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總在分手後 第七章
    邵儀鳳坐在客廳裡,賊頭賊腦的探向廚房,那個拚命刷著鍋碗的男人,今晚顯得鬱鬱寡歡。

    她如先前約定,準時在傍晚六點按下他家門鈴,因為電鈴燒壞的緣故,她又回到家裡撥電話給他,兩人一同用餐的時刻便順延了十五分鐘。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邵儀鳳發現尉-豐的招牌笑容,一時之間銳減許多;兩人交談之時,她也明顯感受到他的心情不如上午好,仿-有些困擾。

    晚餐結束後,他收拾碗筷到廚房開始刷起來,留她一人和帶來的工作,以及一杯涼水在客廳裡。

    尉-豐的背影在冷冽的白光照射下有些神秘卻又遙遠,對於他……自己似乎是不夠關心?她很想輕輕擁住他,詢問他不快樂的原因,猶如他耐心照顧先前喜怒哀樂不穩定的自己。

    雖是這麼想,邵儀鳳卻不敢輕舉妄動,手裡緊握著筆未曾站起身來。兩眼鎖在他身上,發現原來眼光追隨心愛的人,是件極為簡單,卻又十分幸福的事。每當他望著自己時,是否也和她有相同的感動?

    他忙祿的身影穿梭在廚房內,轉身之際發現不遠處的目光……尉-豐嘴角微微上揚,回應她的笑容。橫在眼前的那道障礙,他選擇不去面對,能逃多久是多久,至少現在的自己,給不出個期限來。

    如果目前的幸福能夠持續下去,他可以不去在乎樊京恩丟下的那些話,因為那沒有根據!

    低下頭,邵儀鳳忙著整理手邊工作,直到他將廚房雜事告一個段落,熟悉的咖啡香氣重新瀰漫在鼻間,才讓她抬起頭來。那個遠在廚房的男人,不知何時已坐在自己身側,桌面上多個黑色馬克杯。

    「忙完了?」將桌上散落的文件收拾好,她笑著詢問,當做沒發現尉-豐的不對勁。

    「嗯,那你呢?忙完沒?」

    「暫告一段落,中場休息。」

    「是嗎?那正好能陪我。」大手一撈,將她圈入自己懷裡,原本收拾好在她手裡的文件資料,散落一地。

    「嘿!你在鬧我嗎?」她皺起秀眉,瞇起眼來問他。

    「意外。」他聳肩一笑,低頭就想吻住她的辱。

    「不行!我說過的,會傳染給你。」兩掌按在他的嘴上,邵儀鳳堅持的很。

    「你已經好很多了,這點咳嗽不會影響我。」他咧嘴露出白牙,輕咬留在唇上的指尖。

    邵儀鳳攏起眉來,卻未收回手。「會!它會傳染給你的。」

    「我不在意。」

    「可我卻不想花時間照顧病人。」邵儀鳳輕推開他,至少目前窩在他懷裡的距離,不會讓他輕易便得逞。

    尉-豐眼中閃過一絲火花,詫異的感覺堆積在胸口,卻不動聲色。他告訴自己別太敏感,她的意思,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照顧病人,萬一你生病了該怎麼辦?」她皺起俏鼻來。「你保重點,別把這重擔扔在我肩上,我可扛不了。」

    他忍不住輕笑開來,收攏雙臂。「和我這麼計較?」

    見他豁然開朗,她原先籠罩心頭的複雜情緒,也因他的笑容而退隱,邵儀鳳伸出手來,指尖順著他的輪廓輕輕描繪。「為什麼我會覺得快樂?」緩緩滑過他濃眉,她的溫度留在他臉上。「是因為在你身邊的緣故嗎?」

    他只是靜靜擁著她,聽著她從未向自己傾吐的心聲,心頭有股很緩很暖的溫度盤旋。

    「為什麼我感到幸福?」指尖滑向他英挺的鼻,她目光溫柔地像池沉靜內斂的湖水。「是不是遇到你的關係?」

    尉-豐淡淡地笑,享受此刻甜蜜的幸福。他的懷裡,終於能有除了自己以外的體溫,正好足夠給他溫暖。

    「我們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然後給彼此最想要的……」

    驀地,尉-豐的雙臂收緊,身軀僵直得十分不自然,使得懷裡的女人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望向他,指尖留下的溫度,停在那道淡得快要見不到痕跡的傷疤中。

