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過去,在小美的惡補及不間斷的加班下,楚微雨對帳本終於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至少不會一看到就頭痛。最重要的,她發現這一屋子兇惡有餘的大男人,其實個個把她當寶一樣的疼,只除了一個人。
這期間,她與海濤的互動日復一日,早上他先精神訓話一遍,中午打電話回來凶她要記得吃午餐,晚上再進辦公室加班補全未罵完的部份--雖然從未忘了順道帶些食物給她--最後開車載她這個以為治安很好的笨蛋回家。
他果然很討厭她吧?想到她與哥哥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對討人厭的兄妹,她也只能苦澀的笑。
若是她的個性及模樣能像小畢一點,狀況會不會比較好?
鈴鈴--電話鈴響,她反射性地接起。
「海氏清潔公司您好……」
「你有沒有去吃飯?」是海濤,劈頭就切入重點。
看了看對準一點的時鐘,她有些心虛。「等一下就……」
「笨--蛋!你立刻給我去吃!兩點鐘以前給我回辦公室,你究竟在搞什麼?到現在還在混,你很有本錢餓肚子嗎……」
事情一忙就忘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把話怯懦地吞回肚子裡,話筒拿遠了些,楚微雨揉揉被震疼的耳朵,到音量減小了些才緩緩貼回耳邊:「你不要生氣,我有帶便當,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
迎視同事們憐憫的目光,她苦笑著點頭。每個人都接過,海濤幾乎每天這時候都會打電話來「問候」楚微雨。
火氣被她溫柔的聲音澆熄不少,電話那端的海濤歎口氣又問:「今天早上拿給你的文件看了嗎?」
眼光隨著他的話投射到才翻了幾頁的文件,她再度慚愧得無地自容,沉默了一會才吐出幾個字:「我看不到一半……」
「你這個白--」深呼吸告訴自己要息怒,他用鼻孔都能想像她內疚的樣子。「楚微雨小姐,你再混嘛!今天下班前看不完這些東西,你就給我自己走回家!」
他其實可以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但只要腦海浮現那個傻瓜苦惱的呆樣,他就狠不下心棄她於不顧。一個多月以來的觀察,她的理解力並不差,工作態度更是細心謹慎,唯獨慢吞吞的動作他就是看不過去,好幾次都想把她抓起來搖一搖,看看身上是否少了什麼零件。
「慢慢來才不容易出錯啊!」相對於他的急躁,她總是戰戰兢兢地這麼告訴他,深怕觸怒他,最後,無論他怎麼凶、怎麼罵,還是身不由己地在晚上走進辦公室,怕那個笨蛋又留在公司加班。
他究竟為什麼那麼犯賤?
楚江風真敢將這個累贅丟給他。只要一次,一次這個溫吞的女人膽敢犯錯,他一定掃她出門!
「老闆……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柔和的聲線又透過電話霍然傳入海濤耳中,令他惱怒自己的失神,她簡直是生來折磨他的。
「記著,你現在看的資料,關係我們公司的標準作業流程和人力資源管理,你最好趕快弄懂,然後去搞清楚公司每個人的工作屬性,否則以後人力的調度上出了問題,你會後悔出生在這世界上!還有,趕快給我去吃飯!」語畢,「卡」地一聲掛斷電話。
他一點都不想敦她,他只是怕她那個不太靈光的腦袋轉不過來,影響他的業務罷了!
像這種戛然中斷的電話,楚微雨還是不習慣。
「沒禮貌,至少要說聲再見啊……」埋怨兩句,瞄了話筒一眼,她才輕輕掛上,注意力又回到他方才說的文件上頭。
標準作業流程和人力資源管理啊……下班之前看得完嗎?眼睛瞪著文件,手卻緩慢地從提袋中拿出一個便當,然後她一手持文件,一手捧著便當,到茶水間的微波爐加熱,「叮」地一聲,她拿出熱騰騰的便當,雙眼卻沒離開過文件。
「評估清潔環境所需的人力和總工時……」嚼了一口,這是什麼菜?「清潔地板所需的工具有這些,打蠟所需的工具是那些……」再吃一口,怎麼吃不出是什麼?「洗地清潔步驟,清潔劑的調製……」這味道……
感到便當已空無一物,她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解決了午餐,一邊吃一邊看簡直食不知味,什麼菜吃起來都一樣。雖然一個便當吃了快三小時,同事們都看不下去,但這疊文件總算只剩下幾頁,下班前交差應該沒問題。不過,海濤要是知道她是這樣完工的,免不了又是一陣咆哮。
這可以假想成他的關心吧?縱然他討厭她,但不諱言的,他對她的照顧卻也沒少過。
轉轉微微泛酸的脖子,她站起身子做了些伸展操,將腰往下彎到極限,再抬起來--
「咦?大叔,你回來了?」愉快地朝他招手,偶爾會有一兩個同事進來休息,人煙稀少的辦公室才不會覺得那麼寂寞,
大叔溫和地一笑,甩手指著身後。「不止我呢!」
門外,梁公公拈著一張面紙細細擦著臉上的汗水走進來,一張白皙的臉曬得通紅。「慘慘慘,我這花容月貌怎能被曬黑呢……」
「放心,你不可能再醜一點了。」光頭跟著踏進門,摘下帽子扇了扇。
「借光借光。」後面又魚貫進了來幾個人。
楚微雨偏頭一想,今天的行事歷,他們好像是在同一時間下工,難怪全部回來了。辦公室常常就只有小貓兩三隻,像這樣的盛況好像挺少見。
「外面好像很熱,我把冷氣開強一點吧?」她說著說著便要動作,因難得的熱鬧景象而愉悅。
「不用啦,小雨,你還穿著長袖外套哩!」而且還是海濤的外套。大叔笑著揮手,但手裡卻拿著一瓶冰水,完全的口不由心。
眼光飄向其它人,大夥兒也都是忙不迭地搖頭。開玩笑,海霸王護她護得跟什麼似的,她要因冷氣太冷而感冒,現場在座諸位保證全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何況,辦公室只有她一枝花,長得又賞心悅目、我見猶憐,誰捨得讓她冷著熱著啊?
