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鎖紫荊 第六章
    今晚的夜,和那年一樣透徹。

    與幾名要臣議事到深更,東祈總算擺脫掉所有的公務,得到短暫的休息。

    說是議事還不如說他剛跟宰輔和幾名同樣頑固的老頭打完一場口水仗,原因無非是他至今對金兵和宋軍採取只守不攻的態度,惹毛了那群主戰的派系。

    鬼域原是座被棄守的廢城,後來隨著中原被流放到北方的人日漸增多,慢慢地,這片原本空無一人的土地突然熱鬧了起來,舉凡刺配的犯人、偶爾經過落腳的流浪者、潛逃的傭兵等等,三教九流的人物皆在此話聚集,也形成了三不管地帶。

    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後來的一陣暴動,讓來自西方的無名小卒歌寒擊敗了眾人,佔地為王。事實上,鬼域至今背地裡仍有反派的人馬,各有各的勢力,也都想扳倒歌寒成為這片土地的新霸主,所以沒有嚴苛的律例來管制是不行的。

    進到鬼域的人主要就是圖利營生,以物易物,至於私底下交換的是什麼不會有人干涉。當然,那些賺飽荷包的商人同時也要繳一點點保護費給鬼堡,不然鬼軍那麼努力的維持鬼域裡外的秩序,總不能連點軍餉都沒有。

    如今的鬼域,在王父多年的整頓下,大抵已能自給自足,偶爾的小動亂尚能在掌控之中,一點也沒必要同時對上外邊那兩對沒事找架打的人馬,偏偏這幾個唯恐鬼域不亂的老傢伙硬是逼他出兵。他說過他會的,只要金兵和宋軍膽敢侵犯鬼域裡的一草一木,他東祈這個鬼王的頭號代理人一定會痛宰那些老弱殘兵,用不著這些傢伙天天來對他耳提面命一番,煩都煩死了!

    走在迴廊裡,他現在頂著兩顆充血的眼球,累得只想休息,沒錯!就是休息,誰也不能再來剝奪他堂堂東祈少主睡覺的權利!

    欲往寢房走去的腳步突然止住,東祈懷疑的看向靜佇在院落裡同人一般高的堆疊雲石,和不動的山巖一樣凝聚起專注,似乎是想一眼看穿石頭後藏了什麼。

    眸子忽地轉為凌厲,並且確定方纔那記細微聲響的確存在,身形很快的往假山的方向移動,隨著——的腳步聲逐漸擴大,他冷冷的揚起唇角。

    捉到你了,入侵者。

    伸往假山內的手一探,卻撲了個空,一抹馨香掠過鼻間,東祈回過頭,怔愣的眼眸只來得及捉住那抹逃命似的白影,眉間打起摺來,沒有多想,他急忙地追上去。

    詭譎多變的迷陣裡,混亂急促的喘息和匆匆的腳步聲,餘音不絕。

    前頭的人漫無目的的跑著,讓緊追在後的人深怕一個不小心便弄丟了白影,徒使迷陣裡又添一縷幽魂。

    東祈的腳勁不敢稍做歇停,萬分的疲累驟然全消,因為他知道,跑在前面一襲白衣的女子是誰。

    好不容易,巔躓的腳步在拱門前停頓了一下,被月光裹住的朦朧身影像是焦慮,又像是在害怕,總之不管是什麼原因,至少讓東祈有機會上前捉住飄忽不定的人,跳得很急的左胸是他頭一回知道什麼叫做害怕,從以前到現在,若無人帶領闖進迷陣裡,就從沒再走出來的一天。

    「輕舞。」拉著她轉身,對上的是她慘白如紙的臉孔,他幾乎快不認得眼前的人是白日那渾身是火的女子。

    樓輕舞死白的臉上聚滿害怕,用力的抽回自己被捉住的手,轉頭拚命的想逃走,卻被東祈的手更快一步的貼住牆面將她圈鎖在雙臂間。

    逃不出去的她,像只求救無門的困獸,只能可憐的猛搖著頭,任瑟瑟發抖的身子退到無路可退的抵住石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手掌小心地轉而覆上她冰冷的面頰,雖然手底下的人極不願配合的往後躲去,但他的耐心仍沒減少半分。

