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10:OOPM
方思齊坐在臥室的地上,上半身倚著床緣,頭埋在被單裡,冷冷的大理石地板不時提醒他自己身上只有內衣褲的窘境。
自從半個小時前,蘇亞姿像是對抗強姦犯般奮勇推他下床並迅速逃離之後,他就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從那時起,他腦中開始飄雪,幾乎凍結了他的思考與行動能力。
半小時前,他的戀人、得到那樣的反應後,他懷疑是否還能這麼稱呼她——閉著雙眼躺在他臂彎中,神情忘我地似乎正在享受他的愛撫,下一秒卻一臉驚懼地推開他,突兀的力道甚至將他推落床鋪,然後二話不說,撿起散落的衣物衝了出去,留下震驚的他瞪著她的背影,茫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半小時後的現在,他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上床前,他凝視她的眼,確定他要的同時也是她所要,才敢展開行動。而現在,方思齊不由得懷疑自己在她眼裡到底看到了什麼。
如果他誤讀了她的不願,她何必協助他脫衣?表情為何那麼投入?
如果她臨時改變心意,為何不隨便用個借口,例如頭痛這女性常用借口排行榜之首?難道她不夠信任他,以為他會不顧她的感受強逞獸慾?
……獸慾?!
方思齊不喜歡這個名詞。他的確有生理上的需求,但戀人是否樂意參與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寒冬的涼意令方思齊不由自主顫抖,他趕緊起身穿衣,離開臥室。
泡了杯熱茶,他慢慢走進客廳。
方思齊在沙發上坐下,手裡捧著茶杯,腦波開始搖晃。
他需要時間思考、整理現況。唯有理清事實,下一步才能決定該怎麼走。
該從哪裡開始?
他的目光瞥到對面的玻璃櫥。
是了,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
三個月前的某個星期六——
方思齊關上車門,疲憊地走出地下停車場。
看了看表,剛過十點。
下午,他被女友叫去公園。他們平常約會都在餐廳、電影院等室內場所,所以他有點好奇,一路上猜她想做什麼。她最近似乎迷上了……和她一起學氣功的畫面躍入腦海。方思齊搖了搖頭,不可能。
結果是比學氣功更磨練他耐心十倍以上的事。
才剛到公園和她會合,一群人突然冒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方思齊驚訝的聽她介紹,有她的父母、兩個姐姐及她們的丈夫、大哥大嫂,以及住在附近的兩個阿姨。
他們全是來質問他何時與她結婚。
他當場覺得頭痛了起來,出門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的確和她交往了一年,但他不記得曾給她想結婚的訊息,而且以前不曾有這個念頭,現在也一樣,以後大概還是不會改變。
「我女兒的青春全給了你,你不會辜負她吧?」
她那位福福泰泰、看起來格外有份量的母親點著他胸膛發難。其他親戚紛紛加入戰局,說出口的話如出一轍,個個提醒他不該誤人青春,以及家族裡的女性超過二十歲還沒有結婚的只剩下她一個,他該負起責任云云。
方思齊聽了,禁不住的昏眩,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女人的青春只有短短一年的謬論,要不是包圍的人個個表情嚴肅,他早就放聲大笑了。
數個小時後,他終於成功的讓他們認定,他不適合他們芳齡二十一的乖乖女,這才脫離他們的糾纏,驅車回家。
在銀行客服部任職多年,處理顧客的抱怨早已成為方思齊的專長,但他還是必須費盡口舌才能勸退這些人,他們的強硬令他咋舌。
經過這次教訓,方思齊決定休息一段時間,養足被他們搾光的精神後,再去尋找下一個戀愛對象。
這次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盡量別讓自己喜歡上一個滿腦子結婚結婚結婚的女性,以免傷到人也傷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遲早會踏入婚姻,只要找對了人、碰對了時機,在那之前他只想輕鬆的享受戀愛的樂趣。
