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你太自找苦吃了。你怎麼又回到周曜華那裡去啊?」表嫂首先打來了電話。
那天,周曜華對金冰說出那樣的話,令她又回到消極狀態了。她又再回到表哥的家,雖然這次會睡覺和吃飯了,但臉上的表情卻不見了。表哥表嫂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表哥和周氏的合作已經告終了,他留在中國境內的時間不長了,離開的時間,他也訂好了,而且也希望能帶上表妹回韓國。
想不到,這個小表妹那麼傻,為了周曜華的一句話,踩著自己的傷口也肯為他去做。表嫂當然認為不值得,她的觀念不同,如果付出的份量不是對等的話,休想要她心甘情願。也許她是日本人吧,想法不一樣也是蠻正常的。
電話這頭遲遲沒有答應,耶頭的人以為又出了什麼事,「冰冰,你還在聽嗎?」
還是沒有反應。金冰在看著周曜華的近日日程安排和婚禮當日及蜜月以後有什麼日子是撞到一起的,還將所有重要的會議統統提上來開,雖然蜜月期間的工作都有了合適的人選幫忙來負責做,但會議還是要親自開的。金冰在紙上左圈右畫,根本不管電話那頭的人。
周曜華所謂的最後工作就是為結婚做好萬全的準備。這些會議一提前,各部門的主管幾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資料要提交。最慘的也莫過於那些秘書了。所以現在的文秘部是最忙的,每天都有不同的會議情況,整個部連見習的也累了個半死。
但金冰卻面無表情,什麼也不管,會議能提前的就提前,四個會議室幾乎都在使用著。
電話她是不會聽的了,什麼勸告都是徒勞的,她不要聽!她只想再為這些工作留在他身邊多一分鐘,每天看到夕陽,她都想流淚——她快要永遠離開愛情了!
表嫂的耐性不好,轉眼便掛了電話。金冰也樂得安靜,想不到另一個人又打來了電話。是陸家雨,「冰冰嗎?「
「我是。」
「可以出來一下嗎?我跟華說過了,他不會扣你工資的。」見金冰遲遲不回答,陸家雨難得幽默地說。
「好。」
她們約在珠寶店見面。陸家雨就在二樓「冰冰,你說什麼戒指好看呢?」
金冰這次不知為什麼笑不出來了,那些鑽石的光,金戒的光在櫃檯裡躺著,卻刺痛了她的眼。她感到頭昏。
「你喜歡就好,不用問我意見。」
陸家雨的笑簡直要僵在嘴邊了。不是因為金冰的口氣沖,而是她說的這句話跟那晚訂酒店擺酒席的周曜華說的一樣。那晚,她以為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沒說什麼。但現在一模一樣的話,出自於金冰的口中了,她不得不動搖了自已的信念。
「老闆,我們改天再來吧。我朋友好像不太舒服,我想先走了。」陸家雨歉意地對店主說。
「當然沒問題,歡迎下次再來。」店主也報以笑。
「冰冰,我們出去再淡。」
陸家雨載著金冰到了陸家。這是金冰第一次到陸家,她以為是座豪宅,卻發現只是一座有庭院的三層樓面的洋房而已,佈置得很細緻,典雅。
「二小姐,同來了?」僕人為她們開了門。
「是呀,今天過得好嗎?」陸家雨邊說邊為金冰開了車門,「來看看我的家。」
金冰木然地看了看她,機械地下了車,跟在陸家雨的後面上了她的房間。
陸家雨的房間一如周曜華初見時一樣,並沒有什麼新的變化,鋼琴也擺在那裡。
「你坐下來。」
金冰照做,陸家雨一邊彈起了貝多芬的《月光曲》,一邊說:「我認識曜華很多年了,也挺瞭解他吧。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在這裡,那一天對我來說是非常難忘的,我想我再也忘不了了。」陸家雨停下琴鍵上的手指,神情嚮往地說道。
但看在金冰的眼裡,就略帶示威感了,她別過頭不去看陸家雨。那些過去肯定是美好的,乃至烙刻在這個女人心裡;但那些過去也是痛苦的,因為它再三告誡她,她是個可恥的第三者!
