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一早,林心月就撥電話給葉采芹,邀她到杜家。雖然昨夜才從杜家回來,但她還是依言前往。
當她一踏入杜家,林心月便開心的迎了上來。
葉采芹胸口感到一陣溫暖。
自小父母就不常在身邊,親情對她而言,是一種奢侈的東西。雖然她明白父母對她的愛並不亞於任何人,但畢竟經常為了事業而奔波的他們,對葉采芹的照顧難免力不從心。
她喜歡林心月,和她的丈夫杜家祥。在他們身上,她享受到渴望的親情,即使明知他們是把她當未來的「媳婦」看待,她仍是無法克制自己的儒慕之情。「采芹,你杜爸爸和克偉一早就到公司處理事情了,杜媽媽要你來陪我這個老太婆,你不會覺得無聊吧?」
「怎麼會呢,杜媽媽,我很高興你要我來陪你呢,要不然星期天我也沒地方去啊。」葉采芹笑著說。
「好好!真乖,要是克偉有你一半貼心就好了。」林心月笑了眼。「我真希望你是我女兒,那不知道有多好。」
「我一直把杜媽媽當成自己的媽媽啊,」葉采芹笑著挽著林心月的手。「我爸媽不在台灣的日子,一直都是您在照顧我,在我心裡,您跟我親生媽媽一樣重要。」
林心月眉開眼笑。
「那太好了,你可別是光說不練喔。」她壓低聲音:「你什麼時候嫁給我們克偉?要不先訂婚也可以,這樣也不至於耽誤學業……」
「杜媽媽……」葉采芹尷尬的望著她。「我……我和杜大哥……」
電話鈴聲適時響了起來,化解葉采芹的尷尬。
「是你啊,克偉。」林心月拿著話筒。「你資料忘了帶?嗯……放在書桌上那個公文夾就是了?好好,那我讓采芹幫你送過去……」
林心月放下電話,嘴裡抱怨著:「你看克偉這孩子有多粗心,這麼重要的東西也會忘了。」她拍拍葉采芹的手。「以後你就幫我多盯著他一點,也好讓我少操點心。」她邊說邊站起來。「我去書房拿克偉要的資料,待會麻煩你幫我送去。」
「嗯。」葉采芹點點頭。
???
葉采芹下了車,毒辣辣的秋陽映照在頭頂上,一股熱浪迎面襲來。她半跑的奔進杜克偉公司所在的那棟辦公大樓,突然置身於低溫的空調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今天冷氣怎麼好像開得比平常冷。」她站在電梯門口喃喃自語。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由於不是上班時間,電梯裡空無一人。
莫維尾隨著葉采芹進入電梯,小小的空間裡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怎麼電梯裡也這麼冷?」葉采芹環視著僅有自己一人的電梯,忍不住疑惑。
莫維靜靜立在她的後方,冷凝的俊容面無表情。
他身上的寒意幾乎凍結了周圍的空氣,冷冷的氣息象徵著死亡。
等了這麼多天,他錯過好幾次下手的機會,然而今天,在這小小的電梯裡,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適合的地方。
她的死可以是一場意外,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大都市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就像現在電梯忽然故障。
「電梯不動了?」葉采芹望著往上攀升的數字鍵忽然停了下來,又驚又疑。「壞了?」
她試著按下開門鍵,沒有任何反應。她拍拍門,大叫:「喂,有人嗎?電梯壞了!」
門外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她不停的按著緊急通話鈕,也是一片靜默。
時間在她嘗試著求救裡一分一秒過去,她弄不清自己是在哪一層樓,甚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也無法得知現在的時間。
淚水爬滿葉采芹驚惶的小臉,她害怕的發著抖,雙手環胸蹲在地上。她緊緊咬著唇,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不怕不怕,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她試著安慰自己,聲音裡卻掩藏不住恐懼。
莫維冷冷一笑。
救?沒有人可以在「死神」手底下救走任何一條該死的人命。
莫維冷冷望著她。黑暗阻隔不了他的視線,因為死神就是屬於黑暗的。他享受著她的恐懼,任何一個破壞「靈幻仙境」和諧的人都活該要在死前受這種罪,更何況這比起「永恆國度」來算是微不足道的。
莫維輕輕揚起手,準備執行他的「任務」。
葉采芹忽然站了起來,低低的、疑惑的輕喊:「這裡有人嗎!」
莫維一愣!
