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兒的天真引來好人緣,府裡上上下婢僕都寵極這個憨直單純的小女生,她沒有大小姐架子,得了好東西便要四處找人分享,人人都拿她當自家妹妹疼惜。
這一早,她又捧起滿滿一籃的梔子花四處分送。
搬進新宅時,她發現有棵梔子花樹,便要求書閿讓她住進這個院落,在她慇勤照料下,最近花苞結了滿樹,日日璀璨地張揚盛麗。
她細心折下,選了幾朵完整的供在老爺夫人靈前,剩餘的便四處分送,讓香香甜甜的氣息染滿了翰林府邸。
「你又起早?」方走進少爺居室,就見他赤裸著上身在庭園裡練拳。
「嗯,我給你送花香來囉。」捧上幾朵潔白,她把香甜送到他鼻息間。
握住她白皙的小手,深深聞過。很舒服的味道,像她身上的氣息,讓人想要咬上幾口。
見他不語,她以為他沒聞到花香。
「我曉得,是你身上的汗水味太臭,蓋過花香,你才會聞不到味兒。少爺,我幫你燒水,洗洗澡好不?」
「那不是你的工作,我要洗澡自會有人端水,況且你又忘記,我是你大哥以後不要再喊我少爺。」
她老忘記自己的身份是大小姐。拍拍她的笨腦袋,他戀上這種親人間的親暱。
「知道,可是……少爺,我要做什麼?我每天都好無聊,端張椅子坐在院裡,看大家走來走去忙成一團,就我閒人一個,好廢哦!」
又喊他少爺?搖頭低笑,要這丫頭的習慣改變太難,他不計較了,反正他待她如妹就成。
「廢?我不懂。」
他對人的冷漠總在她面前自動融化,因為她是盆爐火,熱絡的態度常在不經意間溫暖人們的心胸。
「就是廢物嘛,不能用的東西不就叫廢物嗎?我覺得我已經不能用了。」
「不,你很好用的,比方你現在就在逗我開心,不是?」
他貪看她的笑,一笑起,梔子花般的香甜四溢,可惜自入京後她笑容變少,至少比在老家時少上很多。
「你在開心?我沒看見你笑啊!」踮起腳尖,她在他臉上尋找快樂。
「那是因為愛笑的墨兒變得不愛笑,所以我誤會,原來開心不需要用微笑來表達。」第一次,他哄了女孩子,有點怪,卻不覺得難受。
「開心當然要笑出來,別人才知道你開心啊!我不笑是因為我不開心嘛!我們又不一樣,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你不開心?和我入京不是你一心想要的,怎麼真來了卻又不開心?」
她的不開心已經很久,自從那夜深談,自從知道自己當不了他的媳婦兒,自從知道他心裡有個溫柔的師妹存在,無論如何她都開心不起來。唯一能給她安慰的就只剩下——他在她身邊。
墨兒嘟起嘴。
他一定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和他入京,而是要他喜歡她,要他當她夫婿,可是這些話她不能說、不能提,一講就要觸犯三章約法,他要生氣、要馬上送走她的。
「說說,為什麼不開心?」他又問。
愁眉不展不適合墨兒,她該無慮無憂,該笑口常開。
搖頭。說謊太困難,可是……不能說啊!一說他就會找兩個人送她回石頭村。
「是不是太無聊?往後我在書房工作時,你可以到裡面來找書看。」他猜測。
「不會打擾你嗎?」仰臉,她笑了,帶了梔子花香甜的笑。
「你會在旁邊唱歌鬧我嗎?」他難得玩笑。
「不會,我會乖乖不鬧。」「乖乖」是她努力的目標。
「是囉!你乖乖的,還怕吵到我?」握住她的手,他領她走入自己的房子內。
在許多年前,在他們同寢同居的那段日子裡,他們早沒了男女之防,她習慣他、他對她自然,男女授受不親那句詞兒在他們中間反倒成了矯情。
