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魂戀人 第七章
    生命中最要緊的事,是學著「付出」愛,以及「接受」愛。

    ——摘自墨瑞-瓦茲《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

    05:15PM

    她……可愛嗎?

    路過醫院旁邊的鏡子,凌艾荷不自覺地往鏡裡看去,卻失望地發覺鏡子上沒有她的影像,鏡面上的是透明的,而她不是實體。她緩緩地放下了在頰邊的手,像是突然對自己已經習慣的容貌無法確定。

    她知道在外人的說法裡她是美麗的,她從小就被人稱讚是美麗的小女孩,但她始終無法相信那些人的說辭,也許他們是在口頭上奉承她,因為她顯赫的地位;長大後,成熟和幹練之類的形容詞開始在她的生命裡出現,人們不再注意她的容貌,而對她的工作能力給予讚許,但她明白,在初成長的青春期,她曾仔細觀察過自己,不免也和家裡的其他兄弟姐妹比較。

    她曉得自己長得一點也不特別,她沒有老五那雙會說話的晶瑩大眼、沒有晚晶不食人間煙火的靈秀氣質、沒有慕容的英氣、更遠不如瓔歇的冶艷,她的五官組合起來並不難看,但是平凡無奇,略薄的雙唇和尖銳的鳳眼只給了她更多的陽剛與冷冽。適當的妝扮讓她尚可評為中等美女,但那只是表面的修飾,和凌家每個帥哥美女相較之下,她像只醜小鴨。她讓他人臣服她的美麗來自於她的自信,她的自信帶給眾人她絕不輸人的錯覺。她常聽人讚美她的冷靜、機智、美麗,但……

    可愛?這種只會出現在其他人身上的讚美詞,她從來無緣得過。凌艾荷直覺地飄進她的病房;在上方俯視著床中央被各種儀器包圍的肉體。

    那就是……她嗎?凌艾荷微微地擰眉,像是不認識床上躺的女人到底是誰。略微浮腫的素淨臉蛋泛著毫無血色的蒼白,即使平靜也仍然上揚的柳眉像是對世人宣告她的固執,嘴唇全然沒有女性的柔美,緊推成剛硬的線條……這樣躺進醫院仍表情頑固的女人,這樣的她……叫「可愛」?

    「你決定回到你的身體裡了?」閻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邊,半是訝異她突然回到自己身軀的身邊。

    凌艾荷側過頭,不自覺地將眉頭皺得更緊,「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那麼能告訴我,你為何回來?」

    凌艾荷緩緩地一笑,「我只是突然忘了我長什麼樣子。」她看著床上陌生的身影,聲音有點苦澀,「當一個人忘記自己長什麼模樣的時候,那種感覺很悲哀,大概沒有人像我這樣吧!連自己的模樣都記不清楚。」

    閻月沒有回答,但是他同樣地也望著她的病床,然後擰起眉頭瞪著病房裡蹲在角落的另一個女子,「她在幹麼?」曦曦嗦嗦的,到底在做什麼?

    「那是老五,大概在翻醫院裡的垃圾。」凌艾荷難捺地笑了笑,「大概現在輪到她來看守我,而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她只好翻垃圾解悶。」

    他確信他沒聽錯,但凌艾荷卻說得很輕鬆,似乎這樣再正常也不過了,「翻垃圾?」閻月的聲音有些古怪。怎麼會有人閒來沒事就把翻垃圾當興趣?又不是流浪狗,就算是流浪的動物,翻垃圾也是為了找食物,可她……

    「別懷疑,我們家的小孩或多或少行事作風都有點古怪。」凌艾荷絲毫不以為杵,「換句話說,我們家每個小孩都是別人眼裡的『怪胎』。」

    「但你並不怪。」閻月懷疑這是她另一種貶損自己的說法,「你有你自己獨特的想法,這是你的優點。」

    「那麼你覺得老五的行為就很特殊?」凌艾荷彎嘴笑了笑,「別小看老五,她是家裡的頭號間諜,連正牌的特務都會栽在她手上,垃圾裡頭隱藏了許多你想藏也藏不了的秘密,不信你看。」她指了指進門的耿震華。

    後者正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將凌艾羽手中的垃圾放回原處,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小偵探,在照顧你姐姐的時候就不能暫時停下你的研究嗎?也許垃圾堆裡頭會有細菌,反倒會害了她。」

