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用他的方法向她證實愛情。盈心從未想過,一個男人的細心會讓女人百般幸福。
白天,他上班;他在她的電腦螢幕上加了裝置,讓她隨時隨地可以看見他、和他說話。
中午,他會來接她出去吃午餐,再忙,他也會先讓司機來接她,然後挪出午餐時間,兩人共享。
下午,盈心留在他為她佈置的休息室裡。那裡什麼設備都有,她可以聽音樂看書報,可以運動做SUP,最貼心的是,只要一推開門,他就在隔壁的辦公桌上對她微笑。
她明白,不應該讓一個男人這樣嬌寵,因為被豢養的寵物,最後總離不開主人;她更知道,心從來都是被這樣的感動一點一點攻陷……
可是她無法阻止他的周到,無法對他的細心喊停,畢竟……多年來,她渴求的就是這樣一份呵護。
關上電腦,她做好這個月,舞廳裡的最後一筆帳,在不景氣的年代,舞廳的利潤還能高達千萬,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大約是太多空虛的心靈迫切得到慰藉吧。
「累了嗎?」看到盈心起身,天衡連忙把最後幾行公文看完、落款簽字。
「還好,你呢?」
她沖兩杯熱茶,遞過一杯給他,她在他身上曉得,原來一個成功的商人,一天工作時間超過二十個小時。
每天,他帶著她從公司下班,匆匆回到她家裡梳洗完畢,就領著她到舞廳。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羅吉斯緹爾,便時時分分陪著她,她作帳、他看公文,她休息、他陪她閒聊,然後凌晨三點離開,他送她回家休息,再回自己家。
「我快不行了。」
「很累嗎?」
「天燁為了重新追求依依,自動減少工作量,他減少的部分,成了我的負擔。我不明白同樣是追女朋友,為什麼他就能享受優惠待遇?難怪他的愛情效率比我好。」
他的埋怨聽進她耳裡,盈心不覺莞爾。
「天衡,你有很多副面貌嗎?」
「嗯……那要看你指的是什麼,假設你是指我用不同態度,對待不同人,我承認;若是你在暗喻我有雙重人格,我要強力反彈。」
「你對待員工很嚴肅,雖然態度不至於惡劣,但冷冰冰的,好像一分情誼都沒有。」
「因為感情不是要和他們談的,我的感情只留給你。」
低低頭,她一直想和他保持距離,可他這樣子……步步進逼,她有多少空間可以退?
「我說過……」她想重申立場,但天衡接下她的話。
「你說過你不碰愛情,沒關係,你可以選擇不碰觸愛情,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愛你。」
抽走她手中杯子,有他在,她不需要熱水暖手。天衡一把將她擁入懷裡,輕聲喟歎在他懷間響起。他認定,只要夠努力,總有一天,他能排除她心中所有不確定。
「你是個固執男人嗎?」仰頭,她對上他青髭初冒的下巴,
「在某個方面是。」
「哪個方面?」
「比方對於我的工作,比方對於我認定的女人。」他一次次加重他的態度,雖是溫文,卻強勢得讓人無從推卸。
「我們……行不行,不談這個?」
「行啊!談什麼呢?對了,談談你小時候。」
「我爸爸是個老師,我對他沒有什麼印象,我出生沒多久,他就出車禍去世,但我母親常常對我談起他。」
「她怎麼形容你父親?」
「她說,他是個脾氣最好的男人,那個年代,男女之分很重,但他從不認為媽媽該負擔所有家事。假日在家,他經常做一堆新鮮的點心給媽媽吃,比方炸野薑花花瓣。
