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這間權充議事廳的客房中,織夜指著平鋪在桌上的地圖,對著其他圍在桌旁的殺手們——下達指令。
「大家要記好撤離路線,到時不論是否成功得手,都會引來大量追兵,同時也會引發一場混亂,我們必須掌握在第一時刻離開現場,到時負責在城內製造混亂以混淆追兵的人也要小心,事後切莫在城中做任何停留,無比直奔回流星樓。」織夜冷靜地環顧屋內。
「聽說其他組織這幾天陸續派了些人去刺探實力,全被天子的人馬擋了下來,鬧得灰頭土臉,但是天子那邊也因此提高警惕,我們選在喜宴行動,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得手。」天星指出。
「那群只會打草驚蛇的笨蛋!」織夜從鼻子裡哼出不屑:「天子要是這麼好擺平,還會是天子嗎?現在可好,平陽城中裡裡外外都知道三大暗殺組織移師於此,他們怎麼不乾脆敲鑼打鼓宣告天下算了?」
「我們會選在後天行動,射日閣和輝月樓同樣不會放過,要不要先和他們打個招呼,以便相互呼應?」
南宮禪很難得地沒在作戰會議上神遊太虛,甚至認真地提出建議;他大異於以往置身事外的態度,此舉立刻招來其他人的刮目相看。
「我們和他們是敵非友,明爭暗鬥多年,到時各憑本事,這合作是萬萬談不上的。」織夜一臉溫文的笑意,顯然藍星的積極參與帶給她相當的愉悅。呵呵,昨晚的「提醒」可真有用呀?
她不奢望南宮禪在短短數日內,從原先的消極無視一躍成為嗜血狠酷,時間多的是,什麼都可以慢慢來,她相信自己可以慢慢改變他對事物的看法想法,花上多少時間也無所謂。
只要他投入心思參與,暫時也就別無所求了。
「我們設下殺陣,想必另外兩方也不會閒著,要是三方衝撞,我們誰也討不了好去,得利的反而是天子。」
南宮禪以端正的神情進言。
要不是昨晚織夜威脅他,再在作戰會議上打瞌睡就大刑伺候,並掛著賊溜溜的笑容繞著他轉,像在大量要挑哪兒下手似的,他也不必讓、其他人嚇傻的後果,當眾大放厥詞。
瞧,大家齊刷刷投來的目光不正明白寫著震驚嗎?
要是以前,還沒察覺自己對織夜的心情,這類空洞的脅迫他哪用的著放在心上?流星樓中多的是藏身只處哪!
現在可就沒戲好唱了。
誰教他喜歡上這個老愛支配他人的女子,更蠢蠢地不懂隱藏,才剛發現自己的心意沒多久,就被她的利眼當場抓包;雖是榮登戀人寶座,卻也硬生生斷送後半生的自主權!想想還真窩囊啊!
「那更好,到時候場面只會更家混亂,讓我們更容易見機行事。」織夜絕對不會考慮與另外兩大組織合作的提議。
「如果你認為這樣做好,那我也沒話好說了。」
「放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織夜祭出迷人的微笑,環顧眾人。
若說織夜心中沒有半點不安,那是騙三歲小兒的說詞。
可是,交戰在即,她必須加強大家必勝的信心。
「有大小姐的絕妙好計,我們怎麼可能失敗?」一殺手帶頭嚷到。
「沒錯沒錯!」跟進的聲浪愈滾愈大。
眼見眾人因織夜簡單的言語與虛假多過真心的笑容心生激勵,南宮禪冷眼旁觀,心中卻是委決不下。
天子被師尊所傷之事,他並未對任何人說,可是他身邊環繞著千百名願為他赴湯蹈火的死士,像較之下,流星樓的戰力構不上多少威脅。
問題是,在織夜的計劃中,最後挑上天子的重擔落在他頭上。
若是一切順利,給與天子致命一擊的,將會是他。
本來這個「要角」是天星極力爭取的目標,然而自從南宮禪師承老魔一事曝光,由他來擔任給天子最後一擊的任務,似乎再自然不過,就連天星也毫無異議地承讓了。
天子身邊的高手雖是多不勝數,其中就有七位人物還格外傑出,聽說當年不是一方之霸,就是一教之長,卻各在因緣際會下甘願留在天子身邊保護他。這七位,人稱「七大金剛」。
明知城內聚滿暗殺者,婚禮依然照舊舉行,流水席也照開不誤,一點也不擔心給人 可乘之機。據說就是因為天子相信這七人的能力,足以維持這場婚宴的順利進行。
要接近天子,首先得削弱七大金剛的防禦。
而這工作,就由天星領軍打頭陣了。
參與了整整兩個時辰如何置天子於死的討論,到了後來,南宮禪只覺得累,而且是很累很累。
就是那三個死在自己手上的十惡不赦之徒,動手前他都會猶豫半天了,更何況這次的對象是那位天子——那為正道領袖、身受內傷的天子。
