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縱 第九章
    在百老匯,新戲上演三天就下檔是常有的事,所以出資的老闆相當在意演出的卡司,尤其是導演,一定要經過精挑細選,找一個既有經驗又富知名度的前來掌舵。

    寇克羅伯就是高士德高價物色來的導演。周曉帆五年前就聽過他的大名,和他火爆的脾氣。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能夠在早上九點準時到達戲團已經很拚命了,沒想到這位大導演連正眼都不瞧她,就叫她自行到放映室看帶子。

    周曉帆邊看邊打哈欠,因為這些帶子實在太沉悶了,不知羅伯是打哪兒弄來的。

    「你就是周曉帆?」房門突然被打開來,人高馬大的羅伯站在門口,直指著她問。

    「是的。」周曉帆慌忙起身,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嚥回喉底。

    「啪!」羅伯扭開室內的燈,皺起雙眉注視她端麗絕俗的容顏。

    「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他講這話的時候不像是讚美,倒像是一種歎息,一種批評。

    他猶似難以置信,重複看著手中的資料,又抬頭瞪了她一會兒,眼神變得有些迷惘。

    周曉帆望見一層薄霧緩緩籠上他的臉,使她迷惘的眼顯得益發迷離,接著一陣急咳嚇壞了她自己和羅伯。

    「怎麼回事?」羅伯趕快擰熄手中的香煙,扶她坐到椅子上。

    「沒什麼,我只是……呃,感冒了。」還是先不要讓他知道她得了那要命的遺傳性疾病,以免這火爆導演卯起來把她給Fire掉。

    羅伯點點頭,兩頰上深陷的法令紋微敞了下。

    「如果沒事,就出來和大家一起排練吧,我們的時間不算充裕,希望你有高士德說的一半好。」

    說完話,他匆匆交代劇務,幫周曉帆換上緊身衣,就不再搭理她了。

    從那一天起,周曉帆被要求必須起早趕晚,每天排練十個小時以上。

    羅伯的嚴苛比起外面的傳言有過之而無不及,有好幾次把她操練得差點當場不支倒地。而她形同自虐的高度自我要求,則更讓羅伯及其他團圓歎為觀止。這是一種止傷療悲的手段,她不得不籍著大量的工作來排遣內心的思念。江楓一定不相信她正這樣心力俱碎地思念著他。

    原本以為大病堪堪初癒的她,這麼一折騰,勢必撐不了太久,沒想到接連七個多月,她除了身體極度疲乏之外,竟一次都沒發作過。

    經過半年多緊鑼密鼓的急訓,他們的成績出乎意料的好,連高士德到場看排練時,有幾回都忍不住起身鼓掌叫好。

    終於熬到演出前的兩個星期,羅伯突然大發慈悲,讓他們休假一天半。

    周曉帆如獲大赦卻緊張得無法成眠,從那天晚上直到翌日清晨才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兒。起床後,囫圇吞了些餅乾,信步來到屋後的小斜坡。

    這地方的腹地頗大,四周植滿各式各樣不知名的花樹,綿延至方圓數十公尺外。一百多個日子來,她每天只單調地往返劇團和住家,從沒有機會到處走走看看,這會兒徜徉在如茵的草地上,頓覺長久的身心疲憊一掃而空。

    怡然的心情只維持幾分鐘,那潛藏在心靈某個隱密角落的身影立刻悄然赴目,攪亂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

    凝望枝椏繁密的樹梢上逐漸幻化成熟悉的面龐時,她始明白,今生今世要忘了他是絕無可能的。這麼長的時間不來看她,是存心要考驗她?逼著她自我救贖?

    胡思亂想之際,渾然沒注意到濃雲低垂像要貼合地面,她腦袋昏昏地閉上雙眼,半夢半醒間,一道強光直逼而來,爆裂的響聲駭得她驚跳而起,大雷雨就要來了。臨赴美時,媽媽再三叮嚀絕不可以淋到雨,更不可以傷風感冒,不然哮喘症是很容易病發的。

    周曉帆抓起鋪在草地上的外套,慌亂中竟忘了該往哪個方向走。

    糟糕!天色暗得好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馬上已伸手不見五指。周曉帆隱隱地覺得胸口好悶,喉嚨開始發疼發癢。