「那個--那個小雨妹妹啊……」梁公公連忙轉移她的注意力。「時間也差不多了,你怎麼還不下班啊?」
「我還有一點事沒處理完,所以要留下來加班。」思及等會兒大家都走光了,又只剩她一個人,歡欣的眼眸隨即黯淡下去。
「加班啊……」梁公公突然朝其它人示意似的一眨眼,所有人全隨著他的小動作露出奇異的笑容。
「好久沒加班了。」沉穩的光頭也神秘地彎起嘴角。
「那我們就陪小雨一起加班吧?」最後是大叔發難,眾人一齊看向楚微雨,還不住地點頭,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不用了,是我自己事情沒做完……」楚微雨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加班那麼有趣嗎?大家搶著留下來?
「不不不,本公司的『加班』可有趣的緊呢!」
有趣?她加了那麼多次,除了挨海濤的罵,她怎麼從來不感到有趣?
現在……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小雨,我們現在教你的,是華夏民族幾千年來能屹立不搖的精神基礎,你可要仔細看好了!」
「可是我不會……」
「就是不會才要學啊!你不是從日本回來的嗎?如果要想把這門學問發揚到全世界,是要講包裝的--」
「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有!連這個都不會,你到底是不是台灣人?更不用說這個還能防止老化、增進智能、促進新陳代謝……」
「老闆進來看到會罵的!」
「安啦安啦,海霸王晚上沒事不會進來的。」
是……是嗎?他明明常常進來啊……拒絕不了眾人的盛情,楚微雨被要求站在桌子旁,觀摩一場傳承傳統文化增進民族智能的高等邏輯遊戲--台灣麻將。
不斷將眼光瞄向門口,她心神不寧直擔心會被海濤「捉包」,另一方面,她還謹記著他的交代--要在最短時間內弄清楚每個人的工作屬性。
「梁公公……」看著所有人專注在牌桌上,她放大了音量多叫幾聲:「梁公公!我有事要問你。」
好像有人點了頭響應,她又試探問道:「梁公公,你在公司專責的主要是哪一項清潔業務?」
一分鐘,沒回答;兩分鐘,沒回答;三分鐘……「門清啦!」
「門清?」終於有人回答她,用力地想了想這句話包含的意涵。「是指清潔大門嗎?」
將這個信息記在腦子裡,她又把目標鎖定在另一個聚精會神於打牌上的人:「光頭哥,你又是負責什麼的?」
「光頭哥!光頭哥!」怎麼大家都不太理她?
