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週四十五里,築一羅城於南側,城門有七座:廣渠、東便、寧廣、西便、永定、左安、右安,此七座城門乃是東、西、南方進入京城的主要關口。
嵐旭等人由東方的廣渠門進入城區,四通八達的大路中坊市如林,高樓相望,一路走來諸王府、公主府處處可見,獨屬於京城的富貴景象令人目不暇給。
「小春子,這裡就是皇帝住的城市嗎?」夏姬在馬背上東張西望,活像鄉下來的土包子。
「是呀,幹麼?」
「既然是皇帝住的地方,是不是就代表當我閒閒走在路上,隨時都可能跟皇帝來個不期而遇?」
「愛說笑。」小春子挑挑眉,取笑她道。「皇帝才沒時間在路上閒逛,他要處理的國家大事太多了。你這土村姑想見皇帝,下輩子吧!」
「我哪裡土?」她檢查自己的衣著,帽子沒戴歪、衣服沒穿反,很好嘛,哪裡土了?
「全身上下都土,而且土得要命,哈哈……」
聽她那嬌嫩舒活的嗓音,與小春子有說有笑,嵐旭心裡真不知是高興還是吃味。自從那一夜過後,她非常識趣地與他保持距離,也絕口不提成親一事,她依然是她,過得活潑而快樂,一切彷彿只是一場隔夜夢。
對他而言,這是最好的結果,偏偏她過分瀟灑,及對他若有似無的疏離,一直令他耿耿於懷。她甚至可以狠心看他一雙手為韁繩所折磨,卻拒絕幫他策馬。
忽視、從容、倔強、尊傲,她不服輸的姿態已到達令人惱恨的地步!他嵐旭,何時得由女人主導相處的方式?未曾!
他再一次不由自主將視線留駐在她身上。
「嵐旭,貝勒府到了,我們就在這裡道別,明天早朝見。」一到嵐旭所住的府邸,-雪便拱手辭別。
「請了,貝勒爺!」弘勒跟進,並且直接改口尊稱他的爵名。
「請!」嵐旭回禮,豪語一應,目送他們離去。
他們前腳一走,宏偉府邸立刻奔出一大群迎接主子凱旋而歸的僕人,有男有女必恭必敬沿著府門排開。
「恭迎貝勒爺回府。」
嵐旭敏捷下馬,散發著更強烈的貴族氣勢,逕自闊步進屋。
「他是貝勒爺?」
夏姬驚愕得張大嘴巴,無法相信喊了一路的少爺搖身一變竟是「貝勒爺」,一名爵爺耶!
「對。別發愣了,跟上去!」
小春子交代其他僕人卸下行囊細軟,抓起夏姬的衣袖便快速追上嵐旭,跟他後面一同進屋向老爺、夫人請安。
「一路上辛苦你了,旭兒。」首先迎上來的是嵐旭的母親,笑呵呵地摸著他的臉。「哎呀,你瘦了好多啊!不行,不行,等會兒我得讓人給你燉隻雞補一補。」
「來人啊,送上參茶!」嵐旭的父親愛子心切,等不及什麼燉雞不燉雞的,先來一杯提神參茶再說。
「是。」
「來,這邊坐,你一定累壞了。」母親笑瞇瞇地拉他在椅上坐下。「快告訴額娘,這趟拘捕鹽商的行動順不順利,有沒有受傷?你是額娘的寶貝兒子,可不能有半點參差,你……天啊!」
「旭兒……」她驚鴻一瞥突然發現他受傷的手。「你……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她的心頭像掉了一塊肉。
「這……」他用眼角掃了夏姬一眼。「是從馬背上摔下來弄傷,至於右上臂這一刀,則是不小心讓土匪砍傷。」他低聲平和地說,那抹眼神是寬容也是責難。
夏姬對上他的眼眸,知道這話是衝著她講,索性撇頭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她永遠記得他的背影有多冷,難堪的傷害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嘗第二遍,她不是傻瓜。
哼,哪怕他是貝勒爺也一樣!
夫人驚呼。「你的騎射技藝京城首屈一指,怎麼可能從馬背上摔下來?你告訴額娘,是不是中了敵人的圈套,才會傷成這樣的?」
「不是。」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說明白,別讓我為你擔心。痛不痛啊?」
嵐旭笑笑。「說來話長,我一時間也很難向您交代清楚。總而言之,手脫臼了,幾天之內行動都有問題,舉凡吃飯、洗澡、書寫,都得請人代勞無法親自動手。」
他的話聽得夏姬緩緩挑高柳眉。哼!謊言!他明明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行動自在,居然將自己說成這般可憐,真無恥!
