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愛將軍 第四章
    走出姜子宇的氈房,封邑堯疲累地活動活動筋骨,會改在姜子宇的帳內議事,是因為他的氈房不再只屬於他一個人的。

    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氈房,入帳後方直起腰桿,閃著銀白色光芒的劍尖已停在他咽喉三寸之前。

    「想殺我了?!」封邑堯動也不動,臉上出奇地平靜。

    羅裳冷著一張俏臉。「夜長夢多。你遲早要死的,早死我好早交差了事。」

    「最毒婦人心,你當真要下手?」封邑堯調侃的語調,毫無對死亡的恐懼。

    「廢話少說,要交代什麼快說。」羅裳握緊劍柄,想減輕內心的緊張。

    封邑堯笑了笑。「用不著交代,你殺不了我。」

    「狂妄自大!」羅裳啐了一口,手一抖,發出嗡嗡的劍鳴聲。

    「不信?!你試試。」

    「我真的會殺你。」羅裳對他道,也是對自己說,真要殺他了,她卻有了一絲絲的不忍。

    「請!」封邑堯淡淡地開口,似邀約、似鼓動。

    羅裳見狀,牙一咬。「看劍!」

    鋒利的劍尖-往前竄,眼看就要應聲刺入封邑堯的咽喉中,十拿九穩的一劍,結果卻撲了空。

    掩下心中那一分心慌,羅裳劍鋒一轉,尾隨封邑堯的身影而去,頓時只見兩人在帳內飄來躍去,比劃過招,彼此的身影快速地讓人看不清,而其中透出的劍氣,震得整座氈房搖搖晃晃。

    「你們在做什麼?!」姜子宇的出現,讓過招的兩人同時住手。

    劍尖,仍是離封邑堯三寸之遙,而羅裳的額際、鼻尖卻已滲出薄汗,任憑她招式盡出,也無法再逼近他一分一毫。

    「這麼晚了,你不困?」封邑堯的手負在背後,像沒事一般。

    「我?!」姜於宇手指著自己。「這句話應該是我要問的吧!大半夜不睡覺,搞得驚天動地,氈房都快散了,嚇得侍衛連忙通報我來查看。」頓了頓,他又道:「怪了!衣衫倒還整齊的穿著,不是那回事啊!」

    姜子宇失望的口吻讓羅裳恍然大悟,羞怒之餘,一抹紅霞染上頰畔。

    「姜子宇,你胡說什麼,我們只是在……只是……」該說什麼呢?總不能說在刺殺封邑堯吧。

    「只是睡不著,互相切磋武藝。」封邑堯替她接話,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切磋?!」姜子宇怪叫著。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切磋武藝哪是這種拼勁與狠勁。」

    不理會他的疑惑,封邑堯催促著。  「夜深了,你回房吧,明日尚有許多事等著你辦。」

    「蕘……」未竟的言語被封邑堯舉手制止,姜子宇聳聳肩,對自己的「雞婆」感到好笑。

    封邑堯都不擔心了,他替人家操什麼心呀,真是的。

    「隨你,我回房了。」姜子宇轉身,說走就走。

    「休戰?!」封邑堯手指夾住劍尖,將之移開。

    羅裳怒瞪著他。進,又打不過他;退,又覺顏面掃地,只能僵持著。

    封邑堯見狀,手臂一屈,整把劍便落入他的手。既然她不收劍,他幫她收,舉手之勞罷了。

    「你……今天放你一馬。」羅裳不忘替自己找台階下。

    他的確是頑強的對手,這麼多年來最難對付的一個,也是唯一會讓她猶豫的敵人。

    封邑堯不語,走至桌案旁彎下腰,自暗格取出一本書冊遞至她面前。

    「練成此劍法,殺我或許還有機會。」

    羅裳不以為然地看了一眼,卻也因此定住了眼,無法移開視線。「玄……玄冰劍法。」

    傳聞中失傳近百年的絕世劍法,竟然就在她的眼前。

    「為什麼讓我練?!」她不明白他的居心。

    像此等習武之人趨之若騖的寶貝,她未免也得的太容易。

    「你想殺我,不是嗎?練成此劍法,是你唯一的機會。」封邑堯理所當然的語調,彷彿談論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自大。」

    「是不是自大,你比我更清楚,機會只此一次,下回你想練可就沒機會了。」

    羅裳靜默不語,她該練嗎?然後用練成的劍法殺了他?