「我記得我們家附近有一大片野薑花田,每次花開季節來臨,空氣裡處處蕩著甜蜜香味。」
半瞇眼,深呼吸,她彷彿聞到夏天的涼風徐徐吹來,彷彿甜甜的花香漫過,她又回到童時閒逸。
天衡不忍心打斷她,側望她的表情,她發自真心的笑,純真而浪漫,和之前一臉空漠冷然的虛偽笑容不同。
沒錯!他注意到了,這些日子,她的笑容變多了,疏離感不見了;她仍然抗拒愛情,卻不抗拒他的關心,為這些進步,他有權利舉杯歡慶,只不過他是個野心勃勃的企業家,他要的是更多更多。
「這個香氣常常在我夢裡……你一定很難想像,一大片野薑花盛開的情形,對不對?一片片純白的翅膀從綠色的花莖裡冒出來,從偷偷露出來的一點點,到展翅飛翔,散發出點點醉人芬芳。
「我媽媽告訴我,野薑花的花瓣是小精靈的翅膀,夜裡,小精靈會來這裡尋找兩片翅膀,插在背上,高高興興地去參加王子的舞會。」
「你母親是個編故事高手。」
「不,真正的高手是我。媽媽的故事只到小精靈參加舞會這段為止,夜裡,我會延續這個故事。」
「你怎麼延續它?」
「小精靈飛到舞會外,從窗外往裡探看,看見一個個美麗公主環繞在王子身旁,她們快樂地討論著,誰的玻璃鞋比誰的水晶鞋漂亮,誰的緞帶較能襯出她們的優雅身材,誰家的廚子能烤出味道最鮮嫩的火雞。」
「你的故事裡,有一群愛慕虛榮的公主。」天衡笑評。
「那是窮人家孩子的夢,我們穿不起紅色的真皮舞鞋,沒有蕾絲邊的小圓裙,綁住長頭髮的是橡皮圈,不是粉色緞帶,我們再可愛,也引不起別人的疼愛。所以,在我的夢裡,虛榮公主的談論話題,全是我的最愛。」
「很有意思,然後呢?」
「小精靈雖然有最美麗的翅膀,卻沒有豪華舞衣,她的腳是赤裸的,點點污泥濺上纖白長腿,她躲在柱子後面自慚形穢,王子是那麼英挺帥氣,他們之間相隔的不僅僅是一扇舞會大門,而是遙迢世界。」
「小精靈沒有請仙女來幫忙嗎?變出一個南瓜馬車,一襲香奈兒最新春裝,她就可以盛裝參加舞會。」
「我才不抄襲別人的作品,哪像你,沒創意。」盈心嘟起嘴嬌嗔不依。
天衡看得呆了,這號表情恍若她回到七年前,那個未受社會洗禮的小天真。
「嫌我,好,說說你的創意吧!」
「慢慢的,王子在舞會裡開始覺得無聊,公主們說來說去都是相同話題,而且他再也忍受不了她們身上的香水味,於是,他走到夜空下,仰頭看著燦爛星辰,心想他的仙子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然後,他聞到淡淡的野薑花香,他走到柱子旁,看見正沮喪的小精靈,眼睛一亮……」
天衡接下她的故事。
「王子說,『小姑娘你為什麼不進去?』
「小精靈說:『我沒有漂亮的舞鞋和舞衣。』
「王子又說:『你想要這些,我都可以給你。』
「小精靈低頭看看自己濺滿污泥的小腿,自卑地說:『我的腳很髒。』
「王子說:『不,你是我眼中最純淨無瑕的公主。』
「王子擁住小精靈,宣佈她成為他的皇后,告訴她:『我們的幸福是共同體,只有我們倆結合成一體,才會快樂長存。』
「小精靈想了很久很久,王子沒有不耐煩,只是安安靜靜在一旁等待,等著小精靈看見他的誠意和真心。
「終於,月子偏西,聰明的小精靈想通了,她覺得愛人沒什麼不可以。
「從此王子和小精靈公主在城堡裡過著美滿的日子,偶爾他們也會聊聊玻璃鞋和烤雞,但是王子從不曾覺得無聊過。
「盈心,你是個聰明的小精靈嗎?」
盈心看著他,眼底的感動久久不散,他的意思是——他不在意她身上的污泥?他的意思是——她在他眼中是最純淨無瑕的小公主?
