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點點,夏姬迎著風坐在旅店後山的一棵大樹上,聽著風兒把樹葉吹得颯颯作響。挫折一歎,仰望天際的星空,她知道明天的天氣將像今天一樣晴朗舒適,天藍、草綠,一切朝氣蓬勃。
但是,她的世界卻處於黑暗之中,周身一片黑忽忽的,沒有陽光、沒有快樂,因為她的主子嫌棄她了,唉!
倚向樹干,她釋出含糊的歎息。
嵐旭少爺的憤怒,挫傷了她的心,其實看見他傷到雙手,她比他還心疼,比他還不捨,情況又不是她能掌握的嘛,他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怨懟地抹了抹眼睛,她讓兩條腿交叉擱在樹干延伸出的枝干上。
有腳步聲靠近了,她驀然低下頭,瞥見六名蒙面壯漢匿身在樹下,掌中各自握著一把觸目驚心的大刀,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臉,但她卻感覺得到他們的殺氣。
“那幾個旅人衣著講究,談吐不凡,甚至隨身帶著小侍,以我的判斷十之八九是走商的生意人。”
好耳熟的聲音,他是誰?誰曾經用這種音調跟她講過話?
夏姬在樹上眉頭緊蹙地想,猝地,電光石火一閃,她忽爾想到傍晚投宿旅店時,接待他們的店東操的正是這種口音。
“走商的生意人是老子最喜歡宰的!”他身邊的漢子竊笑一聲,粗獷地道。“大老板,你這間黑店少說有半年沒接過這麼像樣的生意,這次真他奶奶的走運!”
果然。“獐頭鼠目的家伙。”她嘖了一聲。
店東慢條斯理地牽動嘴角,奸笑道:“老弟,按兵不動窩在這裡是不能算走運的,等會兒沖進店裡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那才叫走運。就可惜他們沒帶女人同行,否則更可以來個人財兩得。”
“要女人嗎?女人就在你們頭頂上,偏偏你們沒發現。我說你們這群死土匪,等我回去告訴少爺們,准打你們個落花流水。”夏姬對他們的話嗤之以鼻,偏著頭,攀手一握,捷速翻上更高一層的樹枝,准備通風報信去。
幾片葉子凌空飛下。
粗獷漢子煩躁地拂開,笑呵呵地說:“你不說有個細皮嫩肉,活像娘兒們的小侍嗎?也行,京城裡的大官流行玩美少年,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老子正愁沒機會試。”
“別搞砸事情就行了,你愛怎樣就怎樣,隨你的便。”
他格格笑。“兄弟們,為了今晚的人財兩得,千萬不用客氣,除了那美少年,一個活口都不留,聽清楚沒有?”
“清楚了──”
“好,就是這股氣勢,走!”壯漢發出一陣噬殺的命令,胳臂在空中一揮遂帶著弟兄,一步步向旅店逼進。
夏姬趁他們移動的那一刻,扼緊樹干大幅擺動身軀弧度,由一棵樹蕩過一棵樹,迅速在高大的樹林間穿梭飛走,搶在他們之前趕回旅店。
橫沖直撞的夏姬,一奔進旅店便撞入禕雪懷裡。
從他懷裡掙起臉來,一看清是他,她立刻拉開嗓門說:“不得了,另一位少爺,咱們住進的是間黑店,剛剛我在後山安慰受傷的心靈時,不小心聽見店東跟一群土匪交涉說要殺我們個片甲不留,他們就往這邊來了。”
“我叫禕雪,不叫‘另一位少爺’。”
他的話突然令夏姬啞口無言,眉毛高高地揚起。“禕雪……少爺,他們快殺進來了。”她呆滯地立定原地與他對看,如此十萬火急的時刻,他居然跟她談這種無關緊要的……
小事?
“我聽見了。”他神色自若地在客桌旁的圓凳上坐下。
“那……你不覺得該去拿把刀啊劍什麼的?他們有六個人,恐怕不太容易解決。”她繼續慢半拍的調調,小心翼翼地問著。
“才六個?”他喝起茶來。
“咳!六個已經很多了。”夏姬清咳二聲,恢復響亮圓潤的嗓音。“你別忘了,嵐旭少爺的手現在連壓死一只螞蟻都有困難。你還是快去拿武器吧,拳腳功夫我一點也不懂,貞操就靠你跟老少爺維護了。”
他挑眉。“老少爺是指弘勒?”