羞不羞呀?她對他扮了一個鬼臉。
嵐旭瞇起神秘而不可測的雙眼,定定地說:「不過,額娘請放心,這一路上多虧有這位小侍細心的照顧,一切都安妥,今後……仍然得麻煩她。」
「小……」
「什麼──」夫人剛轉頭看夏姬,話都還沒說完即被她倏然爆怒出來、燒紅兩眼的模樣嚇得噤若寒蟬。
「我拒絕,你找小春子去!」一把火直燒心頭,夏姬雪白的臉霎時脹紅。
「你不能拒絕。」
「放屁!我說拒絕就拒絕!」
粗俗的斥喝聲當場震住所有人,全部驚惶地盯著這陌生小侍瞧,只見他的兩隻手緊握成拳,隱隱顫動,好像很生氣的模樣。可因為他的個頭小,長得又一臉稚嫩,這一發火反倒像是小孩子在鬧彆扭。
「旭兒,他是?」夫人小心地問。
「我在洛陽買梨送的,叫夏姬。」嵐旭浮現壞壞的笑容,看見她惱羞成怒,心裡竟沾沾自喜起來。原來,她並非如表面的雲淡風輕,激她還是令她怏怏不樂,逞強傢伙裝得可真好!
「買梨送一個男孩兒,你沒說錯吧?」
「她是個女的,額娘。」嵐旭氣定神閒地說著,隨即悠然起身向夏姬靠去。
他要掀了她的底牌!
「你……你想幹什麼?小春子!」夏姬腦中警鈴大響,見苗頭不對,轉身就要逃。
「你該喊的人是我,阿姬。」嵐旭雖然玩笑似地喚她,卻快如閃電自腰部將她圈入懷中,微微邪笑地問:「你想上哪去,嗯?」
「走開,不要碰我!」夏姬在他懷中掙扎,氣得想抓爛他那張笑臉。
「你不該這樣對我說話,我畢竟是你的主子,不是嗎?」他露出溫柔得迷死人的招牌笑容。
「不是!不是!你這不要臉的男人,我跟你沒有任何掛勾,走開!」夏姬伏在嵐旭胸前又叫又喊,粉拳捶在他的胸膛上,像極了在替他消除疲勞,至少嵐旭好受的表情是這樣寫著。
眾人看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曉得這兩人在幹麼。小春子亦然,他只聽夏姬提到嵐旭識破她的身份,可不知道他們倆的感情已經好到這地步,居然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情罵俏起來?
「我們有沒有掛勾,你很清楚。」他幽幽笑著,雙眼始終未曾自她亮麗的臉龐移開,原來逗她是這樣有趣的一件事情!
「你……」夏姬驚喘一聲,倏然擊鼓鳴冤。「夫人!救我!嵐旭少爺他強逼我跟他媾和!做完以後又不認帳!我會懷孕,孩子會沒有父親!這樣的結局太殘酷了,我不要!」
她粗野地吶喊,激烈地扭動。
這個混帳男人為什麼要來惹她?她不是很有自知之明與他劃清界限了嗎?為什麼不肯放過她?
夏姬的指控,讓廳中登時驚駭一片,堂堂貝勒爺對一名弱女子霸王硬上弓!太驚世駭俗了,何其大的一件醜聞?!
「你說什麼?」嵐旭咋舌,陰沈地瞪著她問。
「旭兒,這是真的嗎,你強行淫辱她?」夫人的心臟差點沒停掉。
「我需要強迫女人就範?笑話!」嵐旭雖然在笑,可俊臉上的肌肉已在微微抽動,暴怒的脾氣就快爆發了。
乍聞他的說辭,夏姬恨得牙癢癢,他的意思算是在說她是自願獻身,甘願跟他行周公之禮……不,等等,夫人剛剛稱那叫「淫辱」!
