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輕快的飛舞著,流洩出悅耳的琴聲,就連震耳的搖滾樂也在動人的旋律下停止,舞池的人們也停止擺動,靜靜的聆聽著琴音。
激情的琴聲動人心魄,溫柔的琴音勾人心弦,單調的黑白鍵,在手指的碰觸下幻化出輕靈的樂曲。
蕭邦的風格,夜曲的訴語,歌頌著愛情,卻也哀傷情之無奈,直至天荒地老,琴音緩緩靜止,敘述的情語也至永恆。
指尖在鍵上停留,斐悠微微眨眼,好看的唇輕輕勾起,俊美的容顏霎時神聖的令人不敢逼視,四週一片靜寂,直至「誰允許你碰琴的?」夜君影寒下艷容,冷瞳不隱憤怒地直視著斐悠。
「誰給你這個權利彈琴的?」她再次冷聲,雙手緊握成拳。
看到那架琴竟被人觸碰,一時之間被她深埋於深處的記憶倏地浮現,那是她刻意想遺忘,也是不容觸摸的,可如今,重現的琴音卻喚回她心底深處的禁忌,一時之間竟讓她爆發了情緒,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影!?」見夜君影真動了怒,紀嫣然不禁微愣了愣,「只是彈個琴,你發什麼火?而且斐悠彈的很棒呀,你沒看眾人都停下采聽他的琴聲嗎?」
「墮落是我的,他沒經我允許亂動我的東西就是不對。」
不理會紀嫣然,夜君影寒聲命令,「把你的手給我移開琴鍵,滾離這裡。」
「影!」紀嫣然擰起眉,「你別這樣。」她看向四周,只見客人們竊竊私語,不隱眼中的不滿。
「有什麼事私下再談,這裡畢竟是做生意的地方。」紀嫣然拉著夜君影,低聲道。
誰知夜君影竟甩開她的手,「那又如何,今天墮落不做生意了,全部人都給我離開。不爽的人以後也可以別來了。」
「夜君影!」紀嫣然低吼,這女人今天是發什麼瘋,竟然對客人說這種話,她是不想做生意啦!
聽了夜君影的話,四周的吵鬧更盛,更有人不高興的開口罵人,一時之間場面突然亂了起來,就連保鏢出來阻止也被毆打,場面更顯混亂。
倏地,砰的一聲,眾人全嚇的停下動作,一同看往發聲處,只見斐悠無辜的眨眨眼,揚起燦爛的笑顏。
「對不起,我好像太大力了,希望沒嚇著你們。」他笑道,二手琴鍵離開按下的琴鍵,輕柔的將琴蓋放下,緩緩步下琴台。
「對不起,擾了各位的玩興,還請見諒。」他環顧四周,優雅的一彎身。
「也請大家原諒君影,她今天有點情緒不穩,所以控制不了脾氣,相信大家一定也都有過這種經驗對不對?突然生氣,然後對眾人破口大罵,事後才後悔,覺得自己好像白癡。」他皺皺鼻,俊臉閃著稚氣。
噗哧一聲,眾人全笑了。
「看吧,你們全承認了喔?」斐悠一臉被我抓到的得意表情,這時四周傳來的笑聲更響了。
「我相信大家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希望能一個人靜一靜吧?」斐悠笑道,「那麼今天君影心情不好,我想大家一定龍體會她的心情,願意讓她靜一下吧?」他看著眾人。
客人們你看我、我看你的,摸了摸鼻子,聳了聳肩,各自笑著緩步走向大門。
「謝謝大家,希望明天還能再看到你們喔!我先自我介紹,我叫斐悠,很高興認識你們大家。」揮著手,揚著笑臉,他開懷的向離去的客人道再見,奇特的是竟連離去的客人們也一一笑著回應他。
看著這情形,紀嫣然不禁傻眼了,怎麼一下於火爆的場面就全被解決了,而且每個人都還眉開眼笑的?這小於還真不簡單!
