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行人稀稀落落街道上,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地停在路邊。
車子前方不遠處,就是荷心私立幼稚園,跟比鄰而居的威風道場。
「好了,我要下車了,你快走吧!」
望著他傷痕纍纍的臉頰,她的心好痛,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這幾天他都堅持要送她回家,結果,鍾如蘊她那些人如其名的「瘋」哥哥們將他打成現在這副模樣。
唉!什麼時候她才能看到他那張完整又英俊的容顏呢?
「為什麼?」斐鷹雲淺笑。原本俊雅的笑容因淤青而顯得有些可笑。
「還問為什麼?」鍾如蘊語氣既自責又慚愧,眼眸幽幽地看向窗外不遠處那隨風搖曳的破舊木招牌,「唉!都怪我,跟他們說了幾天,依然得不到認同,一定是我的口才太差了。」
這幾天,她天天纏著哥哥們奮鬥到凌晨一兩點,可是任憑她說破嘴,哥哥們就是吃了秤坨鐵了心,軟的硬的都不管用。
「傻瓜!」斐鷹雲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謝謝你奮鬥了這麼久。不過,我說過這是我要接受的挑戰不是嗎?」
「但是……」
「我知道。」他別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擔心我。」
「我才不是只擔心你被打傷呢!」她紅著臉別開眼。頭頂上手掌的溫暖叫她有點不知所措。
這幾天哥哥們也都掛了彩,看著週遭的男人全因自己而受傷,雖然這是他們的選擇,可她還是很過意不去。
「呵呵!還是你希望我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面?」
「當然不是,我希望你們別再打了。」鍾如蘊回眸瞪他。
「那你要我放棄?」
「我……」
她低下頭,「不是。」她說不出違心之論。她喜歡他,只是這感覺不知已在她心底埋藏多久了,越和他相處,對他的感覺越強烈。
說真的,她並不後悔當年說了那句從此帶給他十足十麻煩的話。
「那就好了,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像你信任你的哥哥們一樣。」斐鷹雲這麼說,是希望能更貼近她一點。她小鼻子皺一皺,哼了聲,「他們才不值得信任呢!」
「呵呵!」
她的表情逗笑了他。這幾天兩人各忙各的,能單獨相處的時間就只有送她回家的路程。下車後,她其中一個哥哥便會衝出門找他打上一架。
且隨著國外事業版圖的擴大,最近晚上他常常要應酬,所以通常是送到家,打完一架後就匆匆離去。
「別笑了,好啦!你快點走,今天晚上有應酬吧?別遲到了。」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哥哥們到現在都還沒衝出來打人,且他也比平常多話。
「我今天沒有應酬,所以想要進去坐一下。」
「進去?」鍾如蘊眼睛瞪得老大,一臉不敢相信。
「你的傷都還沒好。」又要進去挨打?
「你不讓我進去,我們兩個怎麼聯絡感情?」斐鷹雲開玩笑的道。
「我看你是想跟哥哥們用拳頭聯絡感情吧?」
「好說,好在你沒有個武術冠軍的哥哥。」
見她不語,斐鷹雲不解的問,「怎麼,你不是只有四個哥哥?」
鍾如蘊實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但那雙溫柔而認真的深眸,看起來不像在說笑。
「我爸爸是開武道館的,家裡的武術冠軍是……是我。」
「對了,我想起來了,只會打醉拳的武術冠軍啊。」
他的讚美聽起來像取笑,她臉一紅,「我知道那種行為很不淑女。」
「不會啊!」他眨眨眼,「我很欣賞,不過,我要特別小心,不可以有想你酒後失身。」
「你……你不排斥這種不淑女的行為?」她有些訝異。
「傻蘊,那都是你啊!有什麼好淑女不淑女的,我才不會排斥呢!」
「真的嗎?」她臉上綻放著欣喜的笑容,「我以為你會討厭咧!哥哥們都很不爽我打贏他們。」
「嗯!我也不希望你打贏他們。」
「啊?」鍾如蘊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斐鷹雲深情地望著她,「如果沒有你的哥哥保護住你,我可能就沒機會遇上你了。」
她說不出話來了,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龐,她的心跳失速地狂眺。
「如果沒機會遇上你,」他慢慢地靠近她,「那我也就沒辦法像這樣……」大掌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
她閉上眼睛,感覺那純然男性的氣息與呼吸籠罩住她,喚醒她體內的雌性本能。
「吻你……啊!」
聽到驚叫聲,她半睜開眼,赫然看到有兩隻大手從駕駛座的窗外伸進車裡,勒住斐鷹雲的脖子,而他正在奮力掙扎。
「敢親我妹妹!你想死啊?」鍾席風在車外狂然地怒吼著,手臂的力量也越來越大。
「啊!放開他,四哥。」
鍾如蘊立刻從副駕駛座下車,匆匆繞過車頭想拉開四哥。
「住手啊!四哥。」
她曲起指,敲在鍾席風手臂的穴位上,他手一軟,不得不鬆開車裡的斐鷹雲。
「你快走!」
「咳!不……咳!咳!我不……咳!走。」斐鷹雲第一次被勒到幾乎不能呼吸,他邊咳邊下車。
「混蛋!你竟然幫外人來打我?」鍾席風對著鍾如蘊開罵。
「你要勒死他了。」鍾如蘊抗議著,又焦急地看著斐鷹雲,「你幹麼不走?」
「因為他找死。」
鍾席風怒喝,作勢又要撲上前去。眼看一場鬥毆又要開始,斐鷹雲突然從容不迫地拿出手機,對他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等一下!」
「等什麼?」鍾席風一楞。
斐鷹雲按了個號碼,接通後,對著手機另一頭道:「喂!是××分局的邱局長嗎,你好!敝姓斐。」
鍾席風皺起濃眉,他打電話給局長幹麼?