方思齊在家門前掏出鑰匙後,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餐,而冰箱空空如也,可以填飽他的只有一罐罐的冰啤酒。想到這裡,他轉身下樓。不到三分鐘的地方就有一家便利商店,一份冷凍便當足夠讓他撐過今晚。
方思齊到店裡轉了一圈,只看到一些他不愛吃的燒賣水餃。很好,明天早餐多吃點就是了。他空手走出店門。
「學長!好久不見了,我是蘇亞姿,還記得我嗎?」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突然傳進他耳中。
方思齊眨了眨眼,一名窈窕女子出現在他眼前,火紅的緊身上衣及迷你裙裹住她玲瓏的嬌軀,傲人的身體曲線整個顯露了出來,美得挑動人心,耀眼得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當然記得。」蘇亞姿。誰忘得了她?如今的她褪去青澀,添了分美艷,燦爛的像朵盛開的花。「自從你入社,我調解過好幾次學弟們爭著要和你同組而引起的糾紛,怎麼可能忘得了?」要不是他先有了女朋友,競爭激烈到陷入僵局的追求者名單上早追加了一名。
「幸好有學長照顧,我過了很充實的社團生活,謝謝。」
「我就住在這附近,你呢?剛好路過?」
方思齊善於察言觀色,對他人的情緒格外敏感,蘇亞姿雖然臉上帶笑,笑意卻停在嘴角,沒傳到眼底。
他不禁關心地問:
「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看起來不大對勁。」
「不知道你可不可以……」
「只要我能幫上忙,不用客氣。說真的,你的臉色很不好,讓我送你回家吧。我的車停得很近,你在這裡等我把車開過來好嗎?」他的手忍不住停在她肩上,想讓她知道,只要有需要,他十分樂意伸出援手。
「我希望你……」她的眼眶突然一紅。「可以讓我借住一晚嗎?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方思齊心頭突的一跳,沒有男人抗拒得了天外飛來的艷福,尤其像蘇亞姿這種既嬌艷又年輕的女性。但蘇亞姿抑鬱的雙眼訴說著其它訊息,那哀愁的眼波他怎麼也忽略不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沒有地方可以去?」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蘇亞姿搖頭,堅持道:「我累了,帶我到你家,我就告訴你。」
「我是一個人住,我們到附近的咖啡廳坐下吧。」方思齊警告地說,指出咖啡廳的方向。
如果就這麼帶她回家,他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控制住自己,而他不想冒那百分之一的危險。
「我沒錢。」
「別擔心,我出。」
「我不喜歡讓人替我出錢,如果你不讓我借住一晚也沒關係。再見!」
蘇亞姿轉身就走,方思齊趕緊捉住她手腕,留住她離去的腳步。
「相信你現在是直接回家?」他必須確定這點。
「我鑰匙丟了,家裡沒人,能收留我的好友也不在,我沒地方去。」
「你打算去哪裡?」
「找個地下道或公園打地鋪。」
「那怎麼行?太危險了!」
方思齊分辨不出她的話是真是假,也不清楚蘇亞姿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得出她的情緒十分低落,低落到有點自暴自棄的地步。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她流落街頭。
「跟我走,馬上就到了。」
扣住蘇亞姿的手沒有放鬆,方思齊猶如撿到一條被主人捨棄的小狗般,牽著蘇亞姿回他家。
進了門,方思齊去廚房準備咖啡,大概過了十分鐘,當他端著兩杯熱咖啡走進客廳的時候,蘇亞姿正仰頭喝下一杯飲料。
他仔細看才發覺那是他放在玻璃櫥裡、捨不得喝的葡萄酒,他平常一杯只倒一點點,少少啜飲,細細品嚐。如今卻看到蘇亞姿來勢洶洶地倒了第二杯,不穩的手握住酒瓶,他珍藏的好酒迅速溢出杯口,流到桌面上。
方思齊在心底哀嚎,拿走酒瓶,小心放在蘇亞姿伸手可及的範圍之外,把咖啡放在她面前。
「談事情的時候不好喝酒,喝點咖啡吧,」
方思齊愈來愈感到今天不是什麼好日子了,這感覺在蘇亞姿抬起頭之時更加強烈。
她醉了?