「胡了!海底撈月!」
「海底撈月?」難道這些是清潔術語?海濤給她看的那些資料上好像都沒有提到?「啊!是不是指水池清理?」
她乾脆拿張白紙,記下每個人所說的工作範圍。「大叔,那你呢?」
「小雨,你要仔細看、仔細記好哦!這些東西以後對你的助益可大了哩!」大叔嘴上不停叮嚀,眼睛卻沒離開過桌面。
「我會記得的!為了怕忘了,我還抄在紙上呢!」
「很好很好……等等,我槓!嘿,槓上開花!」大叔猛然來這麼一句,又在楚微雨小腦袋中添了一個問號。
「槓上開花?」這就需要一點想像力了,總不會說的是花卉美化吧……
「現在誰贏了?」一道不帶感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同時使得她背脊一僵。
「各有輸贏啦!不過現在是大叔最……」尾音還沒完,所有人意會到聲音的來源,全突兀地停下動作,極緩慢、極緩慢地朝向發聲那方看去--
海濤!此時的他看起來不只具有199吃到飽的氣勢,還附贈大閘蟹、帝王蟹、鮑魚、魚翅特餐無限享用,最好大家都能吃飽撐著--比較挨得起揍。
「你們很快活嘛?」音調平和還帶著一絲笑容,再蠢的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你!」冷笑的臉轉向楚微雨:「我交給你的東西都看完了?」
「差、差不多了。」
「既然看完了,你還在這裡耗什麼?晚上寧可挨餓留下來加班,就是為了這個?」他伸手拿起一個「東」。
「不,不是……我快五點才吃完午餐,所以還不餓……」哎呀!說溜嘴了!她十分迅速地-住自己的大嘴巴,可是相信已經來不及。
「你連吃頓飯都能吃這麼久?」她的動作簡直慢到出神入化,海濤巨大的手掌忍不住緊緊握住了那個「東」。眾人都擔心起他這個動作,會使一百四十四張麻將的其中一張化為灰燼。
他臉色凝重地直盯著她。每天他老是斥責她,是希望她用餐定時、工作正常,但她或許被罵急了,一邊吃飯一邊工作想節省一點時間,卻把他用意給弄擰了。
她非得這麼令人操心嗎?
「我……你交代我的工作,我都有做……」她見他又拉下臉,慌張地遞出手上的紙。「你叫我要弄清楚大家的工作屬性,我正在問……」
接過她手中的紙定睛一看!梁公公負責大門清潔、光頭專司水池清理、大叔的工作是花卉……
「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是誰告訴你的?」清潔公司的工作若有這麼簡單,海氏老早關門大吉。
「是、是我剛才問的……難道不是嗎?」看他好像還是非常不悅,是不是她搞錯了?「我以為,他們回答我的那些『門清』、『海底撈月』、『-上開花』什麼的是清潔術語……」她才剛從日本回來,家裡又沒人會玩這玩意兒,從小到大沒接觸過麻將,她怎麼知道這些術語是什麼東西?
這下好了,在場眾人聞言皆臉色大變,既想笑又想哭;而海濤更是陰沉不語,就像經過充份搖晃的汽水罐,就差打開瓶蓋,怒氣就會噴發出來。
「那個小雨妹妹……」梁公公悄悄睇著海濤的反應,邊向楚微雨猛眨眼:「剛才我們說的,是麻將的術語,不是清潔的術語啦!」
「是啊是啊。」大叔硬撐著倚老賣老,強笑以對。「你最好都忘了、都忘了。」
海濤瞇起眼。「你們這群人……」聽他這個開頭,就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你不要怪他們,是我自己弄錯了!」細白的小手急忙搭上他粗壯的臂膀,楚微雨自然而然以仰角四十五度直視海濤,這是女人最惹人憐愛的角度。
唉,如果是小畢一定敢和海濤據理力爭,哪像她只會可憐兮兮的?
感受她手上傳來的溫度,柔軟滑嫩的觸感,還有那種嬌柔的態度,海濤禁不住放鬆了緊握的鐵拳--縱使心底一直告訴自己,商紂周幽就是這樣亡國的。
末了,冷冽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掃過每一個人,在一陣令眾人膽戰心驚的注視後,他只冷淡地朝她開口:「你馬上去收拾東西,我送你回去!」其它人大氣還沒喘過來,他又將目光聚焦在他們身上。「還有你們,給我節制點!」
兩句驚歎號結尾的話之後,海濤帶著楚微雨離開,所有人才真正鬆了一口氣,繼續未完的桌上游泳。
「我看小雨吃定海霸王了。」回想剛才的情況,光頭再次有所領悟。
「其實只要不影響工作,海霸王也不是那麼不講理。」所以他們才能在這裡接著玩下去。彼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了,大叔說了句良心話。
「我看哪,海霸王他這麼晚還進來,八成也是為了小雨……」
碰!辦公室的門又忽然被打開,海濤去而復返,在場的人愣成一團,莊家手中還拿著骰子停在半空中,不曉得該不該丟。
「我剛才忘了說--」這回海濤並不凶、也不惡,只是嚴肅至極地警告他們:「你們不准教壞她!」
過不到幾天,海濤渾厚且威猛的聲音又響徹在楚微雨耳邊。
「你接了什麼鬼案子?」
她委屈地面對整辦公室的人,囁嚅地解釋:「有一個林太太,打電話來說需要家庭清潔,我就和她約了今天估價……我看麻-、正遠他們都是這麼做的,所以我以為……」
見海濤臉色不太好看,一旁的大叔連忙插話:「小雨,家庭清理除了長期的之外,一般我們公司是不接個案的。這種案子對我們而言,成本高、利潤低,通常我們會轉介給家扶中心之類的機構。」
「我不知道……」她滿臉抱歉地望向海濤。她又替他添麻煩了嗎?