疲憊地眨眨眼,逸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歎。
「好想釣魚啊……」
歎息輕輕淡淡地融入空氣裡,誰也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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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後天才是婚宴之日,明天一早就得進行長達一整天的準備工作,今晚等於是最後喘氣的機會。
「說要看月亮,怎麼發起呆來了?」
織夜好笑地戳起南宮禪的臉頰來。
南宮禪懶洋洋地捉住織夜在他臉上肆虐的纖指。
「說要看月亮,你倒戳起我來了。」
「誰叫你從會議結束後就悶悶地想心事,連我都不理。」
反手握住捉著自己的大手,織夜看著南宮禪沒有表情的俊臉,忽然感到一股難言的不安。
直覺告訴她,他有些不對勁,可她卻又看不出是什麼事讓他心煩。
這個明知有問題卻無法深入核心的直覺也在同一時間讓她明白,要是不好好解決這個問題,他們的未來將出現陰影。
「如果我說,我不想接這個任務,你會怎麼做?」
「你不接?」
織夜覺得自己似乎在南宮禪眼中看到……疲憊?
不會的!他迅速揮開這個念頭。
來平陽後不是發呆就是睡覺,早該休息夠了吧!
把頭埋進南宮禪懷裡,撒嬌似的說:「後天我也會跟著混進喜宴會場,你捨得我留在客棧裡,讓我一個人去冒險嗎?」
「大家都會去的,少我一個沒差。」
「當然有。他們當中有我的戀人嗎?只有你,才能讓我安心。」
南宮禪伸手順著織夜烏黑柔軟的長髮,明白自己是去定了。
織夜也明白南宮禪是去定了,如果不是為了讓他絕了臨陣脫逃的念頭,她何必親身涉險?
「是麼?那……我會去的。」
「謝謝。」織夜抬臉看他。
南宮禪微微一笑:「由你口中聽到這個字眼,還真難得。」
看著他的笑,織夜胸口那股不安又湧現了出來。
「怎麼了?」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頰。
「沒什麼。」織夜摟緊南宮禪,沒再開口。
夜涼如水。
有戀人的溫情相伴,夜晚該是溫柔的。
可織夜卻模模糊糊地感到,某個無以名狀的陰影似已悄悄鑽入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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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當天,整座城像是舉行慶典似的,到處都鬧哄哄的,觀禮的人潮把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也難怪嘛,天子那座可比皇宮內苑豪華府邸平時門禁森嚴,只在愛女招婿這日對外開放,廣宴天下豪傑來喝杯喜酒,沾沾喜氣。就是對喜氣沒啥興趣,衝著參觀天子居所這點,也要排除萬難前來湊湊熱鬧了。
喔,對了,天子就這麼個寶貝女兒,捨不得她離家,所以是招贅。說穿了也就是新郎要嫁進天子府。
聽說新娘子漂亮得不像話,雖不會武,卻是位遠近馳名的才女;而新郎倌則是有錢得不得了,其它方面倒也不怎麼出色,只是因為父親是天子的結義兄弟,有著指腹為婚這層關係。
當全城居民都跑上街來看新郎倌威風奢華的排場及其帶來的豐厚「嫁妝」,並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之時,高坐駿馬的俊俏新郎深深一歎。
他不喜歡這場婚禮。
等到他不喜歡織夜派人從天子府中抓走那位精於易容術的男子,並威脅那人為他易容改扮,甚至教天星「請」來真正的新郎,好讓他這個冒牌貨在送嫁隊伍進城前便已新郎倌的身份混入其中。
就像他不喜歡即將發生在這間大廳裡的事一樣,但他卻無法袖手旁觀,只因織夜以食客的身份在場觀禮,自己必須親眼看到她在即將出現的混亂中全身而退才安得下心。
就像他不喜歡自己在這場行動中所扮演的角色,明明沒有那個意思,卻得穿著大紅喜袍,在心上人面前與另一個女子拜堂。
他不喜歡這場婚禮,一點也不!