    風雨如晦,雷電交加,她一如受驚過度的小鹿,在林中迷失方向地亂跑亂竄

    狂風暴雨逆向橫飆而來,她孱弱地伏在地上,疾咳不止。「曉帆,曉帆!」驟雨中,傳來悚慄的呼喚,那冒著風雨前來找她的人,顯然比她還要驚愕萬分。

    周曉帆張口翕動著濕漉卻乾涸的雙唇,卻發不出聲音回應。

    「曉帆,曉帆!」那近似怒吼的呼喚,一聲急過一聲,接著十幾隻探照燈在她週身附近來回移動。

    「在這裡,我們找到她了。」史仲達的呼喊把其他人統統引了過來。

    之後,周曉帆渙散的目光見到那熟悉的身影惶急將她抱起,成群的雜杳聲,同時導往一個方向。

    「快把門打開。」

    是……白晨允?這群她以為和江楓一樣莫名消失在九天之外的人,霎時之間全部來到這遠離塵囂的樓宇。

    史仲達拿著綸匙轉了許久,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居然怎麼也打不開門,急得白晨允差點要破口大罵。

    「給我!」江楓一把搶過,他把腳高踩在鐵架上,讓周曉帆的身軀得以安穩地躺在他碩實的手臂上。偌大的風雨,他僅著一件薄薄的T恤,既沒穿雨衣,也沒打傘,被打亂的髮絲猶垂著水珠。

    白晨允道:「我來好了。」

    江楓恍若未聞,五指緊緊握著那根鑰匙,由於用力過猛,竟將它扭斷了。「可惡!」他衝冠一怒,一腳踹開了木門。

    此舉令白晨允嚇一大跳,她從側面望進他的眼瞳,從此再沒忘記這天的風雨中江楓狂亂的眼神,那樣倉皇,那樣急迫,那樣的焦慮萬分。

    ???

    陰霾的早晨,白晨允見到大家歪七扭八地躺在沙發或趴在餐桌上假寐,一一將大伙叫醒。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史仲達見到桌上放著大大小小可口的早點,委靡的精神才稍稍提振了些。

    「一個小時前。」也就是當他們把周曉帆送回樓宇,請來的醫師剛走不久前。換句話說,白晨允一夜未眠,還古道熱腸地去幫大家買早餐,左毅感動得快涕淚縱橫了。

    「怎麼報答你的大恩大德?」一口咬掉半個大亨堡,才知道昨晚他們真的是累壞了,也餓慘了。

    「做牛做馬如何?」白晨允老實不客氣地給他一個良心的建議。

    「沒問題,朱麗琪還可以免費為大家御草結環。」她是這次意外的罪魁禍首,要不是她大腦凸捶,沒事竟把看守周曉帆的歐巴桑兼護士給支使到市區銀行幫她辦理私事,他們也不會錯失了在第一時間內將周曉帆救回,以至於挨他們老大一頓猛轟。

    須知這位外表看似憨厚老實的太太,可是他們經過仔細遴選之後,百里挑一的。她不但具有專科護理學校的學歷,還有州立醫院護理長十五年的資歷,是他們老大高酬聘請來的,一方面替周曉帆料理三餐,一方面就近看護她。朱麗琪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竟把她當成私人助理在支使,這下可有排頭吃了。

    老天保佑周曉帆千萬要快快好轉,否則連他們恐怕都脫不了干係。

    「聽著,我已經說過了我很抱歉,請不要再拿話挖苦我了,好嗎?」朱麗琪的臉漲成了紫醬色,口氣很是不耐煩。

    「光抱歉有個屁用!」白晨允忍著一肚子氣,朝裡面的臥房瞄了眼,確定他們老大和周曉帆不會因此被吵醒後,繼續對朱麗琪發飆,「你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我們組織的紀律,從現在開始,你被開除了。」

    「什麼?我……不,白姊,求你別這樣,我是剛好一時走不開,又想周曉帆那麼久沒發作應該不會有事,所以才央請桃樂絲太太幫我跑一趟,我真的沒有惡意。」失麗琪說到後頭,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我不能代替他原諒你,你走吧,從此時此刻起,你和帝門集團將不再有任何關係。」在帝門,白晨允名義上雖只是江楓的私人醫師,但實際上她父親所佔的百分之二十五股權,全是由她執行所有權利義務,而且她的命令,從沒有讓江楓駁回過;因此就某種意義上,她幾乎等於江楓的特別助理。