直到送走最後一名客人,斐悠才轉身面向夜君影o
「君影,你還好嗎?」他柔聲問,不因她剛剛的怒火而失了臉上的溫柔。
夜君影愣了下,早在剛剛那聲巨大的琴聲時,她的理智就回籠了,只是掩不住心中的驚愕。
她是怎麼了?怎會失去控制?而且還莫名對無辜的人生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琴不能碰,犯了你的禁忌,你別生氣。」斐悠輕聲道歉,慢慢走向她。
「你怎麼了?還在生氣嗎?」溫暖的手就堊復上她的臉,「對不起……」他再次道出歉語。
「不要!」見他的手就要復上她的臉,夜君影不禁尖喊出聲,用力揮開他的手,往後退了數步,眼瞳復上一層懼意。
「君影?」斐悠愣了下,沒有錯過她眸中的恐懼。
「我!」夜君影看著自己的手,再看向斐悠,「對不起。」說完,她轉身跑離。
「君影!」斐悠迅速迫了上去。
「喂!喂!」紀嫣然怔愣的看著他們二人消失的身影,「現在是什麼情形呀?」她嘀咕著,轉頭詢問吧檯裡的男人:「峰,你看得出來嗎?」
誰知峰竟聳聳肩,自顧的擦著杯子。
紀嫣然沒趣的撇撇嘴,「喂,你不是早喜歡影很久了,照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別人搶去,你不怕喔?」
誰知峰連看也沒看她一眼,逕自淡淡笑著……
「君影、君影……」斐悠不停敲著門,「開門好嗎?不然應個聲也好,你都沒回應我很擔心。」
誰知門後還是無回應,斐悠不由得擰起二道好看的眉。
「君影,請你應一聲好嗎?不然我就要撞門了。」斐悠沉下俊臉,臉上的稚氣消逝,轉而被成熟取代。
見門後還是無回應,他挺直身子準備要用肩撞開門時,門卻輕輕打開了。
「君影。」見門開啟,斐悠立刻揚起笑顏,又是一臉純真,唯有黑瞳迅速掠過銳利光芒,稍縱即逝。
「我沒事,你去休息吧。」門後,夜君影蒼白著臉,臉上掛著淡笑,長髮半掩住臉,整個人不復以往般亮眼。
「你臉色很差。」斐悠伸出手,欲撫她上蒼白的臉。
「我沒事。」夜君影下意識別開臉,「我要睡了,晚安。」說完她就要關上門,誰知斐悠卻抵住門,大手握住她的。
「你手很冰。」他擰起眉,黑眸不經意的望向浴室,再看向她的穿著,雪白的襯衫殘留的水漬弄得半濕,綻出姣好的曲線,就連髮梢也猶滴著水珠。
「你剛在洗澡?」他看了她一眼,「你不會是洗冷水吧?」所以手才會這麼冰?
「很晚了,我想睡了。」不回答他的問話,夜君影拂開他的手,讓溫暖離去手上的冰寒。
「君影,你是怎麼了?」斐悠推開門,「你還在為我嬗自碰琴的事生氣嗎?如果是的話,那你可以責備我為什麼要虐待自己?」他再次握住她的手。
「在冬夜裡洗冷水,如果不小心感冒了怎麼辦?」撫著濕淋的黑髮,眉擰得更深,「就連頭髮也都還濕著。」
「沒事的。」夜君影依然冷淡,「請你離開,我想睡了。」說著,再次想拂開他的手,誰知他竟緊緊握住,怎麼也不肯放開。
「斐悠。」夜君影也擰起眉,冷下聲,臉上再無笑意。「請你放手,離開我房間,不然我會請你離開這屋子。」
「你頭髮不弄乾不行。」無視她臉上的寒冷,斐悠對她微微一笑,放開她的手逕自走進浴室,不一會就見他拿著毛巾走出來。
「斐……」夜君影沉下臉,正要開口說話時,卻被斐悠以毛巾蓋住頭。
「你剛不是說要休息,頭髮濕濕的怎麼睡?-不理會夜君影臉上的不悅,斐悠兀自笑道,將她拉向床旁,讓她坐下。
「等我幫你把頭髮弄乾了再睡,好不好?」他笑著詢問,然而不等她的同意,大手就溫柔的拿起她頭上的毛巾輕輕的幫她擦拭著。
夜君影愣了下,頭上傳來的輕柔力道,讓她舒服的閉上眼,這次她沒再拒絕他的提議。
一時房裡靜了下來,只餘輕輕的呼吸聲及拭發出的輕微聲響。
「君影?」見發已幹得差不多了,斐悠才輕聲喚著她,「吹風機你放在哪?」
「前面第二個抽屜。」睜開眼,夜君影回道,眼瞳看著斐悠自然的走向她指的地方,再低頭看著胸前已半干的髮絲。
手指撫著一縷髮絲,唇不自主的微微勾起,眸中漾著思緒,一時之間她好像回到好久好久以前。
「你在笑什麼?」見她唇邊的笑容,斐悠不禁蹲下身,揚起笑容,輕輕的問著。
揚起眸,對上眼前乾淨的黑瞳,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唇邊的笑揚得更深了。
「我想起以前的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她以為自己早巳忘了。
「什麼事?」眨著眼,俊臉上有著好奇。
