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整個騎營宛如陷入甜蜜的折磨中。
華珞顯然無法適應與騎軍朝夕在一起的生活,總是無心犯下一些錯誤,例如為追一只野兔,不小心闖進訓練場中央,攪亂大家的操練;或是在大家萬箭齊飛,訓練箭技時,思緒天馬行空地凝望淇*,然後如入無人之地般,橫過靶場去找他,嚇得大家膽戰心驚,驚呼唉叫,深怕不小心射中她。
這種嚴重的錯誤照理來說,應該被好好懲戒一番,可因她事後不是歉聲連連,就是欲哭無淚地責罵自己的不對,面對這樣嬌滴滴、溫柔柔的女子,任有再大的火氣都發不出來,騎軍們只有以寬容的態度安撫她內疚的心,要她別太自責。
淇*也不例外,火歸火,但愛憐她總是多一些。
諸如此類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重演,犯錯幾乎成了她每天的必然之事。
最後,淇*不得不限制她的活動范圍,只許她在營帳中刺刺繡,玩玩女紅,偶爾在小卓子的陪同下拉拉小弓箭,活動活動筋骨。要不然,整個西藏騎營勢必因她而紀律大亂。
“福晉,你知不知道副都統這號人物啊?”
這天下午!小卓子在華珞請求下,又來營帳前的小廣場陪她射箭解悶了。
“知道,他是淇*的得力助手,我們常常有機會見面。”
她瞄准靶心,深吸一口氣,以英華外發之氣勢,射出一支箭。
“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老盯著你瞧?”
“盯我?該是淇*叫他就近監視吧?”華珞皺眉,力道小了點,沒中靶面,倒先沾了地。
“不對,要是這樣單純就好了。”清清喉嚨,小卓子鄭重否定。
“不對?”華珞重新挑了一支箭,擺出架式。“那是什麼原因?你告訴我吧。我不能一邊跟你說話,一邊射擊,會分心的。”
“原因就是他迷戀上你。”
“什麼?”箭赫然從她手上掉到地上。
“我想你也看得出來,這騎營裡除了你跟蘭蘭是女人外,清一色全是男人。這種環境下,男人通常比較容易情不自禁,所以蘭蘭現在有一堆的愛慕者,誰都想贏得她的芳心。”
為此他也挺苦惱的。
“那是蘭蘭呀,為什麼扯到我身上?”
“哈!問題就出在這裡。”小卓子意味深長地說。“副都統眼光比別人高了些,膽子也比別人大了些,所以他挑上你,看不上蘭蘭。”
“不行!我是有夫之婦,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華珞堅決地說。這份感情她敬謝不敏,一點都不想碰!
“我就是這樣勸他啊,可他堅持要跟你表明心意。為了你好,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別跟他糾纏不清。畢竟,這對你跟爺而言,將是一個麻煩。”他頭頭是道地說,點出重點。
“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她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麻煩”這類的詞匯,拾起掉落的弓矢,拉弓的同時,她微郁地暗想。
“那你就要有心理准備應付爺了。”他雙手托頭,微微哂笑地說。“他呢,疼你,捨不得太責怪你捅出的樓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告訴他這件事,他的臉氣得脹成豬肝色,一副快要殺人的模樣,嚇死我了。”
“咦,你告訴他這件事了?”她轉身。
“是呀!”他就是藏不住秘密。
“怎麼可以?”她一驚,手中的箭矢倏地朝另一個方向飛出。
華珞定睛一瞧,猝然張大嘴巴。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因為那支亂射出去的箭,居然劃破淇*的衣袖,傷了他的手臂,現在傷口正淌出暗紅色的血。她不得不絕望地發現,他果如小卓子所說惱怒了,而且還很嚴重!
“小卓子,我真是太感激你了。”
她諷刺地奚落,丟下弓箭轉身就跑。看得出來,淇*現在正在氣頭上,被他逮住後果肯定很慘,還是等他氣消了,要解釋再跟他解釋,要道歉再跟他道歉!
