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大門勁地甩上,即刻沖出衣著狼狽的女人。
快快快!
女人內心不斷催促,且分別在兩座電梯輪流狂按下樓鍵。
當它們發出叮一聲的到達聲響,電梯一開啟,她便趕著進去,而這樣慌亂急促的動作,和隔壁同時到達的電梯,以從容姿態走出來的男人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甚至不知,自己的背影在電梯即將關閉的那一瞬間,早已落入深邃的俊眸裡,似是邪魅閻王看著無知游魂在他眼下可笑奔竄,可裹著高級西裝褲的修長雙腿竟並未朝她追擊,反倒像尚有另一個目標待他了解。
昂貴皮鞋的鞋跟在安靜的長廊裡,踩出穩健的聲響。
最後,身高頎長的男子,停在剛關上不久的住宅門前,舉起袖口略微濕濡的手,毫不遲疑地按下門鈴。
面對屋主剛關上的大門,俊臉沒有等待的不耐,而是以自信肯定的目光,鎖定即將被裡頭的人扭開的門把。
下一秒,他笑了,似料准千萬敵情的常勝軍。
因為門把當真教裡頭的男性扭開了,對方還來不及問來人,就被門外男人給攝去大半魂魄。因那鷹的眼眸、視一切都為他囊中物一般的慵懶淺笑,和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曾削減的陽剛魅力。
這人是誰,他很清楚──
「高偉。」門外男人先他一步送出久違的笑容。
高偉抓抓頭發,回送對方一記苦笑。「我果然沒看錯……」
這個人出色的委實很難讓人看錯眼。內斂的外表隱藏著邪靈的詭譎;在所有人發現那美麗眼眸拼出怒火殺機時,該死的人都早已橫屍荒野。
畏懼他的人當他是王,惹不得,近不了。但高偉卻擁有特權,以皇親貴族姿態,朝令無數平民男女仰慕的區皇聖上泰然請安:
「區大哥,一年了,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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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賢昂著眼珠,怔視電梯燈號的死亡倒數,秀顏不禁布滿焦慮。
坦白說,她認為在殺了高偉這掃把之前,不如順便把自己也給干掉。
有沒有人明明想去道歉卻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有,就她這個沒腦子的女人,可按照尋常人闖大禍的俗辣性格,誰有膽子伸長脖子專注認清對方的模樣,同時再大方給下面觀眾深刻記住兼吆喝:「啊哈!原來就是你這十三點!」
唯一有印象的是,當時人很多,而且是從未見過的西裝筆挺人馬,猜想大概是附近百貨之類的高層干員,至於教她不小心潑到的男人是老是年輕,她更是模糊。
實際上,當對方做出向上看的舉動時,她竟莫名感到一股高傲不得冒犯的霸王氣勢,促使她的腦袋縮得更快。
想及此,她決定臨陣脫逃,怎料,電梯竟就在這時候到達一樓,且電梯大開,接著就是一群黑西裝裝束的上班族出現在眼前,使她傻住。
「小妞,按五樓,謝啦!」
「你們──喂!」姜玉賢大聲抗議,來不及從電梯裡走出來,窄小的空間就給他們擠得水洩不通。
「大家統統忍一忍,我知道有點擠。」人群中的老大鄭重呼吁。
廢話!姜玉賢被擠到完全趴在牆面上。
「五樓到了沒?」開始有人沒耐性了。
姜玉賢切齒。如果有轉頭的空間,真想看看是哪個豬頭問的問題,他以為他們搭的是雲霄飛車嗎?