「當然,你若沒有小精靈的聰明也沒關係,我會比王子更有耐心,不管月亮偏西、太陽升起幾千幾百個回合,我都等你。」
他的甜言蜜語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自然流暢?盈心垂眉,兩顆珠淚直直落到地上。
勾起她的下巴,天衡吮去她的淚,輕言:「對不起,引你傷心不是王子的本意。」
「我沒有傷心,只是……感動。」
她已經為他感動過許多次,卻是第一回對他說出口,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上她的王子,舞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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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吉斯緹爾不放周休假日,相反地,人們的休假正是他們高朋滿座的好時光,但天衡硬是逼著江-豐放盈心兩天假,他要帶她去度假。
車子出了台北市,她就摸不著方向,不過,天衡知道位置就夠了,她安安心心靠在椅背上,聆聽CD裡傳來的曲子。
那是秀蘭瑪雅的台語專輯,她淡淡柔柔的歌聲詮釋了台語歌曲中的落寞與哀愁。
雨夜花雨夜花 受風雨吹落地 沒人看見每日怨嗟 花謝落土不再回
花落土花落土 有誰人通看顧 無情風雨誤阮前途 花蕊凋落欲如何
雨無情雨無情 不想阮的前程 並沒看顧軟弱心性 乎阮前途失光明
雨水滴雨水滴 引阮入受難池 怎樣乎阮離葉離枝 永遠沒人倘看見
她是朵雨夜花 在那場雨夜之後離葉離枝 從此前途失光明
她不再是受苦受難都甘之如飴,認定上帝終會為她開啟另一扇窗的姜盈心,她不相信人事、不信公平,她用淡漠態度,冷眼看世界。
男人都說是她是朵解語花,說她是天使,說她體貼善良懂得人心,卻沒看見,她在出言安慰他們的心情時,眼底的鄙夷。她是個戴上面具演出天使的奧斯卡最佳女演員。
天衡的出現,讓她不經意卸下面具,幾番露出真心情,這對她是好或是壞?她不知道。
偏頭,她看看天衡,淺淺的笑漾起。
他搭起棚架,把雨夜花帶入懷中細心照護,哪一天棚架坍塌,她是否還能忍受一夜風雨?
「在想什麼?」
紅燈,他停下車,握起她的手,送到唇邊一吻。
「想你,你可以當我多久的長腿哥哥?」
「答案是一輩子。」他毫不遲疑。
「一輩子很長呢,它長到會讓我變成鶴髮老太太,拄起枴杖,你走在前面,我費盡力氣也追不上你。」
「到時,我就去學染髮,幫你染出一頭烏黑亮麗,讓人家以為我陪孫女出門;還有,你的枴杖要借我用,我靠著它、你靠著我,我們相依相偎,把我們兩人力量加起來,一起走完人生道路。」
「一起走完人生道路嗎?不!在最後那程,總會有人落單,一個先走,留下一個人獨守孤寂。」
「你喜歡孤寂嗎?」
「沒有人喜歡孤獨。」
「那……我讓你先死好了,等你一死,我就躺進棺木裡面陪伴你,不管是活是死,我都不留你一個人,我要像這樣子,一直一直握住你的手。」
他抬起兩人交握的手,然後在綠燈亮起時,他們的手一起落在方向盤上,他不讓她落單、不讓她孤獨。
「萬一,是你先要離開我呢?」
她沒想過和他一生一世的,但他的手握得她好溫暖,她不想放。
「我會拍很多照片、錄製很多VCD、CD,把我的聲音、影像留在你身邊,當然,我也不介意把自己做成木乃伊,天天躺在床上陪你睡覺。」
「我也可以學你,躺進棺木裡,陪你一起走人死亡。」
「不要。」
「為什麼不要?你可以做的事,居然不准我做。」
「你會害怕。」
「什麼?」盈心沒聽清楚。
「你會害怕,我不要你害怕。」
她聽懂了,又是一個專心呵護。他打算寵她到什麼時候?到她再也離不開他那天嗎?沉默,盈心低頭,她是驚弓之鳥,害怕人心的驚弓鳥啊!