“對對對,就是弘勒。”
“他不懂武功。”
夏姬瞪大了眼。“什麼?他不懂?!那小春子呢,他總該懂了吧?”
“不懂。”
夏姬頓時呆成石像,這下子該如何收場?她原本是胸有成竹,認定這群少爺勢必能輕輕松松擊退那幫土匪,扁他們個落花流水,可是……好像想得太美了,這裡壓根兒就是一群老弱殘兵。
她捏一把冷汗。“禕雪少爺,你說……咱們現在逃命,來不來得及?”
“兵臨城下,你說來不來得及?”話語方休,旅店門口倏地湧進多名壯漢,二話不說抽刀便向他們砍來。
“閃開!”禕雪揪住夏姬的領口倏地拋開她,飛身縱腿,一腿踢中帶頭的漢子,當場將他踢出大門外。只見那人悶咳二聲,當場吐血倒地不起。
“可惡!”土匪們見同伴猛然遭擊,紛紛卯足全力死命纏斗,一刀接一刀快准狠地劈向禕雪,旅店大廳霎時刀光劍影。
從禕雪臂間被推出去的夏姬,並未一屁股摔得四腳朝天,而是順勢在空中挺腰,翻了一個觔斗落在客桌上。
她迅速看了一眼在場的敵人,驚愕地察覺人數遠超過六人,似乎適才她撞見的土匪,不過是其中一部分。
“禕雪少爺,土匪人數不只六個,應該更……”她出聲欲警告他,話才說了一半,二樓的房間赫然傳來一陣哀號,一名男子接著被踹出房間撞上欄桿摔下樓,下場極淒慘。
“王八蛋!”嵐旭奔出房間,兩名敵人隨即從房內攻擊出來。
他往旁邊一躲閃過,便以肘部猝擊對方的頸項,蠻腳一踢,再送兩名不知死活的家伙下樓。
只是,兩個下樓,又有兩個沖出來,仿佛永遠殺不完似的。
禕雪這邊局勢亦然,倒下的人雖多,湧進來的人更多。
這時夏姬才確定攻擊他們的人來自四面八方,人數多得難以計數。
“小春子、弘勒出來!你們先走!”
嵐旭從隔壁兩間房救出小春子與弘勒,以身子為盾擋在他們前面,護他們下樓逃命。
“阿姬,你跟著他們走!馬匹綁在店外的草棚裡!快!”嵐旭一下來,以肘部勾她的胳臂腕,便將她往外拖。
“我不能丟下你不管,你的手受傷,我不能自私地逃走,我要跟你有難同當。”她扯著他臂上的衣料說,蒼白的小臉露出憂慮的神情。
嵐旭百般不爽,粗暴地吼她:“沒能耐就給我閃遠一點,我不需要你來跟我有難同當!小春子!他交給你,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問!”
他卯起來,將她推進小春子的懷裡。
事態緊急,小春子也顧不得她是嵐旭少爺的女人,扛起她就往外退,與弘勒迅速上馬後,火速揚塵而去遠離這塊險惡之地。
“禕雪,你鬧什麼別扭?地上大刀不撿起來砍,磨什麼工夫?”
嵐旭乍看到禕雪在花拳繡腿,悻悻然地罵道,他可不想一個晚上就耗在這裡跟這幫賊子打太極拳。
“我新婚不久,不想大開殺戒。”禕雪涼涼地說,又是一記飛腿,掃落對方的武器。
“去你的!都成親一年了,還在新婚不久。”
禕雪不予理會,當他的話是耳邊風,一招一式淨是打不死人的武拳。
“已經到治臨縣了,除非你不想早一點見到寧兒,否則咱們在這裡泡到天亮沒關系。”嵐旭陰沈的嗓音宛如冬天裡的寒風。
“這……好吧,你說的有理。”他的話喚進了禕雪的心坎裡,嘴角漾起一抹淡笑,他隨即撿起刀,揮刀便向大批來人砍去……
※ ※ ※
“小春子,停下來,我要回去!”