淇*是不高興極了,見她一開溜,立刻迅速地躍上軍馬追捕她,說什麼都得逮住她,好好問上一問。
***
在馳騁過她身旁的那一剎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彎身伸臂撈起她,隨後順勢一放,華珞就像只布袋似地橫掛在馬背上,胃部抵在馬鞍上,搖搖晃晃地被載著跑。
“淇*!快停住,我快暈了!”她哇哇叫。
淇*以凶惡的眼光盯了她一眼,不發一言。
“如果你怪我射傷你,最多我讓你射回來就是了。那若是你為副都統迷戀我而不高興,我……哇——”
他驅策馬匹一口氣躍過結凍的溪流。
看見地面倏然拉高的距離,華珞腦中嗡嗡作響,四肢乏力,懷疑自己會被摔下馬。好在一個猛力的沖擊後,馬匹安全落地,而她的胃也快顛覆了。
“對不起嘛……”
“別不理我,我說對不起了,淇*……”
“咦?還是你有其他困擾,跟我沒關系?”
“我閉上眼睛讓你打總行了吧……”
淇*不以為然地瞇起雙眼,根本不跟她說一句話,專注地駕馬一路疾馳,奔往騎營郊野一處深幽的民捨。
當他抱她下馬後,鐵臂箝著她,二話不說地板著一張臉孔進屋。
入屋後,側房的房門被重重摔上。雖然淇*背著窗欞外的光,看不清他高高在上的表情,但那股怒雲籠罩的壓迫感,著實已重得讓華珞喘不過氣,頭皮發麻得想逃。
“你……我……這裡是哪裡呢?好樸素的宅第,干干淨淨的,應該有人住吧?”她縮著肩膀顧左右而言他,目光畏怯地飄著,不敢正視他。
“這裡是專為懲治你的處所。”他的語調比晨露還凍人。
“不是誤傷你的問題,也不是副都統的問題,究竟是什麼事情需要你特別把我帶到這裡來動用私刑?”她猜不透。
“嫉妒。”
他魁梧的身影跨前,逼得她連退好幾步,她注意到他眼中流露的復雜情緒,而終極的結論則是——危險!
“嫉妒?什……什麼嫉妒?”他在說什麼?想說什麼?
“嫉妒除了我之外,尚有其他男人的目光窺伺你的一切。”他說著、前進著,一步步將她逼入牆角,直到她的背抵在冰涼的牆壁上,再也無路可退,他才強悍地抬高她的臉,強迫她直直望著他。
原來症結仍是副都統!
他這麼一說,華珞就了悟了,她含笑地說:“或許騎營裡有些許的目光流連在我身上,但我絲毫感覺不到,因為我看不見。”
“不夠!”
她突然被一雙難以抗拒的大手抓入懷中,以吻粗暴地肆虐她的唇瓣……
***
“傷口還痛不痛?”
“痛,痛死了。”
激情過後,坐在床沿的兩人衣衫不整地交纏在一起,淺淺笑語地享受余波蕩漾的溫存。
“是嗎?讓我看看,我替你清理傷口。”
華珞擔憂地要卷他的衣袖看,淇*反對,反而拉下她的手腕,落吻在她耳畔,曖昧地說:“是背,你的指甲抓傷了我。”
她臉紅地跪起身探視,越過他的肩膀,果然看到一條條紅通通的指甲痕。
坐回他懷中後,她愧疚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
“用不著注意,我們大可換個游戲方式,比如……”他低聲地說了幾個字。
“別鬧了!”華珞頓時心跳如飛,一張臉紅透半邊天,尷尬得不得了。
“我像在鬧你嗎?”他輕佻地斜睞她,看得好不放蕩。
“真的……能這樣做?”她咽咽口水,在腦中努力架構著他所說的方式,最後覺得難以想像,太……可怕了!
“能。若你想體驗,我隨時奉陪。”他以手指探入她的中衣,拂撩她細嫩的雪膚,將她的乳尖逗玩得又挺又硬。
“不要,我是有修養的閨女。”
淇*展顏一笑,優雅地打回她的論點。“閨秀不會拆營帳、不會捅樓子,更不會慫恿我進一步的愛撫,將自己弓向我……華珞格格!”