他不愛看她若有所思表情,把她的手放在心問,天衡問:「知不知道我們今天要去哪裡?」
「去哪裡?」
「去六福村!你有沒有去過遊樂場?」
「那是小孩子去的地方。」而她……已經過了天真的夢幻年齡。
「等我們到那邊,你就會知道,大人的人數遠比小孩子多得多了。那裡不只是小孩子去的地方,是製造歡笑的地方。」她的歡笑太少,他願窮自己所有力氣,為她爭取快樂。
「好玩嗎?」
「好玩,天語最喜歡玩克羅拉多州泛舟,她拉著天燁一次一次排隊,一次一次搭乘,怎麼都玩不膩,我就在高處向他們射炮彈,直到水花濺得她渾身濕透,她才會心甘情願上岸。」
「你們當哥哥的,不怕妹妹感冒?」她記得天語已經過世多年,再談起回憶,他只記取甜蜜。
「依依會準備好替換衣服。」
「聽起來,依依像個稱職保母。」
「沒錯,就是她太稱職了,天燁才會將天語的死全怪在她身上,認定天語的死,依依要負大部分責任。這個胡亂認定,讓天燁整整失去她七年。」
「天燁和依依的故事,我想聽。」
「天燁和依依的故事很長,等有時間再說給你聽,不過你放心,命運又把他們安排在一起了。
「盈心,你要記得一件事情,當我們之問有任何誤會發生時,你一定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告訴我,不要隱藏事實,不要讓誤解擴大,愛情禁不起太多意外,懂不懂?」
「你承認愛情脆弱,維持不易,何況是一輩子?」
「就因為脆弱,所以我們更要努力、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就會讓愛情不消失嗎?」
「愛情是兩個有心人的事情,我有心、你有心,我們的愛情就會持續。」
「別人的眼光不重要嗎?堂堂的聶氏總裁,和一個交際名花混在一起,別人會用什麼眼光來看待?」
「我要和姜盈心談戀愛,不是和別人眼光談戀愛。」
「你不懂,眼光是種殺人利器,很多時候,別人的眼光取決了你的未來。」
「為什麼眼光會取決一個人的未來?解釋給我聽。」
「我大學畢業那年,一間大公司正在征才,那裡是所有同學最嚮往的工作場所,福利好、制度佳、陞遷管道暢通,於是,我和幾個同學去報考了。」
「你考上了嗎?」
「考上了,還是高分錄取。那天下午-哥陪我去逛精品服飾,買了十幾套套裝,羅吉斯緹爾的同事,舉杯慶祝我走入人生另一個方向。」說起往事,不勝欷歡,自從那段後,她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改變現況。
「你去公司上班了?」
「嗯,第一天上班,就有同事認出我,他笑著對我說——沒想過,鼎鼎大名的火鶴居然能適應朝九晚五的生活。
「下班時,我被叫進人事經理辦公室,經理告訴我,他們擺了烏龍,其實我並沒有被錄用。我想過正常生活的夢想正式被打散。
「不管我多努力,在別人的眼光裡,我只是個徒有美貌的火鶴,夜生活是我的終生依歸。」
「他們目光短淺,這種人不用和他們打交道。」
五指加重力道,他捨不得她受過的傷害,一個傷痕纍纍的女人,你怎捨得要求她不敏感、不謹慎小心來看待她的感情?
「問題是,世界上目光短淺的人比目光鴻遠的人多,怎麼辦?」嬌笑問他,她為他的不平,溫馨……溫心……
「沒關係,從此以後,你眼裡只要看見我的眼神、注意我的眼光,其餘人的看法,不要理。」
輕輕喟歎,盈心說不出話來,一個男人到底可以對女人專心到什麼程度?
「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一靠嗎?」
他沒回話,卻用動作給予答案,攬住她,他的肩膀是她的、他的心是她的,他的所有所有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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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玩過他口中的克羅拉多洲泛舟,玩過自由落體、海盜船、笑傲飛鷹、啤酒桶……
一堆機器製造出她無數笑容和尖叫,沒有虛情、沒有作假,是完完全全發自真心的快樂。
「你喜歡這裡嗎?」拿著飲料,天衡把水送到她唇邊。
呵……原來熱的感覺是這樣。很多年了,她忘記汗流浹背的滋味,夜生活裡沒有太陽,只有冷氣,她害怕冷、習慣冷,突然發覺熱的感覺真美好。
