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子安大叫,直到聲嘶力竭。「放我出去!」
但四下一片沉靜,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霧飛!采霓!你們在哪裡?不要躲起來,出來呀!快給我滾出來!」
罵累了,沒力氣了,他就躺在地上沉沉睡去,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才因為聽到開鎖的聲音而醒過來。
「誰?」
「是我。」采霓應道。
「總算還活著。」子安吁了一口氣。
「我們若死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是沒有好處,但把我關著,對你們又有何用處?」
「用處?」采霓笑道:「你的遣詞用字真奇怪。」
「是你們奇怪在先、詭異在前。」
「我不曉得讓你平靜的養傷也叫做詭異,信子安,你也未免太好壞不分了吧?」
「叫霧飛來。」
「我……我哥不在。」采霓有些結巴的說。
「那你出去。」
「我哥和我有什麼不一樣?」
「太不相同了。」
「哪裡不同?」
子安煩躁的說:「你到底出不出去?」
「除非你說出個能說服我的理由來。」她偏不聽他的命令。
子安抿緊了唇,不再說話。
采霓再氣也沒辦法,索性不去理他,開始動手收拾他扔了一地的東西。
「你在幹什麼?」子安實在別不住了,開回又問。
「就算眼睛看不見,耳朵總還聽得到吧?」采霓譏諷道:「或是你連耳朵都不管用了。」
「姬采霓,你不要太過分了!」
「不然你要怎麼樣?」距離他受傷至今已經半個月,對於他的遲遲不好,其實采霓也很著急,越是著急,脾氣就越不好,她實在也不是故意的。「破門而出?回你府裡去?恐怕沒辦法吧!」
「如果你沒鎖住大門的話,」子安摸索著椅子坐下來,突然恢復冷靜的說:「我實在是很懷疑。」
「懷疑?」
「對,如果被你們軟禁到現在,我還不曾懷疑,就真的是個廢人了。」
「你說什麼?」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起身來問他,「你說我軟禁你?」
「對,所以可不可以請你至少誠實一回?」
采霓的心不斷的往下沉去。「你想知道什麼?」
「你的真實身份,不,應該說你和你哥的真實身份。」
「你在懷疑我?在我拚命將你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之後,你居然懷疑我?」她覺得好受傷。
「一般人哪會像你們這般鎮靜?」
「你懂得什麼叫做一般人?」采霓反唇相稽。
「我不是一般人的話,是什麼?」
「如同你懷疑我一樣,你不覺得自己更可疑嗎?從頭到尾都可疑。」
「不要搞錯了,是你硬闖入我的生活,我可沒求你來!」
「你!」
「難道不是嗎?」子安逼問。
采霓舉起手來就想往他臉上揮去,不料被他扣個正著。「你終究還是低估了我。」
的確,她以為他看不見她揮下的巴掌,卻忘了他的功力畢竟深厚。
「放開我!」
「你都送上門來了,我怎麼可能再放手?」
不!采霓在心底叫道:不要!子安,這樣是不對的,不應該如此,我不想要在這種情況下與你——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當口,已被他拉進敞開的雙腿間。
「放開我呀!信子安。」
「你敢否認對我別無所圖?」他面對她問。雖然明知道他看不見,采霓卻仍有被他「盯」住的錯覺,動彈不得。
「我……」
「說呀!只要你說得出回,我就願意放開你,說你完全不在乎我、不關心我、不理會我的死活。」
「我……我……」這種違心之論,她怎麼說得出口?