“你……討厭!我要起來了,別礙著我!”她雙頰燥熱,伸手推他,他笑了笑,反以一臂限制她的行動,俯過來以唇逡巡她的耳垂。
“華珞,你老實告訴我,除了我之外,你可曾注意過其他男人?”
“沒遇見你之前當然有。一些大型的賞花宴中各家王公貴子都會出現,他們有些真的很英俊、很瀟灑,可是他們好像對我興趣缺缺,久了,我也對他們興趣缺缺。”她玩弄著圈在她腰上的大手,誠實地說。
“哦?”
“是真的。”她迎向他俊美的視線,柔柔地笑說。“最近我才想起來,好多年前的一次賞花宴中我曾見過你,匆匆一瞥,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的頭銜,只知道當時好多女人包圍著你,你像個寶似地被她們愛戴著,而你也頗樂在其中。”
“所以我是女人的搶手貨,你該珍惜,把我‘看’得牢牢的。”一串淡笑逸出他的唇間,舒心而坦蕩。
感受著長久以來首次溫暖的感覺,華珞其實是貪婪的。“既然如此,後來大家為何謠傳你有斷袖之癖?”她問,調整了一下姿勢,為他扣上襟領的衣扣,心想總不能在這賴上一整天。
“因為命運注定了我要跟你相遇。”
華珞屏住氣,半天無法呼吸。“你……真的這麼認為?”
“是。”在柔和的光影裡,他笑得好慎重,無言地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真誠。
愛在她心房中滿溢,直到這一刻她才了悟,就算他曾經傷她傷得支離破碎,她的靈魂始終一點一點地向他靠攏過去,她是真的愛他啊……
“我慶幸能跟你相遇,慶幸鬼差將你還給我,慶幸……你此時此刻就在我懷裡。”他的大掌按住她懸在他胸前的柔荑,癡癡地望著她。
淇*……
“我——” “開門!華珞。我知道你在裡面,快來開門,我快凍死了!”
“恩羚表姊?”她未說完的話,突然被一陣呼喚聲打斷,她很快地從床畔溜下床。“淇*,是恩羚表姊,我去替她開門。”
恩羚?
淇*懷疑地瞇起眼,這民捨深處幽境,一介女子憑什麼能找到這裡來。
霍然地,腦中一個念頭如雷擊般地劈了下來。“華珞!別去!”淇*一聲驚天動地地吼叫,追出了側房。
說時遲那時快,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華珞開門的同時,因他的聲音而疑惑地轉回身,壓根兒沒搞清楚整個局勢,一支長箭便疾飛而來,剎那間通過敞開的門扇,從左腹貫入她的體內。
“哎呀!”華珞悶叫一聲,整個人失足往後翻倒。
“華珞——”
淇*眼睜睜看著她中箭,看著她在他的眼前宛如一片白雪般飄零落地。
他的臉色瞬間轉為灰白,怒意直沁入他的皮膚,他瘋狂地沖出屋外撲倒那竄逃的人影。
恩羚一度要以弓箭攻擊他,卻在還沒出手前下顎便連挨他好幾拳,打得她鼻血直流,不省人事。
憤恨地打昏恩羚後,淇*幾乎沒浪費任何一點時間,急切地沖回華珞的身旁,環抱起她直往屋外的馬匹跑去,上馬直往騎營飛奔。
馬蹄激起地面上的白雪,再飄落在漫長的路途上。
箭傷太深,失血過多,緊依在淇*的胸膛前,華珞的意識已快崩散。
她以手掌緊緊抓著淇*的衣衫,艱澀地開口。“淇穆……我……有話一直沒機會說出口,我……唔……”
一陣顛簸,震動她的傷口,立刻湧出大量鮮血。
“你撐著點!騎營的軍醫醫術高明,你會沒事,你會沒事!”
淇*憂心如焚,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身軀,恐懼已占滿他的意識,狠狠咬住他不放。
“淇*……謝謝你娶我做你的妻子,跟你在一起,一直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她有氣無力地道,眼前的黑點慢慢擴大。
“不要再說了,你的快樂會延續到永永遠遠。你是我的妻子,京城裡的那片土地等著你跟我一起開辟。”
華珞回報以虛弱的笑容,眼淚卻從眼角滑下。“對於阿瑪對你所做的事情,我一直感到十分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們莊親王府的每一個人,包括我……”
“原諒,我誰都原諒。你不要再說話,你的體力會消失掉!”