「哦!原來那叫淫辱!」夏姬喝了一聲,認定不負責任的周公之禮叫「淫辱」。「對,夫人、老爺,嵐旭少爺就是淫辱我!他把我壓在床上,讓我動彈不得,我不懂他就說我沒體驗過,然後就很得意地摸我、親我,他真的淫辱我!夫……」
「閉嘴!」嵐旭火冒三丈,憤然快手摀住她的嘴角。「額娘、阿瑪,這丫頭是深山裡的土猴子,她的話你們別信,孩兒告退!」嵐旭安撫父母親一聲,拖著她連忙離開大廳。
來去一陣風,眾人仍在十里霧裡。
小春子不自在地笑笑,怯生生地說:「阿姬真的是深山裡的土猴子,她的輕功了得,哈哈哈!」可是……怪怪的,又沒人問他問題,他答個什麼勁兒?
他的笑容笑僵了。
※ ※ ※
一池三山的園林裡,嵐旭死拉活拖把夏姬拉到亭橋中央,才放開張牙舞爪像只潑辣小野貓的夏姬,任她躲他躲得老遠。
「你拉我來這水池中央幹什麼?想殺我滅口嗎?」倔強的嗓音忿忿揚起,夏姬瞇眼怒瞪著他。
亭橋即是橋上建亭,所以兩人目前所在的環境即在一片湖光碧波之上。
「殺你滅口之前,我也會撕爛你那張小嘴,竟敢說我『淫辱』你,簡直欠揍!」
嵐旭的口氣字字火藥味濃厚,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隱隱曲動,彷彿隨時真要揍她一頓一般。
「你敢碰我一下,我鐵定回村裡告訴我的兄弟。」
他笑了,露出貝齒不屑地笑了。「憑你那半瓶子的功夫,想嚇唬我你的兄弟多厲害,我會怕嗎,阿姬?」
不可……不可原諒,實在太狂妄!
夏姬羞憤難當,發飆地叫道:「沒錯,我是除了爬樹攀枝外,沒有半點本領,可我的兄弟就不一樣!他們個個能刀能槍,隨即一條籐蔓就能令你束手就擒,你敢再放肆我一定叫他們打得你半死!」
小娃娃唇紅齒白,發起脾氣來非常可愛,嵐旭看得樂陶陶,揚起一邊嘴角,更加邪惡地說:「哎哎,嚇死我了,我好怕啊!」
他哪裡怕?簡直是在嘲弄!
夏姬氣結。「你這個……你這個……色情狂!偽君子!是天底下最不要臉的人!我……我討厭你!」她氣得想不出話來罵,乾脆做人身攻擊。
「喔,還有沒有?」
「你……」她沒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讓人指著鼻子罵,還一副不痛不癢的痞子樣,氣煞她也!「有!當然有,你──齷齪、卑鄙、骯髒、下流、無恥、玩弄我的貞操、淫辱我的軀體、凌虐我的心靈、你蹂躪了一個無辜少女、你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你還在誣賴我!」一口氣沖地吼出來,一反適才閒散態度。嵐旭老大不爽地擊桌怒吼她,震得石桌喀喀響。
夏姬嚇得縮起脖子,呆了呆,回頭一想發覺自己太軟弱,立刻挺起胸膛冷如冰地說:「我從不誣賴人!惡魔!瘋子!變態!」語畢,重重地冷哼一聲,撇頭不屑看他,長辮子在背後晃了三下。
一隻手掌突然鉗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面對他,另一隻則擰住她右邊的臉頰,狠狠夾擊起來。
「這麼惡毒的話是出自哪一張嘴?我倒要看清楚。」嵐旭瞳光陰鷙,動手教訓起這個不知死活的蠢東西!