他只是抿了抿嘴,卻沒有發火。「算了,接就接了。反正你該看的資料也看得差不多了,還記下記得窗戶需要零點八個人力,地板一點兩個人力那些精算結果?現在就是實踐的時候,先從小案子學習調度人力及計算價格也好。」
於是,海濤帶著她來到這戶約六十幾坪的高級公寓實地勘察。
長久待在辦公室的她,難得接觸到陽光,照理說應該笑瞇瞇的,但事實上,她心裡正吊著桶水七上八下;海濤似乎感受到她的緊張,火力明顯收斂不少,一向嚴峻的臉莫名地平和起來。
其實像這類小型清潔案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海濤也從未親自帶任何一位新進人員處理這種小事,可是楚微雨讓他破了例。
出門前,當辦公室成員以打量的眼光刺探他的用意,再送上幾個曖昧的笑時,他只淡淡地解釋就算是小案子,也不能讓楚微雨這蠢蛋打壞公司招牌。
在說這些話的同時,他忘了他是老闆,沒必要向別人交代他的行為,更可以一腳踢開這個他根深柢固就認為不適任的員工,省得自己麻煩。
可是,他沒有,他天殺的沒有,誰來告訴他這是為什麼?
「老闆,屋主來了。」她伸手輕拉他的衣擺,中止了海濤紛亂的思維,眼前鐵門緩緩打開。
百忙之中他仍抽空帶她前來,楚微雨不免內疚。從他一踏進這棟大樓,便悶著聲不發一語,可知縱然他非常討厭她,卻還是不得不走這一趟,實在是難為他了。
看著屋主是位中年婦女,海濤微微點頭,簡單介紹了來意,大手突然將楚微雨往前一推。「關於我們的清潔業務及您的需求,由這位楚小姐跟你談。」
「我?」呆愣地指著自己,抬頭見他慎重地頷首,她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你好,林太太。」
「你好,你們公司服務這麼周到啊?老闆都親自來?」林太太笑著拉楚微雨在室內繞,海濤靜靜跟在兩人身後,想看看她如何表現。「我希望室內每個角落都要清潔到,尤其是這裡、這裡和這裡……廚房是髒了一點,所以生出不少蟑螂,爬得滿屋子都是……」
在她們討論的同時,海濤快速地瞥了四週一圈,該用多少人、該收多少錢已經有了底,只等著看楚微雨的估計和他的想法會差多少。
「……楚小姐,在清理和消毒的時候,我希望這些傢俱能包上套子搬到一樓去。像這組原木桌椅,一套上百萬,被你們的清潔劑傷到就不好了;還有像那台電冰箱,高級琺琅的外殼,只要沾上一點你們的消毒水,就全毀了……」
原木桌椅?海濤不語盯著客廳那組分明像普通木料塗上深色漆、做工粗糙的桌椅,又回想廚房那台該有十年歷史的電冰箱,眉間逐漸形成數條深溝。
「林太太,我們用的都是環保清潔劑,不會傷害您的傢俱的。」
「哎呀!你們清潔公司都這麼說,反正有電梯,又花不了你們多少力氣,我怎麼說,你們怎麼做就對了!」林太太心裡暗笑楚微雨的稚嫩。
「這……」總覺得不妥,但楚微雨個性不擅與人爭辯,又想到顧客至上的不二法則,心中猶豫不決。
「你們談好了?」已在一旁聽了許久,海濤的臉色簡直每下愈況。
「差不多了。剛才我對她說,公司將以公訂價向她索取……」她說出一個數額。「因為……因為她一直跟我殺價,所以我打了一些折扣……」
他不置可否,可是從面無表情到面有土色的變化卻表現得很清楚。越過楚微雨,換他直接面對顧客:「林太太,楚小姐向你索取的價格,是單指清潔及消毒的費用。然而,本公司是清潔公司,不是搬家公司,你要求搬動傢俱到一樓,事實上已超出我們的服務範圍,我相信本公司不必這麼費事,也能將工作做得很好……」
「喂!剛剛明明說好,現在你又要反悔了?」林太太抓著他的話柄。「我聽說你們海氏公司服務好,原來是家亂敲竹槓的大黑店?」
「不,方才由楚小姐跟你談,一切就由她全權作主,而且已經十分優待了,相信你到哪裡都找不到這個價格。至於搬運的部份,若你強烈要求,我們也會配合,不過會酌量收取服務費。若你認為超出預算,那麼可以另請高明,我們絕不勉強。」
他瞄了一眼楚微雨,果然這小妮子聽完他的話,馬上羞慚地低下頭。他知道她並沒有直接答應林太太,不過鐵定也不敢和對方還價。他尊重她在客戶前的表現,但絕不縱容,因此她必須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這……再說吧,你們明天就可以來了!」這麼優厚的價格,林太太也不是傻子,決定先唬弄過去。這個男人比那個單純的女人硬是難搞許多。被他的氣勢壓住,她和善的笑容倏然消失,不甘不願地送走他們。
按下往一樓的電梯按鍵,楚微雨一直盯著地板不敢抬頭。