陸家雨看著金冰,輕柔的語調說出這些年來,可能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又沒有說出過口,彷彿說了出來便會割斷他們三人之間的維繫的話,「冰冰,我知道這些年來苦了你了,但是你不知道啊,華,一直愛的,可能只有你才對。」這些話,陸家雨是耶晚商量酒席時,找到在陽台上的周曜華時突然悲哀地湧出來的,但為何現在,她的心卻釋然了?
但金冰不為所動,像是做夢一般,他的溫柔給了誰,她會不清楚嗎?縱然那日在電話中聽到似乎是他的聲音說出的那三個字,她也未當真過,更何況,那一晚周曜華用最輕淡的話語告訴可以殺死她的話?愛情對於她,已是夢一場,可悲的她還沒醒來,但她知道,她不會再沉淪。
「小雨,你不要說傻話了,有些事,你我都知道,也都清楚,虛假的東西總會消失無影的。我想你知道我心中最大的秘密,但是你放心,我不會奪走他的,因為我沒有那個能耐.也不想傷害你。」
陸家雨忽而有種流淚的心酸,想起她曾胃出血而住了幾天醫院,陸家雨忍不住心疼起來,「冰冰……」她還想說些什麼。
「不要再說了。」金冰看見陸家雨隱忍的淚光,「你要我來這裡只是為了說這些嗎?」
「冰冰,我只是不想三個人痛苦一輩子。蛆姐已經離開他了,如果這場華麗但悲痛的愛情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有一輩子記住對方,一輩子痛苦下去。但是,我突然發現,只有你們兩個人還沒有走出迷宮,還沒有捉住對方啊!」陸家雨離開鋼琴,疾步走到金冰的面前,情不自禁地跪下。淚,終究還是流下了。因為她抓住的手,腕骨十分凸出,指骨也清晰可見,像極了老人的手。這就是精神和身體雙重折磨下的結果!
金冰冷眼看著她。她的心裡對這段愛情形成了不可扭轉的印象,「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可消受不起啊,你起來——」怎知道,金冰一站起來就直直地跪倒在地上了,原因是頭暈使她失去了平衡。
陸家雨所握之手冰冷無比,差點兒讓陸家雨以為這個身體已經失去了生命,陸家雨的臉倏地變白,「你怎麼了?」
金冰死咬著牙抵著頭暈頭痛,她反握著陸家雨溫軟的手,下意識地想到自己冰冷見骨的手,突然覺得自己好醜陋。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不要管我!」
「冰……」陸家雨不敢去碰她。她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
手機響了,打破了她們之間的尷尬,「我幫你看看是誰打給你的好不好?」陸家雨細細地問著她,生怕一個動作會傷了她。
金冰的頭暈已經稍有消退,但全身都沒有力氣,她只能艱難地點了點頭。
陸家雨只是按下了通話鍵,裡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冰,你現在在哪哩?」
金冰詫異地看向陸家雨。是了,陸家雨說了謊,周曜華不知道陸家雨今天的舉動。
一陣擋不住的潮湧向了三人的心。
「為什麼要騙我?」金冰認為那件事不應該是她做的。
「你說什麼?」周曜華好像聽到金冰的聲音,說道。
但兩個人都沒有聽入腦子裡,對視著,「不能讓他知道,他很寶貝你,不會讓我對你說些什麼話的。」
周曜華這次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一句,不知為何他竟清楚地知道那個「他」是指他自己,心中有片薄薄的膜被刺破了,流出痛疼的血。
周曜華彷彿感覺到心中最大的疼是源於她。就如多年以前在那個吧內從她手錶表面上折射到他眼裡的光微微刺痛了他一樣,偏偏他又固執地要追過去,抓住他的手,最後卻還被她的表帶刮傷了手。但見鬼的是,他一點兒也不後悔!
