他長長呼了口氣,給肺裡補充必要的空氣,他抬起頭,那男人正看著手中的刀,不……他是透過刀子在看自己!米歇爾覺得心髒像被捏住了般難以跳動,恐懼讓他呼吸困難!——匕首的離去只是因為那人在盤算:從哪裡下刀好呢?他絕望地回憶著關於書上寫的對付殺人狂的方法,他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磕磕巴巴地試圖交談,“喂,請不要這樣,你看,我和你根本不熟,你干嘛一定要拿我開刀呢……”
“哦,這和熟悉與否沒有關系,我已經嘗過你的滋味了不是嗎?”男人笑著說,“令人難忘的快感,所以我又來了。”
米歇爾呻吟一聲,“可是你不需要拿著刀子——”
男人搖搖頭,眼神像在看情人一樣溫柔寵溺,“不,親愛的,必須這樣才能得到我要的東西。那天我強暴了你後,終於明白我的渴望是什麼了,那以後我不斷去尋求,但遠遠不夠……”刀鋒緊貼著米歇爾的臉頰,留下溫柔戰栗的觸感,“米歇爾,你的眼神因為恐懼、鮮血和痛苦而變得那樣誘人,這讓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我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米歇爾的眼睛追隨著那危險的刀鋒,結結巴巴地說,“你本來就是活著的,先生,你……你如果想證明你還會像活人一樣覺得痛,可以用刀在自己身上刺幾下,刺在我身上您是不會感覺到的……”
“不,只有你的眼神會讓我覺得心中悸動,以前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一直以來我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完全不用去費力氣爭取什麼。我生下來以前就有花不完的錢,食物會在吃飯時從盤子裡長出來,漂亮的床伴應有盡有,堆砌在我腳下隨我取用,或是一腳踢開,理所當然。可是真是無趣,我呼吸感覺不到肺部被氧氣填滿的感覺,吃再多精美的美食也味同嚼蠟,再美的男人或女人,都無法讓我感覺到做愛的快感!可是你!那種你所給予我的活著的心跳加速,胸中悸動的感覺多麼美好,讓我迷醉,我忘不了你,我需要你……”
米歇爾干笑,“比起我來,你更需要心理醫生……”
男人聳聳肩,擺弄著刀子,“我有很多心理醫生,他們只會胡說八道。他們不能讓我活著,這點遠遠不如你。”他輕輕說,“我渴望那種感覺渴望得快瘋了!”
米歇爾覺得自己完全看不到任何可以解決問題的契機,這男人是個徹底的神經病!他絕望地看著他用刀子割開他的外套和T恤,拉開他的皮帶,再次告訴自己要冷靜。“你會殺了我嗎?”他問,感到他刀鋒走過的地方,即使沒碰觸到皮膚,卻涼颼颼的。
男人正在很享受地慢慢割開他的長褲,“我不知道,寶貝兒,”他笑了,“這得看你的運氣。”
他把被他徹底割破的長褲丟開,然後開始割開他的內褲。米歇爾下意識地並攏他修長的雙腿,“喂,”他突然開口,“我……我會聽你的話,所以我可不可以現在賣身?”
男人揚揚眉,輕輕笑了,“哦,可以,親愛的,說說看,這次你想通過你的身體得到什麼?”他的手挑逗地撫過他的腰身,米歇爾戰栗了一下,但是他極力抑制著自己。
“你可能會殺了我,所以我……我得要貴重一點的東西,我是說,如果我死了……”他緊緊咬住下唇,強調著,似乎不習慣於這樣說出這樣可怕的未來。
男人感興趣地把玩著刀子,“你想要什麼貴重的東西?”他問。
“我要紐約二月十四日晚上八點,停電三分鍾!”米歇爾說。
“什麼?”男人無意識地問,沒反應過來。
“我要全紐約在二月十四號晚上八點停電三分鍾!”米歇爾鼓起勇氣再次重復了一遍,“行嗎?”
男人遲疑了一下,“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干嘛要他們停三分鍾的電?”
“實際上,我還想要一個大煙花,這個可能容易點,在那時候放上天空,煙花上寫著:珍妮佛,我在裡約熱內盧等你。”
“珍妮佛?你女朋友?”
