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英豪 第二章
    五日後,正是襲簡親王府與勒郡王府締結姻親的大喜之日。

    天未破曉,襲簡親王府便已熱鬧烘烘,下人忙著張燈結彩,

    延掛燈籠,陪嫁的喜娘、丫鬟按著名單點名,就怕漏掉,失了女方的面子。

    比起院落外的一頭熱,百花苑的主屋反而顯得格外冷清。

    “格格,吃水果。”

    小丫鬟切下一塊果肉送到寶穆嘴邊。

    寶穆一張口將果肉嚼了進去,另一名丫鬟隨即送上茶水,喂她潤喉。好整以暇斜倚在雕花椅上的寶穆,模樣像極了女皇。

    至於雕工精細的鳳冠霞帔,則遠遠擱在案上,不受器重。

    寶穆埋首於文學戰例,讀著從古流傳至今的良計妙策,小丫鬟不識字,只得好奇的問。

    “格格讀什麼呀,這麼專心?”

    寶穆嘴角勾起冷冷的邪笑。“讀怎麼整治打你的那個刁民的良計妙策。”

    打從娘胎起,就沒人敢藐視她,那男子不但當街讓她下不了台,甚至連她的人都敢動,這筆帳不算,她也甭混了。

    “想不到格格為咱們這些賤骨頭如此盡心盡力,奴婢好感動。”小丫鬟差點沒感動得痛哭流涕。

    “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四處查探那名男子的身份,一旦讓我找到,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一定加倍奉還。”她冷酷—笑。“對了,看見玉桐沒?”

    “沒有,會不會不來了?”

    “誰不來了?”

    房門外傳來清雅男音,寶穆倏地由椅上驚跳起來,慌忙之間撞翻了丫鬟手中的茶具,杯盤頓時摔碎一地,小丫鬟也一把揮開削了半顆的梨,霎時梨飛刀也飛。

    一屋子女人像見了鬼似的四下亂竄。

    門被推開,襲簡親王府嫡三子——南募(ど),瀟灑地跨進房。

    線條分明的鼻唇、深邃銳利的眼眸,再加上嘴角流露的淡淡笑容,使他的氣韻顯得格外尊貴,更襯托出他魁梧的體魄。

    寶穆咬著下唇,反感的鑽進被窩裡。

    她已經夠鬼靈精怪了,但她三哥更在她之上,所以她對他特別感冒,尤其在這種非常時刻。

    南募帶來了一票老嬤嬤。

    丫鬟一字排開,低著頭稟安。“奴婢給三少爺請安。”

    南募濃眉輕挑,掃了屋內一眼。“花轎快到了,你們主子呢?”

    “格、格格她……她……”

    “唉喲,我的肚子好疼啊!唉喲!”寶穆賴在床上,呻吟不休,揉人心肺。

    丫鬟對他干笑兩聲,指著屏風後的床鋪。“她……肚子疼。”

    南募坐進雕花椅,撿起摔落在地的兵書,冷靜地道:“無病呻吟,非奸即盜。出來吧!”

    竟一眼就識破她的戲法!寶穆悻悻然地蹦出來。“哪有這一句!”

    南募促狹一笑。“原來尚未更嫁衣呀,嬤嬤們,把她的衣服給我剝了。”

    “是。”老嬤嬤齊聲應道。

    “咦?”寶穆臉色慘白,嚇得倒退一步。“你們、你們想干什麼……啊!不要!放肆!放肆!”

    精明干練的老嬤嬤們,趁著寶穆破口大罵、驚聲尖叫之際,不講情面地將她拖進屏風後。

    “不准碰我!走開!走開!”寶穆的咒罵聲清晰駭人。“啊——誰准你脫我的衣服的?大膽!大膽!”

    老嬤嬤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下人,任憑她吼得再大聲,仍舊面無表情地將她剝個精光,最後再換上鳳冠霞帔。

    寶穆敵不過她們,已哭得一臉梨花帶淚。

    “三哥——你給我記著——”

    “不會吧……這麼恐怖?”