    「我不會傷害你。」

    「不要……不要過來……」她仍是搖著頭抗拒,眼前的這雙手就像剛才的夢一樣,在每個月色分外皎潔的晚上真實的纏住她不放。

    白色的單衣抖如秋風掃過的落葉,東祈上前一步將顫抖甚劇的她擁入懷中。

    「別怕,我在這裡。」身上的黑色大氅隨即掩蓋住她異常冰冷的身子,拍撫她背脊的手顯得相當輕柔,他盡全力的想給她溫度。

    被包畏住的身子僵直著,堅持不讓有溫度的胸膛烙上她的臉,這個人又是來粉碎她的夢嗎?

    笑聲……有男人的笑聲……好淒楚、好悲傷,那個人是誰?意識有些恍惚……奪走她身邊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你是誰?」掩不住迷惑裡的恐懼,細弱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想不起來了,她只記得,姐姐要她堅強,所以她不能怕……

    「不論我是誰,輕舞只要記得我會陪著你,別怕,一切有我在。」低回的嗓音極力安撫著.心疼起她莫須有的害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早不是還好好的嗎?

    「是永遠嗎?」垂在胸前的眼眸不確定的問著。

    「當然是永遠。」而他不懷疑的回答,臉上剛毅的線條化為寸寸的柔情。

    原本恐懼的眸子因這份堅定的語氣多了一道解不開的習題。

    不是這樣的,姐姐說過,所有的人終有一天都會離開,這個人一定是在騙她。

    「大家都走了……」微啟的唇,吶吶的像在對自己說話:「都走了,只留下小舞一個,一個人所以要堅強……小舞一直很堅強,沒有哭。」

    那一年,她才真正明白,沒有誰會為誰留下。

    平板的聲音像在單純敘述著,卻讓東祈的心泛起疼來,原來她的固執只是張面具,在故作勇敢的背後,她的心不只寂寞,更是易碎,他想給她一顆完整的心。

    「從現在開始,小舞不會再只是一個人,我會陪著你,永遠都不離開。」這是他首次給她的承諾。

    「不是這樣的……你騙人、你騙人!姐姐不是這樣告訴我的……」搖著頭,打心裡不相信他的話,但是晶瑩的淚卻這樣毫無預警的落下,洶湧如浪潮,再也止不了。這些,是藏了十幾載的淚水,其實她,一點也不想孤獨的堅強著。

    「我從不騙人。」黑瞳凝視著前方,他輕按著她的背讓她靠在胸前。

    「哭吧,讓我承接輕舞所有的堅強。」

    任遲來的淚水在衣襟上逐漸濡濕成一片,更進一步侵蝕他鐵一般的心,軟化的臉上漾滿了萬分疼惜,他知道她的敏感固執,卻不知深埋在她心中的是什麼樣的回憶,知道她的孤獨後才明白,自己願意傾盡所有來換取她潛藏的過去,撫順著柔軟的黑髮,任她由哽咽轉而放聲的宣洩。

    同樣的月色下,頭一回有人陪著她,願意承接她的淚,和她的孤獨,姐姐,小舞不是不堅強,只是想好好的哭一場,請原諒小舞的不勇敢……

    ***

    昏暗的房裡,空氣中滯留著寒意,而襲人的卻不是酒香。

    坐在床上,東祈摟著懷裡哭累睡著的人,眉心都不曉得擰了幾回了,目光納悶的撇向剛從輕舞手心裡取下的火形令牌,怎麼也無法想透。

    沒理由會讓輕舞突然這麼害怕,是這玩意兒的關係嗎?