自怨自憐中,他抬起那雙不改清澈的眸子,望向人群中的織夜。未免讓人看出兩人之間的聯繫,目光只敢稍做停留,一掠而過。
廳裡每個人都在看他,天子和新娘都尚未入場,新郎可算是唯一主角,所以織夜投在他身上的深長凝視並未引起注目。
隔著人牆,織夜遠遠望著南宮禪……不,是戴著人皮面具的新郎倌,愈看心裡愈不舒服。
可笑啊!
擬這計策的是她自己,選上南宮禪去扮新郎的也是自己,千叮萬囑他不許開溜的是自己,為了加重他的責任感硬要來觀禮的更是她本人。
然而,看著他披掛整齊,做起人家的女婿,她簡直很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拽住新郎倌的大紅衣袖,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出這棟張燈結綵的豪華府邸。換句話說,就是搶親。
在這麼多人面前搶走天子的女婿,等於是當眾削了天子的面子,也不用看南宮禪拜堂……恩恩,好像不錯……
織夜想著想著,瞇著眼輕輕一笑。
南宮禪眼睛四處亂轉,一邊留心撤離路線,一邊看看潛入同伴的情形,同時也分了點心在織夜身上,以防萬一。
此刻,他的眼角餘光敏銳地察覺到織夜迷離的淺笑,心臟險些迸出胸口。
糟!那種魅人的微笑一出……
「姑娘是一個人來嗎?在下常山薛志,敢問姑娘芳名?」
如同印證南宮禪的擔憂般,站在織夜左邊的一名青年立刻貼了上去,臉上不知黏了多少笑容。
織夜對異性的愛慕早已見怪不怪,那雙能在瞬間看透對方是否具有殺手潛質的單鳳眼一掃,立即排除招攬的可能性。
「小女子與未婚夫婿一道來,他找朋友寒暄去了。」既然沒有用處,笑臉也就省下來了。
「是這樣啊……」薛志面露遺憾。
織夜撇過頭,不再理他。
輕鬆打發掉薛志以後,織夜繼續對新郎倌行注目禮,卻有些訝異地發現南宮禪也正看著她,目光有些許的憂急。
織夜眨眨眼,無聲地表示這點小騷擾自己能應付自如。
南宮禪苦於眾目睽睽,無法來到戀人跟前告訴她,也許那青年容易打發,可是站在她後方一臉邪氣的灰髮男子絕非易與之輩。
瞧那人貪婪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織夜,想把她生吞下肚似的,而她卻仍然毫無知覺,這教她怎能不擔心?
正在心急時,天子出場了。
在七大金剛的跟隨下,面色有點蒼白的天子緩步而出。
旁人或許看不出其中奧秘,知悉內情的南宮禪卻是心中雪亮。
若非天子受了嚴重內傷,七大金剛不須亦步亦趨地嚴密保護。
欲殺天子,只看今日一役!
南宮禪心神一肅,屏氣凝神。
「開始」的訊號只在一瞬間,他必須全神貫注,不能出任何差錯。
如此一來,南宮禪不的不將那名對織夜投以不軌視線的中年人暫且放在一邊,反正片刻後任務完成,便能帶織夜離此是非之地。
至於織夜,則是緊張得一顆心都懸在半空中,更不會去注意有什麼色狼正色瞇瞇地盯著她。
不同的心思交錯著——
婚禮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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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禮的人群整齊地列在大廳兩旁,排成兩大列長長的人牆,等新人交拜天地過後,方才入席飲食。
蓋巾遮面的新嫁娘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下,蓮步輕移地步入大廳,而新郎也在侍者的提示下,來到新娘身邊,牽起她手中的喜緞,一併入場。
流星樓約定的「信號」,是一隻玉杯。
而站在天子身後的婢女之中,就有一個人捧的盤子上盛著兩隻玉杯。
那是給新人喝交杯酒用的,也是組織內定的信號。
只要新人在天子面前肩並肩站定,她就摔碎玉杯。
至於那名婢女,當然是織夜安排的人手之一。
連新郎都能掉包,區區一名侍女又有何難?