電話兩邊的人都沉默著。
金冰被自身的痛苦席捲到全身。陸家雨注視著她,身體微微發顫。好像金冰的痛傳染給她了,兩個殳人都跪倒在地上微微喘著氣。
「冰……」周曜華想不到自己一開口就叫金冰,他以為他會更在乎陸家雨的,「你在哪裡?回答我。」他口氣一轉,語氣冷硬起來。
「華,冰冰在我房裡,她……」陸家雨微帶著哭腔,感到眼前的女子要失去生命似的,「她好像很難受,你快點兒過來,嗚……」
「我不要看見他,不要叫他過來!」金冰第一次大叫起來,終於有了點兒人性的感覺。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猛地關掉手機,搖搖晃晃地把手機砸向鋼琴,但它好像這份愛情一樣,還不斷地閃爍著信息燈。
金冰像小孩子發脾氣一樣,想要砸爛那手機。這樣,周曜華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她討厭見到陸家雨,因為她的善良和溫柔,就像網一樣,將她困在其中,她無所適從;而周曜華?她縱使想,也是無能為力的,但在陸家雨面前說起他,她則感到無限的羞恥。她是要最終退出的第三者!
「家雨,你那麼快就回來了?」陸家虹滿面歡欣地出現在門口,看見兩個同樣是長髮的女子,當然,她一眼就認出誰是陸家雨了。因為陸家雨正對著她。那麼,這另一個是……
「金冰,你來我家幹什麼?」陸家虹衝上去抓著金冰的肩,舉起手正要給她一巴掌。但瘦削的肩讓她聯想到骷髏。
「姐姐,不要!」陸家雨就在金冰的旁邊.她抱著金冰,擋在陸家虹的身前。
她知道,她也懂!這個冷漠美麗的女子的心中是很熱情和善良的,也許她不懂得表達出來.所以一直偽裝著自已,其實她只是天真的小孩,需要父母的小心呵護的,只是每個人都被她偽裝出來的深沉欺騙了。包括她自己和華。
「家雨,你讓開,我不需要你這樣做。」陸家雨的淚水沾濕了金冰的襯衣,灼熱的淚滴刺痛了她。因為她的淚水不輕易流出,她不喜歡哭,她不輕易妥協。這樣的女人,還有人要嗎?
陸家虹反倒被兩人搞糊塗了,本以為是金冰要欺負家雨呢,怎麼金冰面容憔悴,別說反抗,就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家雨呢,像護著什麼似的,大聲叫著,她從未見過為人沉靜的家雨有過這樣不要形象的舉動。到底,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夠了,你放開我。」見陸家虹疑惑地垂下手,金冰虛弱地叫道。被莫名其妙地攻擊真是奇怪。
「你們在幹什麼?」陸家虹隱約覺得有些尷尬。
「姐姐,我遲些時候再給你解釋,現在你先離開,好嗎?」陸家雨放開了金冰,向陸家虹低聲說著。
「好……好吧,但如果有什麼事……」陸家虹說到一半,自覺像是金冰會有些什麼事吧,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陸家雨見陸家虹出去了,便要去扶起金冰,「你怎麼了?腳還站得起來嗎?對不起啊,你身體這麼虛弱,我還讓你來回跑。怎麼一出院後,你就開始工作了?」
金冰的頭疼雖還有餘痛,但還不至於說會影響行動力,「你不是說要挑戒指的嗎?怎麼突然把我帶到這裡來?你一定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吧。為什麼現在卻不說了?」
「我……我本來是想確定一件事的,但我想我已經可以確定了。」陸家雨幽幽地說著,面上有掩不住的黯然。
見陸家雨如此,金冰也隱約知道是什麼事了。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一個人讓她如此的,除了周曜華還有誰?「你想問的是關於周曜華的吧?為什麼不說呢?有時你自己想的和事實並不一樣,你不問清楚嗎?」
「華和你就算有什麼,其實也不關我事的,但是我們作為好朋友,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我對你還是挺好的吧?」
總覺得這次的談話很飄渺,對話都不知聽雲,可能是因為想表達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彙?而找不到的原因則是不想傷害到對方。但金冰覺得再拖下去。周曜華很快就會見到她,她要離開這裡,但現在的局面又很難結束,「小雨,我坦白地跟你說好了。對,我是喜歡周曜華,那種比喜歡還要更喜歡的喜歡,但是他非常愛你,所以尢論我比較愛他,還是你比較愛他,我都會把他讓給你……如果被他聽到,他會生氣的吧?『我又不是物品,你白癡啊,少自以為是了!我是我自己的,我又不屬於你,你讓什麼讓啊』。但是不管他說什麼,他都是你的,我沒有想過獨佔誰,他也不想,我會回韓國的,回到我出生的地方,也許就這樣過完一輩子,再也不會痛苦,偶爾想想他,想想你,也許以後你們還會有一兩個孩子之類的。」