「為……什麼……你們男人要這樣踐……踏女人的心?」蘇亞姿雙頰泛紅,張著迷 雙眼,搖頭晃腦的看著他。
她的確醉了!
只不過一杯葡萄酒就醉倒?
方思齊趕緊細看酒瓶,才幾分鐘的時間,就少了一半的容量。方思齊暈眩的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他需要些安定神經的東西。
「明明說好要見面……卻讓我白等了一天……連通電話也不給……」
蘇亞姿似乎想到傷心處,淚水泛出眼眶,惹人憐愛的淚珠沾濕了臉頰。方思齊暗中詛咒,這世上竟有這麼狠心的男人捨得讓她傷心,換作是他……
甩甩頭,他柔聲勸慰:
「說不定你男友臨時有急事,無法聯絡到你,事情還沒弄清楚前,別淨往壞處想。」
頹坐在眼前的是情緒因挫折而失控的學妹,她需要的是你的安慰與鼓勵,最不需要你獸性大發的襲擊她!方思齊堅定地對自己說著:保持理性,今晚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明天太陽升起後,你將得到她的尊敬與感激。
「我知道……我根本沒有人要……那個時候也是這樣,他知道我的愛意,卻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
方思齊困擾的發現蘇亞姿根本沒在聽他說話,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成串的淚珠愈掉愈快。
他將咖啡杯放回茶几上,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蘇亞姿坐在長沙發中央,他則佔據了右手邊的單人沙發。相當適合談話的距離。
撫平他人的激動可說是他的專長。
情緒上的發洩是有必要的,就讓她哭個痛快,等她哭完,也該累了,他再帶她進臥室,安頓好後再回到客廳,在長沙發上湊合一夜。
方思齊盤算完畢,抬起頭正要觀察她的情況,卻嚇得差點跳起來。
不知何時,蘇亞姿已站在他面前,雙手插腰,含淚的眸子控訴的望著他。
「你有聽我說話嗎?知不知道別人對你說話你卻不聽,是很不禮貌的行為?」蘇亞姿的悲傷似乎被憤怒給取代了。
「我有,只是一時間分了神。」
方思齊移開視線,目光卻不小心落在他眼前的那雙美腿上。蘇亞姿的迷你裙的確夠迷你,大腿露出了四分之三。遠遠的讓他看到,是欣賞;出現在三十公分不到的地方,可就成了難以抗拒的誘惑。
「我在對你說話,你為什麼不看我的眼睛?」
你永遠無法預測喝醉的人會有什麼樣的行動。方思齊投降的抬頭看她,蘇亞姿終於感到滿意,點頭,微微一笑。「我猜你也累了吧,臥室在左手邊,你可以自由使用,我睡客廳。」
快從他眼前消失吧!
眼不見為淨,只要不讓他看見那曼妙的身軀罩的是迷你裙、半透明睡衣、或什麼也沒有,都不關他的事!
蘇亞姿搖頭。
「不要,我話還沒說完。」
「好好,坐下來說。」方思齊退而求其次,只想隔出安全距離。
「這次你要仔細聽喔!」蘇亞姿轉了一圈,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我說的是沙發另一邊!不是我身上!」
方思齊想推她下去,蘇亞姿卻回頭瞪著他。
「我要坐在這裡!」
她還不停亂動,像在調整最讓她舒適的姿勢……
兩分鐘後,方思齊發現自已懷裡多了個滿面赤熱的美麗學妹,蘇亞姿蜷曲著身子,側坐在他大腿上,姣好的雙腿縮在他膝蓋附近,頭則不勝酒力地靠在他肩上,俏臉向著他。
靠得這麼近,方思齊甚至聽到蘇亞姿紊亂的心跳,和他不規則的心臟跳動聲相互呼應著。他不敢低頭看,卻清晰的感受到她豐盈的左乳緊貼著他胸膛,灼熱的氣息噴在頸側……
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幾秒鐘他就把持不住了!