「小畢,你牽車回來時,有沒有看到我們家白陽一跟過來?」
「×!」小畢趴在地上,屁股給同事踩來踩去,超不爽的,「不要提和你們一塊從美國回來的那條低能賤狗。」
「他又干嘛啦?」幾人不滿回應,為了好友同仇敵慨。小畢是區皇軍師關老爺的手下,雖不是同一個主子管的,但也不必這麼沒同胞愛。
「自己開車先走了啦!」
「媽的這只賤狗!」眾人非常有默契地狠呸。
「你們全都誤會他了。白狗是因為受傷跑去看醫生。」一人神色凝重。
「他為什麼會受傷?」所有人開始關心同事傷勢。
「就是在你們忙著接主子的外套時,突然給不明落體K到噴鼻血──」
很好,不管那不明物體是什麼,人家一致回應:「請當我們沒問過。」
姜玉賢在他們雄壯身軀的包圍下扭動嬌小身子,就算他們是在動物保育協會做事,也該先關懷一下快缺氧的人類。
「那麼多人搭一部電梯,你們都不嫌不舒服嗎?」小女人跺腳洩憤。
「哇哩咧……」底下傷殘人士比她還不舒服。
「小姐,我們的人手已經是經過調配的了,所以請你忍一忍。」
「那還要忍多久?」她幾度撞上硬梆梆的牆面,臉頰好痛。
「誰知道。」發言人按額頭失望,「舊金山那邊說台灣政治腐敗、社會黑暗,我還不信,現在才體會到這裡連電梯都爛到不行。」
後面的同事瞪著上方毫無變化的燈號,「真是拉不出屎怪馬桶。」
跟著有人發現端倪,接力干譙:「你的豬腦比電梯還爛。從頭到尾都沒按電梯鍵,你在感歎社會黑暗個什麼勁?」
姜玉賢聽了眼睛發光,逮到出去的機會,「先別按,讓──」
無奈,破爛電梯不負眾望的上升了。
「我有重要的事情!」她想大叫,同時在意起那位陌生人,而且愈是想那模糊的濕濡身形,內疚就愈是因沒有雛形而任意擴張。
「我們也有很重要的事。」主子行從杳然,苦等他主持會議的副總裁、總經理和軍師爺鐵定拿他們開刀,攸關性命大事怎麼說都比她的嚴重。
姜玉賢再度撞回牆面上。
「到了到了。」
「喂!」姜玉賢又一次拉長聲抗議。因為正要按下樓鍵回案發現場的她,竟跟著擁擠人潮一塊出來。
好像存心要她平復不去內疚似地,當她轉身准備回電梯去時,那群豬頭奔往的方向,令她立刻頓住了一切舉動。
「你們找這戶人家要做什麼?」姜玉賢大步接近他們,兩眼定在某個人啄木鳥式的快速按電鈴動作。
「你認識住這間的人?」
「……」此問題讓她傻住。她當然認識,但她不認識他們哪。
納悶之余,她想到那桶水以及印象猶存的大批西裝人馬。
隨之,秀容僵硬,心下駭然。這些人該不會就是──哇啊啊!
「小姐,你還沒回答耶!」男人手指黏在門鈴上,不死心,猛戳。
姜玉賢回神兩眼呆眨,「回、回答什麼?」
「我們在這碰見你,就表示你應該住在這棟大廈,裡面的人你認識嗎?」
數名孔武大漢映入眼簾,逼她立刻挑出最明智的回答:「不認識。」
「我就說主子不會來,說不定小宋那批已經在百貨公司找到他了。」
「主子?」姜玉賢猛然張大眼。
由說話人用的稱謂去判定,自己潑到的八成是他們上司,不安倍增的同時,她直睇那只還在按電鈴大手,拚命祈禱:死高偉,你最好不在,就算在,也別開門,否則我半夜一定拿美工刀劃花你看得比命還重要的臉!
「就是我們的頂頭上司!」男人激動回應她這個陌生人的閒聊問題,接著朝同事抱怨:「早叫你們聽我的,跟主子這麼多年,他的性格絕不會放著公事不管,一定先去服飾店換西裝趕行程,我們耗在這裡比他慢一步回公司,只會死得很難看!」
姜玉賢動容旁聽。照他的說法,她急著要道歉的人老早就離開了?