    凌艾羽聞言臉色大變,不安地望向躺在床上的凌艾荷,「我……我不是故意的……」糟糕,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耿震華笑了笑,「現在才想到?找出什麼東西了?」

    「老爸今天早上八成帶了報紙進來看,紙簍裡還有幾張面紙,從使用面積來看應該給大姐用的,還有一隻丟棄的原子筆,看來大哥進來過了,還有,大概十點前有護士進來,因為裡頭有裝針的塑膠袋,小弟八成也來過,垃圾桶裡有擦拭桌面用的面紙,他可能在這裡算牌……目前只我得到這些,除了二哥和三哥在這裡留下的東西還沒找出來,其他大概都齊了,而且也可以知道進來的順序。」她觀察的果然非常仔細。

    「真可怕。」聽完凌艾羽一堆的報告,閻月不禁為她的檢查佩服萬分。他看著露出笑臉的凌艾荷,困惑究竟凌家給予孩子們什麼樣的教育,為什麼每個孩子的個性都如此的不同?「我連問都不需問了,她真的是小間諜。」

    凌艾荷不置可否地微笑,心裡隱約地因老五所說的話而有絲動搖。她的家人似乎在今天為了她都放棄了正常的生活,沒有人去上班、上課,只守在醫院裡頭看著她及處理她留給他們的麻煩,她如此無情地丟下他們,卻沒有人為此發出怨言。她不問為什麼,因為她明白所有凌家人都像是個完整的圓,只要缺瞭解一角,就不再是個圓了,他們這麼做,只會更加突顯出自己的任性。

    凌艾荷瞅著老五,她坐在自己的床邊瞅著自己,神情有些說不上的落寞。凌艾荷突然猛然地轉過身,不忍再去面對家人的詢問和關心,「走吧!」

    「你想離開?」閻月看著她臉上閃過的哀傷不禁詢問道,「你可以有機會讓他們不再難過,為什麼你不願去做?」

    凌艾荷抿了抿嘴,像是個不想回答。她明白自己自殺在家人的眼中絕對是個錯誤,但她的悔意卻無助於事實,她是可以回去,但是回去之後呢?再度面對同樣的生活?再度讓自己變成一個無心的人?這就是她為了挽救家人不再傷悲最好的方式嗎?回到軀體裡有可能仍是個錯誤,因為她失去了生存的目的,誰能擔保她回到同樣的生活後,她這輩子不會再有情緒低落到想自盡的時候?

    閻月深深地歎了口氣,握住她的肩,「你真的很與眾不同,而我實在無法瞭解你在想些什麼。」

    「是嗎?」凌艾荷飛快地抓過他的手往嘴邊一送,牢牢地咬住了他,唇邊淡淡地牽出一抹冷淡的笑容,「我想咬人。」

    冬日的陽光逐漸隱沒在山頭後,留下滿天略暗的酒紅,地面上緩緩從四處不規則地亮起夜燈,企圖將白日的活力延長至無限的時間,日復一日,直到所有的聲音淡化至時空不知名的角落,黑夜,仍不停地漫來。

    昨天的同一個時刻,她是否注意到了相同的景色?凌艾荷站在另一個過去她不可能站過的角度浮在半空中望著天色。昨天的這個時候,她對自殺這個問題想都沒想過,更沒可能去想她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錯,她只是將窗外的景色當成例行的交替,結束一天的行事,計劃著她的明天要做什麼。

    做什麼?她自嘲地搖頭輕笑,「知道明天要做什麼」曾是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彷彿放縱了自己一天的生命就是浪費了她的光陰,她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忙碌地活著,無暇多顧慮週遭的事物,好似若她放過了一天,世界會因她而停止運轉。然而事實上,她並非太陽,她消失了,世界也沒有因她而停止週而復始的轉動,是什麼樣狂妄愚昧的自負,造就了一個其實不明白自己生命真正存在意義的人?