「冰冰——」不,這不是她讓她來這裡的原因。陸家雨看著坐到鋼琴旁邊的金冰,淚水又湧了出來。因為金冰渾身的氣息彷彿與鋼琴融在一起了。黑色的長髮是黑鍵,蒼白的肌膚是白鍵,渾身都帶著悲哀。但是她本來是想給她帶來希望的,怎麼現在好像得到了反效果?「冰冰,你聽我說——」
「不,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明天去挑戒指吧,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做事了,婚禮完畢後,我們就要再見了,永遠不再見了。」金冰撫著鋼琴站起身,已經完全好了,她不是虛弱的孩子,「一定要幸福哦,韓國人雖然喜歡看悲劇,但卻不喜歡悲劇。你看,我很開心。放心吧,我不是沒有他就不能活的女子。」金冰展露出笑容,但卻像平靜湖面上的風,輕柔得不見絲陽光。
也許陽光早就逝去?
打電話時,周曜華剛好坐在珠寶店內的貴賓室,他正和設計師討論成指的問題。
之前陸家雨也到珠寶店看戒指了,那他們要做兩枚戒指嗎?
不是,來這裡只是周曜華一時心血來潮。不知為何就是要坐在這裡。
「周先生,你想戒指有些什麼特點呢?」
「我要白金的。」周曜華把玩著手機。話一出口,他就立刻想到那戒指適合誰戴著了。見鬼!怎麼又想起了她?不過說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送過什麼名貴的東西給她。一次也沒有。
「哦,這樣的戒指需要紅寶石或者是翠玉來鑲嵌才會顯得高貴。」
聽設計師這樣說,周曜華皺了皺眉,「藍寶石不行嗎?白金和紅寶石——」總覺得紅寶石熱情奔放,不適合。她也不太喜歡紅……
「藍寶石色澤尤為冷,而且淡,有些藍寶石剛開採出來幾乎是白色的,顏色太冷了。」
「那如果用水晶呢?」
水……晶?設計師不禁傻了眼。不是吧?就算是一般人都會用鑽石之類的物質,水晶是很便宜的,店裡也幾乎沒有進貨,要不是他今天說起,他都快忘了還有水晶這玩意兒。而這位財傾一方的人竟想在結婚戒指上鑲嵌水晶?他還好吧?
「水晶雖然色澤多樣,但是會不會太沒誠意了?它只用來做別針或是髮夾上的裝飾,在戒指上?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水晶沒有什麼不好啊,比起鑽石,它輕盈;比起紅藍寶石,它色澤多樣;比起翠玉,它顯得年輕而活潑。」周曜華隨日說道。心裡不斷地迴旋著一個清冷的影子。
設計師想不到小小的水晶到了他口中競成了稀世珍寶,看來水晶的意義對他來說很重要。設計師收起驚訝,認真地說道:「那周先生想要什麼顏色的水晶。不同的水晶代表著不同的意義……」
「不用說了,有沒有紫色的?」
「有!」設計師讓人把一大塊沒有割損過的水晶抱過來,水晶在珠寶店裡特有的燈光下,混合著金黃色的光,散發荷紫瞳的妖媚,光線似乎被滯留在水晶方塊的中心,它們互相折射,彼此交纏,似乎想一輩子都不從水晶裡出來了,就待在那個中心裡。
「好美!」雖然他送出過許多寶石,但都從未正眼地瞧過它們,從不知道原來這些東西那麼漂亮,「如果只拿一小塊來鑲入戒指內,會有這佯的視覺效果嗎?」周曜話的視線怎麼也移不開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可以,只是沒有現在這樣感覺壯觀。只要在加上的時候細心做折射面就可以了。」
「好,就用這種水晶。還有什麼問題嗎?」
「成指的造型方面,需要什麼特別裝飾嗎?比如說鏤空,刻字,上鏈子之類的。」
「可以鏤空出一個字嗎?」
「有點兒困難,戒指本身很小,要鏤空字的話,指環的底環或者側環要寬一點兒。那請問是什麼字呢?」沒計師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順客,他完全只是個顧問,設計戒指的事超出常理,不過他對這只戒指的成品非常好奇。
周曜華的腦袋突然被什麼東西填得很嚴實,什麼也不能多思考了,他陷人沉思中,「冰,就刻個冰山的冰。」冰山?好熟悉的稱謂,似乎和某個記憶一併存在於細胞中——「冰…嗎?我倒要看看你的熱情,我們去找個好玩的地方。」他對誰這樣說過嗎?怎麼他沒什麼印象?