「上次黛娜小姐生日,主子不就請假陪她一天?」
「拜托,黛娜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還不都是母的。
「好啦!別爭了!白狗重殘,主子的手機都是他在過濾,主子身上根本沒手機,聯系不到人也不能耗在這邊。我是帶領這個團的頭,聽我的,回公司才是上策。」
「這位先生說的沒錯。」姜玉賢聽了覺得有理,點頭投他一票。
「看吧,就連這小姐都贊同我,和你們比起來,我冷靜理智多了。」
「不錯,你是最理智的!」姜玉賢差點沒和那人感動相擁。他們真的不能一直耗在這,否則她就一直無家可歸……
「可是小宋那批人說,好像看到主子往大廈走進來。」還是有人不放心。
「對,如果他不是找那女人,還會找誰?」
方安了情緒的姜玉賢心一緊,變色忙問:「他怎麼知道是女的?」
「好像是聽他說不知道是什麼女人類似的話……」主管搔搔頭。
姜玉賢悄悄吁一口氣。不知道?就是看不清楚?還好。
「他是說『不知所謂的女人』。」同仁伸出食指好意提醒。
有人抓狂了。
「什麼!」姜玉賢大叫,握拳怒瞪說話的人,「不知所謂!?」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主子這樣說已經很客氣了。」平常他們都被罵成低等動物,「不知所謂」比他們好太多了,超有想象空間的。
「客氣……」姜玉賢嘔得在一旁說不出話來。
「聽著聽著。」帶領人拊掌振奮士氣,「現在已經確定主子沒來,我們先去百貨公司和小宋會合,回公司再做打算。」
大群人在那人吆喝下乍然撤退,留姜玉賢一人如棄婦怨氣沖天。
過分,原本還以為那人真好,當街被潑了冷水還不計較,算是世間少有的好心人,沒想到那人居然形容她是個不知所謂的人!
在她詞語衡量裡,這比無知天真還惡毒百倍,把她講的好像是這社會可有可無的生物似地!
想想那些上班族為他緊張得要命的模樣,不用懷疑,這個上司絕對是公司體系中最常出現的那種──超級刻薄又喜歡在雞蛋裡挑骨頭的死老頭!
為了找他解釋自己無心的過失,趕著出門前又滑了一跤,但滿懷抱歉的舉動換來的竟是「不知所謂」這四個字。
好冤!當時接到區皇的錄取通知,正打算幫房東清理屋子後,找三五好友慶賀這比被皇宮選上秀女還值得興奮的事件,卻接二連三吃了一肚子悶氣。
想到高偉那小子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找他算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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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質精細的衣櫃教男子強壯的雙臂打開,從中取出他認為最合適那名男人的黑色襯衫,一如他,神秘莫測。
「就這件,區大哥。」高偉將衣服朝優雅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瀟灑拋去。
區克雲視線停在高偉客廳擺放的貝斯上,大手一伸,未曾抬眼,便精准接住。「我的襯衫只是沾了一點水,還不到更換的地步。」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自己一天假。」高偉指著貝斯笑道。
「是嗎?」區克雲漾著笑,仰首靠在椅背上,白淨襯衫往兩邊一扯,坦率裸露結實的胸膛,鐵面神情從之頓逝。
高偉不禁一笑。此刻的區克雲,像個桀傲不羈、慵懶謎樣的男人,亦是某個幽暗地區最渴望的美麗焦點。那個地方不需要燈光,因為區克雲本身就是耀眼得令人發癡凝視的發光體。
在他身邊沒有多少人知道,他除了俊臉令人銷魂外,那雙簽下無數巨額公文的修長雙手,和嚇破數名高干肝膽的低沉聲音,在燈光稀微及酒香彌漫的地方,迷醉了多少人的心魂……
「你好像需要放松。」高偉猜想,因為那雙濃濃俊眉鎖得太深。
區克雲沉默閉目,眉目依然糾結一塊。
「是最近公事太多了嗎?」高偉還是猜想。說真的,諳耍商場爾虞我詐的堂哥比自己更加熟悉區克雲,但結識多年卻也沒自信能完全猜透區克雲在想什麼。
區克雲的好友們說的沒錯,他是個藏著狡黠的白面羅-,很難摸透那詭譎陰沉的心下一步想判誰死刑,就連有時他下一句吐出來的話,都會讓人很意外──
「你剛才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女人家?」
高偉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一臉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的眉頭不再深鎖了。「你指姜玉賢?」