「洗洗臉吧!」她擰來毛巾,遞到他面前。
順手接過,他走到鋼鏡前面,她則繞到櫃子邊挑選衣裳。
「聽說前陣子李大人發帖子,邀你過府餐敘,為什麼不去?」他問。自那次李大人到家裡來,見到墨兒後,常在不經意間談到墨兒,可見他對她頗具好感。
「我又不認識李大人,為什麼要去他家?」歪歪頭,她弄不清楚對方意圖。
「他來過我們家裡,怎會說不相識?」
「有嗎?」又歪過頭,她對這個李大人一點印象也無。
書閿莞爾,每次她認真想事兒時,都會歪歪頭,好像事情太沉重,重得她的腦袋瓜支撐不起。
「有啊!你忘記他了?他長相斯文俊朗,一派瀟灑風流,所有女人都對他印象深刻,你不覺得嗎?」他刻意試探起她的「印象」,至於用心為何,他自己沒有注意。
「記不起來了,反正他的瀟灑風流又不關我的事,我幹嘛印象深刻。」低頭為他繫好衣帶,她把那位李大人送出腦海。
好一句不關她的事,書閿笑開,她真懂得逗弄他的好心情,雖然他並不明白,這句話和他的好心情有啥關係。
低頭,看見她的小腦袋在他胸前晃,直覺地,有股衝動想擁她入懷,抬起手,她的「非分念頭」襲上他的心間。
不好!千萬別讓暖昧表情帶給她錯誤想像,他喜歡她純粹是因為……因為……他拿她當親妹妹疼惜,像她這種女孩子,走到哪都會惹人心憐,不是嗎?
放下手,大大的掌心在她肩膀帶出一片溫暖,他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理借口。
「有空出去走走,別老悶在家裡。」
那是關心,很濃的那種關心,墨兒聽出來了,她知道他將自己當成親人。
「我想啊!可是沒人陪我,我擔心會迷路。」她忘記自己曾對他信誓言旦旦,保證起自己的認路本領。
「有沒有想去哪裡逛逛?」
退後兩步,她從錦囊中倒出大姐給的斷玉和一塊葫蘆形圓石,錦囊是他給的,在很多年前。
錦囊已經褪色老舊,她捨不得換新,只因為那是他親手相贈。「我想去把大姐給我的玉鐲鑲成鏈子戴起來。」
看見躺在她掌心的石頭,猛地想起自己錦袋中也有塊瓜形石,多年來,他的錦織袋子一樣沒更換過,因為那是娘親手繡成,雖然他沒用錦袋裝銀子,卻也沒讓它離過身,至於為什麼沒將那塊不值錢的石頭丟掉,大概是……疏懶吧!
「好啊!我帶你去。」牽起她的手往外,書閿沒讓她多置一詞。
墨兒緊緊跟住他,望住他疾走的腳步,微笑在心中悄悄攀升。
喜歡他,偷偷的,不教他知;愛他,偷偷的,不教他知;想當他媳婦,也是偷偷的,不教他知。高興,只要自己知道就足夠——
街上人很多,賣香花的、賣飾品的、耍把戲的,還有迎神賽會的隊伍,來來往往的人潮差點兒擠散他們,墨兒的身形太小,書閿不得不將她收納在自己懷中,免得幾個推擠,她就讓人潮吞噬。
墨兒看不到他眼裡的謹慎,兩個烏溜大眼直直瞧著人群,逮著機會就想往攤子前站定。這裡的人很多,樣樣事物在她眼裡都是新鮮。
「糖葫蘆呢!好多好多哦!上面滿滿插了一大把耶!」墨兒在他懷裡踮起腳尖,手直指前方,放喉嚨大喊。
低頭,見她眼睛露出光芒,他無奈一笑,攬緊她腰際,鑽進人潮裡。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置身在如意堂樓上,從窗邊往下眺望,長長的迎神隊伍在腳邊緩緩前進。
「好熱鬧哦!我從來沒看見過那麼多人同時在一條街上走路,哇……真壯觀!」散發披在額間,她的眼睛閃閃發亮,標準的鄉下姑娘進城。
拂去蓋在臉龐的頭髮,她的額頭冒出細碎汗珠,墨兒毫不在意,自顧自舔著手中的糖葫蘆。