「這個字還可以,筆畫比較簡單。那是在底環處還是在側環處?」
「底環吧。」他的個性天生不是那種愛現的人?
沒汁帥認真地記錄著:「它直徑是多少?我是說要戴戒指的人的手指——」設計師比比自已的手指,「大概有多寬?「
周曜華左手微微發涼,好像遇見了溫度極低的物體,「大慨周長有這麼寬。」他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交疊圍成一個圈。
設計師笑了笑,「不如你現在打電話讓她過來,我們用機器精確量度。」
周曜華立刻打斷他:「直徑是2厘米絕對錯不了。」
設計師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事,「如果貨物造出來後有誤差的話——因為指環做起來比較辛苦,所以如果何什麼誤差的話,我們很難重來或賠償的。」
「不會,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相信我,我也不會要你們虧本的。」周曜華乾脆地站起來,「做好了,通知我一聲。」停了下,「不,越快越好,錢不是問題。」
設計師被冷然的語氣懾住了,「好的,周先生您貴人多事忙,請慢走,戒指我們一定好好地做。」和他談了那麼多,設計師第一次用起敬語來、
周曜華徑直走向停車場,陽光刺到他身上,他才如衝破迷咒般看向身後的店舖,「我竟然為了一個分了手的人來這裡,金冰,想不到你佔去了我大部分的思考力。」連他都奇怪,為什麼在做完這一切之後還不覺得後悔,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他有個衝動,要打電活給金冰。他今天幾乎整天都沒有看見她了,雖然她不是個令人擔心的女人。但他還是忍不住要擔心一下。那種懸在半空的感覺真不好受!
電話接通了,他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問:「冰,你現在在哪裡?」
但是那頭好久都沒有回答,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周曜華感到不安。
「為什麼要騙我?」這一句在周曜華聽來,很不可思議。他什麼時候騙過她了?
「你說什麼?」她怎麼奇奇怪怪的?周曜華感覺到她身邊還有人。
果然,那人開口了:「不能讓他知道,他很寶貝你,不會讓我對你說些什麼話的。」
聽到這些,周曜華似乎看到了什麼。電話那頭,有兩個女人,而這兩個女人都是他生命裡出現得最頻繁的人。她們現在都不是和他住說話。
陸家雨的聲音簡直給了他一巴掌,打落了所有屏障。
是嗎?連家雨也這樣認為嗎?難道自己一開始所認為的,已經錯了?被弄錯了?自己最愛的是金冰才對?