    「你笑得很詭異。」在她身邊依舊沒有缺少她的「忠實監護人」,閻月靜靜地瞅著她頰側翻飛的秀髮,瞬間突然有個錯覺,恍若她的身影在下一刻就會魂飛魄散,幻化為無數的羽紱向天際散去。他驀然在伸出手抓住她,心裡泛起莫名的一絲恐慌,怕她真的如他所想像的,飛到不知名的地方。

    「怎麼了?」她回眸輕笑。另一隻柔荑撫上他抓著她的手,眼裡泛起疑問,「想被咬?」他的手握得她好緊,可她卻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抓著她。

    冰綠色的眸子眨了眨,確信手中握有的仍是她纖若無骨的柔荑,閻月的心中多了一份她仍存在的穩定;淡淡地扯開一個微笑,「只是怕你再跳一次樓。」他故意勉強自己忘掉方才突然產生的幻覺,還是……因為害怕她突然消失的那種怪異的惶恐。自己是怎麼搞的?怎麼會做出一點也不像是他會做出的事?

    凌艾荷因他的話而笑了出聲,「我現在沒有實體,再跳一次樓會有什麼損失?」在她仍活在她的身體裡時,他都眼睜睜地望著她跳了,怎麼現在反而像個正常人,害怕她從醫院的頂樓跳下去?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個靈體,是不會摔成碎片的那種。

    「也對。」閻月緩緩地鬆開他的掌握,「我忘了你是生靈。靈體和實體的確不同,但是跳樓的動機永遠可以相似。」差點忘了她只是個仍有人形的靈體,和生命終結後的那種靈光是不同的。

    「你不也是靈體?」凌艾荷直覺他的話裡有漏洞。

    閻月搖頭,「不,我是實體。」

    「實體?」凌艾荷可驚訝了,「但你和我一樣,能浮在空中、穿透物體、別人同樣也看不見你……」他所有的特點都和她相同,他怎麼可能是實體?

    「因為我一直在另一個次元裡。」閻月緩緩地說道,「空間其實是個重複的組合,但人類肉眼所見的只有一個三度的空間,於是他們看不到我,我在另一個空間說話、飄動,同樣的我也存在於這個空間。」

    凌艾荷納悶地搖了搖頭,「這很難理解。」既然是實體,又怎能在兩個空間裡自由的移動?這完全沒有根據。

    「我明白這很難理解,但事實的確存在,這個空間不僅止於人間、天界、冥界、魔界,甚至是歷史上你曾看過的每一個朝代,都在相同的時間裡同樣的運行著,沒有所謂的停止,也追尋不出它的開端,當時空意外的相互交錯重疊時,你才看得到和你交疊的另一個時空。」閻月指了指自己,「而我,生於冥界,天生具有來往人間與冥府的能力,這是我的特殊,卻也是我應盡的義務,我必須引導靈體從一個生命的結束到另一個生命的產生。」

    「這麼做……不悲哀嗎?」凌艾荷輕輕地問道,她想起他取人靈體時的那抹令她駭然的驚懼,但他卻可以無視於所有的感情取走那個小男孩的靈體,「因為你具有勾魂使者的使命,於是你得放棄你的感情,冷酷地帶走一條生命?」

    閻月沉默了下,凝視著她愈發困惑的臉龐,「這不是冷酷,也不是無情,當一個軀體運轉的時間到了極限,靈體終究會離開軀殼的。我若不幫助靈體離開他的身體,身體仍然會死去;到時靈體找不出可以歸屬的地方,只能在人世間縹緲,直到有一天靈體的能量消失,一時衝動的同情反倒害了那名可以得到新生命的靈魂。」

    「那麼……你的感情呢?」她不相信他在看到人痛苦的時候可以視而不見。

    「感情可以淡化為回憶,有了回憶,就證明生命曾經存在。」

    凌艾荷無奈地苦笑,「這聽起來……很諷刺。」原來每個人都有不得不作的事情啊!就連他也不例外。為了幫助那個小男孩,他將他的同情轉化為取得靈魂的力量,這樣真的是對的嗎?生命的到來後,便等著生命的結束,最後留下的東西卻只是在每個人心中的回憶,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凌艾荷努力地咬著唇,將飛速泛起的淚水逼回原處,卻教眼尖的閻月發覺她眼中隱約閃動的淚光,他迅速地扳回她的臉,強迫她正視著他,「為什麼哭?我說了讓你難過的話?」他不解地瞅著她,蹙起眉頭壓著她的眼角,低沉的嗓音不自覺的流露出焦急的心慌。

    「沒有。」凌艾荷拚命地想移開她的眼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但她在冰綠色的眸子裡沒有看到冷淡,反倒有濃得讓她逃也逃不開的關心,「不要管我,我只是……很沮喪……」