「老闆……短少的金額,你可以從我薪水扣……」此時她簡直沮喪得無以復加,只覺自己真是廢物一隻。
「我說過優待她,就不會扣你的錢。」意外地,他這次沒有生氣,只輕描淡寫地訓了訓她。「你要記得,有時顧客過份的要求,你要懂得如何委婉拒絕。」
「我、我不太會拒絕別人。」她老實承認,難得他這麼溫和,她突然好想把一肚子的心事全告訴他:「我是家裡年紀最小的,爸媽和哥哥都很保護我;在學校,老師同學也對我很好;後來上了高中,爸媽突然車禍去世,一畢業姑媽就馬上把我接到日本,念那裡的貴族新娘學校,裡面的學生都是氣質優雅的富家小姐,自然大家相處得也都很融洽……我一直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無憂無慮的,什麼都有人幫我安排好,雖然爸媽很早就離開了,但我相信自己是幸福的。」
停頓了一下,她的語氣驟然變得自憐,望著他的眼光也充滿無奈。
「可是,一踏入社會,我發現我錯了。因為大家都把我保護得很好,所以我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什麼謀生技能也都不會,其實我一直躲在象牙塔裡,依賴著別人。」
聽著她的話,海濤闃黑的眼眸彷彿變得更加深沉,剛強的意志彷彿瞬間被融了一角。
「只有你……」她忽而凝視他的臉,水眸中好像多了些什麼,讓海濤心跳又岔了一拍。「只有你很認真地教我學習,就算被我氣得要死,也不會嫌棄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迎視她全心信任的目光,他不期然產生一種自厭的情緒,侷促地別開頭,訕訕撂下一句:「笨蛋!別把每個人都當成好人。」
「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很好……」雖然有時候凶了一點。
「你被騙了那麼多次,甚至連剛才那個林太太也不斷佔你便宜,你還這麼容易相信別人?」他只當她是個麻煩、累贅,並沒有她所說的那種高貴情操;且因為楚江風那小子,他對她始終懷有芥蒂,她當真一點也沒感覺?
「有時被佔一點便宜也沒關係。我看那林太太只是貪小便宜了一點,也不是真想圖我什麼,況且,你幫我和林太太說清楚了不是?」
煩躁地抓抓頭髮,海濤語氣愈來愈差。「蠢、蠢、蠢!怎麼會有像你這麼蠢的人?我看就算現在馬上出現一個人騙了你,你也當他是大好人……」
叮--電梯門開了,楚微雨的手機也在此時響起,像在響應海濤的話。
「喂?我是。請問你是……國稅局?請問有什麼事嗎……退稅?退什麼稅……去年的所得我多申報了一萬九千七百五十二元,現在要退給我?可是我沒有報過稅啊……什麼?我逃漏稅?不會吧!那我應該怎麼辦……」
不小心聽到這個蠢蛋的電話內容,海濤濃眉一軒,陡然搶過她手中電話,粗聲粗氣地質問:「你是什麼單位的?」
「你怎麼這麼沒禮貌?這通電話好像很重要的……」楚微雨踮高了腳尖想拿回電話,無奈身邊的巨人像山一樣高大,她根本構不到。
「……國稅局?國稅局下面的哪個單位……退稅中心?老兄,我們似乎沒這個單位?你叫什麼名字?什麼職務?你們單位電話幾號?地址在哪裡?局長叫什麼名字……機密?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吧?要騙人也麻煩先背熟好嗎?告訴你,老子我混警政署的,以後你們有種再打這支電話,讓我循線追蹤回去,馬上抄了你們!」?一聲掛斷電話,海濤黑著臉將手機丟回給她。
「他說什麼?」楚微雨咬著下唇怯怯地問。聽海濤和對方的對話,她好像……又被騙了……
「你不會告訴我你相信他的話吧?」忍住氣,他一輩子沒這麼乏力過。
她的噤聲不語等於正面肯定了他的猜測。若非不認識路得搭他的車,她一定馬上消失,來個眼不見為淨;要不用手機敲昏他也可以,省得面對他鄙夷的眼光。
如果她辦得到的話。
「這是詐騙集團打來的,以後所有打電話來向你問什麼個人資料、信用卡號碼、銀行帳戶或要求你操作提款機轉帳、領錢的人,不管他自稱什麼單位,你這個白癡全部都別相信!」蠢人就要用蠢方法,寧殺錯不放過。「你要學著保護自己,遇到壞人別這麼畏畏縮縮的樣子,有點氣勢!否則人家只當你是肥羊!」
「我知道了。」一直被他用「笨蛋」、「白癡」來形容,她漸漸也覺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還有,謝謝你。」
「你……哼,算了。」明明就很想罵她的,卻什麼也罵不出口,他到底是倒了幾輩子的楣去遇到這個女人?