「姜玉賢……」區克雲重復低吟,腦海同時揪出動作踉蹌又笨拙進入電梯的小身影,那慌亂不堪的畫面一落幕,掛著肅穆多時的臉孔在大掌遮掩下,倏地浮現看完小丑劇場後的輕蔑笑意。
「幫鄰居打掃囉,聽她說她那個惡房東准備把房子收回去。」
「所以你們拆房子?」劍眉一挑,揚了揚濕了大半的袖口。
「她不是故意的。」高偉抿著笑解釋,由於太過熱心,所以忍不住幫可憐的姜玉賢大姊再補上一句:「應該吧。」
「少動歪腦筋。」區克雲一眼就看穿高偉的心思,從容脫下襯衫,將女人朝思暮想的性格肌肉倏地以方才那件黑衫藏起。
「我以為你是來找她算帳的。」畢竟他是在姜玉賢住所與區克雲碰面。
「當時在樓下,我就已經在窗口發現你了。所以我主要找的是你,不是她。」區克雲且說且持起話筒撥打總公司電話。
「那麼區大哥打算如何處置我那個次要的鄰居?」高偉聽出其言下之意。
「先談我交代完。」區克雲朝高偉魄力伸掌,以示稍後。
高偉識相地頷首接收,一面為雙方填咖啡,一面啜飲料等區克雲對著話筒下幾道指令。若非那主管跟隨他多年,換做其他人,光聽他那種連串毫不停歇的命令,不會因為緊張而被逼到當場發瘋才有鬼。
區克雲掛上家用電話,方才商場凌厲的一面隨著公務解決而消失。
「可以輪到我了?」高偉輕推咖啡杯到他面前。
區克雲端起杯子,當是默許。
「你要如何處置我那位次要的鄰居?」
「她不重要。」他交迭起長腿,霸道的口吻直接判決此話題已不具討論資格。
「為什麼?」高偉頓時難解。
「在電梯間我和她擦肩而過。」
「為什麼不叫住她?」高偉拍案,想通了,「意思就是你看出對方有悔過之心,所以道不道歉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
「我是說她不重要。」區克雲再次強調事與人的區別。
「我想我懂了……」高偉這回是真的開竅了。由環繞在區克雲身邊的美艷女人去想,女人的重要性通常是那種時候,或許會讓他產生那種想法的主因,都該怪那些時尚美女胸脯夠大、臉蛋夠漂亮,又精明理智到同意一夜歡愉的短暫需求這種狂放的默契,導致區克雲認定女人除了這點很有趣外,其余的都是──
「不知所謂!」
說的好哇!高偉內心贊揚,他正苦惱是哪四個字,後面就以歇斯底裡的吼叫方式幫他接下了。
想想那聲音不對勁,瞬地,高偉嚇到。
他老兄以為有鬼!
「這裡有女人?」
「後面。」區克雲喝他的咖啡,面不改色。
高偉腦袋早已空白,只好跟著天崩下來還是氣定神閒的區克雲視線,轉頭驚瞪方才用力推開門,一臉氣炸的倩女怨魂──姜玉賢。
「你干嘛突然出現在後面?」高偉抱怨,害他以為這裡陰氣太重想搬家。
姜玉賢第一眼看到高偉,就再也沒看往別處去,握拳發炮:「這是對一個有心懺悔的女性該有的尊重嗎?怎麼可以有這種人?你說!」
「哪種人?」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徐緩發問,俊眸不小心竄出殺氣。
姜玉賢先干笑幾聲,有人問,自然順道回應:「就是一大把年紀自以為經驗老道,四處找人麻煩的那種死老頭!」
「死老頭?」高偉忍不住轉向沙發上擁有英俊臉孔的區克雲,發現這大哥居然在笑,但,感覺好陰森,他趕緊制止她說話,以救她性命,「姜姊──」
「不要講話!先讓我說完!」姜玉賢抓著高偉肩頭狂搖,氣瘋了。
「那就盡量說吧。」順便盡量去死吧。
「我潑水是我的不對,不過我又不是故意的,可,你曉得嗎?在我去道歉的路上,居然聽到那種人的部屬說我是──」
「哪種人?」
姜玉賢怒瞪緊閉嘴巴的高偉,不耐煩的臭罵一頓:「都已經說是一大把年紀又自以為經驗老道,四處找人麻煩的那一種死老頭!還問?」
高偉雙手-著嘴無辜搖頭,表示他一個字都懶得問。
「現在明白了,我不問,你繼續。」
姜玉賢看高偉還是遮著嘴,才驚覺說話的聲音是來自於沙發那端。
她轉過頭去,當下呆住,彷佛遇上難得一見的絕美物品。
「你……」她結舌了,對上區克雲神秘迷人的眼眸,平凡小女人的心髒不禁因為覺得稀罕而心悸。
「高偉的朋友。」區克雲直接給予答案,精明的他輕易料知她心中所想。
「你好。」姜玉賢驚訝地看著對她優雅點頭的他,遲疑了一會才懂得送出微笑,卻僵硬的顯示出,他隨性側頭卻不失魅力的姿態,與她大剌剌的狼狽裝束,完全就是飛在天際中的龍王和卡在泥沼裡的泥鰍,天懸壤隔。
「我在這會妨礙到你說話嗎?」凌厲眸子略瞇,暗示其看穿的不止是她內心的疑問,連那顆與一般女性如何地因他怦然的心,都輕易看透。
「欸?」她晃了晃神,才道:「應該沒有。」
「好吧,那請繼續。」他朝她伸掌提醒,直接做出忠誠的聽眾樣。
「繼……繼續?」姜玉賢充滿狐疑的提高音量。
臨場反應沒那樣好的她先看一看高偉,發現他居然一副「音容宛在」的死德行,根本不想鳥她。惹得她心裡痛罵他三遍「你這爛人」!
