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監牢,專司管訓皇親國戚,但裡頭的低窄潮濕和一般關禁平民的大牢沒什麼不同,並未因所禁之人身份而有差別待遇。
慶熠在牢閘外質問,聲調平板。「所以,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是這樣嗎?皓琰。」
牢籠裡,昔日氣勢煌赫的貝勒爺,此時髭碴茂長、披頭散髮,除去華服換著因服,看來潦倒落魄,黯默無語。
「嫣蔻竟然還說你愛著我,告訴我……她是胡說的吧?」
又是半晌靜默。
令人不舒服的環境,加以浮躁的心情,慶熠忍不住動怒,狠捶牢欄大吼,「皓琰!你該死的給我說話呀!皓琰……」
「是真的。」柵牢裡的男人終於回應,口氣平靜無波。「為了你好,我設計了一場騙局,只希望嫣蔻和玉緋雪能離你遠遠的。」
承認了!這個他以為該誠信、有情有義一輩子的好朋友、好兄弟,承認預謀欺騙,從頭到尾把他痛快地耍弄了一番,也害他把玉緋雪狠狠折磨了一頓!!
「你是為什麼?」慶熠難忍聲嘎語碎。
皓琰抬起深黝的黑瞳,對上他翠碧的眼眸,「誠如嫣蔻所言,我是愛你的。」
沒錯,往昔他對玉緋雪的話語中所指,所愛的、所等的、不許別人玷污的摯愛,都不是她,而是……他。只是不懂內情的玉人兒一直誤以為,他從頭到尾不曾言明的依戀,是她。
「不!我不相信!」慶熠猛搖頭,想搖散這詭異的感覺。「我們不過是親如手足……」
「我對你的心意早已不尋常,只不過掩飾得當,始終不讓你發現罷了。」皓琰撇嘴笑笑,「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當你告訴我對嫣蔻有意時,那種整個人頃刻被刨空了似的、痛徹心扉的感覺,絕對不假。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強烈地想獨佔你一人。」
「你……」他有點反胃,不知是牢中潮濕的霉味兒作祟,抑或是這話從一個男人口中說出,教人聽來不適。「我們是不可能的!」
「我不多求。獨佔不見得非要得到,掃清你旁邊礙眼的灰塵,一樣讓我開懷。」皓琰淺笑,語中有些無奈。
他曾在玉緋雪身上探得丁點慶熠的影子。一樣超凡的才氣,一樣靈智深奧的雙眸,一樣逃避世俗眼光而滋生的孤單感……也試著透過玉人兒尋找正常戀情,但一切卻在聽見慶熠有了心儀對像那一刻盡數崩潰——他再不能自欺。
誰願意陷落世道難容的情感中呢?但愛情永遠是突發的火花,往往驚艷之時,人也已著了火,無法自拔,只能任由身心燃燒殆盡。
雖對玉緋雪頗有意,但不致眷戀,是以他引誘、迎娶嫣蔻,擋住奪走慶熠的「女禍」;不料剛解決嫣蔻,後頭便又攪進玉緋雪,他於是編好謊話,向慶熠又跪又求,迫使慶熠不能愛上玉緋雪。
人算不如天算,慶熠與玉緋雪這對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放在一塊兒,怎可能不擦出火花?於是他不斷抹黑玉緋雪,期盼慶熠在對女人失望透頂後,轉而可接受他的真心情意……
刻意在眾人面前演出和玉緋雪似有姦情,是欲使她身敗名裂,做為她染髒慶熠的懲罰,也是他心中真切憤恨的報復。
礙眼的……灰塵?那是指嫣蓋、緋雪、還有……「你說清楚,緋雪肚裡的孩子,是我的吧?」
須臾,皓琰才澹然頷首低言,「我無意傷害,只是想不到雪兒會選擇最不堪的途徑解決當時的困境。」
「你……」慶熠心寒至極。可憐尚未清醒的緋雪、可憐已經永別人世的孩子,全都因為皓琰的詭計加上他的愚蠢無端受災,遭受無法抹滅的傷痛!