    她真的想殺他嗎?為什麼在這一刻,她的答案並不如以往肯定。

    注視著封邑堯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眸光,讓她的心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慌亂。

    「隨便你!」

    羅裳賭氣似地搶過劍譜,飛奔出帳,失去了蹤影。

    人煙稀少的空地,滿天塵土飛揚並夾帶著被羅裳踢飛的石子。

    她使勁地以腳踹地,劍在手裡雜亂無章地亂揮,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讓她浮躁的心獲得平靜。

    旋轉的身子最後精疲力竭地倒下,她伏在地上大口喘氣,目光停駐在掉出的劍譜上,伸出的手緊握成拳。

    羅裳啊羅裳!練成至高無上的武功不正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只要殺了他,之後你便自由了,你就可以帶著娘脫離人間煉獄,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了。

    可為什麼猶豫?為什麼覺得不安?為什麼反悔不想殺他?

    你與他是毫無血緣、毫無瓜葛的陌生人,不是嗎?

    如果……如果他不是要求公平決戰,這麼地心胸寬大,這麼地包容她;那麼或許,她就能狠下心練武,狠下心……殺他!

    *****

    睡夢中,同樣的夢境又再度出現,揪緊了羅裳的心……

    「娘,這麼晚了咱們要上哪去?!」童稚的嗓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裳兒乖,別愛困了,提起精神來小心別跌跤。」長相清麗的少婦蹲下身子,柔弱無骨的柔荑揉著孩童嫩嫩的臉頰,欲讓孩童清醒些。

    裳兒努力地將眼睛睜大,可是她還是好困喔。

    「裳兒,答應娘你會乖乖聽話。」

    「裳兒一直都很聽話呀。」女孩驕傲地嚷著,粉唇噘的半天高。

    少婦淡淡一笑,笑中有說不盡的哀傷。「那裳兒答應娘,沒有娘陪在身邊的時候,也會好好地生活。」晶瑩的淚珠悄悄滑出眼眶。

    「娘不要裳兒啦?」裳兒這下不困了,瞌睡蟲已經被嚇走了。「裳兒要娘陪,不要離開娘。」

    「娘也捨不得離開裳兒,娘是不得已!為了你好,娘必須這麼做,明白嗎?」

    「不明白!不明白!裳兒要跟娘永遠在一起。」裳兒害怕的哭了。

    她不明白娘為什麼要這麼說,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天離開過娘,現在娘竟然要將她送走?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裳兒……」少婦頻頻拭淚,心如刀割的她,哽咽的無法開口。

    「夫人。」一名壯漢自暗處現身,似乎是被裳兒的哭聲所引來。

    少婦連忙一手掩上裳兒的嘴。「裳兒別哭,這位大叔是好人,他會帶你到安全的地方,你要聽他的話,別給人家惹麻煩,知道嗎?」

    「不要,我不要。」裳兒不依地搖頭,這是她頭一次違背娘的話。

    「你不聽娘的話,娘不喜歡你了。」

    「娘……」裳兒委屈的嘴角開始變形。

    「先跟這位大叔走,娘會去看你的,一定會的……」少婦抱著女兒痛哭失聲。

    天知道她是多麼不捨,但她一定得這麼做,唯有送走裳兒,才能確保她往後的日子能過得快樂。

    她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女兒走上與自己相同的命運,她要女兒過得自由,絕不能像她,成為他人手中的傀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夫人。」壯漢再度開口,語氣急促。