小女人向熟人求救不成,只好慌張且帶點無助寄托的神情,凝望現場唯一氣定神閒的男子漢,「那個……我剛剛是說到哪裡?」
「你是要我幫忙?」君王自信一笑。
「嘿嘿……」姜玉賢尷尬傻笑,覺得好糗,尤其是在這樣出眾得找不出一絲一毫缺陷的男人面前,也怨自己的記憶力怎麼在這時給她罷工。
「那請聽著。」區克雲以修長食指悠然指向急如熱鍋上螞蟻的她,冷笑一個一個字地提點:「你剛剛說到──四處找人麻煩的那一種老頭。」
「對對對!」姜玉賢拍手,表示贊揚感激,「就是那個老頭!」
後面的高偉看那女人興奮成那樣,突然覺得頭好昏。
「你還特別加強是個──」
「我想到了!」姜玉賢指著區克雲開心道:「死老頭!對不對?」
「對,沒錯,因為這三個字實在讓人印象深刻。」區克雲促狹地笑。
「真的嗎?」姜玉賢眼睛發亮,被這種人稱贊,簡直就像戴上絕無僅有的美贊,熱血澎湃,雀躍不已。
幾回想想,又感到不踏實,擔憂道:「我這樣罵……對方要是知道,一定比我聽到不知所謂這四個字還要生氣,怎麼說都是老人家,我想還是得向他道歉的。」
「拜托,大姊,你確定你下去找得到人嗎?」
姜玉賢驚瞠忽然發言的人,上下打量。原來這小子還活著啊!
「我……」姜玉賢長歎,手指苦惱忐忑地糾纏。偉偉會笑她也沒錯,她現在不就是因為找不到人才上樓來的嗎?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怎麼辦?」苦惱的話一吐出來,她又本能地轉看沙發上的男人。
「不怎麼辦。」區克雲端起咖啡,迎向她,「對方是在不知情況下才評論了你,如果他知道你有心要道歉,大概也會想收回對你的咒罵。」
「也就是說我們扯平了?我不用內疚了?」聽了冷靜的分析,愧疚撤去些許,她強忍沖上擁抱那位一副萬事好解決的絕品男人的意念。
「別擔心,理論上是的。」區克雲親切微笑。
「呃?」高偉詫異驚魂,表情就如看到白面羅-拿著佛珠朗念「阿彌陀佛他媽的善哉善哉」那樣,很難懂現在是要抱著大王他的大腿感恩流目屎,還是要覺得詭異立刻逃逸千裡!
「高偉。」姜玉賢嚴厲睨他一眼。這家伙居然對自己朋友做出那種看到鬼的表情,實在太沒禮貌了!
姜玉賢回頭看著區克雲的俊臉微笑,小臉全是感激,心底還有著難以形容的緊張。「被你這樣一個陌生人安慰幾下……我……」
「你也幾乎快要沒有罪惡感了,我猜的是不?」區克雲徑自走往廚房,打開冰箱取出汽水罐。
「你好厲害啊!」姜玉賢馬上對他開心笑咧嘴,當下露出對他的卓絕聰穎崇拜不已的神情。
「過獎。」漾著的笑意逐漸陰寒。
姜玉賢輕易就讓這男人魅力的笑容勾住視線,回神想起基本禮儀,「喔,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姜玉賢,就住在高偉對面。」
「我知道,其實高偉剛剛正和我談起你。姜小姐,可樂。」
「謝謝……」姜玉賢聽了區克雲的簡述,出現女性本能的含羞,一只手拿走優雅男子送過來的飲料,另一只手則超不好意思又很三八地用力拍打渾身發毛的高偉那大嘴巴。
「……」高偉頭皮發麻。這歐巴桑死期到了,竟然還在發花癡!