    「你……怎麼了?」她不解,十分困惑他突如其來慘白的臉色。

    「沒有。」只是意外她的話竟和從前的「她」巧合的相同……

    「你有,別騙我。」

    「你多心了。」

    他一概否認到底的態度教邵儀鳳更加懷疑。「我想問你,這疤怎麼來的?」

    「忘了,我記不得了。」他壓根不想回答這問題。

    尉-豐態廈變換之快,讓邵儀鳳不得不和那道傷疤做聯想。「你看樣子是記得的。」

    「我說我忘了。」鬆開環抱她的手,他拉退兩人親密的距離。

    見他選擇迴避這話題,邵儀鳳偏偏就是想挖開他包裹住自己的保護層,她可以如此坦率地在他的面前,為何他不能?「你只是選擇逃避,並沒有忘記。」

    他沉默的擱下杯子,步到落地窗前,目光落在大樓底下的霓虹燈火。

    「我只是想關心你,想多在乎你一點,就像你對我一樣。」她道。

    本是背向她的身影緩緩轉過來,目光冷峻。「我們兩人對於這段感情的認知及所需,不會是一樣的,永遠……不會是相同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應該是一樣的,難道不是?」

    「不會是,也不該是……」因為回想到過往,他眼神剎那間變得冷漠,帶著很深沉的距離感,教人無法不去正視。

    「那是什麼意思?你是質疑我?還是質疑這段感情的真實度?」她問道。

    見他沒有回答,邵儀鳳腹裡竄上一把無名火。「這時我真恨自己沒有過人的能力,也沒有讀心術,更不會心電感應,所以只能站在原地面對你的冷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收緊握在身側的拳,尉-豐唇抿得很緊,那雙總帶笑意的眼,此刻冰冷的映在落地窗潔白的鏡面上。他透過那扇門窗,見到反映在身後的人影,和自己一樣高傲地仰起下巴,眼神倔強的不肯服輸。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在這段愛情裡面露出最真實的自我……所以你要的東西,希望不會太可怕。」他不僅看著她說,也同樣對著自己說。「因為這就是現實,不要在愛情最美的時候就學會欺騙自己。」

    聽他話說得輕淡似風,涵義卻尖銳如針,邵儀鳳心頭火燒得是理智盡失。「欺騙?我只是說出心中的期盼,這叫欺騙自己?」她只是想要他的愛和陪伴啊!為什麼他的意思好像她要的東西是魔鬼?!

    因為她愛上了他,所以不想說出傷人的話,摧毀這段感情。只得委屈的轉過身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紙,讓眼淚模糊掉視線。

    她不哭!因為她本來就沒擁有任何欺騙的動機,不過是單純的珍惜這段愛情,可是真心卻被他數落得一文不值。

    如果愛情能夠秤斤論兩,她可以坦率地放在天秤上和他一同計較彼此的真心,但他能嗎?能和她一樣坦蕩?

    「我不曉得原來付出關心,只能得到你的責備!那我寧可退回到先前觀望的態度,我一樣能夠得到一份單向的感情,相反的對我而言沒有絲毫損失。」而如今她選擇回應他的愛情,得到的卻不夠完整,那她要這段情感做什麼?

    「我告訴自己你和他們不一樣,不會傷我的心。身邊來來去去這麼多人,為什麼得到我的心後,你還是一樣捏碎它了?我不懂你們男人千方百計得到一個女人,難道就只想看到她們流淚心碎的表情嗎?」她氣得說話顫抖,胡亂地將紙頁攏回手中,狠狠捏在掌心,仿-這樣就能不再傷痛。

    她的控訴正指責著他的缺口,尉-豐勾起很淺的苦笑,卻也沒有正面回應。「你累了,而我也想睡了。」

    邵儀鳳跪在地板上收拾的動作因他冷淡的一句話而停下,過了三秒後才發現強忍在眼中的淚水正落在紙頁上,糊掉所留下的字跡。她顫抖地抓起那疊紙,頭也不回的離去,更不願將淚水當做是對付他的武器。