    少婦拭去眼淚,將裳兒推向他。「去吧!快走,走的越遠越好,別讓『他』發現。走!趁我還未後悔前,走……」

    少婦背過身去,咬緊牙不讓自己回頭。

    「娘,不要!裳兒不要走,不要啊,娘……」

    「娘!」羅裳驚坐而起,摸摸汗濕的衣裳,原來是夢。

    想想,已經好久沒再做這個夢了,雖事隔多年,但每做此夢,總還是能讓她自夢中哭醒。

    「娘,若早知道結果是一樣的,當初您還會將我送走嗎?」羅裳苦澀一笑,長翹的睫毛上沾著柔亮的水光。

    娘為了讓她脫離擎北王的掌控,不要成為他利用的一顆棋子,所以當年毅然決然將她送走,委託一位故人照顧。

    豈知,人算不如天算,故人家道中落,機緣巧合,買下「迎客居」來經營。

    她也從人人敬愛的小姐,一夕之間變成了「迎客居」的當家花魁,而她當年為求自保與防身,聘請師父教她的武藝,也成為她為「迎客居」盡心力的工具。

    因此,她成為人人口耳相傳的駭人殺手,甚至不知情地為擎北王殺人掙錢。

    她真的逃離擎北王了?還是早已變成擎北王手上的棋?

    答案是什麼她心知肚明,她只是不認命,不甘心自己一輩子就這麼過了。

    「咕嘎嘎——」一陣奇怪的的鳥鳴,打斷羅裳的思緒,令她嬌軀一顫,她非常清楚鳥鳴聲代表的暗號意義。

    迅速整理好衣著,並將懷中的「玄冰劍譜」塞入床鋪下藏好。

    她必須去見一個人了,一個她極度厭惡,卻又不得不見的人。

    「將軍人呢?」她停下腳步詢問帳前的守衛。

    「將軍在廣場操兵。」

    羅裳猶豫了一下道:「麻煩你轉告將軍,我晚點回營。」

    「是。羅姑娘。」守衛恭敬道。

    雖然羅裳是男子打扮,但幾乎全營的人都知道,將軍帳中有位「目光如冰」、「不好惹」的美姑娘。

    羅裳頷首示意,飛快地離開。

    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勞煩士兵傳話,她只是覺得應該知會他一聲,或許他會想知道。

    「你可來了。」幽幽冷冷的嗓音自上牆後飄出,語含不耐。

    羅裳抿唇不作聲,她向來與他話不投機。

    「已過半個月了,為什麼還不提『北冥』的頭來見本王?」

    「如果他的腦袋這麼容易取,你會來求我?」

    「哈哈哈!翅膀硬了,想飛了嗎?別忘了你是被折翼的鳥,想展翅高飛,也得秤秤自己的斤兩。」擎北王猖狂地大笑。

    「卑鄙小人,若不是你控制我娘,休想我會替你做事。」

    「此言差矣。」擎北王走出土牆,露出奸險的臉。

    「女兒為爹做點事,乃天經地義,就算沒有你娘,你還是得替我做事。」擎北王眼中閃著歹毒的光芒,看來羅裳的反叛之心,越來越明顯了。

    羅裳緊咬牙關,不想為這令人心痛的事實爭辯。「有事快說。」

    男子沉思一會兒。  「我承認要你取『北冥』的首級是困難了點,所以本王給你另外一個任務——偷佈兵圖。」

    「佈兵圖?」

    「只要有佈兵圖,我照樣可以攻進他的營帳,砍下他的項上人頭。」擎北王胸有成竹地誇口。

    「為什麼非殺了他不可?」這是羅裳第一次問殺人的原因。

    「你還不明白嗎?有他鎮守著邊城,我如何逐鹿中原?」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是嗎?」羅裳苦澀一笑,她也是「逆我者亡」裡頭的名單之一吧。「拿到圖就放我娘?」羅裳與擎北王談新的條件,如果能不殺封邑堯也好,至少不要由她來殺。