「喜歡。」大大喝一口冰紅茶,透心涼的滋味和陽光一樣好。
「喜歡的話,往後每個星期都來。」
「那你必須替我準備好一顆人工心臟。」她輕鬆的口氣讓人開心。
「沒問題,各種型號、各種廠牌的人工心臟我都有,要是你嫌它們不夠自然,沒關係。」他抓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這裡遺有一顆不錯的,儘管拿去用。」
「我拿去用了,你怎麼活?」
「只要有你,我就能存活。」
「你是一個最擅長談情說愛的男人。」縮回自己的手,她笑望他。
在她的眼神裡,他看見陽光,一點點的調皮、一點點的慧黠,他彷彿看見從前的盈心……他怔愣了,動作停留在上一瞬間。
「為什麼不反駁我?」盈心推推他,拉回他飄遠的心緒。
「不想反駁,我但願自己在你眼前是擅於談情說愛的。」微微勾起唇角,她主動拉起他的手。
「我們要回家了嗎?」盈心問。
「不!我們有兩天假期,我還想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拉起她,連連幾個小跑步,他把她帶進停車場,小小的運動,讓她蒼白的臉色浮上淡淡紅暈,她屈著身體,淺淺喘息,斜眼望他,有些些不滿意。
自從不坐台,盈心很少化妝了,缺乏陽光照料的膚色上,是不自然的白皙;及腰長髮飄在背後,讓她看起來不像凡間女子,恍若隨時隨地,她都會從他手中飄走。
他喜歡她現在的模樣,這樣的盈心多了人氣,健康又回到她身上。
「你要帶我去哪裡?」
「先走再說。」
「你不會要把我賣掉吧?」
「沒有人買得起你。」
「你呢?買得起嗎?」她挑釁問。
「我不買你,你是我的。」他正色回答。
「誰規定的?」
「命運!」他坐進車子裡面,發動車子。
她也跟進車子裡面,追著他說:「命運操縱在我手裡。」
「對,我的命運也一併操縱在你手裡,你要我快樂我便快樂,你要我痛苦我便痛苦,你希望我痛苦嗎?」
他的問話讓她語頓,這個男人……嘴角稍揚起,雖然笑得含蓄,但開心是真的。
車行兩個小時,盈心從小睡中清醒時,車子已進入山區。
看看腕表,才四點一刻,山嵐已經自層層翠綠間染起,濛濛的薄霧飄來,車窗外一片白茫茫。
「這裡是哪裡?」
「仙境。」
點點頭,她同意他的說法。「好美,從高處往下看,山谷底看不清楚了。」
「我們剛剛從那裡上來,沿途的野花五彩繽紛,美得不像真的。」
「為什麼沒叫我起來看?」
「你睡得很熟,我捨不得叫你,明天我們下山時,你可以看仔細。」
「要是我又睡著了,你一定要記得叫我。」
「好。」他應答。
談論問,車子閃進一條小徑,再往前兩分鐘,看到一個佔地不大的別墅。
一個年約十幾歲的小女生從屋裡跑出來,她對著天衡深深一鞠躬。
「你是哥哥的老闆大人對不對?」她天真的表情,可愛的讓人歡喜。
沒等天衡回應,她轉頭看見從車子裡下來的盈心,圓圓的眼睛登時瞠得好大。
「天啊!請問你是神仙姊姊嗎?還是小龍女轉世?」最近她迷上神雕俠侶卡通,迷得可凶了。
「黃一恭在家嗎?」天衡試著叫醒她。
「哦……哦?哦!哦……」幾個音調不甚相同的哦字,把她從迷糊中帶回現實,她湊向前,在天衡耳邊問:「對不起,我長這麼大,沒見過此神仙姊姊更美麗的女生,老闆大人,你確定她是人類,不是聶小倩?」
「我不是聶小倩,我有影子的。」盈心微微一笑,小女孩的讚美比成千上百的男人對她的誇獎更讓人心喜。
「對哦!我真笨。神仙姊姊,我跟你說,我哥哥長得不錯,他是個有為的年輕人,我們整個村莊的人都看好他的未來,你如果喜歡我們家這裡的環境,你可以一直住下來,說不定你會和哥哥日久生情……」
「她如果對你哥哥日久生情,你哥哥就沒有未來了。」天衡打斷她的廢話。
「為什麼?」小女孩一頭霧水。
「我會把他辭掉,現在工作不好找,他的前途未來統統沒了。」天衡威脅。
「你利用權勢壓人,不公平。」
「沒辦法,這就是為什麼所有男人,都汲汲營營於權勢的原因。」當老闆的好處有多少,從這點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好吧!」小女生癟癟嘴,走向前,勾起盈心的手臂,用屁股對住天衡。
「神仙姊姊,我哥哥去幫你們訂民宿,我爸爸在殺雞、媽媽在作菜準備招待你們,哥哥交代我先陪你們去花田看花。」
天衡被這個小女生的無禮弄得啼笑皆非,從來只有天語才敢用這種態度對他,天語……若是天語還在,他們全家人一定會很幸福吧?