    耳邊迴盪起響徹雲霄的摔門聲,尉-豐只是輕輕歎口氣,轉過身去環視還存有她餘溫的空間,意外發現桌下有一張白色紙頁。

    步上前去拾起紙頁,上頭鉛字印刷的字體使他眉頭深鎖,那雙墨黑色的眼瞳,正洩漏太多的傷痛難過,赤裸裸的自己在她離去之後,才卸下所有偽裝。

    ☆☆☆

    「在寫什麼?」

    「沒什麼。」

    樊京恩狐疑地望向眼前男人,停下翻開卷宗的動作,壯碩的身軀直挺挺地立在辦公桌前,似乎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你什麼時候學會翻字典的?」他記得八歲就移民到國外的尉-豐,中文本來就不好,虧他空有一具東方味濃厚的臭皮囊。

    本握在掌心裡的鋼筆,因為樊京恩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被摔飛在桌面上,差點壯烈犧牲,俊逸的臉平添三分青白的氣色。

    寬敞簡約的辦公室內,古怪的氣氛環繞其中,樊京恩輕咳一下,看著眼前男人七手八腳的,將手邊那本跟辭海一樣厚的字典收拾掉,不動聲色地埋首在自己準備報告的卷宗內。

    「中文不好學,是吧?」雖說尉家都是台灣人,但這傢伙從小中文就是出奇的差,尤其到了國外以後,樊京恩發誓,所有中國文字進到尉-豐腦子裡,一律是火星來的字體,有看沒有懂。

    噢!他迄今還無法忘記五年前那個剛到台灣、可憐的自己,面對尉-豐簡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而且還被那傢伙大材小用。第一個月就是替他翻譯台灣的——食譜……滿滿的一疊台灣食譜耶!

    不過這幾年台灣幾乎是尉-豐第二個家,中文程度總算進步飛快,看得懂、說得流利,只剩大字還寫下了幾個。

    「中文字對你不會有任何的困難?」尉-豐再次問出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

    「我親愛的好友,從來就沒有。」樊京恩攏緊濃眉,手底卷宗用力合上。「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很多遍了!」他到底是煩不煩啊?全公司就只有自己,還要把文案翻成外文才能呈交到上司手上。他非做那個倒楣鬼就是了,誰叫上頭老大就叫尉-豐!

    「是嗎?真好。」他咧嘴一笑,將跌飛在桌面角落的鋼筆納入手裡。

    樊京恩冷冷瞅他一眼,是他自己特別,不是別人奇怪!「你看字典做什麼?」

    「寫點東西,沒什麼。」他將桌面上散落的紙頁收攏疊放好,其中不乏有幾張是被當做廢紙拿來練字,上頭數十個歪七扭八的字體。

    樊京恩在他欲將那疊紙給收進文件夾裡時,眼明手快抽來一張,他飛快瀏覽上頭的文字後,濃眉擰緊。

    「我不記得近期有和平面媒體接觸,這東西你哪來的?」上頭的題目很顯然就是雜誌稿的專訪,而且還十分尖銳。

    「意外。」尉-豐笑了一笑,臉上沒有太多情緒。

    「什麼意思?」樊京恩瞇起眼,欲解讀他眼裡那抹言不由衷的笑意。

    「欸,我真的不能得到幸福嗎?」

    樊京恩聽見他吐出這句不該出現的話,所有的疑問瞬時明朗化。

    「是她?」

    尉-豐搖搖頭,「沒有!只是想問問你,像我這樣的人,究竟可不可以得到幸福?」

    「不曉得。」

    「我以為你會知道。」

    「我不會知道,也不該知道。」樊京恩冷眼看著那張冷靜無異的臉龐,卻藏有太多已被自己解讀出的哀傷。「只曉得這些年來,我仍是站在你的身邊。」

    尉-豐揚起淺淡的笑容,沒有以往灑脫自在。「也只剩你了。」是的,這些年來的季節遞嬗,人事轉換……僅存樊京恩是他唯一熟悉,也是擁有共同回憶的人。

    「與其談論幸福,不如創造幸福。」樊京恩彎下身,將抱在手中那疊資料擺放在他面前。

    伸手撫上那張鉛字排版以及夾雜自己字跡的紙頁,尉-豐斂上眼,試圖憑借這動作去感應上頭殘存的,她的溫柔。

    「在那之前,你要做好萬全準備。」無論這份幸福停留的時間是長是短,都能勇敢面對,他希望那些不該出現的傷痕,不會重回尉-豐身上,他不要見到一個男人一顆心傷痕纍纍,卻還要強打精神對自己微笑。