好像有什麼陰暗的東西被拖到了太陽下,被暴曬了。他不可能愛她,「冰……」他聲音嘶啞,「你在哪裡?回答我。」為了掩飾,他轉了語調。
陸家雨大叫著對他說了些話,但還沒有說完,金冰用比她更大的聲音壓斷了,還狠狠地甩他電話——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甩電話。
滾蛋!這個女人簡直是找死!周曜華非常肯定自己絕對不會愛上這種敢甩他電話的女人。
戒指做好了,一如想像中的那麼美好。周曜華把它放到陽光裡,被璀璨的光刺得瞇起了眼睛。
那天,他沒有去陸家雨的家,也不管金冰是怎樣的。
這只戒指他也沒有想過要給誰。底環處的「冰」字隱隱提醒著他,但他並不準備那樣做。
因為這一切都要結束了,他們不能再糾纏下去了,因為他開始不耐煩了。有些事一旦發生過了,我們無法漠視它的存在,不管以前有過什麼,但是他不耐煩了,他對這個女人不耐煩了,一切都無法回到以前了。
「爸?」周曜華意外地接到他爸爸的電話。很久都沒有和爸爸說過話了,小時候他覺得爸爸是個可以給他安全感的人;但長大以後,他過自己的生活。爸爸從來沒有說過什麼話。
「回家。」
周曜華在和金冰在一起住過的房子裡。
「有什麼不能在電話裡說嗎?」
「對。」
周曜華還是回了家。這是他成年以後第一次正視他的爸爸,「爸爸,你有什麼事要說嗎?」
「家雨是個好孩子……你先別打斷我,讓爸爸說完。曜華,你是我惟一的兒子,這麼多年來,爸爸一直看著你,像你媽媽一樣知道你的事情。你就像爸爸以前一樣,所以爸爸並不說你什麼,你也沒讓爸爸失望。但是,那個韓國的女孩子——我也聽你媽提過她。」爸爸停了一下,注視著兒子,感到他的情緒變化,「不管你怎麼看待她,但希望你想清楚。我看過有關她的資料。她是你的好助手,有很多次都是她幫了你的忙。我上次也見過她,顯然她在某方面影響了你,我說得對吧?」
「爸爸,為什麼在這種我要結婚的時候你才提起這件事?不管有什麼都已經過去了,希望爸爸不要再提起她了。」
父子倆對視著,最終還是爸爸屈服了,他老了,看透了許多事再也沒有那麼大的威力鎮壓著他的兒子了,——他的兒子長大了。
「好吧,爸爸只希望你想清楚。你應該明白周家的家規,新娘只能娶一次。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是你小時候玩的遊戲。爸爸很嚴肅地在對你說話,你聽不進去也好,覺得有道理也好,爸爸只想告訴你,把所有東西想好再去做,不然後悔的話,爸爸不會幫你。」
爸爸在走出門口的時候,又說了一句:「上次在酒店,我也親眼看到她臉色蒼白地要摔下樓梯去,是你搶先一步過去拉住了她,那時我覺得你會改變你的決定。」
「爸——」周曜華的聲音輕輕的,裡面似乎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痛苦。
「婚禮當天,我會給你最好的祝福。」好像好久都沒有和兒子這樣說過話了,做父母的,只是想兒女快樂而已。
又是一片寂靜,最近他經常陷入沉思,是因為要結婚了,所以有點兒緊張嗎?是這樣嗎?周曜華把手插進口袋裡,又摸到了那枚戒指,「冰,如果我不愛你,那你在我眼裡又是什麼?僅僅是一個女人而已?」聲肯帶點兒輕慢。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他每天都忙著被提前的工作、會議;她每天則忙於忘記他這個人。
生活和時間就這樣擦身而過。
「準備什麼時候走?」表嫂和金冰在做紫菜包飯,是表嫂特地學的,拉著金冰要一起做來吃吃看。
「婚禮當天。」
「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啊,你怎麼可以包得比我好看呢……反正都是離開的事,何不現在就走?」
「反正只剩下一個星期了,我不介意等。我現在不是挺好嗎?只在心裡默默地等待。表嫂這麼不懂浪漫,不會懂的啦。」
「你又懂什麼?想當初,你表哥追我的時候……不跟你一般見識。」
金冰吃吃地笑著。在藥物的作用下,她慢慢恢復了以前的樣子,表嫂每天看著她好好地吃飯,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樣吃飯,很快樂。因為不用回公司處理業務,只是陪陸家雨買些東兩和傳真給周曜華日程表,她每天都有很多時間,慢慢脫離他的陰影。剛開始的確像個虛脫的小孩子,對什麼都是徒然的,但想起那天給陸家雨的承諾還有突然對周曜華產生的牴觸情緒,她知道她可以忘記他。
回韓國後第一件事.最好就是剪短頭髮,她記得她家到市中心之間有家不錯的理髮店,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這也是有意義的呢。金冰一邊包著飯一邊這樣想。
「咦,這個時候是什麼人打電話過來?」表嫂洗淨了手,跑到外廳去接電話。
不知為什麼,表嫂突然說起了日文,金冰也沒有想太多,只當是表嫂的朋友。沒想到表嫂越說越奇怪——居然提到周曜華?!