混在擁擠的人群中,織夜屏住呼吸,等著!
快了,就快到了……
突然間,一隻粗壯的手臂摟住織夜的柳腰,另一隻手更摸上了她的俏臀。
織夜一驚,斜過眼去。
一名髮色帶灰的中年人正對著她大肆輕薄!
要在平常,織夜早就喊人拿下此人,剁成七八個肉塊,撒進海裡餵魚去了,就是恰好落單,也會假意奉承,露出媚態以寬其戒心,再用她那把普通至極的匕首伺候伺候他。
但現在可不比平常。
她這裡一有什麼動靜,組織中其他成員都很有職業意識,不容易受外力影響;可南宮禪不同,他的職業意識到底萌芽了沒她可是不知,要是自己引起騷動,勢必會影響到他——關心則亂啊!
所以,織夜只能採取溫和的抵抗——
提起腳來,重重往他腳上踩了過去。
咦咦?沒用?
一面懷疑對方是練了鐵腳功,織夜連連賞了他幾個肘子,仍是掙扎不開,氣得漲紅了臉。
憤怒中,織夜冒火的雙眼死瞪著新娘。
這女人可以去跟蝸牛老兄比慢,折騰了大半天,才走到大廳的一半的地方,等她走到天子所在之處,要等到何年何月啊!真氣人!
織夜等的是玉杯摔碎的那一刻。
只要行動一開,眾人的注意力絕對會被吸引過去,她就可以拿出匕首料理旁邊這個不開眼的老色鬼。
此時,織夜發覺身上的狼爪愈來愈囂張,不但從腰部一路攀升,另一隻手更是直撲……
就是想再也忍不住了。
反射性地一巴掌打了下去,「啪」地一聲,清楚地迴盪在因婚禮開始而被要求肅靜的大廳之內。
老色鬼被巴掌逼退,狼狽不堪。
織夜來不及得意,更來不及思及此舉所帶來的影響,場中情勢大變!
不知是哪個沉不住氣的傢伙把這聲響當成玉杯摔地聲,還是其他組織的約定暗號與這響亮的巴掌聲有什麼相通之處,抑或是一觸即發的情勢無法承受突來的刺激,隱伏的暗殺者全在剎那間動了起來。
首先,站在觀禮群最前排的一個男子,右手一揮,一排袖箭往天子直射了過去,屋上瓦片頃刻間被翻出了個大洞,幾十枚毒箭自屋頂上密密麻麻地齊射而下,滿臉和氣的贊禮者從衣服裡解下一柄軟劍,奮不顧身向天子撲去;攙扶新娘的兩名丫鬟此時也露出暗藏短劍,欲制伏新娘以威脅天子。
一時間,場中一片大亂。
織夜只瞄了一眼,便在心中暗叫不妙。
——行動失敗!
下了判斷後,她開始悄悄後退。
一場失敗的戲,以無觀賞的必要。
果然,在下個瞬間,場中又是一變。
七大金剛在天子身邊圍起周密的防護網,什麼袖箭毒箭軟劍全都無法創過他們這一關,七人常年合作,默契加上實力,絕對是滴水不漏。
這種時候,要是按照原定計劃,新郎新娘也應該圈進這個防護網中,化身新郎的南宮禪便可跳過七人直襲天子。
問題在於,這對新人離天子尚有數十尺距離,獵殺計劃便發動了。
就連攻擊新娘的兩名丫鬟,也在新娘身手俐落地擒下她們後,為這場混亂的攻擊做了最完美的結束。
南宮禪不動如山,要不是身在虎口,他早就放聲大笑。這場婚禮,除了天子本人,到底有幾個是真貨?也許就連那位被保護得好好的天子也是假貨一個?
環視四周,找不到織夜的蹤影,南宮禪笑了笑,趁著紛亂混入往外舒散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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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場空前絕後的大失敗,織夜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把自己關在房中閉門不出,消沉地不見任何人。
她始終覺得導致失敗的原因在於自己,
縱使那絕對絕對是無心之過。
然而別人不怪罪她,她怎麼能不責備自己?
要是她再多忍耐一會,讓那只該死的毛手摸遍自己全身而不打下那個巴掌,一切便會不一樣吧?