「啊!好痛!放……放手!你這個下流胚子……啊啊,好痛!」夏姬的小拳頭不客氣地往他身上捶去,越捶他,他反捏得越大力,只好改成拚死扳他的手。
「不受教的笨蛋。」他加大力道。
「痛──輕一點!輕一點!好痛!真的好痛!」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顧一切地在他的魔掌中掙扎,到最後兩隻柔荑已覆蓋在他的大手上,與他十根手指交纏成一片。
「要我輕一點可以,道歉,說你下次不敢再忤逆我,不敢再胡說八道,不敢再……故作瀟灑,隱藏情緒。」
「道歉,道歉,我道歉!我不敢再忤逆你,不敢再胡說八道,不敢再故作瀟灑,隱藏情緒……」她的燦爛明眸早盈滿淚水,笨蛋如她,總算明白自己根本鬥不過他。
「這才乖。」在他的面前,她永遠矮一截,永遠沒勝算,永遠只有被欺負的分,而她該為此感到與有榮焉。
他彎彎的笑眼,全是狡猾而得意的神情。
「行了吧?我能夠、可以回去找小春子了嗎,嵐旭大少爺?」她還在嘔氣。
「不行,你足足吊了我兩天的胃口,怎麼說都該餵飽我。」他的雙手赫然捧住了她的小臉蛋,以令人難以抗拒的柔情攫住她的唇。「等會兒……再放人。」
夏姬大為震驚,沒料到他突然吻人,頓時羞得面紅耳赤。雖然她不斷提醒自己該立刻抗議他這樣囂張的行為,但當一張嘴唇堅定而溫暖地刷舔著她的唇瓣時,她反而發出輕柔的呻吟聲,交纏的十指纏得更緊了。她的熱情反應使嵐旭喜悅,內心渴望她的意念變得急切,他重重吻住她,兩臂掙脫她的攀附摟住她纖細的身影,讓她豐盈的胸部緊貼住自己。
「啪──啪──啪──」一陣清脆的掌聲傳來,打斷了兩個人的纏綿。
「好熱情啊,嵐旭,看得我都羨慕起來了。」
一位儀容大方的美艷女子,不請自來地走進四面開敞的亭子,後面跟了一名貼身丫鬟,為她拿扇、端茶。
嵐旭嬉笑怒罵的生動表情隱去,冷漠地喊了聲:「海萍姑姑。」
夏姬眨眨眼,訝異他的驟變,但令她更瞠目的卻是剛才的尊稱,有沒有弄錯啊?這名女子橫看豎看都不過是二十歲的年輕姑娘。姑姑?妹妹還差不多!
海萍唯美一笑,冷冷地說:「我剛聽嫂子說你買梨額外賺到一位姑娘回來,特地來看看這姑娘好不好、美不美。你知道的,前不久我的心蓮跑了,我正缺個貼身丫鬟來服侍我呢。」
「你還有一個。」嵐旭拉著夏姬就要走。
海萍聞言收起笑容,霍然轉身冷不防推了丫鬟一把,直接將她從橋上推下湖,濺起巨大的水花及恐懼的殘破呼救聲,登時令人驚惶失色。
「天啊!」
夏姬尖叫一聲,看見一大群僕人跳湖救人。
嵐旭不敢置信地怒視海萍。
「現在沒了。」她抿唇冷笑。
※ ※ ※
下午時分,嵐旭的居處第二重院落中,一大群僕役不斷忙碌地在浴盆中添進熱水,等著替他們的主子沐浴,可是左等右等,等到白霧瀰漫變成了冷涼清水,就是等不到他們的主子從花廳中移駕過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那麼凶?」花廳中夏姬正窩在嵐旭的身邊吃點心喝香茶,這些精緻小甜點別說嘗過了,她這一輩子都沒見過,托嵐旭少爺的福,讓她品嚐到人間極品,好感動哦!
「喂,你吃歸吃,別連眼淚都掉出來。」嵐旭調侃她一句,倒茶品茗。「海萍格格是阿瑪第十五個妹妹,年齡大你沒幾歲,正因為她這種不上不下的年紀,家裡頭的人個個對她疼愛有加,疼愛變成溺愛,終於造成她自矜自是、刁悍惡毒的個性。」
「喔……」她心不在焉地點頭,喜孜孜地把心思放在手中的小糕餅上。好可愛的桂花糕,做得這麼可愛,真是受不了。
嵐旭閒散地將視線瞟到她臉上,驀地,差點沒大笑出來,她竟然對一塊糕餅流露愛慕之意。「快吃,為了你這頓點心,收拾碟盤的僕人站得腳都酸了。」
「不要。」
「不要?那我替你吃了。」說罷,低頭吃掉那朵花。
「啊!」夏姬眼瞳霎時放大,難以置信他竟「辣嘴摧花」一口把她心愛的桂花糕吞下肚。
「幹麼?」
「你你你怎麼把它吃了?!那是我要留下欣賞的!」她誇張地揪著他的衣襟扯著。
嵐旭好整以暇地咀嚼,欣賞她純真的小動作之餘,硬是把她的小花嚼成一堆糕泥,吞下肚後才笑笑地說:「已在我的肚子裡,我不介意你隨時來找我的肚子欣賞,我一定很樂意供你賞玩。」
「誰要賞玩你的肚皮?」夏姬嘖一聲,忿忿不平地甩掉他的衣襟。