「皓琰,你的所作所為,讓你賠掉了前程、爵位,也毀損了我十幾年來對你的信任。」他從袖口掏出一塊玉環珮,那是許久許久以前,皓琰交換給他的結拜信物。
他將玉環珮擱置牢前,退後淡言:「既然你對我的兄弟情、朋友義已不再,那麼咱們就到此為止。這信物送還你,往後好自為之。」
「慶熠!」皓琰驀地衝上前來,顫抖著手拾起玉環珮,眼中露出哀求之情,「別這麼做!這十多年來我待你不薄,對你的情感遠勝兄弟、朋友,你難道就要因為這些事,狠心離我遠去?」他伸手欲抓住點什麼,卻連慶熠一梢衣角也構不著。
這個如神人般的男子,仍遠在天邊。
「你傷害了我所愛的人,我豈能讓你將錯就錯?你如果真也懂得愛人,就想想當我眼見緋雪哭泣、受傷,孩子一條生命化為血水流逝時,我該是什麼心情?」慶熠的聲音是冷的,「你待我太殘忍!皓琰,比起欺騙,你的『背叛』更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語畢,頎挺軒昂的身形便轉過,邁開長步走出,拋下難解的恩怨情仇,也留下過去十餘載曾有過的歡笑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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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幕闃暗,桌上的洋鐘顯示還不到寅時,無非園的小院落傳出一聲訝呼:「不——」
慶熠在榻上猛然翻騰坐起,噩夢驚得他渾身汗透、氣喘咻咻。好一會兒氣息平復,他下了臥榻,察看床幔下的玉人兒是否安好。
「緋雪,聽得見我嗎?」低醇的聲音輕喚,目映枕上削瘦無血色的容顏,薄薄面皮下青色血脈清晰可見。
大夫說她過度荏瘁的身體,本就不足以養活一個孩子,流產是遲早的。
一個多月了,他沒好好瞧瞧,怎知他的緋雪已經憔悴得幾乎形銷骨立。抱著她奔出雅苑時,他即已驚覺手上僅如棉花般的重量;玉人兒昏迷這些天,他更時時恐懼她會像雲霧般散去,永遠地遠離……
他不辭勞苦地親身照顧,每一碗藥湯、藥膳都由他經口餵食。好些天來,玉人兒不曾睜眼,他懷憂惴惴地時常探看、不停呼喚,生怕她會在眨眼間沒了鼻息,也希冀她迷失的魂魄能循著他的聲韻,平安歸來。
「緋雪……緋雪……」
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無法辨識方向的黑暗中,誰一直叫她叫個不停?那麼溫柔而穩定地……
嘴上貼來暖暖、軟軟的……唇片,一口一口哺入苦中帶甘的熱液給她,彷彿也輸入了生命泉源。她漸漸脫離沒有岸底的幽黑深淵,人緩緩飄起,瞧見柔和的光芒了……
「啊!爺,您瞧!夫人醒啦!!」小丫頭高興叫嚷。
「緋雪!緋雪,你怎麼樣?」慶熠趕緊擱下湯藥,緊張地盯著玉人兒顫動的扇睫,內心喜極。
玉緋雪環顧身邊景色。是她無非園小院落內的房間。她怎麼回來了?
床畔一雙載滿濃厚關懷之意的晶眸,澄翠如玉,羈絆住了她的視線——
慶熠?
這裡?他?
她霍然將螓首偏往床帳內側,-痖地勉力擠出醒後第一句回應,「你……出去。」
慶熠愕愣,「緋雪……」
「別說!我求你什麼別說……」她摀住耳,啜泣哀求,「出去……出去……」
「你好生休養。」輕歎一氣,慶熠垂下眼簾退開,吩咐丫鬟,「小心伺候,有事隨時向我稟報。」爾後走出房。
她盡可以惱怒、怨恨他,但重要的是先把身子養好;往後歲月裡,他會盡其所能,等待和祈求她的原諒……
慶熠方步出小院落,便見安吉子捧了個錦盒過來。「爺,剛剛外頭有個說是金府家僕的人,送來錦盒要奴才轉交夫人。您瞧這是……」
「金府家僕?」他接過,猶疑半刻後,擅自揭開。
盒裡躺著兩方晶芒輝透的玉印,一方是以殷赧似鮮血的紅玉刻成,一方則是冷璨如碧湖的翠玉。拿起細看,血玉印篆刻以他的名,而瑩翠綠玉刻了玉緋雪的名。
「安吉子,你說送錦盒來的人,自稱金府家僕?」他聲音發顫。
方印上的篆刻字體手跡是熟見的,他萬分確定,與先前不慎缺角的玉印,乃出自同一人之手……
「你說喜歡玉印,我就為你尋訪玉印。我想給你驚喜……」
句句泣語,言猶在耳……他是錯得透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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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來襲,在這料峭的春寒裡,入夜歇寢時間一到,每個人無不馬上窩進暖和的炕上,蓋緊被子享受一夜好眠。無非園的夜半時分,該歇的都歇下了,亦是一片寂默。
