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情自殺?」
要不是魯楫舉起右手發誓絕沒說謊,打死宗玉斧都不敢相信,在情場上一向有玉面美公子之稱的文少波,居然會為情自殺?
「是真的,這件事,我們都不敢告訴你。」
魯楫低下頭偷瞄著他,生怕把真相攤在陽光下時,就是找罵挨的時候。
「我們?」宗玉斧開始有點冒火。
什麼時候哥兒們的事,把他一人排除在外。
他雙臂抱胸,下巴抬高,冷眼望著魯楫,像在拷問犯人似的表情微怒,這讓魯楫不寒而慄的自行招供。
「她是光光介紹的,名叫藍知月,今年二十四歲,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體重四十六公斤……」
「我不是問這個。」宗玉斧的聲音極冷,想必文少波自殺的事,惹惱了他。
魯楫不敢像平常一樣的開玩笑,所以接著說下去,「她以情婦為職業,除了你之外,咱們七美公子她都跟過,為期三個月,每月二十萬,喜歡的話可以再續期,其他人跟我一樣,都非常喜歡她,包期約滿後,也都很理性的與她分手,只不過,少波好像動了真情,突然提出要跟她結婚的事……」
「胡鬧!一個小小情婦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宗玉斧不以為然的怒視著魯楫。
以他們的身價與年輕瀟灑的俊模樣,別說是情婦,女生來倒貼都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消息了。
但,魯楫卻不這麼認為。
藍知月像個知書達禮的溫柔女神,讓人不敢侵犯,而且,她絕對跟一般情婦不同,雖然她的要價不貲,但,魯楫依然無怨無悔,只因為他迷戀她。
「她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悄悄的為她辯解。
「哼,反正都是人家的情婦,還會有什麼不一樣?不過是想騙男人的錢,誘惑男人而已。」宗玉斧嗤之以鼻。
「她沒那麼下賤。」
魯楫粗聲粗氣的頂嘴,讓宗玉斧對這女人產生好奇,「聽你這麼說,你也愛上她了?」
「如果我在東南亞投資的生意沒虧那麼多錢,我會繼續包養她,只可惜我沒法再花心思在她身上。」
這種事,沒什麼好炫耀的。
「什麼意思?」
魯楫實在沒臉說下去,可是宗玉斧追根究底的個性,讓他不得不繼續說下去,「我要是說出來,你就別再損我,我已經夠窩囊,別再挖苦我了。」
聽起來,藍知月這名女子好像挺神秘的。
「說吧,我不會再責罵你。」
冷靜的捉了張椅子坐下,宗王斧忽然覺得自己對做生意以外的事,第一次有了濃濃的興致,雖然他不曉得七美公子的其他兄弟們為何曾迷戀那名以情婦為職業的女人,但,一旦知道有人傷了他的兄弟,他絕不輕饒,就算是女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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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很簡單呀,我失業了。」
在南京東路上的「郡」服裝店裡,靠櫥窗的咖啡座上,老闆娘光光嘴裡的一口咖啡,差點沒吐到藍知月的身上。
然而,她卻一臉怡然,像是算準光光會幹這種事似的不以為意,還悠閒的拿出皮包裡的紙巾,輕輕的拭擦她噴到桌面上的咖啡,然後,歎了一口氣。
正如魯楫所形容的,藍知月是個標緻的大美人,身材凹凸有致不說,細嫩的肌膚及迷濛的表情,讓男人無法不深陷她的桃花劫中。
只可惜她這個職業情婦,稍嫌冷血了點。
常理的冷血,謂為不熱情,藍知月的冷血,卻不是表面。
表面上她總是笑容可掬,親切的溶了男人的心,但在心底深處,她對於七美公子中的任何一人,全然沒不過任何感情,一旦關係結束了,她就立刻保持冷漠的離開,甚至是見了面也能當做不認識。
所以光光老罵她是個冷血情婦。
她這份職業,已經維持了四年,從大學時期為了籌措一筆龐大的費用開始,她就成了七美公子之一段丞葉的首任情婦,但,一直到文少波為止,被摸、摟、親的次數,十根手指頭算得出來,因為只要是男僱主想近身於她,總會被她巧妙的化解,更別說是上床辦事。
不過,這全都得感謝七美公子的好修養,他們欣賞她,所以願意包容她。
一般情婦總是男人午夜的尤物,白天獨守空閨的怨婦,交際應酬的玩物,玩膩過後的棄物,但,藍知月卻是以上皆非。
她不愛應酬,白天也不在家,大部份時間都出門逛街、做SPA美容,午夜還得睡個美容覺,所以不必陪僱主玩3P或SM;她需要服務的,不過是捉摸僱主的心,當他們的策略家,貼心的宴會女伴,溫柔的疲倦按摩機,掌控胃口的美味廚師,少爺們便笑得合不攏嘴了。
至於情婦該遵守的教條,她可是一條也沒派上用場,能月收入二十萬,盡情享用刷卡買衣服之樂!