“哦……”米歇爾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不是的。她是我在紐約一家醫院裡打工時認識的病人,她有後天性的腎衰竭……我怎麼能當她男朋友呢,她那麼優秀,等病好了以後,她會成為一個上流社會美麗高貴的淑女,嫁給一個英俊優雅的、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有一個天使一樣的孩子,幸福快樂地過一生。”他露出一個讓人目眩的笑容,“我只是個遠遠看著的護花使者,我不配擁有她,只有更加優秀的男人才能讓她幸福……”他溫柔地說。
“哦?說說看,”男人把玩著匕首,似乎被勾起了興趣,“你喜歡她?”
“啊,每個人都會喜歡她的。那個時候,那麼多人在洗腎時疼得要死要活,她卻總是很安靜,甚至是笑瞇瞇的,她和我說因為洗完後就有一陣子不用洗了,所以當然很高興……哈,真是個傻瓜!我……我真的很想看她長大,變成個優雅漂亮的女人,她一定會讓很多像我這樣的傻小子神魂顛倒!”他輕聲說,聲音裡帶著憧憬。
“你們沒在一起?”
“不,她家人不許她和我來往,其實有什麼關系呢,對她我不會有任何癡心妄想!她現在在家裡養病,我答應過她會成為一個有身份的人,然後去接她,所以我來這裡演電影,我沒有什麼學歷,但是我長得還不錯,這是我唯一能快速成名的道路……她給我發過電子郵件,說她住的地方很高,可以看到一整片天空。我答應過今年情人節送她禮物,她一定可以看見的……也許她看不見,但她會聽說的……她喜歡煙花,托那些該死的沒有死過的小說家和詩人的福,說那代表什麼瞬間的燦爛和輝煌,死亡的美好……她迷戀那些東西,總以為自己會死,她還是個小孩子呢……該死的,她也許早就死了!只是我不知道!但是也許她還活著,我得讓她看到……怎麼樣也好……”
他激動地拉拽了一下被束縛住的雙手,手銬發出冰冷的金屬撞擊聲。“求求你,先生,我得幫幫她!她以前和媽媽住在裡約熱內盧,她母親是個保護動物的義務工作者,照顧那些大鸚鵡、角鴨、無尾熊什麼的,母親死後她回紐約和父親一起生活,可是她不喜歡那裡,她想回去……她討厭沒完沒了的霓虹燈,她都看不見星星了!我答應過等她病好了和她一起去裡約熱內盧,一起做動物保護的工作,我答應過會和她一起考獸醫資格……”他滿懷希望地看著對面的男人。
“只有我可以幫她……她說只有我可以幫她,”他哀求道,“我怎麼能幫她呢,我自己的生活都一團糟,我連家人都照顧不好,我父親每天酗酒,大聲詛咒這個世界什麼也沒有給他,我走時他還待在強制戒毒所裡!母親兩年前死於肺炎,我搶劫,偷竊,為了保命出賣同伴……現在芝加哥的那些混混們還在找我呢!那些電影裡的英雄全都是騙人的,每個人該死的都有自己的一攤子爛事,怎麼還能拯救別人……可是她說我可以救她!她說我讓她希望能活下去,成為一個優雅的有魅力的女人,她希望我看到那麼美麗的她……”
他蜷起身子,把臉埋藏在雙膝間哭泣起來,“我得幫幫她,先生,如果我死了,請你幫幫我……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你可以殺了我,但是請——”
“如果你活下去,我就答應你的要求。”男人淡淡地說。
金發的男子猛地抬起頭,他雙眸中的希冀讓它像兩顆無比深邃的藍寶石,閃耀著美得難以直視的光芒。
男人著迷地看著他,“你有一雙很美的眼睛……”他輕聲說,突然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金發。“恐怕你征服了一個你不想征服的人。”
刀子劃開米歇爾的最後一件遮蔽物,他把它扯開丟掉。
他拉開他緊緊蜷在—起並且試圖抵抗的雙腿,擠進它們中間。“好了,可以開始了。”他說。
那軀體充滿力量與優雅的線條,每個細胞透出來的年輕的美感讓他呼吸急促。
盡管那人緊緊蜷縮在一起試圖收斂那些東西,但那些青春的張力仍難掩野性而誘惑地延伸著,從他的每一次呼吸中透露出來,讓人渴望撕開他的身體,把那讓人發瘋的性感揪出來!“我會活下去的。”他聽到米歇爾的呢喃。
手中的匕首在那人赤裸的肌膚上游移,准備下刀的部位。米歇爾害怕地屏住呼吸,雙手被手銬牢牢地銬住,雙腿分開纏在他的腰上,腳踝可以感覺到西服布料的觸感,背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