「對了,這位先生還沒自我介紹呢。」
姜玉賢打開易開罐的拉環,正准備喝時,不料卻讓某只大手搶奪了去。
「姜玉賢小姐,你的飲料不是這樣喝的。」區克雲親切解釋。
「那麼是怎樣喝?」看他一貫魅力笑容,她笑得比他還親切地詢問。
「問的好!請讓我來告訴你吧。」區克雲高舉開了口的可樂罐。
姜玉賢專心看著他的動作,笑瞇瞇。
身材高大的區克雲,不偏不移的對准小姑娘的天靈蓋,姿態悠閒迷人得宛如在澆花,隨著女人因大感冰涼的尖叫聲,大老爺他嘴角懸著恐怖的微笑陶醉解說:「可樂帶給人的冰涼暢快,不單是用在喉嚨上,用在身體上更可以發揮它的效用,姜小姐現在是不是有這種感覺?」
「哇啊啊──」小女子全身冰得以鬼叫聲誠實回應他。
「真乖。」區克雲滿意地放下澆到一滴不剩的凶器。
她頂著滴滴答答的頭發,愕視男人陌生的歹毒笑容,秀容發白。
這是不是該叫作事事難預料?
前一秒她還滿腦子以為,他大概是全世界最英俊,而且還非常高雅的好男人,為啥下一秒會一副給雷劈到的發現──
這男人簡直是全世界最王八而且還超級善變的大混蛋!?
「你……」姜玉賢氣指,但看著他布滿邪惡的俊臉,她一陣莫名心虛,納悶自己為何半個字都對他吼不出來,好像是自己的報應似地。
「覺得我存心找碴?」區克雲揚眉環胸冷笑。
高偉這回倒是有同感。看著地上一攤飲料,自認倒楣的去提桶水兼拿拖把,懷疑正在斬殺犯婦的萬歲爺,是不是看他太涼,讓他找點事干。
「你……」姜玉賢再怔,對方洞悉人心的神奇能力她早領教過,由於還在錯愕中,干脆大方的狠瞪著他,表明她此時此刻的怨念。
「那是因為我還沒向你自我介紹。」
杏眼圓睜,聽得小嘴愈張愈大,登時,哽在喉間的無形納閃為之抽去,喉頭大開,以高分貝悻悻然對這善變惡魔咆哮:
「你這種人還需要自我介紹嗎!?」
「我這種人?」他重復低吟,美麗黑眸凝視,導致陰沉氛圍。
「很賤單……咳……很簡單。」她想學他獨有的冷邪語調,可惜搞到四不像的出現聲音走調。
「怎麼個簡單法?」那鎖定小女子俱是殺意的眼眸,在看她故作冷靜的模樣時,隱約閃露出發現有得玩的耍猴戲的趣味。
她完全清醒,理直氣壯自然呈現,如烈女般不屈不撓步步向前,使他同步退後卻不失平穩,先任她一腳步一句話:
「你惡毒,而且惡毒到極點!外加卑劣,而且還是卑劣到極點!」
拖地的人聽到這放肆的指控時,發出倒抽氣聲,一個不慎踏到拖把,滑得四腳朝天,一臉怨歎看著這兩男女只注意到彼此,無視四周有沒有人腦震蕩需要叫救護車。
「就這樣?」他攤開手掌,明示這女人的指控也是十分的可笑到極點。
「難不成你還想跟通緝犯比爛嗎?」她面頰抽筋,不可思議地震驚退步。
老天爺怎麼會制造這種外表富有美感,裡頭裝的都是邪惡陰沉的毒物……
什麼叫做就這樣?她罵的詞語連自己都覺得有點過火,他還嫌?
「你剛剛並不是這樣介紹我的。」
「我哪有介紹你啊!」姜玉賢刻意大力撥頭發,一點都不想客氣地將發梢上的水滴朝那張俊臉甩過去。
長指緩緩抹去破天荒膽敢在企業界敬畏不已的臉孔上放肆的水珠,明澈眸子打量沾了些許濕濡的大手,霍地,他笑得更深了,儼然就是准備收魂的死神笑容。
「你笑……笑什麼?」姜玉賢結巴,這男人的笑容可以說好看到不行,但不明白為何自己看著看著,會有很想落跑的念頭!