「好,這個寶座讓給你,我去長沙發哪兒。」他輕推蘇亞姿,示意她起身。「你先起來,我才能讓位。」
「我不要。這樣溫暖又舒服,你走了就不夠暖和了。」蘇亞姿搖頭,纖細的一指爬上他的胸,緊緊抓著他的襯衫。「蓋著棉被不是更暖和、更舒適嗎?來,去床上睡吧!」方思齊像在哄小孩?的輕撫她的頭,柔聲地說。
蘇亞姿突然動了動身子,這回她的臀部恰好坐在方思齊的男性部位上。
方思齊忍不住詛咒了一聲,扣住她的纖腰將她往下移,並在心中默背起九九乘法,想引開自己……尤其是下半身的注意力。
多年前蘇亞姿就令他心動,當時他沒有追求的資格,身邊的女友畢竟對他別目意義,他不願捨棄。
幾年後再遇到蘇亞姿,他還是無法行動。許久以前深埋心底的愛慕,再會的瞬間就被重新點燃,但他追求的絕不是簡單的一夜情,而是數個月或是更長時間的關係,他需要這些時間好讓他有機會更接近她、瞭解她。
他現在投降,慾火將獲得舒解,相對的卻會失去真正親近佳人的機會。
方思齊敢打包票,要是今晚真有了些什麼,他得到的將只是蘇亞姿曼妙的肉體和她清醒後的輕蔑與鄙視,以及幾個巴掌印子……或許。
宛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方思齊倏地攔腰抱起蘇亞姿,迅速把她放在長沙發上。他很想就這麼抱她到床上,醉酒的人對柔軟的被窩最沒有抵抗力,但他也自己就這麼留在臥室,只好找較近的安置點。
「聽好,我是這間房子的主人,在這個屋簷下,你就得聽我的話。」他板扣臉,雙手交叉在胸前,嚴肅地說:「不准再說話、不准靠近我,你今晚就睡在這沙發上,我等一下會把枕頭棉被拿過來。如果要喝水,廚房在右手邊,洗手間從這裡直走。我說的話你明白嗎?」
蘇亞姿水汪汪的眸子裡再現濡濡淚光,誘人欲醉的紅唇委屈的噘起,方思齊幾乎忍不住想吻她的衝動。
為了不讓自己有機會動搖,他再次開口,這次更嚴厲了:「我說的你明白沒?明白就點頭!」
蘇亞姿臉上閃過驚慌,可憐兮兮地點頭,將身子伸展在長沙發上,額頭貼著手臂,面朝下趴著不動。
方思齊從床頭櫃裡拿出備用的棉被及枕頭,暗暗歎氣。早知道板起臉會收到這麼好的效果,他一開始就該這麼做。還是那句老話,永遠不要擅自預測醉鬼會有什麼合乎常理的反應。
回到客廳,方思齊將棉被蓋在蘇亞姿身上、枕頭塞到她頭下,站直身體,他留戀的眼不禁停留在眼前靜止的嬌軀上。他不想讓她睡沙發,卻沒有自信勸她或抱她進房。他雖然對自己的自制力有相當程度的信心,但他畢竟只是男人,一個普通的男人,達不到色即是空的境界。
方思齊折返臥室。
片刻後,他謹慎的鎖上房門。
方思齊搖了搖頭,放下茶杯,走到玻璃櫥前,拿出那瓶葡萄酒,倒了一小杯,回到原位坐下。
他並不想喝酒,於是漫不經心地搖晃起酒杯,望著杯中的透明液體不規則地流動,心神不由自主回到蘇亞姿身上。
第一次聽到蘇亞姿的名字,是在新生入學的那個學期接近尾聲的時候。那時他翹掉所有社團活動和女友約會,沉浸在戀愛的甜蜜中。直到有天下午,接任社長的學弟請他出來主持公道,他才知道社裡進了名新生:一個讓社裡男性成員爭著親近,甚至不惜互揭瘡疤、大傷和氣的美麗女孩。
方思齊聽了學弟的描述,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喜歡招蜂引蝶的女子,隨後卻震驚的發現蘇亞姿不讓男人請客、不接受邀約、從不收禮物的事實。
最讓方思齊驚訝的是他自己的反應。
第一眼見到蘇亞姿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膠著在她身上,態度明顯到在場的學弟們聯合起來警告他,別忘了他熱戀中的女朋友,約會的人就該安分守己之類的。