米歇爾瞇著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身體在晃動,鮮血則順著小腹不停地流下來,地板被浸濕了一大片。
意識變得模糊,好像過了很久,他聽到一個溫柔而充滿同情心的聲音說:“別害怕,米歇爾,醫生很快就要來了,我剛剛打電話叫了最好的醫生……”
他閉上眼睛,聲音很遙遠,聽不清楚,但仍在他耳朵喋喋不休,像是只蒼蠅或別的什麼。他已經沒有力氣恐懼了,他很想睡覺,可是卻覺得也許睡著了就不會醒過來了,這讓他有一種恐慌感!不,他不想死!他還有很多的事沒有做完——他付出的那些,他渴望的未來……他不想失去他的未來,他不想死……
“我不想死……”他喃喃地說,那遙遠的聲音似乎又清晰起來,無比溫柔,“很疼吧,忍耐一下,你不會有事的。”
他想叫那瘋子滾開,可是沒有力氣,他的手被放了下來,一雙溫暖的手臂摟著他,恐懼讓心髒一陣陣緊縮,可他只能待在那裡。
男人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手掌和衣袖,似乎有些奇怪,想不到人身體裡竟然會藏著如此多的紅色液 體,剛才明明流了那麼多。他用沾著血的手指撥開他額前的金發,留下一道艷麗的血痕。“別害怕,親愛的,我在這裡,醫生很快就會來了……”他柔聲對懷中半昏迷的人說,用充滿同情心與溫柔的眼神看著他。他多麼可憐,就快要死了……
“你不能睡著,不然你就不會醒了,”他回憶以前學過的急救方法,“聽著我說話,可以集中精神。”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那插在小腹上的刀柄,刀柄的轉動讓血更多地流出來。
那蒼白的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他俯下身,輕聲問道,“你需要什麼,親愛的?”
他聽到那虛弱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幫幫我……”半昏迷中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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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人把完全處於休克狀態的米歇爾交給他叫來那堆足有世界級醫院規模的“家庭醫生”時,他說不准他是不是已經死了。他坐在救護車裡,用手帕擦干淨手上的鮮血,一邊問其中一個醫生,“他會死嗎?”
“不知道。”醫生不耐煩地回答,對處理他留下來的麻煩習以為常,這位少爺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迷上了虐殺游戲,“生存和死亡的機會一半一半。”——在他手下有救活的,也死過不少。
男人看著擔架上米歇爾蒼白的臉龐,死神的氣息覆蓋了他俊秀的面容,看上去像個什麼沒生命的物體,而不是剛才那個洋溢著年輕與優雅魅力的男人,儀器上的心跳是一條安靜的直線,一堆的醫生們正在那裡混亂地做著電擊和輸血。他突然沒來由地覺得驚慌。這情緒讓他跳起來,一把抓住身邊醫生的衣襟,“無論如何要救活他!”他命令道。
正在輸血的醫生不耐地看著雇主急切的表情,對於一個曾在精神病院住過不少時間的主子,他得習慣他任何的突發奇想。畢竟他是位外科醫生,而非心理醫生——他沒必要研究他莫明其妙古怪行為。——如果不是他夠有錢,他現在仍更適合穿著縛身衣待在沒有窗戶的小病房裡。
他看了一眼躺在那裡蒼白英俊的男人,儀器上顯示他的心跳正在慢慢恢復,並越來越有力。“他不會死的。”醫生冷漠地說,言語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他有非常強烈的求生欲望。”他會救活他,任何一個想活下去的人,都值得用盡全力去救活。
男人轉過頭,伸手握住那只被單外蒼白無力的手,輕聲地自語,“你真的那麼想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