小春子等三人一路快馬疾馳,到達一片大草原時,夏姬突然縱手奪過韁繩勒住馬匹。
“你干什麼?我們在逃命耶,你把馬停在這裡等人來殺我們嗎?”小春子不明所以地問,驚魂甫定。
“你逃得已經夠遠了,嵐旭少爺跟禕雪少爺還在旅店裡,你卻逃得像火燒屁股,你根本不關心他們的安危。”
“我本來就比較關心我自己,他們多的是打架的經驗懂得保護自己,我可不行。”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膽小鬼!”
“真的,他們是朝……”
“下去!”他還不及發言完畢,便被夏姬悍然伸往領口的小手嚇了一跳,僅來得及發出一個“你”字,下一晌霍然被撂下馬。
“要逃你們自己逃!我要回去!”
“夏姬!不要!”
小春子的話再也傳不進她的耳裡,策馬揚蹄,她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 ※ ※
“禕雪,你這個大白癡,治臨縣幾千家旅店、客棧你哪一間不選,選間賊窩投宿?”嵐旭不爽地翻起衣擺,坐在圓凳上。
四周的案桌、椅凳除了他坐的那張全部砸爛支解。
而為數三十余人的強盜亂子,比那堆桌椅好不到哪去,死傷遍地,血跡斑斑。
“咱們替民除惡,你高興點。”禕雪在二樓客房收拾小春子來不及帶走的細軟。
“大爺今天整日快馬兼程,晚上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卻找這種鳥事來搞,高興得起來才怪。”他冷哼一聲,怏然不樂踢開腳邊一具屍首。
“嵐旭少爺、禕雪少爺,我回來了。”
嵐旭的腳才收回,疲於奔命的嬌小身影不期然站在門口,夏姬帶著滿頭滿身的塵土,骯髒的小臉重回黑店。
“你回來做什麼?我不是叫你跟小春子他們先走嗎?”嵐旭一看見她的臉就破口大罵。
“你的手受傷,我擔心你有危險,所以就踅回來了……”不過,好像是她多慮了,他們處理得很好嘛,她紅著臉伸出食指尷尬的搔一搔臉頰。
“笨蛋,我如果要等著你為我擔心,不曉得死過幾百遍。”他說得滿腔怒火,這個教不乖的家伙,就愛跟他唱反調。
“喔。”
嵐旭瞪她一眼,滿腹牢騷地大吼禕雪。
“你好了沒,拿幾個行囊磨蹭半天。”
“姬,你去幫……小心!”夏姬聞聲轉頭,一名從門外冒出來的敵人,猝然肅殺地舉刀向她砍來。
“殺了你”
她聽見那人狂吼,眼睜睜看著那把大刀向自己的頭頂劈來,一道箭步而來黑影剎地擋住她的視線,那是嵐旭的強碩臂膀。他及時護住她的頭顱,卻沒來得及閃過刀口子,一道溫熱的稠狀液體,急速滑落在她的臉上。
“嵐旭少爺……不要!”風兒吹起,霧氣冰寒,寒徹心扉。
※ ※ ※
一個嬌小的人影縮站在客棧客房角落,人家的心情是朗空一片,慶幸劫後余生,夏姬卻是烏雲密布,偶爾還飆起打雷閃電,尤其當大夫念念有詞頻頻強調嵐旭傷得何其嚴重之嚴重時,她的世界簡直山崩地裂。
看著那條皮開肉綻的上臂,她真忍不住想拿刀也劃自己一刀,都是她太自以為是,硬是不聽小春子的話,才會造成今天這樣不可彌補的錯誤,她……真是該死!
說什麼有難同當,結果壓根兒她就是嵐旭少爺的災星!