    「那也得要你的圖才能幫本王殺了『北冥』!」擎北王狡猾道。「現在你得先服下這個。」  一顆紅色的藥丸,在擎北王攤開的手掌上。

    「這是什麼?」雖然心裡有底,羅裳仍忍不住問出口。

    「腐心丹!」

    「虎毒不食子。」如冰的語調自羅裳齒縫間進出。

    「這只是提醒你時間有限,只要你順利完成任務,解藥立即奉上,沒什麼好擔心的。」擎北王話鋒一轉。「或者,這藥讓你娘服也成!」

    他臉上的笑容,令人有撕爛他的嘴的衝動。

    「不必!娘讓你折磨的還不夠嗎?」羅裳搶過丹藥一口吞下。「到時,一手交圖,一手交人與解藥。」

    「當然!」當然不可能。擎北王在心中加注。

    到時候,你們的生傘都掌握在我的手中,還怕你們不屈服嗎?哈哈哈……

    「希望你說到做到,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擎北王不以為意地冷哼。「只要你做好該做的,該你的一樣也不少。」

    羅裳點下頭作為結東,迫不及待地想離開他。

    雖然她不相信他的承諾,卻又別無選擇。可悲!

    「記住!你只有十天的時間,否則也別想見你娘了。」

    羅裳欲奔離的身子頓了一下,而後以更快的速度離去。

    羅裳倚靠在枝葉不豐的樹幹上,沙地的熱風與驕陽曬紅了她的臉蛋,也讓她的額際滲出一層薄汗,但她仍不想離開。

    放眼望去,除了氈房與幾株稀疏的樹之外,便是操練的亡兵,健壯的體魄與整齊劃一的動作,不難看出這是一支紀律嚴明、驍勇善戰的可怕軍隊。

    而造就這支隊伍的人,又是多麼可敬的人!

    而她,竟然要殺這個人。

    心隨意轉,雙眸忍不住在練兵場上搜尋「他」的身影,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開始會追尋他的身影。或許連她自己也尚未發覺,每一天,只要見著他,便能使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心安。

    鶴立雞群的他,總能讓人一眼認出,因為他非凡的氣度與威儀,自然而然吸引眾人的目光。

    校場上的他,認真校正每位士兵的動作,炙人的熱度汗濕了他的衣衫,服貼地勾勒出他結實修長的身軀,此情此景輕易地勾起她的記憶,一幅令她臉紅心跳的畫面。

    不自在地調開眼,她氣自己的失常。羅裳!你真是不知羞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想男人,還是一個自己要殺的人!

    明亮的眸光一黯,與他相處越久,越發現他的優點,殺他的念頭便越困擾她,甚至讓她產生一種罪惡的感覺。

    如果不是他就好了,如果不是他……那該有多好?

    「羅裳!」突現的男聲打斷了她的冥思,抬眼一望,卻看見令人心寒的一幕。

    只見封邑堯正提劍朝羅裳急刺而去,招式凌厲、毫不留情。

    羅裳殺機猛熾,明眸佈滿寒霜,這就是他所謂的「公平決戰」?

    原來他也是一個假仁假義的卑鄙小人,她錯看他了!

    在封邑堯近身的剎那,羅裳拔劍抵禦。

    「剝!」沒有劍的交擊聲,只有奇怪的聲音發出。

    封邑堯的劍,刺入羅裳頸旁的樹幹上,刺入一條有著艷麗顏色的蛇身七寸處。

    羅裳的劍,刺入封邑堯的肩窩,靠近心臟不到三寸處。

    鮮紅的血,順著劍身流到劍柄再滴落在沙地上,滴紅了沙地,也滴紅了羅裳的眼。

    封邑堯維持原姿勢站著不動。

    羅裳錯愕地看著這樣的結果,她不懂,為什麼她自以為是的「偷襲」卻變成了「救命」?這樣的結果,她一時無法接受。

    「這種蛇……毒性非常……強,無法……完全根治。」封邑堯斷斷續續解釋,這就是他為什麼急著拔劍衝向她的原因。

    因為他怕她被蛇咬中,怕她受毒蛇之苦!而現在,她懂了!