    隔著天井,對面房捨的屋脊上,此時正有個半調子的黑衣蒙面俠蹲趴在那裡掩耳發抖。

    玉桐捂著耳朵、咬著唇瓣、閉著眼睛,拼命想阻絕寶穆的慘叫聲。

    如果……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選擇,縱使寶穆說——襲簡親王府東面的圍牆矮到連街上的小孩都攀得進來;園內的百樹林附近人跡罕至,就算大大方方地爬牆進來也神不知鬼不覺;甚至百樹林尾有棵百年老樹,樹梢正好銜接屋簷,大刺刺爬上屋脊都沒有關系——她都不會貿然接受托付。

    現在慘了,她哪有能力對付寶穆那恐怖的三哥哥?

    緊掩的門扉重新推開,幾個道貌岸然的嬤嬤跨出門檻依序退下,隨之出現在她們身後的,便是南募。

    玉桐每多打量他一眼,心髒就無力地多收縮一下。

    她雖然與寶穆私交甚好,自己的姐姐玉靈亦嫁入襲簡親王府,但對這家族的其他成員,她是一個也不熟,今天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南募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就被他嚇個半死。

    怎麼有人可以如此具有威脅性?

    一張臉明明看似和善親切,但眼底卻又流露出強悍狂傲之氣。天生面相丑惡的人,配上一副壞性子,似乎天經地義;但若是相貌堂堂,個性偏嚇人,那就教人不寒而栗了。

    丫鬟攙著主子,一行人紅艷艷地跨出閨房,院落也適時出現一幫僕役來回穿梭幫忙——但這些人全是寶穆安排好的親信。

    玉桐心裡千百萬個不願意,但事情已就緒,她不得已只得硬著頭皮上。

    愁悶地掩上面罩,她小心翼翼地移動身軀爬到回廊頂上,他們人就在下方。

    丫鬟一直留意玉桐的行動,適時對著寶穆耳語道:“格格,好像開始行動了。”

    寶穆勾起帕子輕掩唇瓣,呢喃道:“知道了,繼續走,自然一點。”

    “是……”

    寶穆才和丫鬟說完話,不料回頭就看見一根繩子明日張膽地從廊簷上拋甩下來,接著只見玉桐像只猴子似的攀著繩子滑下來,她那慢吞吞的模樣,別說像雲燕子了,簡直像條豬。

    寶穆啞口無言,周遭的下人們也跟著傻眼。

    所幸她機靈,見走在前頭的南募尚未察覺,飛快使了下眼色,她的親信立即一擁而上,丫鬟們尖聲大叫。“啊——”

    “咦?啊……”

    玉桐腿都沒站穩,轉眼之間,寶穆一個順勢猝然自行撲向她胸前,抓住她的左手臂,再暗遞給她一把刀,讓她順利挾持自己。

    “刺客——有刺客”

    寶穆的眾親信們個個面露驚恐之色,演技精湛地圍住她們。

    “寶穆!”南募猛然回頭,也驚於眼前這一幕。“你是什麼人?”他揚聲逼問,氣勢凶騰。

    “我……我……”

    玉桐不自覺倒退,兩腿發軟。

    “壓低你女孩子的嗓音,叫他不要過來,刀劍無眼,小心我的小命。”硬擠在她手臂內的寶穆,輕聲細語地在她耳邊嘟嚷。

    “不、不要過來!”玉桐照本宣科,發出低沉嗓音。“刀劍無眼,小心我的……呃,不是,是她的小命!”

    寶穆入戲三分,暗中捉住她的手將刀刃往自己的頸部壓,恐嚇南募。

    南慕跨近一步,沉聲警告道:“不准亂來,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彼此彼此。”寶穆提醒。

    “彼、彼此彼此!”

    南募默然,犀利的眼神掃過玉桐的眸子,突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攻擊她。

    玉桐瞪眼張口,大驚失色,眼看他的巨掌即將打在自己腦門上,嚇得閉眼之際,寶穆安排的親信冷不防呼天搶地地抱住南募往前撲的身子。

    “三少爺,快點救格格!快點救格格!”

    “危險啊!格格!格格!”

    五、六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不是抓著南募的雙臂,就是拖抱著他的兩條腿,別說舉步維艱了,他根本動都動不了。

    這陣騷動一下子就把前院的人全引了進來,襲簡親王府的賓客、家眷轉眼間已將這座小小的院落擠得水洩不通,前一秒鍾才剛抵達的新郎倌一行人也在現場。

    玉桐無助地看著這一切,心跳如飛,冷汗淋漓,她這輩子從沒像此刻這麼害怕過。“寶穆,怎麼辦?寶穆?”