“謝謝你,大夫,我送你下樓。”
“哪裡,貪財了。”
“這邊請。”
大夫替嵐旭的傷勢處理完畢後,小春子便付他幾兩銀子送他離開,偌大的房間一時間就剩下炕床上那頭冷眼瞪人的猛獅,與角落裡神色慘白挨瞪的可憐人兒。
“對不起……”夏姬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烏黑明燦的翦水雙眸瑟縮地迎著嵐旭。
“過來。”
在他森然的命令下,她順從地低頭靠近。依她對他的了解,她知道他就要在她耳畔大吼大叫,震得她頭昏眼花才甘心,誰叫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總是扯他後腿呢?她罪有應得。
“嵐旭少爺……你快點罵我吧,我老害你掛彩,你罵一罵我,我的心情會好一點……”來到榻邊,她低乘著嗓音認錯。
嵐旭冷冷一笑,伸出那條比較“健在”的手臂,以肘部勾住她的頸項就往自己的臉龐前扣。等到達一定的距離,立即咆哮起來:“你以為我會饒過你嗎?你這個小王八蛋!叫你先走你竟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害得我差點變成廢人,我前世欠你的是不是?!”
“對……對不起,下次不敢了……”夏姬震撼得無法開口,牙齒不停地微微打顫。
“還有下次?你是不是要廢掉我這雙手才甘願?”嵐旭怒火中燒,吼得更大聲。
夏姬神色淒慘,在他肘彎間搖著頭直說:“不是,你是我的主子,我不要你雙手殘廢,我要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直到永永遠遠。”
嵐旭凝了一眼懷中嬌顫疚色的小人兒,冷寒一笑。“在遇見你之前,我確實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可是──”他的聲音突然變大。“在遇見你之後,就開始倒大楣,連作個春夢都摔下床,你倒是告訴我,我究竟是犯了哪項天條,要受這種活罪?”
他當然曉得為何他該受這種活罪,是他自甘墮落游蕩在他嬌俏的吸引力之下,今天這一刀也是他心甘情願替他擋下,因為他對他的感情不單純,人多欲念在浮動,他太渴望得到他的身體!
“對不起,都是我……”她還是只有這一句,她是罪魁禍首。
“就是你。”嵐旭瞇起了雙眸。“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來擾亂我的生活?為什麼要誘惑我為你產生綺想?為什麼不消失?為什麼……不該死的離得我遠遠的?”
他的話說到最後全成了齒間憎惡的氣音,令人無地自容。
聽到他的話,夏姬人都呆了──
“我買的是一簍子梨跟一片枯林,從不包括你!”
她總算驚醒。
她死纏爛打的模樣,和嵐旭擺脫不了她的憤懣不斷重疊對應,在她腦中交織成一片鮮明的沖擊畫面,到最後僅剩下一片懊惱與傷心。
“我……現在就走,謝謝你這些天來的照顧。”她要堅定的微笑,不要懦弱的掉淚。不就是要她滾蛋嘛!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沒想到嘴角一勾起,首先嘗到的卻是淡淡鹹味的眼淚,她伸手抹去這些討厭的淚水,但愈抹愈多,愈抹愈不可收拾,沒一晌工夫,她已經淚汪汪地哭成一團了。
嵐旭愣了一愣,隨即明白刺傷了她的心。
“你哭什麼?我又不是真的要攆你走。”他的口氣更是不耐煩。
夏姬慢慢抬眼看他,兩頰掛著串串淚珠。“但是你剛剛的口氣是在怨我不能快點消失,不能離得你遠遠的,你……一直不喜歡我的存在,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他的咒罵聲中有怒火,卻蘊涵著更多的愛憐。“我就是太喜歡你的存在才火冒三丈!”
夏姬陰霾地望著他陽剛而英俊的容顏。“鬼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總不會對一碗你喜歡吃的飯,大聲吆喝你討厭這碗飯,卻低頭吃得津津有味,又不是有病!”
她的話著實惱人,眉心一蹙,嵐旭猝然攫住她驚喘的嬌唇,終將壓抑已久的禁忌欲望摧毀在兩人交纏的唇間。
沒錯,他日夜焦灼的正是這樣的矛盾,連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想將他擁入懷,以緊密的擁抱向他傳達體內疾速狂燃欲火的渴望有多強烈。對他的冷漠與反感完全是為了保持兩人間安全的距離,因為欲念已經強烈到崩裂的地步──
他就快淪落了!