「原來糖葫蘆就是這種滋味啊……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想過幾百次,念過幾百次,每回上街買菜都想買一串來解解饞,可是,他答應少爺要當個好僕人,好僕人是不能貪嘴的,於是忍住饞意,只敢偷偷在心裡想像,這會兒真嘗上;沒想像中的好滋味。
仔細體會,很多事情留著想像會比真正落實還好。
比方糖葫蘆是一例,比方……比方真當上他的媳婦,一定沒想像當他媳婦有意思。
他們目前這樣很好哇,他待她好,她也被容許待他好,這種「好」讓她很快樂!何必非要成親呢?能愉快守著彼此就夠了。
她再次說服自己。
酒菜上來,魚翅、銀耳、廣肚、魚唇,一道道收拾得精緻清楚,斟上茶水,書閿為她布上筷子。「肚子餓不餓?逛了一下午了。」
「你才會餓吧!我吃了一路糖,心裡嘴裡都是甜滋味。」
「那就吃些鹹的,別把腸胃弄壞。」
取走她手上的糖葫蘆,他夾起一筷子鮮魚送到她碗中。
「謝謝你請我吃飯,等你生日時,我也做一桌子菜請你吃。」受人點滴,爹爹說過,不能忘恩、要傾全能回報。
「好啊!我期待。」看她清瘦的臉頰漸增豐腴,養她讓他很有成就。
「你也吃,別光看我。」回夾一筷子菜到他碗裡,盈盈的甜蜜笑容染出他的好心情。
眼光轉過,他看見赫連喧燁自樓梯走上來。「我看見朋友,先過去和他打聲招呼。」
書閿走到他身邊,一聲赫連將軍打開兩人的話匣。
赫連喧燁是當今皇上最倚重的鎮遠將軍,近日皇帝賜婚,將端康王府的明珠格格許給他,這陣子府裡府外都為大婚的事情忙碌。赫連喧燁識得書閿,知道他才華卓越,文才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官拜丞相是遲早的事情。
環顧四周,已經沒有空桌椅。「要不要一起坐?」書閿相邀。
赫連喧燁從不主動和人打交道,但他欣賞書閿不趨炎附勢的為官風格,欣賞他鋒芒深藏、淡漠平和的態度。
偶爾,他會讓他想起青兒,如果青兒脫去柔弱外衣、身為男兒,大概就是他這副模樣。
「景大人好興致,也來觀賞今年的迎神賽會。」他沒推辭,隨著書閿走向桌邊,墨兒起身萬福,三人坐定。
「舍妹愛熱鬧,今日帶她出門走走逛逛,免得她老悶在府裡。」書閿說。
「很可愛的妹妹,羨慕你。」
「你好,我叫墨兒,你呢?」不懂得羞澀,水靈靈的大眼睛直衝著喧燁瞧,她原就扮不來大家閨秀。
默兒?墨兒?他記得青兒也有個叫墨兒的小妹,不過她既是景書閿的妹子,自然和青兒不會有關連。
「我叫赫連喧燁,府邸離你家不遠,有時間你可以過府來玩。」她來,能逗逗青兒開心也是好的。
「你們家好玩嗎?下次有時間,我一定去。」她喜歡這個大將軍,無緣由地。「對了,我們家的梔子花開好多,一走進門聞到香噴噴的花香,精神就會好得不得了,你想不想來來?」她的天真活潑讓人喜歡。
「最近赫連將軍恐怕會很忙碌,他要準備大婚事情。」書閿說。
「你要娶新娘子了?她漂不漂亮?溫不溫柔?她很聰明能幹?你很喜歡她嗎?」墨兒連珠炮彈問個沒完。
想起為自己復活的「玉歆」,溫暖在胸中竄過,微微一哂,他點頭回答:「不管她溫不溫柔、漂不漂亮,就算她不聰明不能幹我也要娶她,因為我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
「真好,喜歡一個人就能和他成親……好幸福……不過沒關係,喜歡一個人就算不能和他成親,只要能留在他身邊也會很快樂,真的哦,我沒騙你。」她說的認真,誠摯的臉孔有著不容懷疑。