「表嫂,你在跟誰說話?」金冰緊張地跑出來。看見表嫂也結束了電話,知道其中旨定有些什麼問題,「表嫂,你在跟誰談話?」金冰用日文問了一次。
「你媽媽。」想不到表嫂用韓文說道。
「你跟媽媽提周曜華幹什麼?」
「是你表哥說的。」這次,表嫂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表情很嚴肅,一點兒也不像平時的她,「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但是你媽媽知道了,你還是快點兒打電話過去解釋一下的好,剛才我幫你擋了一刀。你媽媽太凶了,讓我不得不佩服你們金氏豪門。」
表嫂和金冰的媽媽都是日本人,而且兩個人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不過金冰大慨是樣子像媽媽,性子像爸爸多一點兒吧,「表嫂,你跟媽媽說了什麼?」媽媽很凶嗎?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媽媽像陸家雨一樣,是個溫柔的媽媽。
「不是蠻嚴重的,我還死不了。不過,回韓國的話,你先回漢城吧,媽媽說要訓你一下。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做?要不是那個男孩子要結婚了,媽媽一定要來。」表嫂還是隱瞞了些什麼吧,她捂著臉,解下圍裙,滿腔心事。
「我不要讓媽媽知道的呀!表哥是不是瘋了?我做了那麼丟臉的事居然告訴了媽媽,他他他,想讓我死嗎?」
「就是這樣我才覺得奇怪,他有點兒奇怪也……這樣做?」
金冰所出生的家庭可不是平凡的人家,而是一個望族,在漢城挺具影響力的,表哥為什麼要這樣做?真讓人想不明白。
一個以愛為名的舞會開始了。(shinhwa《你的婚禮》)
金冰離開的日子也剛好是周曜華為陸家雨戴上戒指的日子。這天的天氣也特別好,很適合飛行,但是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心情去欣賞這個美麗的天氣了。
金冰在為陸家雨理著婚紗,這婚紗是經過改造的,適合百合般的教堂及她。
陸家雨從鏡子裡看著金冰。
難道她之前說的話沒有任何效果嗎?
「冰冰,不用了,我可以自已來。不是還有人來幫忙嗎?」
「是我要她們不要來的,我想親手幫你穿上婚紗。家雨,緊張嗎?表嫂說她結婚的時候。緊張得想逃跑。」金冰在想像著,不禁笑起來。
陸家雨不可置信地握緊金冰的手。她蝙人!快樂的人怎麼可能雙手冰冷?「冰冰……」
「新娘子,車來了。哎呀,這位小姐手真巧,打扮得真是漂亮。」一大堆媽媽級的人湧進來,擠開了金冰,紛紛讚著新娘子。陸家虹也站在門口,她走過來,「只有你還能如此對待情敵,你是第一個這樣做的。金冰,我佩服你的勇氣。是周曜華積福能有你這樣的女人愛他,只可惜他不懂得珍惜。」
「不,我們不相愛,沒在一起是為了自己的幸福,我們都很自私而已。」她說著,也隨大夥一道走向車內,往教堂去。
「不相愛?那天下還有什麼可以叫做愛情?金冰,你真的深沉得讓人摸不透。」陸家虹無法理解這種只一味付出的愛,至少她想擁有的愛不是這樣的。
陸家雨坐在周曜華的車內,金冰坐的車剛好跟在他們的後面。她看著那兩個頭的背影,感覺和他們離得好遠——不過中國南部和韓國漢城真是蠻遠的。
我們是不是不可以再見面了?
是吧?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我們不見面那不是更好?
也許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周曜華和金冰在電子郵箱裡談過話,但兩三句都說不來,又陷入令人難堪的沉默中。也許他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
教堂到了,每個人都忙著給新娘補妝,做些瑣事,新郎站到一邊,金冰看著他,他也剛好看著她。
這樣的對視,只有金冰還能坦然。如果那天晚上沒有和莉香出去的話,現在她是不是會過得幸福快樂一點兒呢?不過.就算沒遇到他,她還是不公快樂的,因為……
她已經屬於他了!