    「白姊——」左毅才開口,就被史仲達遏止。

    「誰敢替她求情,就與她同罪。」他和白晨允都深知昨兒這件意外對江楓而言是多麼不可饒恕,周曉帆是他極小心呵護,不惜花上數年的時間等候的親密愛人,如果不再有意外,她百分之一百二十將會是帝門集團的總裁夫人。

    跟隨江楓這麼多年,史仲達尚不曾見過他生命中出現比周曉帆還重要的人,但願她不要有個三長兩短,否則後果真是不敢想像。

    左毅才張開的嘴巴,立刻緊抿成一縫,只是用哀憐的眼光對朱麗琪聊表同情之意。

    見事情已沒有轉圜的餘地,朱麗琪痛苦地抹了下淌至臉頰的淚水,向眾人道別後,低著頭走出小樓。

    屋內又恢復原先的沉寂,每個人各自拿了一份早點,沉默地小聲咀嚼,唯有耳朵和眼睛總是貫注在那扇木門後,忐忑地留意裡頭的動靜。

    ???

    一抹秋日的晨曦從低垂的窗簾後擠進房裡來,房裡頗幽暗,那晨曦正如夜空中的明月,光暈輕拂著周曉帆斜倚的側臉,將她半邊粉臉照映成一幀精雕細琢的翦影,五官瑩潤恍似玉雕而成。

    江楓盯著她的臉,雙瞳專注得一瞬也不瞬。

    和第一眼見到她的感覺一樣——驚艷。即使在病體懨懨的當口,她依然不減迷人的丰姿,這丰姿不同於一般的俗艷,而是風動水流,雲湧霞飛的自然韻味,同時還洋溢著小女孩的羞澀。

    呵!這女人,永遠都能撼動他的心中最幽微的那根心弦,讓他日思夜念,愛得傷肝折肺。

    醫師說她已經脫離危險,只要好好休養,不要再受到風寒或刺激,很快就會康復的。

    可,他仍然憂心仲仲,荏弱如她,能否再勝任演出的工作?

    他不在乎投下的數千萬資金化為烏有,但他絕不再冒一次失去她的危險。

    三天了,她時醒時昏睡,雖然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但總講不到幾句話就咳得不能自己。當意外剛發生時,江樹握著她的雙手,駭然地領略到她的生命逐漸從他掌心溜走,這樣的醒悟令他幾天幾夜不能入眠,那心靈負載的悲痛甚至使他連吞嚥都有困難。頭一遭他感到驚惶莫名,比他逃亡時的恐懼猶勝三分。

    今兒難得的好天氣,朝陽溫柔地輕撫著他消瘦的臉龐,連日的困頓令他疲累異常,躺在床的一側,昏昏地沉入夢鄉……記憶是一條隨著時空不斷增減遞變的長河,人們載浮載沉其中,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忍受一次過往不美好事物的折磨,至少,對江楓而言是如此。

    今晨在他夢境中上演的就是二十多年前就不斷困擾他的創痛。或許人在傷感的時刻,這類包裡著殘破心靈的過往,總是比較容易竄出來尋找傾洩的去路。

    「不——」他大吼一聲,赫然驚坐起,大口大口喘著氣,額間髮鬢冷汗直流。

    他猛睜開眼,見周曉帆兩翦秋瞳正訝然地望著自己。

    這一吼,連房外諸人都嚇呆了。

    「你……做惡夢了?」見他面色蒼白如紙,周曉帆心疼地摟住他的頸項,讓他的臉得以埋入她的心窩,讓夢境中的疼楚能暫時得到舒緩。

    然而江楓卻本能的朝那素馨沁溢,宛然僨起的乳溝一路吮吻而下,嘴裡發出如囈語般的低喃,故作癡迷地需索數月以來不曾有過的溫存。

    周曉帆大病初癒,其實並不適合激烈的舉動,但她依然順從迎合他的索求,在他瘋狂的掠取下暈眩了。

    「你夢見了什麼?」

    她這個問題,像觸到了江楓隱諱內心禁地的一隻地雷,讓他整張臉變成灰敗的色塊。

    「算了,不提它了,嗯?」她連忙再度擁他入懷,竭力撫慰他的情緒,他一抬頭,剛毅的淚水便順頰而下……

    「不,江,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問。」在她面前,他向來堅持英雄有淚不輕彈,他今兒是怎麼了?周曉帆嚇得手足無措,只能緊緊的抱住他。