「說呀!」子安一邊逼她一邊痛罵自己,這麼做是為了逼走她,但為什麼會越逼越心虛,就怕她會真的跑掉?怕她會說出令他難以承受的真相,怕——「說出來,說你做這一切都只是可憐我、同情我。」
「同情?可憐?」采霓一驚訝,話就說得流利起來。「你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我怎麼可能同情你、可憐你?」「不然你為什麼要在我如此狼狽的時候陪在我身旁?」
被逼到絕境的采霓終於無法再掩飾下去,想也未及多想的便衝口而出,「因為我在乎你、關心你、沒有辦法不理你,因為我愛你!」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而一聽到這話,他也呆掉了,接下來她便想躲,卻還是慢了一步。
「采霓。」他稍一用力,就把她摟進懷中。
她也曾企圖掙扎,但根本沒用,子安滾燙的雙唇已然覆蓋下來,並漫天漫地的輾轉親吻。
采霓覺得自己心中立刻響起一首歌,一首輕快美妙的歌,也是一首激昂熱情的歌。
「真的嗎?你說的全是真的嗎?」子安一邊吻她,一邊抓住空檔問道。
這個時刻任何言語都嫌多餘,采霓只想與他貼得更近、吻得更密,於是她半聲不應,光用回吻來表達心意,毫無保留的回應他。
子安受了這樣的「鼓勵」,當然不會就此打住,除了繼續吻她的唇、她的眼、她的眉以外,雙手也開始在她身上摩拿起來。
就在這一刻,采霓清楚的意識到,也首度正視胤祀的說法:她是女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因為她不但不排斥子安的親吻與愛撫,而且喜愛得很,雖然這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但因為對象是子安,所以她並不害怕,甚至懷抱期待。
她和一般女人不同,每天只有一半的時間擁有女人的外形,換句話說,只有白日六個時辰,她從裡到外都是女人,其餘六個時辰,她……仍是誠霧飛!
如果被子安得知其相,他還會像現在這樣擁抱她、親吻她,還會迫不及待的想要佔有她嗎?
想到這裡,采霓更覺得事不宜遲,她的過去沒有子安,子安的未來也不可能有她,她擁有的只有現在、此刻,絲毫不可以浪費。
不過即便這樣想,采霓依然掙扎著說:「等一下,子安,等一下……」
「采霓?」
「你先放開我一下,好不好?」
「不好。」他一口回絕,毫無商量餘地的模樣,反而將采霓逗笑開來。
「乖嘛!」有時男人還真像孩子。「我去去就來。」
「你要到哪裡去?」
「去把簾廉幕給拉上,現在……畢竟是大白天。」在大白天裡歡愛,似乎有些不合宜,可是……她只擁有大白天,到了晚上又得變為男兒身,如何親近子安?
「這兒有別人嗎?」
「沒有,只有你我。」
「那還拉什麼簾幕?就讓門開著、窗敞著。」
「不成啦!」采霓拉攏著他企圖扯開的衣領,「不成啦!」
「為什麼不成?」子安逗她。
「若被人瞧見了,豈不羞死了嗎?」
「你剛剛不是才說這兒沒別人在。」
「是那樣沒錯。」她的力氣終究不敵他的,衣領敞開了,子安立刻吻上她的香肩。
「那你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她身上散發著幽香,曼妙的胴體在在吸引著他,令他情難自禁。
「這……這……」她伏在他肩上,氣喘咻咻。「萬一讓人知道,那——」
「你顧忌太多了,可知我是一個沒有明天可言的殺手,若樣樣如你這樣瞻前顧後,如何成事?」
他說得順暢,她卻聽得身子一僵。
「你果然害怕了。」子安說。
采霓將他的臉攏在雙掌,「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害怕。」
「那是什麼?」
「是感動呀!傻子,你竟肯如此信任我。」
「我剛剛說我是個殺手,你沒聽清楚嗎?」他不希望他的愛讓她變得盲目。
「聽清楚了。」
「你真的不害怕?」
「我早猜到你必是特殊人物。」
子安類似自嘲的笑道:「現在我都不知道瞎眼的是你或我了。」
采霓掩住了他的口,「你一定會好起來,不准再說自己是瞎子。」
「我一定會好起來?」
「嗯!」她肯定的點點頭。
「誰說的?」
「當然是大夫。」
「你口口聲聲說大夫,印象中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因為大夫總在你熟睡時來呀!」總不能坦白說「大夫」就是自己吧!