他一手攬緊她的脖子,讓兩人貼得更緊,同時另一手忍痛將她的臀拱上雙腿,逼使她跨坐在自己灼熱的軀干上。
吻得太深入,也吻得太沉重,夏姬在狂野的侵襲中呼吸困難。“嵐旭少爺…你……”
“我是病了,因為你而病……”忘形的聲音使得他擁吻得更加恣情。“京城之中孌童何其多,絕艷而出色,淫叫起來比女人還淫蕩。多少王公貴族沉淪其中,我卻鄙夷不屑,認為此乃大清之恥,而你卻讓我縱身其中……”
他略微松開她,視線迷離地微喘著,注視被他徹底肆虐過的紅唇,然後深幽地凝住她的雙眸。“今晚你哪裡都不許去,除了這張炕床。”
他的唇壓倒性地烙在她的玉頸,唆使雙手迅速扯開捆住她衣物的腰帶。
“不要這樣!”夏姬出手按住探入她衣內直襲她胸口的大掌,阻止他撫摸那對未曾被人碰過的胸部。
“沒人碰過你嗎?”
“沒有。”從來沒人脫過她的衣服,連她的兄弟都一樣,更甭提在她身上亂摸一通了,害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狂浪一笑,嵐旭抽回一只手頂開她掃興的柔荑,邪笑道:“你當我是傻子,我在你這年紀時早跟府裡的丫鬟在馬廄裡廝混。”他裹著綾布的粗厚大掌覆上她柔軟疼痛的雙峰,抓住那渾圓的胸形。“你沒有,打死我都──”
霍然意識到掌中的東西,他黑眸頓時膠住,心跳漏了一拍。
“村子裡沒有馬廄,真的沒有人碰過我。”夏姬自然而然臉紅。
“這是?”嵐旭緊繃的喉嚨發出一聲沙啞的呢喃,難以置信地抓擰了幾下。
“不要!”
夏姬倒抽一口氣,迅速往後躲開他那灼燙的大掌。
她的退卻令嵐旭赫然回神,他只驀地睞她一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開她的衣扣,兩手齊發悍然朝左右拉開兩層衣衫,一具誘人的女胴就在眼前!
“老天!你根本就是女人……”他訝異地瞪大眼睛。
“我本來就是女人。”她雙手掩面,臉部潮紅。好可怕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似的。
“而我卻一直以為你是男人,我真蠢……”他細細慢慢地梭巡這身細膩雪膚的女體上,當他停駐在那對飽滿美好的乳房,一道熱濕液體猝然自他的鼻孔湧出。
“啊!你流鼻血了?!”
“呃?”嵐旭瞪大眼睛飛快抹了下,腥紅的鼻血當場在綁著綾布的手背上拉出一道血跡。
夏姬看得觸目驚心,馬上從他腿上跳下,立刻沖出房間站在門口大叫。“小春子!快來啊!嵐旭少爺流鼻血了!”
“笨蛋!”他驚恐地追上去拉回夏姬,急切地捂住她的嘴巴。“你的衣服大開,想喂飽全客棧人的眼睛嗎?”
“可是你……”
“我很好。”他紅著臉,抹干淨鼻血,拖她進房。
※ ※ ※
“你是女的,居然騙了我這麼久,真是該死!”