    伸手捉來火令把玩著,這令牌不是鬼堡的,由輕舞握得死緊的樣子看來,應該是她從外面帶進鬼域的,要說害怕也不應該只在這時候,令牌的形樣他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到底在哪裡見過呢?他有些氣惱自己對她的一無所知。

    「姐姐……別離開我……」睡夢中的人嚶嚀出聲。

    手指愛憐的撫上枕在胸前的面頰,低眼凝望著,胸口的地方仍在發疼著,他想追討她的過去,想知道他的輕舞是怎麼的不畏艱難,從堅強的毛蟲努力地結成蛹,再蛻變成千幻的蝶,一整夜的擔心全放在她依舊蒼白的臉上。

    他明白,從今爾後他要守護的,不單只有鬼域,還有這只易碎的彩蝶,雙臂慢慢地收合將她擁緊,他心甘情願化為她的羽翼,保護她直飛天際。

    ***

    今兒個一早,樓輕舞便有幸蒙東祈少主的召喚與他一起共用早膳,分享他得之不易的寶貴時間。照道理說,受到這樣恩寵的人理應感激得流下幾行淚來,以茲證明受寵若驚的喜悅,更何況,人家這位日理萬機的少主現在正牽著她的手,漫步在鬼域喧囂的大街上,更應該叩首謝恩才是。

    結論是,掩在紫紗下的是一張快要臭掉的臉,一點也不稀罕蒙主寵召的殊榮,還忙著用另外空出的手拉下袖口,遮蓋一雙交握的手指頭,沒空回報街市兩旁用異樣眼光盯著她看的觀眾。

    鬼域裡什麼沒有,凶神惡煞特別多。這位少主連逛個街都弄得像神佛出巡一樣,大搖大擺,浩浩蕩蕩,就連身後帶著刀跟隨的信眾也不少,個個還和他們主子同一個夜叉表情,依她頭皮發麻的程度看來,直覺的認為還是不往兩邊看為妙。

    鬼域,真的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這要她從何喜歡起?

    同時……一回想起昨夜,她真想一刀了結自己比較快。

    清晨醒來時,發現自己是睡在東祈的懷裡,她足足呆了一刻之久,才算真正清醒。忐忑不安的等著被他逼供,誰知道,這位少主像成了啞巴一樣,從早上一直到現在什麼話也沒問她,好像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不存在似的,光她一個人在窮緊張。

    愈是這樣,她就愈覺得這位冷臉少主的高深莫測,好像自己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透明得教她心驚膽跳。

    「要不要吃餅?」冰冷的語氣突然插進她沉思的腦袋。

    這可是這位尊貴的少主上街後的第一句話,她終於受不了的抬起發臭的臉,讓他好生仔細瞧瞧。

    「就算我快餓死了,看見你這張臉也吃不下。」時至中午,她的肚皮確實開始發出奇怪的聲音。

    兩人站在餅攤前,一步一腳印跟在後面的一隊人馬也一塊兒停下,動作整齊劃一,沒人鼓掌還真是可惜了,說也奇怪,這等陣仗,沿路的人反而沒有全體跪迎的嚇趴在地上,甚至連吵鬧聲也沒斷過,像是習以為常的看待這場遊街表演,這位少主該不是常常這麼招搖過街吧?

    「你在生氣?」牽著她的人,英挺的劍眉微微揚起。

    「一點也沒錯!」他發現得可真早。

    「你這位少主根本就沒問過我的意願,就強拉我上街,還把我打扮成這樣子供人觀賞,好,那也就算了,敢情你這位少主武功太弱沒有安全感,才需要一群人跟在後頭保護,要是怕死就應該好好躲在鬼堡裡別出來嚇人。」她發現自己正在使小性子,對象是揚言要娶她的男人,而且嘲諷得相當順口。

    男人的臉愈來愈冷,冰窖裡儲存的冬雪都沒他這張臉來得冷。

    「別激動、別激動!我們未來的少主妃可真愛開玩笑啊!是不是?哈、哈、哈……」只聽見站在後頭的鬼方咬牙切齒的笑著,安撫一群已經將彎刀舉在頭頂上差點撲過去的眾家兄弟。要不是他鬼方老早被主子重重的警告過,否則,他這個東祈少主的第一擁護者早跳上去宰了膽敢對少主出言不遜的人,誰還管對象是誰啊!天皇老子他也照砍不誤。