    閻月將她納入懷中,沒有多加追問她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她其實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不若她外表給人那樣堅強的錯覺。逞強讓別人看不到自己的脆弱就不會痛苦嗎?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他心疼那樣的她,害怕得不到別人的認同於關愛,於是她就拒絕去接受愛,刻意迴避掉所有人對她付出的深厚感情。

    她在他的懷裡哽咽了幾下,終究忍不住地痛哭失聲,將她心中的沮喪盡數釋放出來。她說不出自己為何沮喪,但那不是歇斯底里的情緒低落;她早就明白了,她的生命中一直缺乏著某樣她不知名的東西,但她想盡辦法地逃避,信任自己只要夠堅強,沒有找尋到那樣東西也沒關係,結果她……

    凌愛荷無法解讀自己的舉動,她這麼一個自詡成熟穩重、在商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武則天、將屆三旬的冷靜女子……此刻竟然如同個孩子般地偎在一個她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懷裡大哭,然而她卻不覺得這是件令她相當尷尬的事,反倒再自然不過了,就像她終於在心底深處找到了一件珍貴的寶物。她緊緊地在他懷中攀附著,吸取他身上所有傳來的溫暖。

    原來……原來她渴求的是一個溫暖地、不用再偽裝堅強的地方,一個累了她可以依靠停歇的懷抱,一個她即使做錯事了、也會支持她找回正確答案的人……

    心裡長久以來堅固厚實的城牆逐漸崩裂,她卻明瞭那是這個擁著她的男人將它瓦解的。為什麼一個死神的擁抱竟是如此溫暖?相同的疑問不斷湧上她的腦海,他的熱度緊貼著冰涼的肌膚襲來,泛起末梢神經神奇又微麻的感應,心臟猛烈地在她的胸膛震撼著,她說不上來那是因為溫暖而帶來的刺痛,抑是她的心冰封太久,在試著重新開始跳動時,久未熟識的共鳴?

    她的淚水全留在閻月黑色的外袍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他懷裡哭了多久,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厭煩,不問原因,用著他一貫的包容放任她的哭泣,更顯得過多的詢問和安慰都是多餘的。其實在很多時候,人常常為了不知名的事情哀傷,而她正是如此。

    凌艾荷緩緩地深吸了口氣,隱約地感覺到空氣中那抹若有似無的親暱,獨特的男人的味道在她的鼻腔充斥著,卻不難受,更加帶給她安心的感受。她明白他支持她,何時她難以對人產生的信賴卻在此刻萌生?緩緩地,在她不自覺的情況下,內心深處裡她開始信任這個如謎般的男人。「閻月。」她喚道。

    「好點了嗎?」迷人的嗓音低沉地從她頭上傳來,閻月輕輕地觸撫著她的頸背,彷彿在撫摸一隻被他嬌寵的貓咪。

    「為什麼對我好?」凌艾荷不能理解他為何會對她這麼好,就因為他是她這一天的監護人嗎?或是他對每個迷失的靈魂都以相同的慈悲看待?

    「對你好需要有理由嗎?」閻月反問,冰綠色眸子裡閃過些許不知名的光芒。

    凌艾荷抿了抿唇,半是訝異他的回答是那麼理所當然,好似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應該無條件承受她所有的情緒。他不是她的愛人,兩人甚至在昨天之前未曾見過面,他怎能那麼神通廣大,讓不曾和家人敞開過內心的她,對他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卸下所有的防備?

    「你會寵壞我的。」她勉強地笑了笑,將她的頭整個依在他的胸膛間,聽他的心跳,「而且我會咬人。」死神原來也會有心跳,凌艾荷暗自嘲弄自己的天真,別傻了,那一點也不奇怪,仍是靈體的她都能有心跳了,為什麼他不可以?他說過他是實體,不是嗎?