她的話聽在喧燁耳裡自然是莫名,但書閿心下雪亮,他知道墨兒在為他們的三章約法努力,她不僭越、不妄想,甚至企圖改變自己的幻想,努力讓自己打從心底成為他真真正正的「妹子」。
「你有喜歡的人?告訴我,我讓你大哥替你做主。」喧燁笑說,豆寇少女總有滿腦子想像。
「不用,現在這樣就很好。」她擺手,擺開他的好意。
「是嗎?若不成為夫妻,將來終有一日男婚女嫁,各分東西,你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邊,幻想你自認為的幸福。」喧燁的話提起她的心驚。
「是這樣嗎?」她轉頭望向書闌,可憐兮兮的表情讓人憐惜。
「小孩子別胡思亂想,乖乖吃你的菜。你想怎麼留,誰都不會管你。」他一口氣否決喧燁口中的「各分東西」,並痛恨起那個「有朝一日」。
這句話是保證也是承諾,墨兒眉飛色舞地對著喧燁說:「你弄錯了,將來就算他成親,我還是要一直一直守在他身邊,我們不會各分東西,不會道再見,我是他的貴人,我承諾要保他一世平泰安康。」
書閿笑開,這丫頭還是堅持遵從娘的話,硬要「保」他一生。雖然無稽,但他樂意聽她這樣子說,至少,這代表了他們不會分離。
「不說這個,墨兒,你不是最喜歡講故事,說個故事給赫連將軍聽,好嗎?」換過話題,他的口氣儼然是個極度寵溺妹妹的兄長。
「好哇!既然赫連將軍要成親,我就來說個跟成親有關的故事——齊國裡有個人,女兒已到適婚年齡,同時有兩個青年上門求親,東家青年貌醜但富裕,西家青年雖貧卻長相俊秀,齊國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說:『女兒,你不好意思明講,不如露出手臂表示意見,想嫁東家青年露左手,想嫁西家青年露右手,我就曉得你的意思。』這時,女兒同時露出兩手,齊國人覺得奇怪便問她為什麼,女兒回答:『我想在東家吃飯西家住。』」
故事說完,喧燁和書閿同時捧腹大笑。
「好個貪心的齊國女子,墨兒,如果是你,你會露出哪只手臂?」喧燁問。
「我不知道。」墨兒搖頭,誠實說。
「你也覺得難以抉擇是不是?才與財,放手哪邊都很困難。」暄燁嘲笑她。
「不是的,我說不知道是因為我不曉得我喜歡的是哪一個,只要是我專心喜歡的人,不管他貧或丑,我都要嫁。」她說得理直氣壯,彷彿這是她不容更改的意志。
她拐彎又來向他表達自己的「喜歡」?書閿皺起眉,凝視紅了脖子和喧燁爭執的墨兒,繼而鬆開眉頭,不會的,她沒有這等心機,她只是將自己認為對的事情說出口。喜歡……她的喜歡是愛嗎?
書閿不出聲,悶悶地聽他們二人爭論,一時間,什麼想法都進不了他的心。
支起下巴,墨兒偷眼看他,少爺真的長得很帥很俊逸呢!難怪那堆富人王爺想把女兒嫁給他,難怪那個美麗聰明的小師妹也想嫁他,想嫁他的人排了好長好長隊伍,她被擠到很遠的地方,看不到他了。
幸好,她很早就搞懂,論資格家世她排不上名,論聰慧賢淑她爭不到頭榜,與其排在沒有希望的隊伍後面,倒不如一聲「我不想嫁了」,就能脫隊走到他面前,把他看得清楚。
書閿停筆、折起書信,才發現墨兒呆呆望他好半晌,微微一哂,他走到她面前,揮揮手,將她模糊的神志拉回來。
「你在想什麼?」
「我……」一時間她也整理不來頭腦裡亂紛紛的思緒。「你信寫好了?」
「寫好了,要壞要到園子裡走走。」他建議。
「好哇!」放下手中書本,她彈跳起身,拉起他的手往外走。「你剛剛寫信給誰?」
「給我師父,算算日子也快一年,師父至今尚未回家,約莫還在師妹府裡做客,我修書一封,問問師妹家的困難解決沒有。」那年他托請師父為他向師妹家提親,不知事情發展如何。