「是不是有人?」她緩緩的移動嬌小的身軀,在電梯侷促的空間裡慢慢轉身,終於在莫維面前站定。
莫維屏息望著她,眼底寫滿不可置信。
葉采芹輕輕的呼吸噴在他的頸窩,麻麻的、癢癢的,經過淚水洗禮的明眸晶亮的瞅著他,爬滿淚痕的小臉仰望著,艷艷的紅唇幾乎就要碰上他的。
莫維下意識握緊雙拳,心中不停告訴自己:不可能,她不可能看見我的。
「有人嗎?誰在這裡?回答我,誰在這裡?」葉采芹顫抖著,急切的低喊。
不可能!
莫維那雙從來不帶任何情緒的冷眸此時充滿了無法置信,他瞪著她,看著她眼底的焦灼、迫切,心中只有「震驚」兩個字可以形容。
葉采芹得不到回應,雙手忍不住在黑暗中摸索。
「誰在這裡?!回答我,誰在這裡?!」她急切的喊著:「你是來救我的嗎?是嗎?」
就在她雙手幾乎要碰上他時,莫維勉強將思緒從震驚中拉回。沒有絲毫考慮的,他匆匆消失在這幾乎要令他窒息的空間裡。
電梯沒有任何預警的恢復正常,就像它故障時一樣的突然。
葉采芹被突如其來的光亮逼得起雙眼,那個又冰冷、又似熟悉的氣息同時消失無蹤。
她疑惑的環視這小小的空間,好一會,忍不住自嘲的笑笑。
「我真傻,怎麼會以為有人呢?真是被嚇傻了。」
???
莫維無法原諒自己上回竟輕易讓一個奪走她靈魂絕佳的機會溜走,即使明知白天的烈日並不適合執行任務,這會讓他體內原本冰涼的血液感到不適應的沸騰,但他仍是出現在這灼熱的艷陽底下。
他已耽誤了太多時間,雖然離一年還很長,但他已開始懷念那熟悉的石屋,和石屋裡的黑暗、冰冷。
一個簡單的任務不值得他浪費太多的時間,對付一個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人,這是他所有任務裡最容易的一個。
簡直是輕而易舉。他有無數個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殺死她的方法,每個都可以偽裝成一樁人間隨處可見的「意外」。
就好比車禍。
葉采芹在對街的書店裡悠閒的逛著,耳朵帶著隨身聽,怡然自得的輕哼著歌曲。
莫維失神的望著葉采芹窈窕纖弱的身影,懷疑自己當初怎會倉皇失措的「逃離」那個電梯。他不敢相信自己也會有失去鎮定的時候,尤其是執行「任務」的時候。任何事都該在自己的計畫中,因為他是個天生注定冷血的「死神」。
他的存在就是為了維護「靈幻仙境」的和平,只要有人破壞了這個規則,身為「死神」,就該毫不容情的執行與生俱來的職責,懲治任何一個罔顧律法的靈魂。
何況這個「育花仙子」是如此的十惡不赦。
莫維陷在自己的冥思中,並沒有發覺葉采芹已步出書店。
她低垂著頭,津津有味的看著手裡新買的書,跟著準備過馬路的人一起等紅綠燈。
身邊的人陸陸續續的移動腳步往對街走去,葉采芹下意識的跟著其他人的步伐。
她低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手裡的書,書中正寫到精采的一頁。
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急馳而來,葉采芹沒有發覺,眼見就要撞上她了,旁邊的人大喊:「快跑啊,小姐,有車啊!快跑啊!」
葉采芹沉浸在書中的情節,再加上耳機裡傳來的音樂聲,掩蓋了路人的叫喊,她並沒有意識到死亡的逼近。
莫維胸口一窒,望著路中眼見就要命喪輪下的葉采芹,沒有任何考慮的,他毫不猶豫的飛身而上。
「啊——」葉采芹驚叫,在莫維懷裡,她往路邊翻滾而去。
「小姐,你有沒有怎樣?!」路人紛紛圍上來,關心的詢問。
莫維悄悄退立一旁,呆愣於自己貿然的舉動。
他原先的計畫就是要讓她死於車禍,這不是一個現成的機會嗎?為什麼救她?