織夜坐在窗前發愣,眼前一花,突然多了張笑嘻嘻的俊臉。
南宮禪揚了揚手中的鮮魚,站在窗外對她微笑。
「要吃魚嗎?」
「啊?」織夜一時反應不過來。
「剛剛釣上來的喔。」南宮禪獻寶似的說。
幾日不見,織夜本來覺得沒什麼,一旦見了面,才發現自己相當想念南宮禪,見到他的瞬間,甚至無意識中鬆了口氣。
「你不是不發釣鉤的嗎?」織夜也有了笑意。
「這種小事你也知道?」
「呵,不只是這樣,就連你編出魚兒沒上鉤前不能停止垂釣這類鬼話,我也早就知道了。」
南宮禪不好意思地笑笑:「還是騙不過你。」
「果然是騙人的。」織夜假裝沉下臉。
「你不是說早知道了?」
「不是只有你會扯謊。」
「有力氣生我的氣,大概也有力氣出門了吧?」南宮禪還是那張很愉快,愉快到讓織夜覺得刺眼的笑臉。
「有什麼好事麼?」瞧你笑得這麼開心!「織夜忍不住要問。
「我今天教小西釣魚,他第一次釣就釣上這麼一尾大魚呢!」南宮禪驕傲地搖了搖手上的肥魚。
「原來是小西釣的,那你還高興成這樣。」
「我在這是為人師表的心情,弟子有成,做老師的當然高興。」他那根釣竿沒有釣鉤,怎麼釣得到魚?
「唉,你還真的悠閒啊!」
織夜不禁感歎。
看著南宮禪,織夜每每有種天下太平的錯覺,彷彿眼前平靜無波的生活是理所當然一般。把這樣無爭的人放進渾濁的戰場,似乎太對不起他了……思及此,她就會立刻打住。
亂行婦人之仁,怎能成大事?
他可是老魔的門徒呀!
光是這個身份,就能讓莫頤無條件放她回來;就是心高氣傲的天星也破天荒地自動退讓,這樣的好功夫、這樣的好出身,絕對有資格成為暗殺界的第一把交椅,要是不利用這個優勢重振她流星樓的聲威,自己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咧?
「對了,你跟在老魔身邊那麼久,怎麼行事風格一點也不像他?」織夜想問這個問題想很久了。
「以前師父也時常這麼說我,我猜是天性如此吧。」
「真可惜……」
「什麼可惜?」
「沒事。」
織夜給南宮禪一個甜美的笑容,跑出房間,拉起他的手就走。
不要緊,時間多得很,總有一天他會如她所願,助她重振流星樓……想著,織夜的笑臉更燦爛了。
「我們要去那裡?」
「廚房。魚要下了鍋才能吃。」
「吃完午飯,一起去釣魚好不好?」南宮禪笑著問。
「怎麼?你教人教上癮了?」
「只是想到我們還沒有一起看過海,所以……」
「不行,我還有好多事要做。這幾天把事情全都留給娘,娘有多迷糊你也知道,我再不去看看,說不定過兩天就鬧出什麼大事來了。」
「喔。」
「回想起來,我這幾天也不知道在消沉什麼,居然會沉溺在過去的失敗裡,實在太不像我了。從今天起我要更加倍努力,遲早會補上這回痛失的利益!」織夜重燃自信,蓄勢待發。
「喔……」
「你也該收收心了,別在成天渾水摸魚。我很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回頭望向南宮禪的眸中燃著熱烈的鬥志。
「……喔。」
「你會幫我吧?」帶點撒嬌的語氣。
「嗯。」南宮禪回以微笑。
「我就知道你會站在我這邊。」
織夜開心地挽著南宮禪的手臂。
興奮的她並未察覺戀人的微笑是那麼無奈而苦惱。
@ @ @
又過了數日——
重新站起來的流星樓大小姐,比從前更加神采奕奕,投入工作的時間也比過去更多,一心想在最短時間內彌補自己犯下的過失。
所以,當小西荒荒張張地衝進書房,連門都沒有敲一下時,正專心研究委託信的織夜可說是相當不高興。
「小西,我的門是你想開就開的嗎?」
「大小姐,請看……」小西以顫抖的手呈上一封書信。
「什麼信?」不耐地蹙眉。
「藍星大人走了!」
手一顫,剛接過的信函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