「好多年不見,不知道伍爺爺身體是不是還硬朗?」
「師父是習武人,精神氣色定比你這個小丫頭要好。」
「你老愛說我是小丫頭,其實我已經不小,十七歲,很多人都當娘了呢!」
「你也想當娘嗎?」他笑著揉亂她的長辮子。
「想啊!想生多個小子、丫頭,我們可以一起爬樹、一起玩陀螺,誰唸書不認真,我就可以拿起棍子敲桌面,叩叩叩,好威風呢!」
「長不大的娘帶領一群沒長大的孩子,家裡不就鬧成一片,天下大亂。」
「我喜歡熱鬧,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聊天,笑聲不斷,不會冷冷清清連個說話人兒都沒有。」
熱鬧……沒錯,他也喜歡熱鬧,然而家居鄉間,家裡只有他一個男孩子,從小他就必須早熟懂事,照料起家裡,他是個直接從幼年跳入成人的小大人,在他印象中,他沒有好好玩過一場孩童間的遊戲,就是後來上山,有了師兄弟,他也老成得不懂得加入。
攬住她的肩頭,他問:「告訴我,你小時候最常玩什麼遊戲?」
「撿石頭吧!我會用大大小小的石頭排成鴨子,我常撿石頭撿得家裡到處都是,三姐嘮叨我好幾次,可是我總改不過來,離家時候我只挑了兩個小的帶在身上,記不記得我把其中一個送給你,你的還在嗎?」
「我的……不見了。」他說謊,又是那層憂心她非分之想的顧慮。
「哦……」明顯地,臉上春風消逝,垂下頭,噘起嘴,明知道它不值錢,心裡還是壓上沉甸甸不捨。
「說說看,為什麼對石頭情有獨鍾。」
「我覺得石頭有感情,有沒有聽過望夫石的故事,一個不怕風雨、日夜守候等待的妻子,是上天成全了她的心意,點她成石,讓她堅持起自己的愛情。娘說,她是最忠貞的女子。」
「望夫處,將悠悠;化為石,不回頭;山頭日日風復雨,行人歸來石應語。這首詩我讀過。」書閿說。
「西遊記裡也說,石頭集日月精華孕育出石猴,所以,我認為石頭不是全然無知。」
「你的想法很特殊,被人們踩在腳下的石頭,要是知道世間有你這等憐惜人,一定會心存感激。」
「有人都說頑石點頭,其實石頭雖堅硬卻不頑固,你瞧,涓涓細流能在石頭上穿出洞天,水是何其柔軟的東西,要不是憑著感動二字,哪能穿石。」
「你認為石頭有心?」
「石頭不單單有心還有情,石頭將玉懷在身體中維護,待識得的人挖掘出,琢磨雕飾,為人們詠情訴意。」
「你是石頭的知心人。」
「你看,我的石頭還在。」
她低頭取出自己袋中的小瓜石送到他眼前,看到它,他想起若干年前,墨兒用孔融讓梨故事說服他留下大顆石頭的模樣,她是個很愛說故事的小人兒。
握住石頭,想送給他,卻又擔心他將它遺棄,他已經遺失自己一份心意,僅存的這份還能再往外送?不!留著吧!他不珍惜她的情意,她要自己留下呵護珍藏。
停下腳步,他俯首拾起一顆白色圓石,不大卻圓潤皙白,照映起陽光,還能看見閃閃亮光。
「這顆給你。」書閿把石頭交到墨兒手中。
收下他的禮,她遲疑半刻,皺眉,歪過頭努力思量,吐口氣,下定決心。
「這顆石頭再送給你,你不能又把它弄丟。」交出囊中瓜形石,她鄭重叮囑。
這回她拿自己的心交換他的情,不管他要不要把她放在心上,她都要他留在身邊帶著掛著,隨時隨地記得她對他有情。
「好1」他答應得爽快,收進錦囊中,叩地,兩塊石頭重新聚首。
墨兒笑了,不單單是因著他的爽快,也為了他的笑容,照映著陽光閃閃發亮的微笑,就像她握在手中的石頭,閃動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