他手裡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溫暖,即使只有短短的一瞬,但那擁抱的感覺是千真萬確的。
葉采芹嬌小溫熱的身軀熨燙著他冰冷的胸膛,這就是「溫暖」嗎?人體的溫度就是這種感覺嗎?這麼的讓人……依戀?
「小姐,你真是命大,我還以為你死定了。」
「是啊,真是千鈞一髮。」
「你身手不錯喔。」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葉采芹仍驚魂未定。
「小姐,你有沒有受傷?」
「腳……腳扭到了……」她撫著腳踝,痛苦的說。
「要趕快去醫院啊。」
幾個好心人七手八腳的扶她上車,一場街頭鬧劇於是結束了。
莫維靜靜立在路旁,炙熱的烈陽映照在他一身肅黑的身上,那股永恆不變的冰冷和寒意似乎隨著陽光的照耀慢慢產生了一絲絲的熱度。
他怔怔望著自己的雙手。好半晌,眸子慢慢變的深沉、冰冷。
「她是我的『任務』,所以必須由我親手殺了她。我並不是要救她。」
這是莫維對自己的解釋。
???
杜克偉坐在葉采芹床旁,替她削著蘋果。
葉采芹由於扭傷了腳向學校請了幾天假,在家中休養。
「杜大哥,謝謝你來看我。」
「不要向我道謝,」杜克偉低低說著:「我不喜歡這樣。」
「我……」葉采芹不知所措的望著他。
「算了,吃蘋果吧。」杜克偉勉強笑一笑。「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我當作外人。」
葉采芹接過蘋果,低頭默默吃著。
「這幾天你請假,功課怕會跟不上,以後我下班後過來幫你補習。」
「不,不用了……」葉采芹連忙拒絕。
「你放心,雖然我高中畢業已經很多年,可是還記得住的,別忘了,我可是第一名畢業的喔。」他故作輕鬆的笑著。「我不會『誤人子弟』的。」
葉采芹望著他帶笑的臉上隱約有一抹懇求,到了口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也……也好。」
兩人不約而同尷尬的沉默著。
好半晌,杜克偉總算找到話題。
「對了,聽說車子快撞上你時,你是用飛出去的,有那麼誇張嗎?」他笑若問。
葉采芹皺著眉,回憶著當初的情景。
「當時我嚇呆了,可是我覺得好像……好像有人抱著我……」
「哈哈!」杜克偉笑了出來。「怎麼可能?不是說現場只有你一個人嗎?其他的路人都是在你倒地後才跑過來的。」
葉采芹瞪著他。
「是你問我才說的,我也知道不可能,你還笑我!」
杜克偉望著她嗔怒的表情,一股包含著寵溺的柔情在胸口緩緩升起。他揉著她的秀髮,微笑著說: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別生氣了。」
葉采芹噘著嘴,裝作不原諒他的樣子,一會,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
空氣中充滿了和諧快樂的氣氛。
莫維靜靜立在窗旁,冷冷望著這一幕。
笑吧,你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笑了。
下一次,下一次將不會再有任何理由阻止自己殺她。
???
接連幾天,杜克偉在下班後到葉家幫葉采芹補習,今天也不例外。
「腳還痛不痛?」
葉采芹摸摸腳踝。
「好多了,我想明天應該就可以回學校了。」
「不要急著上學,再休息幾天比較好。」
「已經不痛了啊。」葉采芹站起來,為了要證明腳已經好了,故意跳兩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撲倒。
「噯,小心!」杜克偉連忙抱著她。
葉采芹靠在杜克偉的胸膛,驀地臉上一紅,急忙想要掙脫。
「采芹,別動,」杜克偉攬緊雙臂,低低說:「讓我抱著你。」
「杜大哥,放開我。」葉采芹咬著唇,低聲拒絕。
杜克偉恍若未聞,將臉埋在她的秀髮中,手上的力道沒有絲毫放鬆。
「別這樣,放開我。」
「采芹……采芹……」杜克偉將她緊緊壓在自己的胸膛,喃喃念著。
窗外的莫維冷眼望著兩人。
「采芹,你知不知道我愛你?知不知道?」杜克偉痛苦的低喃。
「杜大哥,你別這樣……」葉采芹試著掙脫,卻被杜克偉擁得更緊。
「我好痛苦,明知道你不愛我,可是我卻阻止不了自己的心……」他低聲說:「我沒有辦法只把你當妹妹……」
「杜大哥,你弄痛我了。」
杜克偉放鬆了力道,卻仍把她鉗制在自己的雙臂間。
「對不起。」
葉采芹不敢看他微紅的雙眼,連忙低下頭。
「采芹,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
葉采芹將頭垂得更低,拒絕的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杜克偉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望著他的眼睛。「看著我,感受我的心在為你跳動……」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感覺到了嗎?」