    寶穆一眼就看見了人群裡的善褚,心下感到訝異,但沒忘記繼續演完這場戲。

    她低聲告訴玉桐:“對他們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他們別過來。”

    然而這時寶穆看見善褚已欲出拳,立刻先他一步,緊緊抓住玉桐手臂舉刀刺向自己。

    “不——”

    眾人一聲驚呼,面無血色。

    “是雞血,叫他們別輕舉妄動,快把我帶走。”

    同樣被她嚇得只剩半條命的玉桐,匆匆照做。“你們……你們別輕舉妄動,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別過來!”

    兩娃兒欺上瞞下,趁著眾人還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時,循著事先安排的路線,隱人濃蔭的百林間。

    臨走前,玉桐高喊補充:“我是雲燕子,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算帳就找雲燕子算帳!”

    一出府邸,翻上一匹馬,掉轉馬身,喝斥一聲,兩人立刻風馳電掣而去。

    眾人急著救人,紛紛奔至馬廄找馬,卻發現馬匹全軟腳趴在地上,像攤爛泥似的,氣得大伙兒直跳腳。

    南募轉至府門外,躍上新郎倌結了紅采帶的坐騎,疾奔出去。

    善褚跟著追出,只有善敏始終帶著一絲玩味地看著這一切,恍若新嫁娘即使被五馬分屍也不干他的事。

    *  *  *

    沿著錯綜復雜的街道穿梭奔馳,疾風追逐的三匹馬,足跡幾乎橫跨了整座京城。

    出了外城,只見黃沙遍野,他們策馬奔騰,在廣闊的地域上持續加快速度,烈陽當空,一只蒼鷹在空中盤旋,投下渺茫的影子,玉桐的馬在前,南募尾隨,善楮殿後,三方人馬以閃雷般的速度向前移動。

    玉桐雖是單薄弱女子,但她馭馬技術卻出奇了得。

    “你駕馬技術這麼棒,全要感謝你大姐,都是她的調教,才讓我們受益無窮。”

    寶穆坐在她身後,瞥見兩個大男人在她們後面吃了一肚子的灰,直樂得哈哈大笑。

    玉桐急踢馬腹,躍過一池淺水坑,她憂心忡忡地道:“你三哥他們正在後面窮追不捨,你還笑得出來?”

    她交纏在韁繩上的手指,爬滿了濕冷的汗水。

    寶穆迎著風拉開嗓門笑說:“他們這麼窩囊,我當然高興!玉桐,你知道嗎?在我三哥後面的那個男人,他和我梁子結大了,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吃不完兜著走,跪地向我求饒。”

    她那雙漂亮的眼眸底,閃著危險的訊息。

    專心馭馬的玉桐沒聽清楚。“你說什麼,寶穆?”

    寶穆只是心思深沉地微笑,不再多說。

    盯著她們的背影,南募勾起嘴角,綻出一朵冷笑。

    這個黑衣蒙面客,真是好樣的,膽敢在雲燕子“本尊”面前冒充雲燕子,還擄人要脅他引

    趁現在有力氣逃,快逃吧,否則讓他逮住,不剝掉他一層皮也要抽掉他一根筋!

    “看你往哪裡逃?”

    南募高喝揮鞭,像鬼魂一樣,緊迫在後,勢不善罷甘休。

    直直騎過這片黃土地,觸目驚心的斷崖已在眼前,前有狼、後有虎,玉桐緊張地大喊:“寶穆,前面就是斷崖,沒路了!”

    “跳下去。”

    從後面傳來寶穆涼涼的嗓音。

    “你開什麼玩笑?”

    “我像開玩笑嗎?”寶穆悠哉說道,拔起頭上一支牡丹百珠金簪子,突然狠心刺了馬臀一下,馬匹立即發出嘶叫,突如其來的痛楚令它喪失理智:狂奔,陷入完全失控的狀態。

    “寶穆……寶穆!”