    「你沒事了?」他反而關切地問。

    「我很好,覺得像睡了好久好久,一覺醒來,幾個月的辛勞全部得到舒解。」

    他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我以為這一次我就要失去你了。」

    「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做惡夢?」周曉帆撫著他的臉,用唇為他把淚水拭去。

    「不是,」江楓苦澀地一笑,「我夢中的你依舊是甜美可人,教人心曠神怡的。」

    「那麼,是夢見了兒時的往事?」他甚少對她提起過往的傷痛,她零零碎碎的只知道那是一個充滿幢幢黑影,血淚交織的童年。

    「我對家父的記憶只有一隻酒瓶,和滿嘴的烏煙瘴氣;而我母親總是坐在床頭哭泣。也許是熬不住長久的蹂躪,我七歲那年,中秋節前一天,她搭上了一個男人騎乘的摩托車,從此沒再回來過……」江楓首度向她道出塵封多年的往事。

    「難怪你總是那麼……」她不知該用什麼形容辭來解說他超乎常人,對異性的放浪和冷酷無情。

    「敵視女性和缺乏母愛?」他愧然淡笑,並不強辭奪理辯解自己的偏執。「是的,我曾經把兒時的憤恨作錯誤的轉移,直到遇見你。要不是遇見你,我行走大路的步伐才道逢岔出的小徑。」

    「岔出的小徑?」她不能認同他的說法,水眸旺旺地望著他。

    「不是嗎?我原來當流氓當得好好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再說下去,我哮喘又要發作了。」怎麼有人敢把自己荒唐頹廢的行為視為堂皇正大?

    「不行,自今日起,你得為我活得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把她緊緊嵌入胸膛,兩臂使勁交握住,像害怕什麼人會從中突然把她給擄走一樣。

    「是你一意避著我。」周曉帆撲伏在他胸口,語多幽怨。

    「我知道,是我錯了。」

    「不,是我不好,江楓,原諒我好嗎?」環著他的頸子,她激動得又想哭。

    「原諒原諒,我們都錯了,但都不要怪誰,嗯?」癡癡地,兩個人都自嘲地笑了起來。

    周曉帆心裡面強忍了半年多的憂傷至此決堤,執起江楓碩大的手掌,貼在自己臉上,任由淚水從指縫間滑入他的掌心。

    「別哭。」江楓的嗓音有刻意的溫柔,勉強擠出笑容,自言自語似的說:「有時候自己想起都不免驚心,我這一生,原來一直都在逃避自己,忘了我也可以愛,也可以給,更可以承諾,例如生生世世,矢志不渝……

    「你呢……」低下頭,他好奇地問她,「現在你真的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了嗎?」

    長日的委屈忽地湧現,她搖搖頭,復而點點頭,肯定的說:「我要你,江楓,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你的生生世世。」

    她心亂如麻,怕他又捨她而去。當然,她也愛財富和名利,但不知她是否天性澹泊,抑或如江楓所言,她從小已擁有太多,因此可以不把那些虛名浮利放在心上。倒是情愛讓她一頭裁進,就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你確定?」

    一陣酸楚又上心頭,她囁嚅著,「要我剖心示誠嗎?」

    這話讓江楓悸慟不已,他突地捧起她的臉,含住她的唇,吻得驚心動魄,那樣地使勁,疼得周曉帆整顆心都要掏出來。晌午時分,天又開始飄雨了,周曉帆緊偎著他,覺得溫暖、安全而踏實。

    「楓,不要把我當成你的母親,我是很放蕩荒唐,但我愛你的心始終不曾改變。假使我是一個連要什麼都搞不清楚的人,那麼你呢?你雖然明白自己的心意,卻不敢去要,對不對?你害怕要我,所以你選擇離開。」

    江楓沒法回答她的質問,擔心一開口就洩露心底的秘密。

    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又緊了緊。

    ???