「杜大哥……」
杜克偉深情的望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眶訴說著幾許傷痛。「不要拒絕我。」
葉采芹輕咬著唇,望著他眼裡的懇求和痛楚,不禁感到一絲心軟。
莫維雙手環胸,冷冷一哼。
杜克偉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唇,緩緩低下頭。
葉采芹望著他,眼底一絲迷惑。她感覺到他的臉正在向自己靠近,還沒反應過來,杜克偉的唇幾乎已要碰上她的。
莫維原本看戲的心態突然間亂了起來,下意識揚起手,一陣狂風襲來,杜克偉彷彿感到有人推了他一下,不由自主退了幾步。
「風好大。」葉采芹回過神,醒悟方纔這陣風保住了她的初吻,連忙藉機離開杜克偉的懷抱,匆匆走過去關上窗戶。
莫維看著窗戶在自己眼前關上,腦中有短暫的混亂。
為什麼這麼多事?
他懊惱的看著自己的手,暗暗咬牙。
罷了,有外人在場並不適合執行「任務」。他飛身而去,臨走前,忍不住回頭瞥一眼房裡的燈光。
???
葉采芹待在溫室裡,蹲在自己最鍾愛的一朵小花面前,神情苦惱。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杜大哥,」她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伸出手指輕輕點著花瓣。「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呢?」
花朵當然不會給她回答,她們只是輕輕搖晃著腰枝,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我也不是討厭他啊,只是……」她側著頭,思索著該怎麼形容。「就好像是少了那麼一點感覺……唉,我也說不上來啦。」
花朵搖曳著,彷彿感受到她的苦惱。
「人家說愛情是驚心動魄的,想到心裡那個人時,是一種又甜又酸的滋味,」她皺皺小巧可愛的鼻子。「所以我應該是沒有愛上杜大哥吧。」
莫維站在玻璃牆外,靜靜的望著她。
現在不是適合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心裡很清楚。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依然出現在這裡。
葉采芹嬌小的身軀置身在花海裡,恍惚間,讓人有遇見「仙子」的錯覺。
畢竟是「育花仙子」的轉世,即使已身為凡人了,那種氣質仍深深嵌在她的骨子裡。
一個殘忍自私的「育花仙子」,怎可能有那麼純潔良善的外貌?難道經過轉世,連一個人內心的潛質也完全改變了嗎?如果是,今生天真善良的她,是否仍該為前世的罪孽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樣一個美麗、純潔的小女孩,真要被關入「永恆國度」,永生永世受著那不見天日、無窮無盡的苦楚嗎?
莫維有些怔忡。
半晌,他甩甩頭,拋掉那種「奇怪」的想法。
身為「死神」,只有執行任務的責任,沒有權力質疑「任務」的內容。更何況誰知道她是不是裝出來的,法尊者不是說了嗎,她身為「育花仙子」的時候,誰料得到這麼一個「天真無邪」的人會犯下如此十惡不赦的罪行?
為了逃避責罰,她甘願拋掉過去重新轉世,讓「靈幻仙境」為了她的自私面臨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然而她一定想不到,即使徹頭徹尾換了一個身份,執法者「死神」仍會如影隨形的跟著她,誓必拘提她的靈魂以懲治她的罪孽。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喔,」葉采芹輕聲說:「我一直覺得有個人出現在我身邊呢。」她轉了轉眼珠,小小聲的說:「就像現在啊,『那個人』好像也在附近呢。」花朵搖搖腰枝,彷彿在說:她們也感覺到了。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她輕輕歎口氣。「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呢!」
花朵垂下花瓣,彷彿也在歎氣。
「但是出車禍的時候,我清楚的感到有個人抱著我……」她微微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那個人』救了我,我想我一定死定了,哪可能只有扭到腳。」
花朵也高興的舞著。
「難道是守護我的神嗎?」葉采芹心念一轉,整顆心無比雀躍。「一定是!否則我怎會只感覺到『他』而看不見呢?」她開心的說:「原來真有守護神這回事——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太多好事,上天派『他』來守護我!」
花朵也開心的搖擺著。
站在牆外的莫維皺皺眉。他聽不見葉采芹輕聲的自言自語,只看見她一個人突然快樂的手舞足蹈。
什麼事讓她這麼開心?