    已然無法控制馬匹的玉桐滿頭大汗,眼睛瞪得老大,斷崖已近在眼前,然後突然問馬匹就騰空了。玉桐有一秒鍾的時間相信她們在飛,真的在飛,但接著就失速下墜——

    “啊——”

    驚叫聲沖破喉嚨,玉桐魂飛魄散,血色盡失。

    正當她急速下墜之際,冷不防地,一面由斷崖上斜吊至谷底森林處的網子接住她們,網面陷下一個大大的弧度,兩人在網子上彈了一下,逐而沿著網面急速翻滾,馬匹不小心壓了玉桐一下,她立時尖叫,受擠壓的臉頰被網子印出一個大大的菱形紅印子。

    一陣天旋地轉,她們相繼滾進一堆芻草叢裡。

    南募與善褚在崖邊勒住馬匹,探頭往下望,斜網位於谷底的一角已遭人割斷,喪失了保護作用,至於寶穆與自稱是雲燕子的人轉瞬間便已不知去向。

    面對這一幕,南募大大地挑眉。厲害!

    他轉望向善褚,客套幾句。“善褚大人,一路追來,真是有勞你了。”

    “我是為了逮捕雲燕子而來的。”

    善褚毫不領情地掉頭離去,准備待會兒調派人馬入谷搜查。

    南募頓時充滿敵意地回敬他的背影,倨傲地扯過韁繩,另行繞道下谷。

    道不同,不相為謀。

    *  *  *

    玉桐蹙緊眉宇、輕咬著下唇,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從草叢堆裡抬起頭。好在有那匹馬當墊背,才使她與寶穆免於頭破血流的危機。

    玉桐吃力的坐起身,看著寶穆問:“你……沒事吧?”

    她自己的骨頭像是快散了似的,一根一根酸痛無比。

    寶穆揉著右手肘,嚷著說:“除了肘部有些刺痛外,並無大礙。”

    天啊,這片斷谷的高度遠比她想像中的高,這一摔,沒要了她的小命,實在是她福大命大。”寶穆,那網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玉桐掩著臉上半個巴掌大的菱形紅印子,不明所以的問。

    “是我事先派人去搭的,這些線繩質地強韌堅實,是遠渡重洋從洋人國進口到南方的,我輾轉買來,是個得來不易的寶貝。”

    “原來如此。”玉桐柔聲接道,恍然大悟。

    “既然你明白,那我也該走了。”寶穆脫口道,起身拍掉膝蓋上的灰塵泥巴。“我會主動跟你聯絡,保重。”

    玉桐愕然瞪著她的背影,無法反應,過了好半晌,才急急忙忙追上她驚問:“你說你該走了是什麼意思?”

    “離開呀,還能有什麼別的意思嗎?”

    “離開?!”

    玉桐跟著她繞過幾條迂回曲折的林道,直到一個樹叢後,玉桐驚訝地發現居然停了一輛馬車,馬車夫正是專為寶穆駕車的那個小侍,原來這根本就是事先安排好的。

    “你走了,那……那我怎麼辦?”她不安的問,不好的預感就堵在胸口。

    寶穆在小朱子的輔助下鑽進馬車,玉桐硬是被無情的擋在車廂外。

    “你的任務還沒完,你要幫我引開他們。”寶穆透過小窗子,不容爭辯地道。“還有啊,提醒你,千萬別掉進水裡,否則必定大禍臨頭。吶,再給你一個錦囊,危急時打開它,或許可以保你一命。”

    “這……”玉桐低視手中的東西,不知該作何感想。“咦?別走啊,寶穆!為什麼不能掉進水裡?你跟我說清楚啊,寶穆!”

    總是這樣,任憑她怎麼乞求,寶穆仍是說走就走,徒留一堆爛攤子讓她水裡來、火裡去地想辦法解決。

    人生至此實可悲!

    就在這時候,她赫然聽見後方傳來馬蹄聲,立刻明白追兵已至。

    她連害怕的時間都沒有,猛然轉身拔腿狂奔。

    她的腳步自始至終都沒慢過,但她跑得越快,順著腳步洩漏出去的行蹤就越明顯。

    馬匹的嘶叫聲已逼近身後,轉眼之間,南募如鬼魅般的偉岸身影堵在她跟前,嚇得她不自覺地後退,冷汗直冒。

    “很傑出的綁架計謀,在下由衷佩服。”南募的話語極其平靜悅耳,不動如山的身形卻教人不寒而栗,倍受威脅。“計劃了多久?多少同黨?寶穆人呢?”