何況當時他對女友也沒有任何不滿,所以他壓下了驀然興起的愛慕,不但沒有追求蘇亞姿,更盡可能地避開與她接觸的機會。
因此蘇亞姿會記得他,著實令方思齊感到高興。
雖然只有他的長相……
三個月前的某個星期天凌晨——
方思齊不知道是什麼驚醒了他。
他忽然睜開眼睛,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床頭鬧鐘。
三點四十五分。凌晨。
他下意識環顧黑漆漆的室內,想找出縮短自己至少兩小時睡眠的原因。
突然,他聽到了細微的聲響。
聲音來自房門外,方思齊不禁皺眉。
退伍之後,他一直是一個人居住,半夜裡客廳傳出異響,不是小偷又是什麼?下一分鐘,他的腦袋清醒了許多,想起昨晚他有個客人佔據了他的沙發,這才是異聲真正的來源。
方思齊套了件襯衫,一邊扣上鈕扣,一邊打開房門,前往各廳探視。
打開客廳的大燈,方思齊發現蘇亞姿雙手揉著後頸,身子不舒服的扭動著,原本緊閉的雙眼因燈光的刺激而睜開,一雙深邃美麗的眸子帶著無限的迷惑投注在他身上。
「哪裡不舒服?」方思齊來到沙發旁,蹲下來察看她的情形。
「脖子似乎扭到了,很不舒服。」
「大概是落枕,我也經歷過,幾天後就沒事了。」方思齊伸手想扶蘇亞姿坐起,感到她立即的警戒與緊張,手還沒有碰到她就縮了回來。「很痛嗎?要不要去看急診?」
「沒必要,只是睡著睡著脖子突然痛了起來,害我睡不著而已。」
蘇亞姿盤腿坐直,盯著他的雙眼絲毫沒有放鬆,像在監視方思齊,也像是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方思齊突然覺得眼前的場面很有趣,蘇亞姿雖然沒有明說,卻以眼神判定他是個逮到機會就會輕薄的色狼。
他實在很想告訴蘇亞姿,要是如此,他昨晚就不必悲慘的洗冷水澡,硬是降下被她輕率的行動所挑起的慾望。
儘管是秋天,寒流來襲的夜裡可是很冷的。
「我想喝水。」蘇亞姿開口道。
「等一下。」方思齊起身,到廚房取水。
方思齊拿著一杯水回到客廳,遞給蘇亞姿之後,他選擇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開水滋潤蘇亞姿乾澀的喉嚨,她抬起頭四處張望,遊走的目光落在牆上的掛鐘,似乎被它顯示的時間嚇了一跳,僵硬的表情一轉,變得充滿歉意。
「我好像添了你許多麻煩,對不起。」
「不要緊,你不需要在意。」
不是「好像」,是「已經」。方思齊在心底更正,但他並不討厭蘇亞姿帶來的麻煩,反而感謝老天給他這個機會一親芳澤。
「嗯……我現在已經醒了,你不必在這裡看著我,去補個回籠覺吧!天亮以後我就會離開……我真的很感謝你收留我。」說著,一抹紅暈刷上臉頰,蘇亞姿突然低下頭,不再看他。
「小事一件,不值得一謝再謝。你的家人什麼時候回到家?」
從蘇亞姿的反應,方思齊知道她記起了昨晚的事,因而感到不自在。有些人酒醒後,根本不記得喝醉時做過、說過些什麼,同時也免去了清醒後的尷尬,蘇亞姿顯然沒有這種好運氣。
「大概是接近傍晚的時候,我不大確定。」
「你何不待到那個時候?」
不行,這說法太急躁了。
方思齊趕緊改口:
「這是說,如果你願意留下的話。畢業後我們就沒有見過面,我很想知道你的現狀。」他不但想更瞭解她,也希望讓她對自己多一些認識。
「今天是星期天,我不想打擾你的休閒計劃。我可以到百貨公司逛一天,時間一下子就消磨掉了。」
蘇亞姿凝視著地板,彷彿那不是光禿禿的地板,而是什麼精美的圖騰。
方思齊突然記起她昨晚說的話。