「晚點你就得到海萍姑姑那裡去,現在你不接受我給你的特權跟她有言在先,日後就看你有一百個借口,也休想溜到這裡見我,你考慮清楚。」
「我才不想來……」霎時,夏姬的心底有股失落感。
今天這件事,她比誰都震驚,都惆悵,也都挫敗。嵐旭少爺雖然對海萍格格反感,在她開口要她這個人時,亦燃起不悅的恨意,但後來仍舊拱手將她讓人。
說什麼她是他的長輩,縱使他有百般不願,也不能公然違抗她。
其實……她覺得自己就像他吞下去的糕餅,吃了,覺得飽;不吃,也餓不死,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嵐旭少爺,謝謝你請我吃點心,今後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再見……呃,不,是不見!」她冷淡地宣佈,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又不高興了,愛鬧彆扭的女人。
「什麼井水河水的,大爺聽不懂。回來!」他不耐煩地拎過她的衣領,隨手把她捲進懷中,來個大剌剌的熊式擁抱。
「少來了,你比誰都懂。都清楚,我們兩個早該劃清界線。」她拚命推擠他健碩的胸膛。
他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地道:「你在我的地盤上跟我談劃清界線?」耳邊低語吐息的俊臉,與她相隔不過幾公分,嵐旭已然可以媲美血吸蟲,熱呼呼地跟她相黏在一起。
夏姬努力閃躲他的氣息,捍衛自尊地說:「不止劃清界線……還要快刀斬亂麻。那一晚發生的事,我決定忘掉,決定當成走楣運,誤上賊船!」
「我是你的第一個情人,你捨得忘才怪。」他懶洋洋地駁回她的話。
女人之於他,就像掌中一塊玩石,紋路、形體他摸得一清二楚。
她的臉馬上燒紅到耳根。「你……你……你還有臉說?你聽清楚,我夏姬雖然身份平凡,但絕不卑賤!我拒絕當你玩偶,拒絕傻呼呼地呆坐在床上以為你會回來……現在你馬上放開我,否則我要叫非禮了。」
「作夢。」
「你……」
「聽我說句話。」捉住那只舉上來作勢打他的小手,嵐旭一聲無奈的歎息。「我們不是同一個社會階層的人,婚姻在我們之間不可能成立得了。若你真的那麼在乎一個合理的名義來行『周公之禮』,我倒是可以破例收你做侍妾。」
夏姬的身體變得僵硬,經過一段冗長的思慮後,她突然開心地說:「那倒可以接受,雖然當不成你的妻子,但至少做個侍妾。對了,侍妾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小妻的意思?」
「侍妾……」嵐旭乾咳一聲。「侍妾不是小妻而是情人,主要的工作就是陪我談天說情,在我有需要服侍我入寢,但她比婢女地位高一些,不用做粗活兒。」
夏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阿爹說過民間有一種人叫妓女,她們的工作是為了生活跟人行周公之禮,不能結婚、不能談感情。你的侍妾,讓我聯想到她們,我等於變成你的妓女,好像並不壞……」
「一旦你成為我的侍妾,我就有足夠的立場跟姑姑要回你。如此一來,就算她是多惡毒的人,也動不了你。」
「你對我真好。」她愉快的笑靨照亮整間花廳。
他漾出淺淺的笑紋。「你願意接受?」
美好的事情不可能帶有一絲罪惡,即使它真的卑鄙!
「我當然願意!」她注視他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
「真謝謝你的抬舉,給了我一個妓女做,你混蛋。」
她發出一聲痛心疾首的嘶喊,一拳擊向他右下顎,猝來的痛楚令他不覺鬆手。
「天殺的!你敢打我?!」笑容在嵐旭的臉上一閃即逝,取而代之是滿腔怒火。
「帶著你的侍妾下地獄去吧!」
夏姬滿含哀傷她瞪視他一眼,抹去不爭氣的淚水憤怒地轉身走掉。她是不懂男女之情,她是入世不深,但不至於傻到分不清妓女跟妻室、分不清侮辱與尊重。明天一早,她的生命中將不再有這個人的存在。
「稀罕!」嵐旭挹然咒罵,掃落一桌子茶盤,但他心裡卻像被撕了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