沉靜的小院落,卻傳出一絲細細「咿呀」開門聲,走出一抹嬌小纖細的影兒捧著燭檠,身披繡襦,佇立前廊,昂首瞻眺。
銀月由盈轉虧,元宵已過了好些天。新派來的丫頭清兒說,今年元宵因府裡出了大事,主子提不起心情,奴才們也就振奮不起興致,滿府亮晃晃的燈籠,氣氛卻不甚熱絡。
她苦心籌畫的生辰酒會雖照舊舉辦,但一個賓客也未請,慶褶把滿席好酒好菜留給奴才們慶佳節,自己只稍與奴僕們敬酒幾巡,隨後便離席了。
她聽了好難過。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安排對吧?因為是她的主意……
他不要她了,所以連帶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拋捨了。
目光鎖在燈光已熄的對房門,像是讓夜給下了蠱咒般,她管不住腳,一步步走去……
慶熠睡了吧?她想看看他,一眼就好!自從醒來後把他趕出自己房間,她已有一旬的時間沒見到他了。
聽聞雅苑所發生的事被人大肆宣揚開了,想必是難堪的輩短流長;她沒有勇氣去想別人用什麼評價說她,可相信慶熠是留她不得了。
只去看他一眼,然後再躲回房去,應該沒關係的!因為她實在好想他……
輕推開門,躡手躡腳地溜進內堂,玉人兒將燭光淡淡的燈檠置於桌上,靜悄悄地靠近床幔,俯下貼近端視。
微弱的燭光灑在深刻俊挺的臉龐上,他髮辮解散開了鋪陳於枕籍,熟睡的他,優雅美形得好似被貶謫入凡的天神,沉眠著等待覺醒……光是這樣看著,也教人感到滿足。
「緋雪!」他雙眼緊閉,呢喃呼喚,眉宇攏得溝褶緊糾,甚是痛苦。
玉緋雪不禁苦笑。看來自己真是他莫大的苦惱,竟讓他連在夢裡見到也皺眉頭。或許自己該有自知之明,早早離開,好讓他寬心解脫吧!
她探出玉指,去輕揉那緊黏的眉心,想替他舒開。
慶熠既然在熟睡,應該不會發現她做了什麼的……
忽然天外飛來一隻大掌,火速扣住她的纖腕!她遽然怔僵,抬眼一覷,恰見一雙翠眸睜得炯亮,也正望著她!
「緋雪!」如蘭的呼息暖暖拂在臉膚,把他吹出夢境,不料睜開眼,她真就在身邊!
「我……對不起,我馬上走!」玉緋雪驚慌失措地想逃跑,然而他握得好緊,她掙脫不開,只能背過身去。
「咱們已經有十天又七個時辰沒見了,你為什麼不轉過來看我?」他仰盼她別僅以背影相會。「你是在怪我嗎?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和皓琰……」他決定先認錯。
「不怪你。」她淡言,「那種景況,任誰都會誤解。」
「那……我那時不該對你發脾氣……」
「不怪你,生氣是必然的反應。」她再次退回他的道歉。
「或者……」他眸光哀黯,「是為了流失孩子的事,不原諒我?」
玉緋雪震了一下,仍搖頭。「不怪你。孩子會掉,是因為我身體不好……和太衝動尋短見造成的。」
「緋雪——」慶熠不可忍地扳正她的肩頭,「別這樣!這整件事全是我的錯,你盡可以打我、罵我、恨我、怨我,就是別冷冷地不理會我!」他緊抱住她,想極了把細柔的她揉進體內,分一點能量、一點溫暖給這瘦弱得令人擔心的嬌軀。
「我每晚都作噩夢,見到你帶著孩子當著我的面跳下懸崖……每次驚醒,我都好想看看你是否還安好,可又不敢叨擾你……」他哽咽地傾訴這些天的思念,「你明明是在怪我,否則為何每天都說不見我?不接受我道歉,就是不止目原諒我,你真的好狠心……」
她不懂他為什麼沒有預料中的怒意,但再一次得享睽違甚久的溫厚胸膛,她覺得自已好像桌上的臘煙一樣,心都被暖融了;兩潼秋水也淌出滴滴濕淚。
「我真的沒怪你呀……」她用濃濃的鼻音咕噥。
在她眼中,慶熠犯的錯都不算錯,該責怪的也都應該得到原諒,只因她是如此溺愛他呵!即使他傷過她的心,這麼一招哀兵姿態,也輕易就讓她軟化了。
「對了,這個。」慶熠從枕邊拎起一隻錦盒打開,亮出兩方巧奪天工的玉印。「本該轉交予你,可我私自打開了……生氣嗎?」
「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生辰禮,你能收到,我該高興才對。」她拿出兩顆印,細細鑒賞。「好漂亮……」緋紅色的玉代表她,刻上慶熠的名;碧綠色的玉代表慶熠,刻上她的名,象徵心中各有彼此,永世相隨——這是她當初的構想。