令人更驚訝的是,她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在室女。
她有什麼手段或是怎麼讓那些大少爺們都甘心視她為寶物般的禁慾,光光一點也不知情,但她的財富,應該已經到達讓一般二十四歲的女孩聽到都會昨舌的地步。
但,藍知月似乎未能滿足。
光光認為她還在追求上億的身價,追求將來無憂的生活品質,追求不虞匱乏的物慾,追求更好的男人……但實際上,藍知月沒有太多錢,她的錢早用光了,而且,她根本不想追求任何男人。
文少波就是想要打破她不需要男人的原則,所以被她拒絕婚事,甚至是續期包養;或許是惱羞成怒,無法接受被拒的刺激,所以他選擇了服藥自殺。
而因為文少波的自殺事件,藍知月暫時處於失業狀態,許多有錢的公子哥兒們都趨之若騖,這一波的失業潮,不曉得要延續到何時,她只希望不會像現在的經濟一樣無限蕭條就好了。
「文少波不是想要繼續包養你嗎?」
「你沒時間看報紙嗎?他自殺了。」
「自殺?」光光很訝異的張口結舌。
那男人不是個一等一的情聖,許多政商名流的小姐們都愛他愛得要死,他竟然會為藍知月自殺?
「等等……該不是你耍什麼詭計陷害他的吧!」
「拜託,我耍什麼詭計?我能耍什麼詭計?」藍知月一臉無辜的輕嗲。
被她一嗲,光光全身酥麻。
「是他不曉得哪根神經錯亂,嚷著要跟我結婚,我一拒絕,他就跑掉,然後,就傳來他自殺的消息了。」只手托著下巴,她悠哉的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似的,完全沒意識到文少波是為了她而自殺。
「他不錯呀,你幹麼拒絕他?」
光光一向喜歡文少波,他多金、樣貌俊、溫柔有禮還知識淵博……真不曉得藍知月在耍什麼性格!
「呵,你喜歡,送你呀!」藍知月毫不猶豫的送給光光這麼一句話。
「我是喜歡,但他並不愛我。」光光苦笑了幾聲,算是嘲笑自己不是那塊料,「你老實吧,你是用什麼手段對付他們?」
對付?藍知月壓根不用這兩個字。
「以誠懇而真心的態度。」
是呀,光光聽得都想吐血了。
「好吧,既然你失業了,那麼,來陪陪我吧,反正最近生意不太好。」
「是嗎?早知道還沒失業前叫少波帶我來一趟。」
藍知月再度歎口氣,卻發現光光的眼神直盯著她的身後,本以為她有客人進門,沒想到光光下一個動作是忽然跳起來,然後倚近藍知月,小聲的警告,「小心點,有人來找碴了。」
聽到這句話後,藍知月想瞧瞧是誰來找碴,但才想回過頭,她的一隻手已經叫來人給拽緊。
「喂,你……」光光想拉住藍知月,卻來不及了!
「行情價,一個月包你二十萬,吃住供應之外,還附上買衣服購物的白金卡一張,額度沒有限制,但,你得聽我的。」
這個突然闖進來卻無聲無息拽住藍知月的手的男人,便是宗玉斧。
他是七美公子裡面最霸道且最不貪婪女色的老大,所以他的事業最是有聲有色,但,這樣並不表示他缺乏桃色,而是他身邊的女人都是一些令人眼紅的政商名流後代。
而,藍知月不是那些女人。
「你捉痛我了,先生。」
藍知月完全沒有抵抗,說話的聲音也是鎮定而優雅,沒有咆哮、沒有尖叫,而且緊隨他的步伐,任由他將自己往外拉,當腳程跟不上時,也任由得他將自己拖行於地,很快的,她的膝蓋已經微微沁出血絲。
「宗玉斧,你客氣點!」反倒是光光被他的行徑給嚇壞了,連忙上前拉人。
而沒顧及後果的宗玉斧,這才停住步伐,轉過身來。
只是,鎖定藍知月的第一眼時,他被她不變神情的絕色容顏,惹得微呆。
她那狹長而微揚的大眼睛,一下子就拽住了他的心。
「你瘋了嗎?文少波想死沒人攔得住,你想遷怒於藍藍,我可不允,你看你把她弄成這樣……」光光扶起藍知月,心疼她一身嫩白的肌膚受了傷。
「沒關係。」彎下身查看膝蓋上的傷,藍知月那頭飄逸的長髮順勢往前滑下,一股淡淡的清新味立刻散了出來。
宗玉斧原以為冷血情婦會是一臉瞧不起人的傲慢樣,但,她親切的猶如鄰家大女孩……看來,他低估了藍知月。
「沒事吧!」他沒啥好口氣。
「嗯,一點小擦傷,沒什麼大不了的。」藍知月輕扯嘴角,眼光鎖定宗玉斧。
他也是七美公子之一嗎?