    閻月嘴邊勾起一抹笑容,「你很喜歡威脅人,但是在咬人之前通知即將被咬的人,咬人的樂趣很可能會降低很多。」

    「那麼你的意思是要我不用向你報備?」凌艾荷咧開嘴,狠狠地在他臂部咬了一口,完全不留半絲餘力。

    閻月擰眉倒抽了口氣,在他的預料範圍內,他也沒想過她會用那麼大的力量去咬他,好像想將他臂上的肉給扯下來似的,他苦笑地對上她異常發亮的黑眸,在其中看到了她的試探。他咧開嘴笑得很淒慘;「會痛耶。」

    凌艾荷緩緩地鬆開牙根,仔細瞅著他臉上無奈的神色,「你不生氣?」以她的力道,很少人能不發怒吧?況且兩個人都知道他並沒做錯什麼事惹她發怒。

    「我為什麼要生氣?我答應過讓你咬我了。」閻月揉了揉可憐的臂彎,神情沒有憤怒的味道,倒是被她咬的傷口裡的很痛,比起前幾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凌艾荷搖了搖頭,掌著他的胸前,將兩個人的距離略微拉開了點,她牽了牽嘴角,神情有些落寞,「你真是個聖人。」

    「為什麼?」閻月訝異地反問,頭一次聽到有人用聖人來形容他,他自認自己還沒到聖人的境界。聖人……聽起來給人的感覺太遙不可及,若是一個人真成了聖人,恐怕那個傢伙不是人。他以她的思考邏輯來判定,她似乎想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遠,她想逃避。

    凌艾荷又抿了抿嘴,「你……好可怕,你不會發怒,完全接受你自己,卻又可以在現實中找到思考的平衡點,所有的事都不會造成你的困擾,你不會感受頹喪、不會對自己感到懷疑、沒有私慾……」只要是人,有誰能永遠不迷惑?人生有無限多的選擇,然而在選擇的時候卻難知對錯。但他卻總是能先一步的找出最正確的抉擇,對自己毫不懷疑,這樣的人……真的好可怕!

    「誰說我沒有私慾?」閻月緩緩地靠近她,直到兩個人都感受得到彼此的氣息交纏地混為一體。

    凌艾荷瞅著他冰綠色的眼眸,莫名的驚慌讓她想逃避,她想別開頭逃開,卻教他熾熱的手撫住了她的臉頰;泛起她心湖陣陣的激盪,所有的思考與話語全在她的腦中攪成一回,完全忘了她說了什麼才會含兩人的氣氛如此曖昧。在他專注且深入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像只被蜘網捕獲的蝴蝶,被他眸中綠色的光芒所迷惑,她害怕付出,卻又有隱約的期盼。

    「你臉紅了。」

    見閻月他淺淺地勾起一抹笑意,又令凌艾荷感覺到一直存在他身上的那份危險,恍若最令人難以阻擋的迷藥,他的眼神直視進她心靈的深處,明知有毒,卻一再地哄誘自己喝下。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加快了許多,而平穩的心房鼓噪地在胸間鳴著,搞得她不能思考。

    「艾荷,我可以吻你嗎?」閻月緩緩地將笑意擴張,手指不住地在她頰邊輕畫著,魔魅的嗓音低聲客氣地向她請求。

    她半天說不出話來,理智告訴她不可以,但另一股莫名的情緒卻要她放任自己。凌艾荷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發覺她連搖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辦不到,她全身的細胞都似被他的眼光征服了,引誘著她前往一個她不曾知曉的世界,是那般的親暱和自然……

    確信他不需等待她的回答,閻月的唇極緩地貼上她的唇側,感受到她微涼的觸感和她不自覺的些許顫抖。他收緊了手臂,將她完全留在懷中,修長的指尖感覺到她頸側飛快的脈動,「你的心跳很快。」他帶著滿意的笑容在她唇邊低語,終於攻掠她完整的唇瓣。

    在此刻她偽裝不出她的堅強,凌艾荷敏感地感受到他的風暴正侵襲著她,而在那冰綠色眼眸中隱約燃起的火苗正是原凶,他的唇是如此的熱,輕咬吮哨過她的唇瓣,誘哄她的回應,她本能地輕啟唇瓣,引他更進一步地佔有她的領域。那不是一種強迫,而是令人迷戀其中的感受,他正在她的心裡烙下更深刻的印子……

    她無意識地嚶嚀,敏感的指梢因他的熱吻而捲曲著,緩緩地攀上他的頸子以配合他,她無暇多想為什麼一個吻便可如此輕易地令她沉迷,泛起週身莫名而尖銳的情緒,而他冰綠色的眸子依然閃著她不明所以的火花。

    閻月輕輕地滑過她的唇畔,在她不住喘息的頸側輕微地咬了下,緩緩泛出抹神秘而噬人的微笑,「艾荷……我不可能是聖人,因為我也會咬人。」

    凌艾荷微抬起頭,看著他嘴邊的微笑,然後,她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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