「是的,我就是昨天在俱樂部,署長跟您介紹的那個建築師,對,我是他的乾兒子,是這樣的,我跟您的一個優秀屬下,也就是我未來小舅子間有點小小的誤會,我希望您能幫個忙協調一下,好我把手機轉給他,讓他跟您說,您梢等……」說完後,他禮貌地把手機遞給鍾席風,「你們局長要跟你說話。」
鍾席風楞楞地接過手機,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他跟斐鷹雲的恩怨一向是到了隊長那就被壓下來的,可這小人,竟然抬出局長,而且他還是署長的乾兒子!
「好了!」斐鷹雲高興地拍拍手,牽起一臉錯愕的鍾如蘊的手,「現在,讓我到你家去,」他調皮地眨眨眼,在她臉頰上偷了個香,「讓我去跟你的哥哥們聯絡一下感情吧!」
斐鷹雲竟然成功地說服了她的哥哥們!鍾如蘊難以消化這個事實。
可事實擺在眼前,叫她不得不信。
斐鷹雲微笑地對著鍾席風說:「所以,我只要能跟你並肩跑完今年國內初選的鐵人賽就可以了?」
「是的!」鍾席風說得牙癢癢的。
可惜的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們鍾家的男人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站在一旁的鍾如蘊呆楞地看著一向不對外人屈服的四哥,竟順從地接受了斐鷹雲的說法。
而後斐鷹雲又對鍾炬風說:「當英國國際聯合譯書組織間我該用什麼樣具有東方味道的書,來做今年聯合翻譯書的主打,我第一個就想到你寫的那本暢銷書——《擒陽》。為了幫那本書配上適當的插畫,他們會安排你跟打算合作的畫家,去世界各地軍事博物館參觀,並且實際演練你想要的書終場景,你想,你會需要我陪你去駕駛坦克車嗎?」
聞言,鍾炬風呈現呆滯狀態。
英國國際聯合譯書組織!
那個世界上最大的翻譯書出版公司,他的出版社接洽數年都沒結果,且那是至今還沒出過任何一個中國人寫的翻譯書的超級大牌出版公司。
「當然,我也很樂意讓你看看,其實駕駛坦克車也是難不倒我的。」
斐鷹雲已經盡量掩飾笑容,但仍掩不住嘴角及眉梢那一抹得意猖狂。
一旁的鍾如蘊已經開始拚命地揉著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斐鷹雲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跟鍾詳風說,「江局長非常地讚賞你,說現今的教育界裡,可以這樣堅持地維持荷心幼稚園的教育理念,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他打算替你舉辦幾場演講,邀請各地的幼稚園長跟你做交流,交流會所有費用皆由教育局編列預算,只要你肯撥出時間宣揚你的教育理念,並且帶領大家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像你這樣全能又完美的幼稚園長就可以了。且我相信,公文應該這兩天就會送到幼稚園了。」
「你……你是說……」鍾詳風聲音哽咽,不敢相信地望著他,「教育局長,江……江秉齊先生?」
「是的,他是我乾爹。」
斐鷹雲微微地揚起一個笑容,很高興他的感動遠遠超乎他意料之外,「希望那幾場交流座談會,我也有榮幸出席。真的!我很想跟你學學一個真正完美的男人該會的所有事情,甚至是插花、書法、茶道、國畫。」
「我沒時間教你,我得想想該怎麼安排交流會上的課程。」鍾詳風興奮得雙眼發亮。
在一旁除了看得入迷到以為自己在作夢的鍾如蘊外,還有個始終冷冷地看著這幾幕,一直在冷笑的鍾凜風,
「哼!我倒要看看,你要用什麼來收買我?」
他一向只愛賺錢,除非斐鷹雲有本事提供永遠的內線消息,否則他倒要看看他怎麼做到他所要求的條件。
「你啊!」斐鷹雲輕笑,「不用收買,我們來下棋吧!」
「下棋?」
「是啊!下一盤棋決勝負,要是跟你下棋的人輸了,我就不追求令妹。」
「哼!」鍾凜風馬上抓出不對勁之處,他沒說跟他下棋的人是誰。「你怎麼自己不敢跟我下?」
「我師傅已經很久沒有碰到對手,說想要跟高手下下看,除非,你認為自己不是個高手。」