翌日,當海濤辛辛苦苦結束幾個工作點的行程,趕到林太太的公寓時,傢俱已經由八樓搬到一樓,大夥兒正要開始清潔的工作。
由於額外多出了搬運這項工作,囉嗦的林太太又東挑西嫌,要他們一個下午完成所有清潔消毒,他便在楚微雨擬定的工作名單中多添了幾個人。
一切應該都在控制之中,先不說一個數十坪的家居清潔案,在海氏可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兼之派給楚微雨的人都經驗豐富,那女人再蠢也不可能把事情搞砸了,他大可不必事必躬親,巴巴地跑來監督這個水到渠成的案子。
不過,他還是來了。這次他給自己的理由,是楚微雨的愚蠢已經非比尋常,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要是林太太又對她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她一口答應了,倒霉的還是他海氏的員工。
想到這裡,他不禁回憶起昨天電梯裡她娓娓訴說的模樣,望著他的雙眸亮燦燦的,眼波流轉,口裡的聲調輕輕軟軟,帶了絲溫柔,在那一瞬間,他的心頭閃過一絲他想也沒想過的情緒,一種叫做憐惜的情緒……
「老闆,你來了?」楚微雨一眼就看到海濤鶴立雞群地站在門口。
印象中柔和的聲音傳入耳畔,海濤登時回神,暗自咒罵自己發呆的蠢樣,難為情地攏起眉。「狀況還好吧?」
「嗯,進行得很快。」理由是林太太出門買菜。楚微雨俏皮地吐吐舌,指著忙碌的眾人。「我很想幫忙,可是他們說我以後是留在辦公室調度,今天只是來見習,所以叫我在旁邊看。」
「他們說得沒錯,前幾個案子你到現場看看,是學習經驗,瞭解案件是怎麼運作的,他們做的這些事輪不到你。」停頓了一下,他又若有所思地道:「不過,你想學著怎麼做也好,像我幾年前剛創立海氏,也要求自己從清潔工做起,公司開辦的洗地、上蠟、消毒項目班,我一定會先試聽一遍,這樣才能真正瞭解員工的辛苦及客戶的需求……」話聲驀然停止,他幹嘛跟她說這麼多?瞄了瞄她疑惑的小臉,知她納悶他話為何只說一半,海濤又開始惱火自己的失常,話鋒一轉:「你若想幫忙,一些清潔的小技巧我倒可以先教教你。」
「真的?」高興地笑逐顏開,她終於幫得上忙了!
不小心瞄到她的歡容,他忽然一怔,而後彆扭地別開頭。「無論清潔什麼地方,都一定要先去除表面灰塵……」邊教授一些基本概念,邊逼自己忘懷她方才可愛的表情,轉個彎來到最難清理的廚房。「其實清潔有很多技巧是可以節省力氣的。你看,像這台瓦斯爐上厚厚的油漬,你會怎麼清除?」
「就……就先噴上清潔劑,等一段時間油污溶入清潔劑後,再拿抹布用力擦掉。」她思索著平日清掃家裡的方式。
「你說的方法,是指油漬不多的情況,可是這個--」他目測了一下-髒的程度。「污漬至少積了幾公厘厚,要用你的方法,會擦到死。」走到某位正在擦窗戶的員工身旁,他從工具箱拿出一樣東西。「這是我們用來清理地板口香糖的刮刀,像這樣先把污漬刮起來一層……瞧,不是乾淨多了?接下來再以一般清潔方式處理,就可省下不少麻煩。」
「嗯!」她大力地點頭。想不到海濤連這種小技巧都知道,看來他剛才說的由清潔工做起一點也沒唬人。明明是個大老闆,卻身先士卒做這些一般人敬而遠之的清潔工作,她不由佩服起他的毅力。
海濤差點禁受不住她欽佩眼神中源源傳來的熱度。為了不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他連忙將眼光從她身上移開,快步出了廚房,來到和式房。木質地板已完成表面的清理,只剩下細部尚未加強。他眼光巡了一圈,心緒平復了點,又指著地板上一小片墨漬。「這裡,你怎麼處理?」
這真是問倒她了。她能想出的辦法,只有最原始、最古老,也是最笨的方法。「我會用力地擦……」
「如果用力就擦得起來,這片墨漬還會留到現在嗎?」他睨了她一眼,忽然出去提了一桶東西進來。「木質地板沾上了擦洗不掉的顏色,就先用砂紙輕輕地磨去一層,然後再薄薄上一層亮光漆,這不就跟原來一樣了?」
「哇!好厲害!」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恢復原狀的地板。
「不過,不是每種木質地板都適合這個方法,做久了你就知道了。」腦中又想起了什麼,他領著她來到客廳,一個原來擱著個大櫃子的地方。「只要傢俱擺久了,地上都會留下兩種不同顏色的痕跡,像這裡又要怎麼辦?」
這裡是大理石地板,總不會又用砂紙磨吧?於是她老實承認:「我不知道。」