「我小時候,也曾有人很溫柔的幫我擦頭髮。」她還記得那時候的幸福,每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是伯母嗎?」斐悠輕聲問。
夜君影愣了下,好一會,才輕輕點頭,「我還記得當媽咪為我擦頭髮時,爹地就站在旁邊,手拿著吹風機,等媽咪擦完,好幫我吹頭髮。」想著想著,深瞳漸漸迷濛起來。
「他們很疼你。」盤腿坐在地上,斐悠靜靜的聽她說著。
「嗯,他們總說我是他們的寶,是最珍貴的寶貝。」她輕輕笑著,「那時候,大家都好快樂,好開心,每天都是一個驚喜。」而她也以為這種快樂的驚喜會一直持續下去。
「然後呢?」清瞳微暗了暗,他知道她的話還沒說完。
「然後?」美眸再次對上他的,「然後爹地外遇了,天堂消失了,幸福也走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見了,剩下的唯有黑暗。」眨了下眼,沒有淚水滑落,眸瞳裡有的只是空洞。
「爹地走了,留下我跟媽咪二個人,媽咪崩潰了,無法忍受自己最愛的人背叛自己,每天都在酒醉中度過,唯有酒才能撫慰她的心靈。」她輕扯唇瓣。
「充滿快樂氣息的家不見了,反被酒氣及嘔出的穢物取代,不管我如何擦拭地上的穢物,卻總是擦不掉,不管我再如何呼喚她,她也聽不到,然後,我知道,我不再是她心中的寶了。」看著斐悠,她緩緩笑了。
「因為她瘋了,上一刻對你溫柔,下一刻可以對你拳打腳踢,她變得好可怕好可怕。」夜君影閉上眼,夢中的情境再次拂上眼前,深刻的令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打你?」斐悠擰起眉。
「她總是很溫柔的撫著我的臉,輕柔的喊我的名字,那一刻她像個慈母,可沒多久,慈母消失了,撫著我臉的手狠狠的打了我幾巴掌,這時她變成了惡魔。」所以她怕她對她溫柔,因為她不知道下一刻她會對她做出什麼事。
斐悠愣了下,想起她之前的反應,「所以你才不准我碰你的臉,因為你怕我會打你?」或者該說是下意識的反應,從小隱藏的懼意深潛於心底。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對你凶的,我只是一時控制不了。」帶著淺笑,夜君影輕聲道歉。
斐悠搖頭,「沒關係,是我不對,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碰琴。」見她猶蒼白的臉,俊臉不禁揚起擔憂,正要開口讓她休息時,夜君影卻又繼續開口說下去。
「那琴是我母親的遺物。」見斐悠怔愣的俊臉,夜君影勾起淡笑,「她很會彈琴,以前總是她彈著琴,而我在旁邊唱著歌。」那時候,真的好快樂。
「她怎麼死的?」看著夜君影,斐悠輕聲問著。
夜君影看向他,語氣淡然,「自殺死的,而且她還想帶我一起去,只是最後我沒死,而她卻死了。」
可她卻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頸上的緊窒、喘不過氣的痛苦,那時她真的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了,誰知等自己醒來時,卻是躺在醫院裡,然後被告知自己的母親自殺身亡的消息。
她不知道她為何沒真的殺了她,可能是在緊要關頭,母親恢復理智了吧,可她卻也自私的選擇留下她一人。
「你恨她嗎?」一會,斐悠才開口,眸不離她的。
「不恨,錯的人不是她。」她倏地激動起來,「是那男人,要不是他拋棄我們,她根本不會變成這樣,是那男人的錯!」
夜君影站起身,紅著眼,激動的握緊雙拳。
「那男人該死,他不該承諾愛她一輩子後,卻背棄自己的誓言,要不是那男人,她會好好的,她不會死,該死的人不是她,是那男人!」
「君影,你冷靜點。」斐悠趕緊起身抓住她,怕她激動起來會傷了自己。
「全部的男人都該死,什麼誓言、什麼承諾,那全是狗屁,全是拿來騙人的,哈!我會騙輸他們嗎?不會,不會的!」夜君影吼著,二手欲掙脫被制住的手,雙瞳早已失去理智。
「君影,別這樣。」見她的手要抓向自己的臉,斐悠趕忙阻止,「你會傷了你自己。」不顧自己的手已被她抓傷,此時他只想著別間她傷了她自己。
「他們全該死,該死,全部該死!」夜君影不停吼著,倏地,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整個人倒向他懷裡。
「君影!?」斐悠趕忙抱住她,卻發現她臉色雖蒼白,可肌膚卻不再冰寒,反而熱燙起來。
「該死!」頭一次,他吐出粗話她發燒了!