「我在笑你的記憶不太好。」
「我的記憶好得很。我,姜玉賢根本就不認識你!」想起自己此時可以被飲料公司抓去當代言人的狼狽樣,就恨不得強調,「而且也非常不想認識你這種人!」
「彼此彼此。」
「你說什麼?」姜玉賢頓了頓,回神更惱,不明白是因他依然神閒的高姿態受挫,還是因為在意他再度輕松反將她一軍,丟給她摻有輕蔑意味的四個字。
「你左一句這種人,右一句那種人,我不相信你會一點印象也沒有。」
「欸?」
這會,輪他往前一步,湊上英俊的臉,以曖昧又頗具危險的距離凝視已然呆愣的女人,噙著詭笑問道:「我長得很像死老頭嗎?」
毫無預兆的問題,驚得她的心忽地靜止,隨即涼意由腳底猛烈沖上腦部,緊接著轟然一炸!
無堅不摧的理直氣壯,瞬間轟炸得粉碎一地。
「我是自以為經驗老道的那種人?」見她受驚往後一站,他趁勢逼近。
「……」姜玉賢小嘴呆張,腦袋猶然轟隆隆,不知所措到不知該怎麼回應,只知道他往前一步,她就必須十分膽小地退後一步。
「還是該是惡毒卑劣的這種人?」他最後朝她大步挺進,教她直接貼到牆面,促使此景成為顫抖小綿羊碰上迅猛懾人的大豹子。
剛爬起來的高偉嚇到變臉,以為自己看見日本三級片。
他奶奶的……真是一對亂讓人臉紅心跳的狗男女。
遲遲不能言語的姜玉賢,因這種親密的貼近,思緒由恐懼驚悚躍至羞赧心悸,跟著又墜到緊張不安,紊亂不堪,連雙腳都忘了要使力,導致這烈女嬌小的身子出現狀似投降的下滑趨勢。
「別急著腳軟。」強悍大手突然扣住她的腰,將無力的身軀往裡頭一帶。
星眸鎖定在慌亂的小臉蛋,神秘的笑容亦染上更具勝王的味道。
「我到底是哪種人,你要不要替我抉擇一下?」
「我……」她突然感受到雙腿間親暱摩擦,不禁曖昧顫抖,臉蛋潮紅。
要抉擇什麼,她霎時完全沒頭緒,而且這男人這樣靠近到底要干嘛,快要失去理智的她也沒法判斷,只驚覺自己呼吸竟莫名其妙地急促。
「瞧你慌成這樣,我想想,該怎樣加深自己在你心中的印象。」
姜玉賢心虛地馬上閉上眼。印象?照目前的情況,任何人都猜想得到他要加深的印象一定是特別的、很容易著火的,包括她自己都這樣以為。
「察覺得到我要做什麼嗎?」
她停住呼吸。有,她有察覺,感覺他的呼吸離她非常近,與她相較起來,其氣息平順極了,且溫溫熱熱的,每一次吐息,那熱得她害怕待會就會因他而全身著火。
他該不會想對她做「那種事」吧?
在今天以前,甘心當個平凡小市民的她,絕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神奇的鬼東西,可遇上這麼英俊又看似不平凡的他之後,她開始發覺自己有點幸運,一個貼近動作就讓她不想去分析自己在魅力學分裡是馬馬虎虎的六十分,還是爛到不行的負六十分。她早暈了,倘使他突然想表達對她一見鍾情,她應該也不會太訝異……
「准備好了沒?」
當然當然,雖然是第一次,不過總得要嘗試一下滋味如何;雖然她還搞不清她對他有沒有一見鍾情,但至才弄清她很難拒絕他這樣的誘惑。
「我擔心你會很火。」
沒關系。這問題姑娘她剛剛已經仔細判別過了,這不是問題!
「那麼,來。」
OK。姑娘她閉目仰首,嘴唇顫抖,以示她下了決心。
鷹眸一冷,殺戮即現,也一並下決心暗自宣布:去死吧!
「哇──啊!」公寓客廳此時傳出一男一女的哀號。
一個是莫名被區克雲用整桶水嘩啦嘩拉狂淋的姜玉賢;另一只是好不容易才擦干淨地板的高偉,目睹成為水池的客廳,突然覺得人生有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