    望著一個個用心寫下卻仍舊醜陋扭曲的字體,尉-豐突然體悟到,儘管是天之驕子,總有一天還是會遇見無情殘酷的現實,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陰霾。

    ☆☆☆

    邵儀鳳的臉色不但難看而且十分猙獰,腳下踩的高跟鞋,和地面上光潔的瓷磚相互磨擦,發出喀啦喀啦的噪音,響在公寓大樓的內廳裡,引起少許和她擦肩而過的人注意。

    因為前一晚的爭吵——她也不確定和尉-豐兩人的對話來往是否算是爭吵?總之,他們兩人現在心情都很惡劣,又碰上她剛擬好的、一份名設計師的專訪企劃竟然搞丟……一時之間,邵儀鳳發現身邊所有人……不!是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那份專訪企劃,有她這些年來辛苦搜集好的資料,假若能得到那位名服裝設計師的訪談,她相信下期雜誌會十分精彩可期。而且,正巧那個人也是邵儀鳳崇敬愛慕的一位大人物。

    雖然她手邊有那位設計師歷年來服裝秀的資料簡介,自己在他每期秀展也皆親自到場……但儘管身為這世紀新一代流行指標,那位設計師卻始終保持低調,就連秀展完後,設計師慣例和觀眾致謝時,也從來不見他蹤影。

    邵儀鳳輕歎口氣踏入電梯,仍然提不起任何精神,因為她工作上的好夥伴、左右手,竟然在今天一併掛到連開機都見不到半個影像,和電腦維修師相會去了……而她唯一的希望,也隨著那台手提電腦的故障罷工,全然消失在空氣中。

    她垂頭喪氣的翻閱今天剛到的私人信件,一張白色橫式信函突然落入眼裡,淺白的紙面上沒有收信人姓名地址,就連來信人的線索痕跡也未留下,僅有封口平整的像是燙平西裝外套般毫無瑕疵……她怔了半晌,不確定手裡這封信,是否歸自己所有。

    電梯門在她的遲疑中升上十五樓位置,邵儀鳳踏出電梯後,人卻留在原地捨不得離開。

    她沒有後悔那晚甩門離去的自己,也找不到有錯的原因,只是胸口有抹壓得教她喘不過氣來的惆悵。

    視線落在腳邊一雙鞋面黑得發亮的皮鞋,邵儀鳳驚得以為是尉-豐,忙抬起頭迎向來人,卻看見一張黝黑粗獷、不熟識的面孔。

    見他站立在前方,她以為自己擋住對方去向,忙閃過他身側。

    樊京恩憑借短暫的記憶,眼尖認出她,在女人背向自己離去前,意外脫口喊了聲。「嘿!」

    邵儀鳳困惑地擰起秀眉,回頭打量著個頭高大、五官剛毅的男人。

    「有事?」

    他終於知道尉-豐為什麼會在很多年後,重新對愛情燃起新希望,因為這女人從頭到尾,都找不到令人覺得有瑕疵的地方,不管是外貌或氣質。

    即便她對自己擁有防範之心,但明亮眼神中流露的淡淡冷漠,卻仍舊讓人想一探究竟。

    「有事?」邵儀鳳在他呆看自己五秒後,忍不住提高音量喚回他心神。

    樊京恩尷尬的笑,看在她的眼裡卻稍嫌虛情假意。

    「我認得你。」他咧開一口白牙,輕鬆地說道。

    「可我卻不認得你。」

    沒想到她劈頭就是一記狠招,樊京恩的面子差點掛不住。「噢,我忘了自我介紹。」

    邵儀鳳目光溜向他處,臉上明顯寫著不耐的味道。

    樊京恩倒沒把她的不屑看進眼裡,相反地竟覺得有趣特別。「我是尉-豐的朋友,樊京恩。」

    她點點頭,笑容卻仍是冰涼涼。「你好。」

    「我想和你談一些關於他的事。」

    「什麼事?」

    「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樊京恩嘴角上揚,欲言又止的態度擺明留一手。

    「那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邵儀鳳冷眼掃他,轉身拒絕和他有所交集。

    「是的,對你也許不重要……」樊京恩話裡有著濃濃笑意,看著離自己遠去的女人身形不安的顫抖一下,覺得事情似乎發展得越來越有趣了。「可是,那些不重要的事,卻能左右尉-豐的未來,你相信嗎?」