    一股感動熱流衝向她的心、她的眼,頭一回她有一種被人關愛的感覺。

    原來還有人會關心她,而她卻是如何回報關心她的人?

    「我……」羅裳咬咬唇,想對他說對不起,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現在的心情好複雜、好亂。

    「我瞧瞧!」姜子宇率先趕到,傷口的位置讓他心驚膽跳。

    羅裳鬆開握著劍柄的手退開,滿手的腥紅竟讓她的心隱隱抽痛著。

    「唰!」隨後跟來的一群士兵見狀,長劍紛紛出鞘全數往羅裳的脖子架上。

    「住手!」封邑堯一聲喝止。「別傷她。」

    士兵聽命,頓下手沒再動作,但劍仍是架在羅裳的脖子上。他們在等,要是將軍有個萬一,他們下手絕不會心軟。

    利劍穿胸而過,汩汩流出的血讓人有不好的預感。姜子宇將眉頭皺的死緊,這傷,難辦了!

    「搞什麼鬼,將自己傷的這麼重,你知道有多難處理嗎?你存心找我麻煩!」姜子宇雖然擔心死了,但說出來的話卻恰恰相反。

    「嗯。」封邑堯輕咳一聲。「正好讓你有機會……展現你高明的……醫術,免得你都忘了……還會醫術。」

    「呸!少灌我迷湯,有誰不知道普天之下醫術最高的,就屬你那神秘兮兮的四弟,我算哪根蔥啊!」姜子宇知道自己的斤兩。「還有,傷的這麼重,你給我少開口。」

    「副將,是否先將將軍抬回帳?」一旁的士兵忍不住開口。將軍都已經傷的這麼重了,還有時間「閒扯」?

    「去去!一旁去!你們粗手粗腳的,只會讓堯傷的更重。」姜子宇制止他們,不讓他們動封邑堯。「堯,先坐下。」

    這劍得先拔出來才行,但有誰的手勁較柔,可以穩住封邑堯,不讓他傷勢加重呢?

    「我來吧。」眼睛沒離開過封邑堯的羅裳,不忍繼續看他強忍疼痛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想幫忙。

    她不願去想一向冷情的她,為什麼會不忍心見他痛苦?這種微妙的心情變化,她將之歸咎於對誤傷封邑堯的內疚。

    「你要我相信一個剛動手殺人的人,現在卻想救人?」姜子宇說明了對羅裳的不信任。

    「你若不想讓他死,只好相信我,你別無選擇。」羅裳不耐地催促,她發現封邑堯的臉上血色漸失。  

    「動手吧!」封邑堯虛弱地開口,一臉平靜,彷彿受傷的人不是他。

    姜子宇嚥了口口水。  「需不需要我先幫你敲昏,比較不會感到痛。」

    封邑堯睨了姜子宇一眼,警告意味濃厚道:「你敢!」

    姜子宇癟癟嘴。「不識好人心。」

    話聲方落,姜子宇已朝封邑堯拍出一掌,掌心貼向胸口同時,劍也應聲飛出。

    「嘔!」封邑堯身軀一震,吐出一口血,偌大的傷口上,鮮血像噴泉般急湧而出。

    羅裳連忙運指如飛,點上他的穴道封住血液,在他的意識逐漸遠離之際,她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姜子宇一邊拭著下斷淌下的汗水,一邊忙著把脈、清傷口、上藥、包紮。

    他已經好久不曾忙的這麼提心吊膽,都是這個女人害的!