「我以為你說話時一向看著對方的眼睛。」他溫和的提醒。
「我是。」蘇亞姿迅速調整視線,但目光一和他交接,又立刻調開。「可惜我脖子不舒服,只好更改我的原則。」
「做人有彈性是件好事。如果你沒事,我想我也……」
見蘇亞姿明顯的鬆了口氣,方思齊心裡暗笑,他愈來愈享受她的陪伴了。
擺出一張正經的臉,他續道:「應該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你似乎和男朋友進展得不太順利?」
蘇亞姿的表情馬上垮掉,方思齊甚至可以聽到她無聲的詛咒。蘇亞姿本來就是個表情豐富的人,這點更增加了她的魅力。
「這是我的私事,我不認為有討論的必要。」
「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壓力大到拿我珍藏的葡萄酒當水喝,喝醉了還發起酒瘋,一屁股坐在我身上,怎麼勸也不起來。不過你說的對,這是你的私事,與我無關。」
「……抱歉,我昨晚心情很不好,一看到玻璃櫥裡的酒瓶,沒說一聲就拿出來,還擅自喝了起來,我平常不喝酒的。」
「這至少解釋了你一下子就醉倒的原因。我必須奉勸你一句,喝悶酒解心煩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最好回家以後再喝。千萬別以為你不會遇上壞人。」他昨晚差點就要變身了。
「我從來沒有喝悶酒過。只是昨天很多不好的事接二連三發生,被男人放鴿子、被兩個流氓少年糾纏、為了擺脫他們連背包都弄丟了,到後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不過,我也做了測試,確定你不是壞人才跟你走。瞧,你不是攔下了要離去的我嗎?證明你心腸不差。」
方思齊覺得頭暈,這是什麼理論?天底下哪一隻色狼會讓那麼秀色可餐的美人兒輕易離開?他決定先把說教放一邊,挑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這麼看來,你的戀情似乎不大順利?」
「不大順利?我和他已經完了!不管他有什麼急事,總能找個兩分鐘給我通電話吧?我等了他一天,只證明了我在他心裡什麼地位也沒有!」蘇亞姿的聲音突然破碎了起來。「不只是他,只要一談到愛情,我從來沒有順利過。說不定我不夠好、不夠有魅力,也說不定命中注定我這輩子沒人要。」
方思齊看著蘇亞姿,精緻的五官飽含憂傷,看起來是那麼無助、脆弱,方思齊油然生起一股想擁她入懷、細心呵護的衝動。
數十秒後,他付諸行動了。
「學長?」蘇亞姿一臉驚訝地從他懷裡抬頭看他。
「你說了,你不喜歡欠人情。」方思齊一手輕輕攬住蘇亞姿的纖腰,一手憐愛的撫著她的後背。「我收留了你一晚,你要怎麼報答我?」
「我可以給你……」
「我不要錢。」他截斷她的話。「我要你。」
方思齊感到懷中嬌軀一僵,他的唇立刻貼到她耳邊——
「我不要你陪我睡,你的價值遠遠超過一夜纏綿,我要的更多,我要你做我的戀人。」
方思齊心知蘇亞姿答應的機率低之又低,現在也不是提出追求的好時機,但方思齊怎麼也無法忍受他愛慕的對象在他面前盲目的自我貶低,說得好像沒有人要她似的。
他有義務讓蘇亞姿瞭解她非凡的價值。
時間宛如靜止了一般,兩人都沒有動。
出乎方思齊意料之外,蘇亞姿忽然笑了。
「如果你為我做一件事,我就答應你。」
「什麼事?」別說一件,一百件都行。
「告訴我你的名字。」
「啊?你不曉得我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