房門一關上,嵐旭馬上面露喜色地說道,嗓音不高不低,不即不離,若非臉上那俊逸的笑容,夏姬恐怕以為他又生氣了,為她不是男人這件事。
“我哪有騙你呀?”她瞟一瞟他。“我跟你回客棧的隔天,就一直想表明自己的性別,可是你左一句像女人右一句像女子,就是不給我機會解釋我真的是個姑娘家。”
“是,都是我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他笑道,朝陽般明亮的迷人笑容,直沖著她咧開。
“喔。”
夏姬見過許多次他劍拔弩張的憤怒架勢,但從沒有一次看過他認真對她笑,她真的沒想到如此仰視著他的笑臉,竟會如此的六神無主、呼吸困難,整顆心熱烘烘的。
原來,被他柔情似水地看著,竟是這般快樂的事。
“阿姬,你整得我好慘,我一直以為自己迷上一個男人。早知如此,我該在第一次動情時就剝了你的衣物,也省得我多痛苦好幾天。”嵐旭一直滿足地笑著,在她仰望的小臉中,看見他最盼望看到的女人柔媚。
她是女人,一個他可以正當放縱情欲的女人,他伸出大掌撫向她細白柔嫩的臉。
夏姬被催眠了,嵐旭少爺現在好溫柔,講起話來輕聲細語,不跟她生氣不跟她吼叫,原來這才是禕雪少爺口中的性情中人。
“今晚不放你走……”
“啊?你……說什麼?”她仍陶醉其中。
“我說,你令我渴望,我要你。”他突然在她回神之前,猛然彎腰扛起她,像碼頭工人運米袋一般,把她扛在肩上大剌剌地送她入內房。
“不要啊!快放我下來,嵐旭少爺!你的手臂受傷,我很重你搬不動我的……”
霎時,她安然墜入被褥間,置身在燭火映照的昏暗簾幕中。
他倚了上來,貼著她柔美的臉龐輕輕啄吻,一邊摘下那頂瓜皮帽,解開辮尾的繩結,讓光澤如雲的柔發緩緩灑落;一邊推開那幾層軟衫,雙手火熱地游走於她冰清玉潔的肌膚上……
※ ※ ※
夏姬沉湎於事後的美好,蜷曲在他懷中聆聽心跳。他為她開啟了生命的新扉頁。她的主子,她想陪伴的人,教她認識了欲望,認識了男女間最赤誠的親密接觸。
“你好美,美得令人窒息。”他耳語。
夏姬乖巧地倚偎在他懷中,以指尖玩畫他胸前泛亮的肌肉。“我阿爹、我阿弟、我兄弟,還有村子裡的人,每一個都說我丑,不像女孩子家。說我美的,你是第一個。”
“他們沒見過你可人的一面,如果他們見過,就不會這麼說。”
他望著懷中小人兒純稚地撫摸著自己的身軀,和諧而甜蜜,這種感覺挺不錯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愛嗎?真不好意思。”她低頭藏住小臉,覺得害羞、難為情,同時又感到快樂無比。
“哪裡不好意思?我看看。”他壞心地抬起她的下顎,擺左擺右地逗玩著她。
“沒有啊,眉開眼笑,我看你挺樂的嘛。”他皺眉思忖。
“你!討厭啦!”她斂眉推開他的手,重新躲回他的懷中。“嵐旭少爺,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們剛剛是不是在行周公之禮?”
“講得這麼文雅,通常我稱它叫媾和或偷歡。”他的巨掌愛撫她裸背,雙唇貼在她頭頂親吻,就像他對待任何一個與他發生關系的女子一樣。
“那就‘是’囉!嵐旭少爺,那我們什麼時候成親?阿爹說過,周公之禮只有夫妻才能行,我們剛剛做了,就是夫妻,你何時娶我過門?”
嵐旭一震,停下不安分的手。“你要我娶你?”
“嗯。”她含蓄地點點頭。“其實,在離開村子前,阿爹就告訴我要有心理准備,我跟著梨送給人,不是奴就是婢,注定要勞苦一輩子,一開始我也是這樣想,可是萬萬沒想到會跟你成為夫妻,謝謝你。”夏姬開心地抱住他的腰,天真地幻想喜帕蓋頭:而他卻被她的話卷進了錯愕的情緒中。
成婚?跟他上床的女人何其多,如果一上床就要成婚,他不該有十牛車的妻子?
他突兀地離開她的懷抱。“我累了,你出去。”
“去哪裡?我們是夫妻,不是該同床共枕的嗎?”床褥間半撐起的嬌美小臉,露出意外的神情。
嵐旭沉默良久,他該如何點醒夏姬天真爛漫卻傻得可以的美夢?
從他第一次見到她真面目開始,流竄在體內的不過是單純對女人非分窺覬的邪念,這對他而言只是一種本能反應,所以他才對男裝的她動情不已,就像螞蟻能覓得食物一樣。
那是一種肉體需求,沒有感情、沒有情分,他能明說嗎?
“你走是不走?”他選擇回避。
“你不喜歡我當你的妻子?”
“罷了,我走。”嵐旭的眉峰糾結,抓起衣物遂頭也不回地開門離去。
心頭籠罩一片陰霾,肌膚上殘存的吻痕還來不及洗去,夏姬的眉間便已悄悄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