從其他七美公子嘴裡,她聽說不少宗玉斧的消息,本以為這傢伙會是一個只懂營利商機的糟老頭,甚至是個禿頭或胖子,沒想到他高挑而英俊,舉止間帶著不可一世的霸氣,兩眉間夾著輕蔑,眼神裡傳著不屑,當下,藍知月便看穿他對她的看輕。
於是,這樁上門的生意,她立刻有了決定。
「對不住,先生,我想休息一陣子,所以暫時不能給您服務。」
才說完,藍知月便向宗玉斧鞠躬行禮,便越過他身邊,準備離去,但,宗玉斧不。
他的手毫不猶豫的拽緊她,並粗魯的將她拉近,湊上嘴唇在她的耳畔霸氣的提出條件,「算你本領好,知道矜持價高的道理,好吧,我願意出一百萬一個月,如何?」
藍知月仰望著高挑的他,再瞧他捉緊她的手,最後投向他瞳孔裡如海水般的迷漾,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也許,宗玉斧可以成為她以情婦為職業的終結者。
她已經厭倦了這角色。
「兩千萬一個月,限期三個月,支票一次開出,而且是現金票,另外,我還要一棟陽明山的別墅過到我的名下,以及一部代步的新車。」
藍知月如鶯般的輕聲一吐,在旁的光光立刻兩眼瞪直。
六千萬的現金,還外加車子及一棟別墅……而且是陽明山上的房子?
這哪是情婦的條件,這根本比當個未進門的宗太太還要優厚。
藍知月到底知不知道宗玉斧跟她在談的是當情婦而非未婚妻的條件呀!
「成交,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屆時,我會派人去府上接你,請你不要帶任何衣物或行李,只要人來就可以。」
而他,居然發瘋似的答應了。
鬆開藍知月的手後,宗玉斧隨意摟緊她,並在她頰邊留下一記香吻,跟著,他便邁開大步,轉瞬間消失在「郡」服飾店門外。
光光還沒回過神,藍知月也準備跨步離去。
「藍藍,他是來報仇的……」她急忙告誡。
「我知道。」藍知月留下輕如黃鶯的聲音,消失在光光眼前。
他們現在到底在幹麼,他們真的懂嗎?