「沒說出砂紙,算你還不是笨到無可救藥。」不同的地板有不同的清潔方式,就是他要告訴她的。海濤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臉上似笑非笑。「像這種地方,就不用管它了。」
「怎麼可以呢?你平常不是一直要求大家清理工作要仔細,不能有絲毫馬虎嗎?為什麼……」
「因為這是石子地,等一下打光上蠟後,這些痕跡就會消失了。」見她恍然大悟又帶些慚愧的表情,海濤居然有股想笑的衝動。這蠢蛋有種激起人類劣根性的本能,剛才一直看著她一知半解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逗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海濤又馬上肅起臉,偏過頭不願再看她。「還有這裡和那裡……」
話語之間,楚微雨寸步不離地跟在海濤身邊,聽著他仔細講解各種清潔流程。過去她在新娘學校也學過清潔,但那些都是簡單的基本概念,什麼由上往下、由內往外的,比起他們這種專業人士,根本不值一哂。
原來……原來他在工作的時候,神情是這麼專注,整個人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楚微雨有些著迷地凝視他的側顏,覺得他這時候看起來好吸引人,她的心跳也撲通、撲通……在沒有人發覺的狀況下加速起來。
「你看什麼!」只不過,他一聲粗魯的問話,又讓她小鹿亂撞的心臟差點罷工。
「我……我……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她也說不出自己在看什麼。
海濤沉著臉,大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算了,一些基本的東西你也差不多懂了,這樣吧,你去幫大叔擦窗戶的木框,這你總該會了吧?」
好不容易支開她,海濤深深覺得鬆了口氣。方纔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盯得他全身一陣陣燥熱起來,這個白癡難道不知道以這種眼光看男人是非常危險的嗎?難怪她先前求職的時候,別人見了她的模樣便想騙色,多半是因為她老用那種眼光看人,那種彷彿帶著一絲期待、一絲傾慕的眼光……
媽的!愈想愈不爽,海濤胸腔中霍然漲起不明怒氣,再也不想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裡,扭頭離開了公寓。
等海濤再回到公寓,正好看到林太太朝楚微雨大聲小聲,而後著則一臉為難,卻又期期艾艾說不好話。
「喂!是你們答應要免費幫我搬傢俱的,怎麼這會又有問題了?你們服務那麼糟糕,小心我到消基會去告你們!」
「不是這樣的。林太太,昨天明明說好搬傢俱要加收服務費,並沒有免費啊!而且你也沒有說今天下午電梯維修,我們收取這樣的費用應該算是合理的。」
「我昨天可沒有說『好』,我說的是『再說吧』!既然你們老闆不在,那麼你說吧,要怎麼解決?清理消毒都做好了,就剩搬運,你們可不准耍賴……」
才聽其中一小段對話,海濤已瞭解了大概。挑了挑眉走向其它的工作人員,大叔附耳在他旁邊:「這是小雨的第一個案子,大家都不想搞砸了,所以想認了幫林太太搬這一回,可是小雨很自責,說她一定會跟林太太說清楚,兩個人就纏到現在。」
輕輕點頭,想不到那個畏首畏尾的女人竟也有那種傻膽。不過,憑她零零落落的口才,可想而知大概起不了什麼作用。海濤料想像林太太這類純找碴的客戶,沒什麼社會經驗的楚微雨是招架不來的,於是舉步走向爭執中的兩人。
「什麼事?」他高大的身軀大馬金刀地插入她們之間,巧妙地擋住了半個楚微雨,也給林太太造成不小的壓力。
「老闆,我……」楚微雨被林太太逼得手足無措,見到他來,忙伸手抓住海濤健壯的手臂,但想解釋的話卻被林太太高分貝的聲音打斷。
「海老闆,你來得正好,你看看,是你們自個兒答應會幫我搬傢俱的,現在楚小姐又想耍賴不搬了,你說要怎麼解決?」惡狠狠地先聲奪人,她又拿喬地抬高了下巴:「不然這樣好了,你們消毒費用不收我的,就當抵過了,我自己找人來搬,否則,小心我去消基會告你們!」
「林太太,不是這樣的,你突然又改口說不給搬運費,還刻意隱瞞電梯維修,我們當然……」楚微雨想辯解,抓住海濤的手多用了幾分力,他淡淡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卻沒有掙脫開。