「為什麼?」
「大概怕被你罵吧!」
「江湖郎中,的確該罵。」口氣倒不像真的生氣。
「都說你會好了呀!還罵?」她嬌嗔道,照理說毒已全解,他是該好起來了。
「就聽你的。」他突然變得溫馴。
采霓有些驚喜,「現在變得那麼柔順,那之前的暴躁又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你總不理我。」
「什麼?」采霓更加驚訝。「竟怪到我頭上來了?你這人還真蠻橫。」
「我的確如此,」子安坦承不諱。「職業神秘恐怖,個性蠻橫無理,背景——」
她突然湊過去封住了他的雙唇,甚至主動挑開他的唇瓣,輕輕咬住他的舌頭。
「哎喲!」他也配合著喊痛。「怎麼咬起人來了?你這隻小野貓。」
「誰教你要胡說,侮蔑了我喜愛的人。」
子安頓感血脈僨張,血液全往腦門沖。「我只是你喜愛的人?」
「不然呢?」
「少了個『最』字。」他的手掌撫在她滑膩的背上,另一隻手則撩起她的裙擺,直接摸向大腿。
「子安……」她輕輕呻吟著。
「怎麼?」
「我……我……」陌生的感覺自體內不斷竄升,令她期待,又令她害怕。
「怎麼了?」他暫停了動作,聲音也變得更加溫柔。
「我什麼都不會,」采霓閉上眼睛,一口氣說完。「你不能嫌棄。」
「老天爺!」他深深歎了口氣。「多麼希望能看到你的臉。」
「子安。」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更加心疼。
「幸好我已經見過你,采霓,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她搖了搖頭,泫然欲泣的望著他。
「采霓?」
「嗯……」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采霓趕緊接上話。「從來不知道。」
「為什麼?」他從她的鬢邊開始吻起,邊吻邊說:「你的眉目如畫、你的鼻樑挺直、你的面頰紅潤、你的雙唇誘人……」在這兒他當然停留了比較久,直吃到她快喘不過氣來為止。「怎麼會不知道?」
「沒人稱讚過我呀!」
「胡說!」子安不相信。
「真的嘛!」
子安往下吻在她的咽喉上,繼續說道:「幸好你之前遇到的男人全是瞎子。」
「不,是只有你喜歡我。」
他笑道:「你肯接受我了?」
「結果怕會相反。」
他猛然起身,將她橫抱在臂間,讓采霓驚呼一聲。
「別怕呀!」他安慰她。
「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你說呢?」說也奇妙,明明看不見,他走來卻毫無窒礙。
等躺上床後,子安才問她,「不怕我摔著你?」
「我相信你。」
「既然這樣,」子安湊到她身旁,「就應該對我有信心,相信我不會始亂終棄。」
「啊!」她低呼一聲。「你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猜得到,是不是?」
「嗯,」她自嘲的說:「我終究也跟一般女人一樣,說出了這種陳腔濫調。」
「不,你不一樣!」他用手指輕輕摩箏她的臉,「真的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她側轉過頭來吻他的掌心。
「脫塵絕俗,樣樣不同。」
「你還車是——」「盲目」兩字在舌尖打住,采霓有些自責。真是的,難道就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來嗎?
「情人眼裡出西施。」子安卻流利的接口,解了她的圍。
「我哪有那麼美?」
「不對,是更美,我愛的是世上至善至美的女人。」
她說不出話來了,只能任由淚水直流。
「嘿,」子安俯下頭來,吻上她淚濕的面頰。「可以感動,但不准掉淚。」
「真霸道。」她吸了吸鼻子。
「不,」他一件接著一件的卸除她的衣物。「我現在才要開始霸道,準備好了沒?」
明知道他看不見,對於自己的一絲不掛,采霓依然羞澀不已,自然而然的想要拉被子掩蓋身軀。
「別這樣。」他按住了她想將被子拉上來的手。
「子安……」她的聲音裡有哀求的語調。
「我今天一定要讓你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你很美,在我面前,你完全毋需隱瞞,更毋需遮掩。」
是嗎?采霓過去沒有機會想,如今則是沒有閒暇想,他的愛撫與親吻已經席捲了一切……
伴隨著歡愛的熱火不斷往上竄升,他也渾然忘我,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輕鬆、快樂過。
緊緊相擁、糾纏的兩人,根本不知道噩運已經又朝他們悄悄伸出了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