然而,終究是個太天真的美夢,現實成不了真……
她輕撫血玉印,含淚微笑,「拿這印,在給我的休書上落個款,好嗎?我一定……保存一輩子。」
「休書?要什麼休書?你要離開我?」他一驚,緊張氣塞,「別走!緋雪,求你別離開我!我已經失去太多,再沒有你,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皓琰,他多年來獨一的好友,就在被他摒棄絕交離去的當晚,自縊了。
他為曾是莫逆的摯友之死痛不欲生;雖然皓琰對他心懷詭譎,然十數載的情義實非一時間可抹殺,他仍舊慟悼皓琰。
人生不可缺者:親情、友情、愛情。出生在親情淡泊的王府世家,他已失其一,如今又痛失僅有的友誼,若所愛的情人也捨棄他,那麼他生命的意義,恐怕只剩冰冷的榮華富貴和無盡的空虛了。
從前他不怕寂寞,因為習慣孤獨,可嘗過有人相伴相守的美好後,他早無意地卸下孤傲的武裝,打從心底害怕寂寞。
「我從沒想過離開你。」玉緋雪淚涔涔,嗚咽道:「是你不要我的……是你叫我不要回來,是你說不要我了……」她無力的拳頭打上他厚實的胸膛。
「所以我想,你只是好心救了我,可遲早還是要趕我走,所以我才不敢見你的面。可好多好多天了,因為太想你,忍不住溜進來……」說到這兒,她已是哭得語不成句。
「傻瓜!冰雪聰明如你怎不想想,我再怎麼好心,也不可能撿個我不要的東西回來,給自己添麻煩呀!」他也紅了眼眶,但他不介意在她面前顯現軟弱的一面。
沒有虛假的遮掩,方是最誠摯的真愛。
「我愛你。雖然從沒說出口,可是我一直是愛你的。」輕捧起她蒼削的雪容,他貼上自己熾軟的唇片,烙下毋需用言語表達的保證,也吻去玉人兒僅剩的不確定。
豐軟的柔唇上下嚙吻著她兩片桃瓣,引她喘息地彤唇微啟,對他濕暖的舌放了行,去嘗舐腔內的編貝、汲取芳甜,與她的小丁香狂熱勾逗……
直到玉緋雪快沒了氣息,他才萬般不捨地放開她,瞧著她嬌喘頻頻,在微弱的燭光照射中,仍可見粉頰燒起的紅暈,煞是可愛。
「懂了嗎?我捨不得不要你!」摟佳人入懷,他又一次提醒,「留下來,陪我一生一世。」
「嗯!」終於等到他的心意了!玉人兒淚中帶笑地用力點頭,埋首於丈夫會起伏的胸枕上。
一會兒她淡下笑容,眸子又氳蒙了,幽幽歎云:「可是孩子……真的好可惜。我好想看看,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到底是男、是女,眼睛像你、像我,還有頭髮……」
「是男孩兒,皮膚白細,有著像我的高鼻子、碧綠瞳色,像你的黑柔秀髮、柳眉和菱唇。」
「咦?」她不解地仰望。怎麼他好似見過了?
慶熠苦澀笑道:「夢裡看見的。」不知有多少晚,他未得一夜安寢。
他那不足兩個月的孩子尚未出世,便先被他咄逼得辭世,夢中幾番見著那瞳光冰碧、目光有恨無情,喚他叫「阿瑪」的孩子,尤其教人驚心,夢境反覆出現,令他闔眼也不能安心。
「我太該死,孩子的亡魂恨我,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不會的,錯的不只你;而且,你還有機會給他一次生命。」玉緋雪圈住他的脖子,膩聲嬌道:「你也得還我一個孩子啊!是不?」然後自動送上飽含深情的一吻。
男子的唇形揚起絕美弧度,迎品她的甜軟。「是啊!我一定會……好好地還你……」
彼此貼附的唇和探鑽的靈舌愈來愈熱烈,大手在她胸前、蜂腰和翹臀處上下游移。熱吻間,玉緋雪摸上他的衣扣,卻讓他制止了。
「不行,今天不可以,我不放心你的身體。你還要再多養幾天、多長些肉才行,不然我怕不小心,就把你骨頭拆散了。」這是剛剛「手測」所得的結論。他攬抱住她,溫柔哄勸,「往後每晚我都這樣抱著你睡,身子有沒有養好我最明瞭,我要你精神些,才經得起我『梨花壓海棠』,知道嗎?」
雖是夫妻,他這露骨話仍焚紅了玉緋雪的芙顏。「你好壞!」
「不對,你該說我好體貼才是。」醉倒人的迷魂笑容,終於在烏雲散去後如陽光般,灑落一片溫暖。「睡吧!全都過去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咱們就是重新過生活了。」
暖炕帽幔下,無語的情深意濃,桌上弱燭憐光曳曳,深院月明人靜。
一對情人緊緊依偎等待黎明升起,那也是他倆共度長久風雨之後,攜手同迎生命中的暖日。
這一回,他倆必定珍惜這難得的緣分,相知相惜,共偕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