鍾凜風眼一瞇,「我當然是。」顧輸人不輸陣,面子先顧好最重要。
「既然是的話,這裡有一張日本頭等艙的來回機票,上面有日本菁英棋社招待經理的電話,他們會在那裡恭候你的大駕。」
「日本菁英棋社?你去過?」鍾凜風的冷臉消失了,變換成無比興奮的神情。
「是啊!小小不才,去年在日本曾經跟大藏省的兩個好朋友,一起去那裡混了半年多,雖然棋藝始終不精,但棋社的老師傅倒是挺喜歡找我下棋的。」
「老師傅。」鍾凜風的雙眼不自覺地綻出崇拜的光芒。
「對啊!可是只一盤棋,如果你決定要跟我下,不跟老師傅下的話,那我們可以現在立刻擺棋盤,去日本的事情就當我沒說。」
「不行,我要去。」鍾凜風已經完全忘了妹妹的存在,一心只想跟那個號稱圍棋之神的「老師傅」討教一盤。
見狀,斐鷹雲輕輕地闔起鍾如蘊張得老大的嘴巴。「你還好嗎?蘊。」
鍾如蘊呆滯的眼神從四個神態各異的哥哥們身上轉到他身上,她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們如此輕易就被打敗。
她該高興的,可是為什麼這一刻……
她卻感覺到恐懼、不安?
恐懼眼前的斐鷹雲有著莫測高深的實力,她不知以後該怎麼走?
難道,他真的要娶她!
一桌子精緻的美食——
蒜香白酒炒蛤蠣、胡蘿蔔燜羊肉、麻婆豆腐、烤小羊排、金針香菇炒白菜、豆醬燒蟹、沙鍋魚頭,還有香噴噴的白米飯。
可五個大男人圍著餐桌,卻缺了品當美食的好心情,每個人看起來都沒有精神的,其中四個人的表情則像毛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蘊丫頭又不回來吃飯啦?」鍾正氣看了一眼兒子們的壞臉色,率先開口問。
「第七天。」鍾詳風無力地開口,沒有鍾如蘊可愛笑靨的晚餐,他真想煮一鍋泡麵就了事。
「嗯啊!真可惡,那臭傢伙,害得局長直接升我為組長,現在光是處理案子就忙死了,還光明正大叫我下屬監視我,不准我去堵他,氣死我了。」鍾席風一個拳頭捶在桌上,他作夢都沒想到,自己橫行霸道也會遭報……不不,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還說呢!都是你,沒事扁人幹麼?怎麼不回來好好商量一下,害得大家都跟著你一起扁他,扁到連商討戰略都忘記做了。」鍾炬風罵著四弟,要不是他第一天就開扁,讓敵人有了防範之心,他們怎麼會敗得這麼慘。
「商討戰略?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當初沒事叫妹妹念什麼美術,害得她對建築有興趣,不然今天也不會是這種局面。」剛從日本戰敗回來的鍾凜風罵著二哥。跟老師傅的棋局,下不到七手就結束了,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那麼沒用,虧他還一直覺得自己是四兄弟裡最聰明的一個。
「怪我,都怪我嘍!你不是很聰明嗎?想出『完美飯票』條款來杜絕蒼蠅?後果咧?是把我們的弱點全現給別人看了。」鍾炬風不甘示弱地回嘴。
兄弟倆你一句我一句的,電鈴響了半天都沒人回應。
癡癡望著愛妻遺照的鍾正氣開口,「好啦好啦!你們別再狗咬狗一嘴毛了。蘊丫頭不在,以後大家就可以帶女朋友回來吃飯啊了,我去看看是誰來啦?」
說著,他逕自離簾去開門。
餐廳裡,四個兄弟依然彼此責備,忙得不可開交。
「這就是你說的溫馨晚餐?」
低沉中帶著嘲弄的嗓音響起,四個兄弟瞬間一起閉上了嘴,訝異地轉頭看向來人。
「真丟臉,你們別吵了啦!」
鍾如蘊站在餐廳門口,斐鷹雲則在她身邊,她略帶責備地道:「我們決定回來陪大家一起吃飯,順便聯絡感情,我是說……」她朝旁邊的大男人點了下頭,「他說想跟各位好漢聯絡一下感情。」
「哼!」四個大男人這會兒不吵了,有志一同地撇過頭去,拒絕再看斐鷹雲一眼。
「唉!」鍾正氣歎了聲,「你們用這種態度對待妹妹未來的幸福,媽媽看了可是會難過呢!」
四個兄弟一轉頭,就看到父親指著母親笑得燦爛的遺照頻頻搖頭。
見狀,四個人交換了下眼神,最後,鍾詳風很不甘願地開口,「好吧!坐下來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