    是日黃昏,當江楓打開房門,偕同周曉帆走出臥室時,客廳裡所有帝門集團的部屬都像電腦當了機一般,張口結舌充滿愕然的表情,連來來回回已經三趟的高士德也呆愣地望著他倆,不知從何問起。

    羅伯也來了,一進門他的眼光就和周曉帆迎上,頓了下才瞟向一旁的江楓和屏息靜觀的眾人。

    他憂心如焚與江楓和周曉帆六目相望,全場沒有一個人敢在這節骨眼發出任何聲響。

    「現在怎麼樣?這齣戲到底還演不演?」羅伯眉頭皺得死緊,對一個導演而言,處在這樣的境地,他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已經是定力超強了。

    江楓一下躊躇了,他是老闆,他的顧慮自然比別人多。倘若就此收手,整團數十人的心血立刻化為灰燼,說什麼也交代不過去,但,曉帆的身體……

    「演,當然要演。」周曉帆握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必為她操心,然後大步走到羅伯面前,昂著頭道:「很抱歉,耽誤了排練的時間,我們隨時可以再開始。」

    「你確定?」他這個「你」的成份很複雜,像是在徵詢所有參與其事,或正好跑到這兒湊熱鬧的每一個人。

    大家在一瞬間呈現混亂的面面相覷。

    「江楓,你是老闆,由你決定。」高士德說。

    「曉帆是老闆娘,由她決定。」他太瞭解她了,一旦她決定的事,想要改變可比登天還難。即便健康狀況不允許,她也必然會硬撐下來。

    此話一出,包括史仲達和白晨允、高士德俱是一驚。明明是預料中的事,此刻親耳聽到,仍是教人一下子難以接受。

    「江大哥,你的意思是……」白晨允舔了舔嘴唇,抽上來一口氣問:「你要和周小姐結婚了?」

    「我反對。」羅伯出乎意料地說:「我們的『飛鴻』馬上就要上演了,這時候誰有閒工夫替你們辦喜事?」

    「就是嘛。」高士德也認為選在這個緊要關頭結婚,委實不恰當。

    「飛鴻」是美國名編劇家肯昔姆-史東得意的作品,為了這齣戲,他特地請來最大牌的作詞作曲家約翰-包伯松擔任音樂總監,期望能一舉拿下今年的東尼獎,這是最最重要的一星期,他可不希望因為江楓的「一時興起」,破壞了整齣戲的大計。

    「是誰告訴你們,我和曉帆要結婚了?」江楓覺得他們的窮緊張,根本是反應過度,而且完全不瞭解他和曉帆日益堅定的情感。

    「你剛剛不是說……」

    「外在的形式,會比真心的相屬來得重要嗎?」他伸手環向周曉帆的香肩,神情愉悅地朝她眨了眨眼。

    這麼輕鬆的神態是白晨允和史仲達以前所不曾見過的,在他們的印象中,江楓是標準的鐵面郎君,臉上永遠罩上一層冰,時常冷得教人打背脊發寒。

    沒想到寒冰也有融化的時候,周曉帆的魅力果然不是蓋的。

    白晨允見她顯然已經無恙,繼續留在這兒除了當電燈泡之外,好像也沒有更積極的角色可以擔任,於是和史仲達、左毅,以及汪薇等人先後離去。

    「明天我會請劇照師到劇團先勘場,後天拍定裝照,記得不准遲到,不准缺席,就算是老闆娘也不能享有特權。」高士德臨去特別再三叮嚀周曉帆。

    他是經紀人兼執行製作,他說的話誰敢不從?

    「是的,高先生。」周曉帆故意表現得必恭必敬,以顯現她的敬業精神。

    所有閒雜人等魚貫而出,末了只剩他倆。

    「你真的可以嗎?」江楓不放心的問,順手脫下外衣為她披上。

    「沒問題的。你忘了,表演工作一向是我用來滌憂,並滋養生命的法寶;而你,你是我此生最堅實也最溫暖的依靠。」周曉帆充滿感激與感動地拉起他的雙手,放在自己嫣頰上,露出一抹深情款款的笑靨。「如今我就要攀向生命的巔峰,用成績來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

    「我應該恭喜你,還是恭喜我自己?」

    「恭喜我們倆。」

    驀地,書房中的傳真機嘀嘀嘀地響起,周曉帆和江楓惶惑的走進去瞧瞧,見上頭列出一排急促寫成的潦草字跡——

    父病危,速回。

    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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