    他柔柔徐徐的詢問令她渾身發抖,無法言語,連呼吸都很困難。

    現在她總算明白寶穆為什麼對他沒轍了,語調放得如此低柔,但威脅性卻又那般的足夠,怎能不令人打從心裡畏懼他?

    “膽敢選在這種日子綁走她,你與寶穆是何關系?說吧,我洗耳恭聽。”

    玉桐抿著唇瓣,渾身緊繃,戒備地迎視著。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見玉桐一直不出聲,南募開始踢擊馬腹,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他進,她就退,不過一晌,她已經被他逼出蔥郁林區,一寸一寸接近谷底的河灘。

    玉桐心想,寶穆警告她千萬別弄濕自己,否則大禍臨頭,但照現在這情況看來,她再退下去,就要直接涉入河中了。

    寶穆既然這樣說,就一定有她的道理在,她必須小心。

    情急之下,她靈機一動,眼尾假意瞄了南募的右後方一眼,仿佛那裡正有什麼人在接近。

    待南募回頭察看,她立刻拔腿就跑。

    南募發現她的意圖,微微一笑,足下忽而加勁,縱身凌空躍起,一把扼住她的肩膀。

    玉桐頓時震住,倏瞪他的巨掌。

    南募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停留在她肩上的大掌,送出一股力量,輕輕一揮就將她打得飛上天,摔落在流水潺潺的河道裡,濺起一大片驚人的水花。

    玉桐不敢相信地看著濕透的衣衫,腦中登時一片空白。

    寶穆交代她不能把自己弄濕,她已經如此小心了,沒想到他卻輕而易舉毀了她所有的行動。

    現在好了,大禍就要臨頭了,甚至還可能殃及家人。

    可惡!他——擺明了欺負人!

    她臉上的表情突然轉為憤怒,氣急敗壞,整個人當下激動地沖進他懷裡死捶爛打,氣得眼淚都快掉出來。

    面對她亂無章法的拳腳攻勢,南寡微微錯愕。這黑衣人的力道未免太薄弱,個頭也未免太嬌小了?

    “啊!”

    他萬萬沒想到她竟會沖過來攀住他,用盡吃奶的力氣咬住他的脖子,這舉動,使他猛地出掌將玉桐推開,卻不經意地碰到她胸前的柔軟。

    “這是?!”南募怔住,對掌心那份觸感產生疑惑。“女的?”

    被推倒跌坐在地的玉桐也怔住了,極度羞惱之余,氣得抓起地上的石頭丟他,疾聲怒吼——

    “下流!”

    一吼完,她起身便委屈地跑掉。

    這下,南募更加肯定她的性別,因為她的嗓音實在太嬌嫩柔細了……

    *  *  *

    山脈斷塊底下,濃蔭蔽日,古樹參天,嶙峋怪石俯拾皆是。

    玉桐又氣又怒又想哭,無法思考的她,只能竭力狂奔,偏偏腳下一個踉蹌,拐到腳了,害她一路上顛顛簸簸的。

    她的身子連她家的嬤嬤都沒觸碰過,沒想到就這樣被他占了便宜,叫她以後怎麼見人?

    她跑得氣喘吁吁、口干舌燥,心髒響得仿佛就要由口中蹦出來。待她沖過一片矮叢,趁著抹掉眼角淚水的空檔,這才可憐兮兮地掏出寶穆交給她的錦囊。

    危急時打開它,或許可以保你一命。

    寶穆的話回蕩在耳邊,她急欲把錦囊裡的紙張掏出來救她一命,但當她好不容易掏出小紙條,拆開一看,腦門頓時像挨了一棍。

    “脫掉衣服,伺機而動?!”

    謎底揭曉——

    滿懷希望的熱切心情,一下子被打入殘酷地獄,玉桐直覺的想尖叫,但不能。

    身後又有腳步聲逼近,縱使心裡感到絕望透頂,她也只得繼續在亂林間穿梭竄逃。

    夠了,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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