「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天衡站在她們後面問她。
她偏不回答他,反而對盈心說:「神仙姊姊,我叫天羽,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話出口,盈心和天衡同時停下腳步盯著她看。
「我很奇怪嗎?」
天羽摸摸自己的頭髮、衣服,她看不出自己哪裡不對。
「你說你叫天語?」天衡攀住她的肩膀問。
「是啊,黃天羽,黃色的天空羽毛,我媽媽說,我是仙女投胎轉世,只要讓我穿上羽毛衣,我就會飛到天上去。」
鬆口氣,天衡放開女孩,提醒自己,這只是巧合。
「天羽,你好,我叫盈心。」她曉得這個女孩讓天衡聯想到自己的妹妹。
「盈心……姊姊,你的名字很好聽,我覺得你比我更像天上仙女。」
「你想認一個乾哥哥嗎?」盈心臨時起議。
「哪一個?」
「後面那位老闆大人。」
「嗯……不要,乾哥哥就是男朋友的前身,我沒有戀父情結、對老男人不感興趣,而且……老牛吃嫩草……惡……好噁心。」她頻頻搖頭,可愛的表情惹笑一雙男女。
「不過,要是盈心姊姊不想嫁給我大哥,想嫁給這只『老牛』的話,為了爭取你這個大嫂,我是可以自我犧牲一點點,沒關係啦!」
她轉頭看著天衡的眉目裡,有著濃濃的為難。
從頭到尾,天羽這句話最合乎天衡的需求。
天衡接下天羽的話,對盈心說:「既然如此,看在我思妹情深份上,你就嫁給我吧!」
和他結婚……真的可以嗎?
盈心看看他,再想想自己,吐氣、搖頭,在這麼美麗的風景裡,她不想思考煩惱問題。
「盈心姊姊,要是你不打算馬上嫁老牛老闆的話,我建議你多看、多比較,除了權勢之外,我大哥樣樣都贏他。」天羽說。
「再多講一句,你哥哥明天開始不用去上班了。」
天衡的恐嚇收到效用,天羽一跺腳,指著前方說:「那裡就是我們家花田,你們自己去看,恕我不奉陪了。」
轉身,朝天衡扮一個鬼臉,她很「搖擺」地往回家方向走,留下兩個客人,完完全全忘記自己是被編派來作導遊的。
天衡牽起盈心往前,悄聲埋怨。「沒有小麻雀在旁邊,安靜多了。」
「我覺得她很可愛。」
「讓我聯想起天語,不過,天語的個性沒她那麼討厭。」想當年,天語可是盡力促成天燁和依依的愛情。
盈心曉得他指的「討厭」是哪回事。
「你的天語妹妹不會胳臂肘往裡彎嗎?」她回堵他一句。
「說得也是,好吧!我決定收她當乾妹妹。」
「她可對你這個老牛哥哥不感興趣。」
「你忘了,我有專用來欺壓人的權勢。」話說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盈心,你看!」突然,他拉起她的手,往前跑幾步。
「天……好美……」
白、白、白……斑斑點點的白,那是一大片海芋田,純白的花朵點綴在綠色的葉片間,美麗已經不足以形容它們。是的,那裡是仙境、是蓬萊,是她夢中最最美麗的場景。
「你怎麼知道這裡?」她回頭問他。
天衡笑笑沒說,這當然和他的「權勢」又搭上關係,當「老闆大人」的好處再次突顯。
他折下一枝海芋送到她身前。
「現在,精靈公主不但有了純白翅膀,也有了美麗的晚宴禮服,請問,她敢不敢大大方方走進城堡,和王子共舞一曲幸福?」
「有王子的寵愛,精靈公主再自卑似乎就不應該了。」
放下心、放下情,盈心不管了,她的心就此淪陷。
至於往後會演變成怎樣,是以後的事情,眼前,她只要專專心心接收他的愛、回饋他的愛,其餘的,不重要了……
這一天,對天衡而言是個幸福日子,盈心誠心誠意接受他,天羽在全家人的壓迫下,成了他的乾妹妹,而盈心多了一個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