金冰別過頭,是時候離了。
周曜華也轉過身去,毫不留戀。她是最容易離開的一個,以前和那些女友分手,都要鬧上一段時間,就像陸家虹。只有她,一句話就斷了所有關係……她恐怕盼了好久了吧?
一個人跑過來,說神父還有半小時才出現,請新郎新娘到裡面先休息。雖然人家都頗有意見,但又不能掃了新婚的喜氣,所以就進去等著。
「進去吧。」周曜華輕輕地說,剛好讓金冰聽得到。
金冰看著他,實在不想進去了,裡面的人有很多都知道他們的關係,絕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她看的。但是她還是跟著進去了。
果然,周曜華的媽媽首先不高興了,「曜華你這是怎麼回事啊?讓她……」
「媽,今天我結婚,你就少說那麼多。」周曜華第一次為金冰擋住那些攻擊,但今天是他成婚的日子,所以她高興不起來。
「是冰冰嗎?進來可以嗎?」陸家雨也及時解了她的圍。
今天他們三個人都不開心。陸家雨心急了,他怎麼還不表態?
「小雨……」看著那個白濛濛的身影,金冰覺得好心酸,已經走到今天了,這個遊戲是她輸了,所以遊戲結束了,今天該劃下一個句號了。
陸家雨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好。要她先放棄,當然是不可能的,她不是不愛周曜華,她可以放他而去,去愛他更愛的人,但如果不是他親口說出來,她也無能為力,「冰冰,他是真的愛你。但是他真的好難懂,飄忽不定。」
「停,不要說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呢,我不可能等半小時的。哪,這是禮物,你到酒店的時候再看吧。」一滴淚滴到陸家雨的手上,「我要走了,保重,我們……還是不廢話了。」
金冰始終低著頭,很快從陸家雨面前消失了。要從這裡出去是很容易的。
陸家雨就這樣維持著剛才的姿勢,那滴液體還凝在她的手背上,而金冰遞過來的小盒子還帶著她的體溫。
「結束了?」陸家雨的視線落在早晨的陽光裡。
一陣迷茫。
車子啟動的聲音也引起了周曜畢的注意,但他沒有看過去。
但心劇烈掀起的波瀾卻使他抱著頭蹲在一旁。
她終於走出他的生命了!相識的日子,一幕幕掠過他的腦裡,第一次的見面、轉學、知道她的秘密、有了親密的關係、大學生活、步入社會,又得知她胃出血……一切一切都變成魔咒,使他驀然痛苦。
周圍的人以為他是緊張,也沒有想太多,而周父則憐憫地看著他。
外面那輛車子越走越遠,終於消失了,而時間也快過了半小時了。
那枚紫水晶戒指突然在周曜華的身上跌落下來,他這時才明白那種痛苦得哭不出來的滋味,就如紫水晶裡的光線一樣,走不出來,脫離不了。
「曜華。」陸家雨走過來,輕輕呼喚,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是什麼時候?他早就改變了,心裡想的已經變了,除了金錢,還有比自身更重要的東西存在於他的心裡,悄悄地改變了他,他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周曜華了。
為什麼?!連這個溫柔的聲音也無法平息他的痛苦?
禮堂裡的大鐘敲響了,又是剛才那個人,「那個,大家可以就座了,神父已經準備好了。」
大家紛紛整裝,周母將陸家雨帶過去,不懂兒子在搞什麼鬼;周父走到他身邊,歎了口氣,「起來吧,撿起你的戒指。」
父親的冷靜似乎使他好過了些,他抬起頭,感到陽光使他出了一身汗,那戒指也被他收入衣袋裡。步伐恢復以往的從容,「我們一起走吧。」
「嗯。」周父與兒子並肩走了過去。
是的,他是周曜華,代表不敗與無情,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影響他,金冰也不能,剛才只不過是他一時失態而已。
這一場以愛為名的舞會正進入高潮呢,主角怎麼可以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