    沒好氣地瞪了羅裳一眼,但見她面無血色白著一張臉,不知不覺,氣也清了一大半。

    「你若累了,我的氈房借給你,在堯未清醒前我不會回去。」

    羅裳聽見了,卻仍是不動不語,清亮的眸子跟著姜子宇忙碌的手不斷移動。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願意離開,或許她在等一個答案。

    等姜子宇說封邑堯已無大礙,等他醒來,或者是等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答案。

    昏迷中的他,眉頭深鎖,再大的疼痛也不吭聲,多麼剛毅自製的男子!

    回想著從認識他到現在,時間雖短,但他卻不曾傷害過她,反而讓她覺得他處處護著她,即使知道她是擎北王派來殺他的人也一樣。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難道他不知道他越這麼對她,她就越無法下手殺他嗎?

    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讓她慢慢改變自己,慢慢愛上他,慢慢悖離擎北王,然後再被他利用。

    他真的是心機這麼重的人嗎?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手段,那麼他贏了!

    三天了!自封邑堯昏迷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天了。

    姜子宇坐在床畔苦著一張臉,他用調羹慢慢喂封邑堯喝著藥,見湯藥仍是進的少出的多,再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好的起來?

    「唉。」姜子宇長歎一聲,將湯藥擱在茶几上,煩躁地起身走動。

    都三天了,今晚堯再不醒過來可就糟了!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羅裳,沒多想便端起藥,以唇就碗,她知道如何讓封邑堯-下更多的湯藥。

    羅裳將藥含在口中,俯下身,溫柔地貼上封邑堯乾燥的唇般,將藥渡給他。

    姜子宇禮貌地偏過頭,非禮勿視,這道理他還懂。他之前也想過這種餵藥的法子,只是這法子,打死他也不會嘗試的。

    拿著手絹替封邑堯擦拭唇畔的藥汁,羅裳的表情專注且柔和。看著他略顯消瘦卻依然俊逸的臉龐,她的心中有著陌生的情緒在激盪著,久久不能自持。

    這三天是羅裳與封邑堯相處的日子以來,第一次有機會這麼仔細地觀察他。回想這段時間,她不是對他冷言嘲諷,就是想著如何了結他的性命,雖然知道他儀表出眾,但她卻不曾花時間好好看過他。

    現在她有時間了,但越是將他看的仔細,她的心就越把持不住地受他吸引。

    他是一個得天獨厚的男人:武功好、櫃貌佳、權位重。是為人父母都想擁有的乘龍快婿,是大家閨秀想委身的理想夫婿。

    如果,如果她只是一般的姑娘,與其他人一樣沒有包袱,沒有責任,她一定也會想與他攜手共度一生吧?

    搖搖頭,羅裳詫異於自己突來的念頭,她想叱責自己的妄念,卻又無法壓抑心中的渴望,他是第一個讓羅裳有此念頭的人。

    難道她……喜歡上封邑堯了?!

    承認吧!羅裳,你喜歡上他了!

    一向鄙夷男人、視男人為無物的羅裳,想不到自己也會有心動的一天。

    但是她自己明白,這只是她一廂情願而已,一切必須在封邑堯清醒後結束,而這些天就讓她的心放縱一下吧!

    姜子宇眼睛睜的好大,連瞌睡蟲都趕跑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羅裳也有這麼柔美恬靜的時候,現在的她的確能輕易勾走男人的心,尤其是她現在瞧著封邑堯的眼神……嘖嘖嘖,柔的簡直快滴出水來了。

    這麼溫柔的眼神,這麼輕柔的動作,如果不是對一個人有情,不可能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堯交給你照顧了,我晚點再過來,有任何狀況隨時派人通知我。」姜子宇伸伸懶腰。天啊,累死他了,他得先去休息一下。

    「你不怕我再傷害他?」羅裳訝異於姜子宇的放心。

    「你若想傷害堯,又何必花時間與精力守著他?」

    姜子宇輕鬆地休息去了,有羅裳這麼「照顧」封邑堯,他相信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姜子宇離開了,羅裳卻陷入苦思,她得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麼做,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封邑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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