    難得聽見有人敢這樣當街污辱鬼域的當家少主,一群路人忙著停下腳步,少不了一份好奇的看戲,有的甚至忘了正在進行的買賣,紛紛對這名口出不敬的女子打起分數來。

    「我明白了。」一路冷到底的人又丟來冷冷的一句。

    東祈轉身向賣餅的小販,害脾氣才發一半的樓輕舞只來得及錯愕。

    嘎?明白?她說了這麼一大串,他用短短幾個字就想打發她,這叫明白?

    氣死了!他根本一點都不明白!她氣悶得直掰著黏在手上的鐵爪

    「還有……」

    東祈忽然回過頭,讓她不得不先停下動作,抬起頭來聽聽這位怕死的少主有何指教,就看他的一雙黑眼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炙熱目光正肆虐著屬於她的美麗,披在蜜合色的坎肩下是一身粉紫緞子,結在腰間的金穗表現出柔軟身軀該有的玲瓏曲線,覆面的紫紗若隱若現,令人忍不住想窺探面紗下的嬌顏。

    他真想當街就吻她。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腦門像煮沸了一壺水,樓輕舞感覺兩頰正冒著蒸氣,她情願他冷一點,也不要用這種帶火的眼睛焚燒她,不願意承認,但這雙黑眸,的確有勺走她三魂七魄的能力。

    東祈溫熱的大掌忍不住貼上掩在紫紗下的面頰,指尖輕輕的愛撫著,最後帶著滿足的說:「你真美。」然後若無其事的又把頭轉過去,繼續搜括食物。

    什麼跟什麼啊?

    樓輕舞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來證明剛剛她真的沒有迷戀他手指頭上的熱度,還有全身上下都在高喊的快樂,這一切根本就是她始料未及的。

    愛上他……哼!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地方、不喜歡他的讚美,當然,更不可能會愛、上、他!

    「賣女人,上好的貨色,包準個個千嬌百媚,伺候起男人溫柔有一套,我說這位大爺買一個女人回家吧。」

    他們站的街對角傳來與其他販子相同的叫賣聲,但叫賣的內容卻又令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沒聽錯吧?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販賣女人?

    樓輕舞瞥了眼背對著她的人,然後很快的越過吵嘈的人群衝到那個叫賣的販子面前。

    「大姑娘,你也想買女人啊,是要買回家當妹妹嗎?」說完,人口販子便哈哈大笑起來,連同站在一旁同樣掩著面紗的姑娘們也笑得好不開心。

    她忿忿不平的瞪住一堆排排站等著被人買的女人,最後再將一雙怒眼擺在喊價的人臉上。

    「你把女人當什麼了!」她一點也不理會販子話中的嘲笑,反而還跟他大聲了起來。

    「就當女人啊,不然還能當什麼?這位大爺來挑個好的吧,我敢打包票咱們店裡的女人,本事可是別家店裡找不到的。」人口販子聳了聳肩,見她沒意思出價,又忙著拉路過的爺兒做買賣。

    樓輕舞實在氣不過,偏偏這販子無所謂的表情又惹得她肝火上升,將有意看貨的人一把給拉開,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的修養差得很。

    「你給我滾遠一點!」一臉的殺氣。

    被吼得莫名其妙的路人甲不想惹麻煩,只好摸摸鼻子走人去。

    「別走啊我的爺!」販子扼腕的還想拉回被趕走的客人,一見到嘴的肉飛了,他回頭瞪住這個專搞破壞的娘兒們。

    「喂!你是存心來找砸的是不是?」

    「既然知道是人你還當成貨物一樣的賣!那你怎麼就不賣男人偏賣女人呢?女人生來就該被男人賣嗎?難道生你的娘就不是女人嗎?」她一連串炮轟起同樣發起火的人口販子。

    「大姑娘未免也管太多了吧?你瞧瞧這條街上賣兒子、賣老婆的多得是,也不差我一個人賣,去去去!別妨礙我做生意,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氣。」念在是個女人,販子也不想拿出大刀來對付,捲起袖子準備趕人,在看見她身後站過來的一夥人時手趕快的收了回去。