這哪像是一場交易……六千萬的交易,好像是買件衣服……
只是,宗玉斧想替文少波報仇,所以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但藍知月不也明白他的目的,那,為何還肯出價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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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郊區的一處精神療養院。
「日常生活呢,她已經比較願意配合了,不過在吃藥方面,還是比較困難。」
「情緒呢?」
「時好時壞。」
「身體狀況……」
「也好轉了許多,但還需要多調養,已經比較不排斥男護理為她服務。」
藍知月與一名穿著白袍的褐髮年輕醫生站在透明窗前,看著一名正在房裡面水彩畫的年輕女子,她手上有無數的傷疤及瘀青,不過,梳理整齊的她,似乎十分安靜。
水彩畫裡,年輕女子畫的是船塢,栩栩如生,彷彿她身歷其境似的,但,看著她的背影,藍知月的雙眼忽然起霧迷濛。
「聽說你繳足了她住在這裡一輩子的費用,是不是真的?」褐髮醫生班岔開話題,輕聲問著她的近況。
藍知月輕抹淚痕,吸了口氣,「是的,雖然我不想她待那麼久。」
而這也是她答應宗玉斧的原因,為了替眼前這女人支付住院醫療費用。
「你決定不再留下?」班看著她,眼底有一抹輕憐。
「是的。」
「是嗎?」班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失望,「那你什麼時候要走?」
「下午的飛機。」藍知月看著窗裡的那個背影,她的心,忽然酸了起來。
「那麼,還來得及請你吃頓便飯。」
班轉過頭,手上不如何時多出一條手帕,她接過手帕,輕拭眼裡的霧氣。
「恐怕不行,我得把握時間,好好的陪陪她。」
「那很可惜……」班歎了一口氣。
「是呀!」藍知月說完後,再度望著年輕女子畫畫的背影,半晌,她提出一個不合理的要求,「我能進去一下嗎?」
「你知道這是違反規定……」班十分愕然。
「拜託!」
當藍知月用英文細聲的哀求班時,他知道自己將冒險違反醫院的規定。
他為難的看著她,卻不忍心辜負她,猶豫了半晌,他輕吐一口氣,「好吧,可是只能三分鐘……」
「夠了,真的夠了。」
藍知月十分雀躍的眼帶淚光,像個期待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樣,滿心歡喜的在他的引領下,悄悄的走了進去。
只是,當她如願的走進少了一片透明窗隔閡的室內時,那個塗鴉的背影卻像只驚弓之鳥,當下被兩人的出現給嚇得立刻蜷縮在床邊,一雙眼睛死命的緊盯著藍知月,還蒙了層敵意。
「姊……」藍知月輕聲喊著她。
「魔鬼來了、魔鬼來了!」
藍知月才喊丁她一聲,藍知雲,也就是藍知月唯一的姊姊嚇得到處亂竄,而且尖聲四起,瘋狂的拿東西亂砸,如此的喧鬧法,很快的引起醫護人員的注意,瞬間衝進房裡,把藍知月趕了出去。
藍知雲的情況,顯然還是很糟,都已經四年了……
「別難過,這種病總是這樣的。」班輕拍她的肩膀,試圖想安慰她。
沒想到藍知月終於崩潰的在班的懷裡哭了出來。
「她為什麼好不起來?」
她很想知道,一個正常人為何受到一點刺激就會發瘋,而且是瘋得連家人都不認得。
「噓,安靜,她需要時間,你需要耐心,誰都不能放棄,不是嗎?」
是呀,她是不能放棄,可是姊連她都認不出來,她還能抱什麼希望嗎?
「走吧,我送你出去,她會好的,總有一天會好的,至少她現在已經不再虐待自己了,這就是好消息。我們出去走走吧!」
跟著班走出心鎖之地,藍知月的確需要一點新鮮的空氣,他們來到英國鬧區的露天咖啡館。
「你還好吧?」
「不,我現在糟透了。」
用深藍色的墨鏡擋住哭紅的眼睛,藍知月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兩人坐了許久,班才鼓起勇氣問:「月,你……哪來的錢?」
班小心的問起,而且,還用喝咖啡的動作來掩飾不安,生怕問出她的尷尬。
「那是我當人家情婦的收入。」
沒想到藍知月倒很老實,一下子便說出事實真相。
「為什麼不接受我的關懷,反而……」
「班,」藍知月將手輕復在班的大掌上,摘下墨鏡望著他,輕綻微笑,「你知道我並不相信男人。」
「可是當人家的情婦……」
有何不同?那是班的心聲。
「那不一樣,我喜歡你,把你當成朋友,不想失去你的友誼,但,若是我用了你的錢,我會勉強自己愛你,屆時,你也會變成我討厭的男人。」藍知月解釋自己的邏輯。
「你思想不該如此極端,而且,每個男人都不同。」他不忍罵她。
「也許,但事實已經造成了,我也不想改變自己。」她實在太在意以前發生的事,她甚至不想重提往事。
「究竟在你的生命裡,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連我都無法彌補那個男人帶給你的創傷嗎?」
當班這句話脫口而出時,他們之間的隔閡開始慢慢擴大,突然,從班身後的人潮裡,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班還沒說夠他的心事時,她已經二話不說的追上前,而這麼一追,她也在人潮裡逐漸淹沒,所以當班追上來時,已經不見她的蹤影。
「月,你不該逃走的……」
班的嘶吼,無法在鬧街鼎沸的人潮中造成任何回應,但,擠在人群中的藍知月清晰的聽見了。
雖然她不能接受班的感情,但,她依然當他是一個特殊的好朋友。
只不過,她剛才明明看到那個身影,為什麼一追上前,卻什麼也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