莫維靜靜望著她的身影,見她快樂的在花海裡旋轉舞蹈,就像是個美麗的精靈,那麼的優雅、那麼的輕靈、那麼的亮麗。
她的美是無庸置疑的,那麼的動人心魄。
莫維突然一震!他拋掉心中突如其來的怪異念頭,冷冷的雙眸倏地罩上一層寒霜。
要盡快完成「任務」,待在人間僅短短的數天,他就快要認不得自己了。
千萬不能再拖了,這裡不屬於他。
???
很深很深的夜,很冷很冷的風,沒有星,也沒有月。
莫維靜靜立在樹下,一身漆黑的服裝更顯得他的深沉、冰冷。
周圍浮動的空氣彷彿帶著刺骨的寒意,但是今天似乎比平時更冷,更陰暗。
對面站著一個女子,修長的身軀包裡在暗灰的長袍裡,絕美的容顏帶著一股傲氣,深沉而蒼白。那樣的白是長久沒有照射過陽光的白,薄薄的肌膚彷彿隱隱看得見血管。
她和莫維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幾乎相同,不同的是,莫維代表著死亡,那種冷是寒透人心,從內心最深處散發出的寒意,甚至帶著血腥;而她的冷,是她的發、她的眉、她的眼,乃至於她的全身。她彷彿就是「冰」所塑成的人。
「我們見過。」女子緩緩地說。
莫維望著她,淡淡回答:「沒印象。」
「數年前,我弟弟犯了律法,你當著我的面將他關入『鎖靈塔』。」女子的聲音平淡,望著他。「我是『幽冥仙子』,魅兒。」
莫維微微挑眉。「你是來報仇的?」
魅兒靜靜望著他,好一會,才慢慢說:「不是,他罪有應得。」
「那麼你來做什麼?」
魅兒凝視他的雙眼。「見你。」
「見我?」莫維斜睨著她,冷冷道:「什麼意思?」
「……不知道。」她坦白回答:「我想來,就來了。」
「你私下凡間?」
「不算是。」
「有『任務』?」
「也沒有。」
莫維揚眉,冷冷道:「『靈幻仙境』已經允許這種自由了嗎?」
魅兒揚首望著天空,半晌,才低低說:「我以一半的功力換取自由下凡間數次。」
莫維皺眉。「為什麼?」他知道修復「護境仙網」需要大量的法力,尊者們以此為條件並不是不可能。
「我說過,為了見你。」
「見我總有個原因吧?」莫維冷冷道:「不是為了報仇,那麼是什麼?」
魅兒微側著頭,彷彿在思索。一會,她搖搖頭。
「沒有原因,就是為了見你。」
莫維冷哼一聲,顯然很懷疑。
「為了見我,你付出的代價可真大。」
魅兒扯了扯嘴角,當作是微笑。
「現在見過了,你可以回去了。」莫維冷冷看著她。
「我不回去。」
莫維感到一絲不耐。「我有『任務』。」
「我知道。」
莫維冷冷道:「既然如此,恕不奉陪。」他轉身欲走。
魅兒攔著他。
「告訴我,你的任務是什麼?」
「告訴你?」莫維挑眉。「憑什麼告訴你?」
「我可以幫你。」
莫維冷笑一聲。「你什麼時候聽過『死神』執行任務時需要幫忙?我一向獨來獨往,多謝你的『好意』。」
「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魅兒望著他。
「請便。」莫維冷冷道:「但是我奉勸你最好盡早回『靈幻仙境』,以你僅剩一半的靈力,不適合在人間久留。」
「你關心我?」魅兒冰冷的眸光中似乎閃著喜悅的光芒。
莫維冷冷一笑。「你挺會自作多情的。」他淡淡掃了她一眼。「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是為了報仇而來,我奉陪;如果不是,希望以後不會再看到你。」說完,不給她回答的機會,轉身大踏步離去。
魅兒望著他的背影,輕輕道:「既然我來了,就不會那麼容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