    「我說鬼將軍,我也是有照規矩繳月費給鬼王的,你也別讓這一夥人全站在我的鋪子前,這樣客人哪敢上門那?」看見鬼軍個個在店門口排排站,販子臉就拉了下來。

    「這算是賠給你的。」鬼方丟了一錠銀子給販子,當場樂得他鞠躬哈腰了起來。

    「是是是,那您愛站多久便站多久,小的不打擾您了。」

    樓輕舞眼明手快的搶回那錠銀子,害那個販子差點氣得跳起來。

    「大姑娘又想怎樣?!」

    「為什麼要給他銀子?你們怎麼可以放任他做這種賣人的生意呢?」她轉而質問起鬼方,堅持要為女人爭回一口氣。

    東祈剛好拎著一包食物走到她旁邊,不明白她又在氣什麼了。

    「我們該走了,你打擾到他們。」

    「打擾?你居然認為這叫打擾?原來鬼域的少主都是放任這些人胡作非為,難怪人家會說這裡住的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連人都可以拿來當成貨物賣,你們還有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是做不出來的?」她憋著一肚子氣連瞧他一眼也不願意,還故意說得更大聲,讓眼前這位偉大的少主聽得更清楚些,一點顏面也不留給他。

    東祈奇怪的看了她憋氣的側臉好一會兒,倒是站在身後的鬼方臉皮看起來有點抽筋。

    「鬼軍從不干涉你情我願的買賣。」

    「哈!什麼叫你情我願?難道這些姑娘都是自願被賣的嗎?」她的手橫指向一旁。

    只見一群媚態叢生的女人,頻頻向東祈送來盈盈秋波,看起來很樂在其中。

    「的確是這樣沒錯。」東祈向她點點頭,連帶的鬼方和販子也頗有同感的向她點點頭。

    這些睜眼說瞎話的臭男人!

    她忿忿轉頭看向那群企圖勾引東祈的女人,接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你不走嗎?要是走不動我可以抱你。」雖然這樣做有損他少主的面子,但是只要她說一聲,滿足她這個小小的願望也未嘗不可。東祈很認真的考慮著。

    「不必了!」

    氣忿的跺步在大街上,她一句話也不想說同旁邊的人說,尤其是他那張死人臉皮,看了就討厭,這個人,不只是個暴君,還是個昏君,這裡沒一個人是正常的,她非離開這裡不可!

    「想擺脫鬼方他們嗎?」跟著她走的東祈,目光暫時放在馬鋪前沒栓著的三匹馬上頭,剛才在餅攤前他就打算這麼做了。

    「啊?」看向這張不怒而威的側臉,樓輕舞以為她聽錯了,正努力地回想剛才他是否有無開口說話,還沒想出個結果便被他長手一捉。

    「啊!」措手不及的給擐住腰撈上了馬背,她都還沒弄清楚狀況,駕馬的叱喝聲就馬上跟進,受到鼓勵的棕馬如箭矢般地射了出去。

    看來,被嚇到的可不只她一人,驚魂未定的餘光不小心瞄見後頭那一大串愈離愈遠的粽子皆瞪圓了兩顆眼珠子,再來便是沒命地往前跑,拚命的程度不輸給當年的誇父,鬼方一邊狂奔還一邊大叫著:「少主!別丟下我啊!」

    誰也不會想到,平日冷靜自持,做事有分有寸的鬼域少主,居然在眾目睽睽的鬼域大街上,讓以冷血著稱的鬼軍形象頓時瓦解,這下維護鬼域秩序的鬼堡不只是丟了面子,還要花很長的一段時間來重振令人笑不出來的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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