    樊京恩笑瞇眼,眼光未遺漏她身上隱隱洩露的不安:身側顫動的掌心,正告訴自己她欲藏匿的所有情緒。

    「我想,你已經開始相信了。」

    ☆☆☆

    低迷旋律徘徊在中古歐式風情的咖啡廳內,慢板藍調增添一室傭懶閒適的迷離氛圍,在昏黃淡雅的光線投映下,時間洪流在現代的台北,與古世紀的羅馬尼亞相互交錯。

    邵儀鳳紅唇抿得緊緊,燦亮眸子裡躲藏些許困惑,卻也不敢輕易讓對面的男人見到。

    「他是個很念舊的人,縱然本人從不願承認,但那就是他個性中的一部分,天性怎可如此輕易改變?那傢伙說穿了就是個傻子,別看他一副灑脫自在的模樣,可骨子裡卻死心塌地不知變通。你說,這樣的人蠢不蠢?」

    邵儀鳳未回答他的話,猜不透樊京恩的立場究竟為何。

    「這種人,一旦愛得很深就會變得奮不顧身,不管對方是否早已改變,他卻一如初衷的去愛。你是聰明的,知道後果會是如何。」

    「他曾被傷害過?」縱然他說得含蓄,但她仍可從他話裡的空間去想像。

    「這世上活到這把年紀的人,有哪幾個沒被傷害過?」他扯著無奈的笑。「只是他特別倒楣,剛好被傷得很深、很難堪而已。」

    輕斂上眼,她雖不曾聽尉-豐提起往事,卻在此刻突然想起,自己當初曾問過他的一句話:

    孤單的人,總有個原因?

    但是直到最後,她都未能從尉-豐的嘴裡得到任何答案,結果被他草率地以「沒遇上對的人」一語帶過。

    「雖然他對我說,人生在世難免會受情傷,可我卻能感受到,他不僅是說給我聽了安心,更是說給自己心死。就像是強迫自己得做些什麼轉移注意力,才不會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他一樣工作、一樣應酬、一樣吃喝享樂,生活沒有半點影響,但是所有的一切,就是缺少了什麼,詭異得讓人察覺不到那份少去的情感……套句白話來說,就是行屍走肉吧!」

    邵儀鳳心湖激起陣陣動盪。「為何和我說這些?」

    「他好不容易才忘記,也好不容易才開始振作,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次自我毀滅,卻不伸出援手。」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導致他毀滅?這頂帽子扣在我頭上,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以我的眼,可以看見許多你無法得知的他的真情。身在局裡的人,總沒局外人看得透澈。」

    他別具涵義的話語,如一把利刀劃在心口上,疼得邵儀鳳擰起了眉。愛情對她來說一向不是生活必需品,也已經很習慣身邊的人來來去去……

    可是自從擁有這段感情後,她學會了用心,在乎著這段得來不易的情感。在尉-豐身上,她可以看見自己的缺憾被他溫柔的體貼所圓滿。

    她在他身上貪的……原來是這麼這麼的多!

    即便她想力圖鎮定,卻是徒勞無功。她掌心顫抖得如此激烈而傳至指尖。

    「邵小姐?」見她心不在焉,樊京恩輕聲喚起。

    「我得走了,多少錢?我自己付。」鬆開手,她匆匆扔下這句話,拿起擱在桌面上的皮包。

    「你不吃頓飯嗎?我請客。」她神色複雜難辨,樊京恩卻顯得老神在在。

    「我想不必了,謝謝。」她淡淡地笑,看來有幾分牽強。

    「是嗎?真是太可惜了。」樊京恩輕歎口氣,暗自覺得有點惋惜,他本想再多聊的。「是我擅自作主擔誤你私人時間,錢我付吧,就算是補償。」他在她欲掏出錢時,一手按在她手背上。

    邵儀鳳抽回手,冷冷地回望他。「那就麻煩了。」

    直到她準備踏出步伐離去時,樊京恩這才淡淡開口道出重點——

    「如果可以,就請你離開他的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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