再一次,她又昏昏沉沉了,頭重腳輕,好似一縷幽魂,尋不到自己歸處,只能兀自徘徊,等著同樣的哭聲再次響起,等著相同的恐懼再次降臨。
可是等了許久,熟悉的哭聲卻沒再響起,手上反而傳來陣陣暖意,她微怔了怔,緩緩的,張開雙眼。
映人眼瞳的是熟悉的顏色,環顧四周依然是同樣的色彩,淡淡的藍,在燈光微亮下隱隱閃爍。
眨了下眼,望向手中傳來的暖意,唇不禁微微勾起。
在微弱的燈光下,俊秀的睡顏讓人不禁勾起微笑,眼瞳望向他的手,只見他的手緊握著她的。
是他照顧她嗎?側著首,夜君影想著,誰知螓首一偏轉,覆在額上的毛巾頓時滑落,掉到床上,也驚醒了他。
「你醒了?覺得怎麼樣?好點了嗎?」說著,他趕忙傾下身,額抵上她的,呼出的氣息拂著她的臉,莫名的讓她的臉紅了起來。
「我、我沒事。」夜君影別過頭,不解自己的心為何突然跳得飛快,吃錯藥了嗎?
「真的沒事?」斐悠蹙起眉,「你臉怎麼這麼紅?不會又發燒了吧?」
他的手指撫著她的臉,這次她竟沒再閃躲,只是她卻沒發現,唯有他的眸微微閃爍,掠過一絲笑意。
「沒,我很好,謝謝你。」夜君影搖頭,微微一笑。「我只是不習慣有人靠我這麼近。』
「對不起。」聽到她的話,斐悠將身子移離了她些。
「沒關係。」夜君影笑著搖頭,對於離去的溫暖心中莫名的湧起怪異的感覺,連她也說不出來是什麼。
「你嚇了我一跳,突然發高燒,還連睡了二天。」斐悠說著,還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看吧,這就是冬天還洗冷水澡的下場。」
「對不起,麻煩你了。」夜君影笑了笑,見他眼下的黑影,她想他一定都沒有好好睡吧。
「我現在沒事了,你去休息吧!」她笑了笑,臉色猶顯蒼白。
「沒關係,你可是我的恩人,不好好照顧你怎麼行。」斐悠皺皺鼻,「對了,二天沒吃,你肚子餓了吧,我煮了些稀飯,吃完你再吃藥。」
說完,他趕緊步出房門,一會,就見他捧著餐盤進來。
「來,溫溫的,剛好可以吃。」斐悠笑著,舀起一匙稀飯就要餵她吃。
「我可以自己來。」她伸出手就要接過,卻被他給拒絕。
「不行,你是病人,怎麼可以自己來。」斐悠將手伸離,不讓她碰到碗,「來,啊!」
沒轍的,夜君影只得張口讓他餵她。
「怎樣?好吃嗎?我可是第一次下廚耶。」眨著眼,他有些期待。
「嗯,好吃。」夜君影笑著點頭,不忍讓他失望,其實她根本嘗不出味道,看來她這次真的病得很重,連味覺都有點失靈了。
「呵呵,那就好。」聽到她說好吃,斐悠不禁開心的笑了。
見到他的笑容,夜君影也不禁揚起笑顏。
「那再繼續吃,啊!」慢慢的餵她吃完粥,他再拿藥給她,「好了,你再睡一下。」他讓她躺下,為她蓋上被子。
「你也去睡吧,我看你也很累。」看著他,夜君影說著。
「沒關係,快閉上眼,等你睡了,我才離開。」大手復上她的眼,不讓她再望著她。
他遮住眼,夜君影只能無奈的閉上眼。
「對了,你那天在墮落彈的那首,是蕭邦的夜曲吧?」很好聽的曲於,在他的詮釋下,更顯動人。
「嗯。」斐悠輕應一聲。
「你彈的很棒。」輕打個呵欠,「沒想到你也學過琴。」睡意漸漸襲來,看來她剛剛吃的藥有安眠的作用。
「我父親對我管教很嚴,他覺得學琴可以培養氣質,所以要我學。」斐悠輕柔說著,眸子顯得深幽。
「是嗎……」夜君影輕應著,「你把夜曲彈的很棒,琴音很乾淨……」低喃著,她緩緩進入夢鄉。
斐悠淡然一笑,見她熟睡了,才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願你別再作惡夢了,君影。」
黑眸溫柔的凝視她,好一會,他才起身拿起餐盤,輕柔的步出房裡。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