「我知道了。」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柔荑,安撫她的情緒,這動作差點沒讓四周海氏的員工驚掉了眼珠子。「我記得,林太太當初要求我們將傢俱搬出去,就是顧慮清潔的時候會損壞傢俱,現在,你要我們不坐電梯將這些傢俱搬上樓,這不是更容易損壞嗎?」
「這……」林太太啞口無語。搬出去的那些傢俱其實都是便宜貨,但經她大肆渲染其價值,只要清潔公司的人在搬動的過程之中隨便敲壞了一個小角,她便有大好的借口向他們敲一筆,說不定清潔費又可以大打折扣。更甚者,借口他們服務不佳,自己找親戚朋友隨便搬一搬,還可以要求免去一部份的費用。原本她看海濤走了,吃定楚微雨生嫩好欺負,想不到他竟又突然冒出來。
「況且,我們開給你的價格已經很便宜了,如果你要告到消基會,那麼請便吧,我相信消保官也不是傻子,他們會還本公司一個清白。」對待客戶,他當然不會像對待員工那樣大吼大叫,只不過即使是語調平緩的一句話,在他說來也是氣勢十足。
「那、那你們想怎麼樣?」林太太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我們只想要求應得的報酬,否則,就如你所說的找別人搬吧。不過恕我們無法不收消毒費用,畢竟搬運不是我們份內的工作。」他好整以暇,身旁揪著他手的楚微雨則猛點頭。
「你們……你們……」臉上流露出被戳破的難堪,林太太終於鬆了口:「好、好啦,你們把搬運費算下去就是了。」
「海氏清潔公司一向收費合理。」他要楚微雨再說一次方才開出的價錢,見到林太太點頭,他又追加一項:「此外,我希望林太太能寫一份切結書給我們,表明因電梯維修,除本公司之故意造成你那些人造木材或噴漆冰箱的傢俱受損,否則本公司一律不負賠償責任。你放心,這份切結書只是為了保障本公司的權益,該做到的我們一樣也不會少。」
聽到「人造木材」、「噴漆冰箱」,林太太心都涼了一半。想想他提出來的條件及價碼都在合理範圍內,事實上還優待了許多,權宜之下她也只能悻悻然地答應。
條件談妥,眾人開始動工搬東西,海濤看了看時間,想挽起制服的袖子加入,然而……「你可以放手了吧?」
瞥見她兩隻小小的手掌還圈不滿他一隻手臂,明明很怕卻還裝得理直氣壯,他著實哭笑不得。
「什麼?」順著他的眼光,楚微雨驚叫一聲,連忙放手:「啊!對不起!」想到方才自己貪他結實的肌肉給人一種難言的安全感,便一直無禮地抓著他,俏臉就不受控制地飛上紅霞。
海濤無法不去注意她臉紅嬌羞可人的模樣。
粉粉嫩嫩的雙頰,令人想伸手過去捏一把,體驗看看那膚觸是否與想像中一般柔滑……他確實伸出手了,停在她的頰邊,最後,只輕輕推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你在這裡看著,我過去幫忙。」繃著臉收回手,他當然不會讓自己像個變態一樣隨便捏別人的臉,不過,要忍下這股衝動,還真需要一點他媽的意志力。
「我、我也要幫忙!」她忙不迭地又抓住他,只是接觸到他質疑的目光後,又閃電般的放手。
「你搬得起這裡的哪一樣傢俱?」他雙手叉在胸前,毫不讓步地定在她身前。「還有,我想依你的體力,能空手爬到五樓就不錯了,你還想抬什麼東西走到八樓?」
「我……」一針見血還字字切要,楚微雨挫敗地低下頭,什麼也無法反駁。
海濤說完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廣場,她只能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看著眾人因她與客戶的溝通不良而白費許多體力。
若不是海濤,說不定大夥兒就被林太太白白佔了便宜,這是再怎麼抱歉也彌補不了的。她的心中又是感謝、又是慚愧,目光自然而然聚焦在海濤身上,周圍的人在她眼中都是一片模糊。遠處的他,在電冰箱上緊緊地綁上了繩索,然後半彎下身將它背起,一個人就這麼背著電冰箱朝八樓走去……
等等!那是電冰箱耶!她沒看錯吧?揉揉眼睛再用力一瞧,那個大力士就像背個書包一樣,將一台大大的電冰箱就這樣抬上八層樓……楚微雨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是她,怕不早被壓死在下面。
那應該很重吧?
她的自責及自艾一下子攀上最高點,由過去她過度運動的經驗來推測,他明天一定四肢酸痛、筋骨疲勞,而這些,都是她害的。
愈想,她愈痛恨自己的手無縛雞之力。像海濤喜歡的小畢就具有絕佳的好體力,記得哥哥說,她可以一個人打完整場籃球的,哪像她弱不禁風,最痛恨的就是體育課。經過這一回,想必他愈來愈討厭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