他的不安全感逐漸擴大,她說得越多他越覺得她會離他而去,她是他尋覓一世才找到的至愛,他絕不放她走,絕不!
“謝謝你,我真的想跟你廝守一輩子,一直被寵溺在你懷裡,真的……”
今天過後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說出心底話,所以她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她的心聲——毫無保留地。
“不要再說了!”
她輕輕撫摸他的臉,嘴角溢出了鮮血,好腥、好苦。
“知道嗎……我有一個夢……夢想我們的感情能找到一條和諧的出路,化解所有的沖擊。我們彼此珍愛著對方,在這片雪地上,帶著屬於我們的孩子手牽手奔跑追逐……”
“你……”
“你說……我的夢是不是很平凡……很踏實呢……”
淇*的雙唇微微蠕動,太多的苦澀梗在喉間。終於,他放緩了韁繩,一只手托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頸窩裡。
“華珞,別讓我覺得自己就要失去你,你一直努力到現在,不要放棄,請你不要!”
過去種種在腦海中盤旋,對於她,他曾經愛過、曾經恨過,然而時時刻刻想的卻是守在她身邊,分分秒秒凝視著她甜美的笑靨,誰又知道在他最赤裸的情感下,他從來無意真正向她苛責對跟錯,只是那該死的男性自尊讓他拉不下臉來!
他質疑,最平凡的世間情為何守來如此困難?
華珞見他傷心,自己也苦楚。
她幽幽地笑說:“你……從來沒有失去我,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我……的心一直系在你身上,跟著你……繞啊繞的,繞過黑夜、繞過白天,繞過山也繞過水,我……”血又從她口中湧出,她擦著抹著。“我要在你身邊繞上一生一世,不是……嗎……”
強顏歡笑地陳述,終於成了顫抖的呢音,她其實是害怕的、是責怪的,為什麼幸福永遠離她那麼遠,好不容易接近她了,一眨眼又離她而去,她要的真的不多,為什麼沒有資格擁有,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
“淇*,我真愛你……如果可以,我想一輩子跟你綁在一起,不會有誤會爭吵,不要……有生離死別,我……我還沒活夠去愛你……”
崩潰的淚水夾雜著嘴角溢出的鮮血,淇*的衣襟被她緊緊抓在手中,生命在她的手中慢慢流逝,她一點也不想放手,真的不想啊!
“不!你不會死的,我誓言跟你一輩子綁住——”他朝青天狂哮,像把火似地親吻了她,將她擁緊,揚鞭飛奔而去。
這臂膀冷漠的時間多於愛她的時間太多了,無情的注視、無情的言語、無情的激情,他愛她的時間太少了,他們才要開始相愛!
“我愛……你……”
華珞在無底的昏暗吞下她時,她的雙眼不得不選擇合上,命運總是支配她,讓她無從抗拒,而現在,在他懷中除了微乎其微的呼吸聲外,她已了無動靜……
夢終究與她擦身而過……
***
軍馬終於抵達騎營,淇*一躍下馬背抱住暈死過去的華珞,立刻沿途吶喊呼救。
急促的腳步聲跨過營區,聞聲而來的軍醫探視她的傷勢,馬上利落地安排熱水和火爐。
淇*抱著華珞迅速走向營帳,她的臉愈來愈青白,唇色已然變藍,不過短短幾尺的距離,他竟感覺這條路似乎永遠走不完。
“華珞,活下去,我還有太多生命奇跡要與你分享,活下去。”
他冰冷的唇瓣逸出一連串的輕語,以臉頰貼著她的額頭,用脆弱的一面去守護她的靈魂。華珞被放上床鋪,蘭蘭也趕到了,她露出憂慮之色與軍醫立刻接手,命人把熱水和干布送來,著手醫治她的箭傷。
“她失血很多,現在流血的速度雖然已減緩,但一拔掉箭頭,勢必再度引起出血。”軍醫經驗十足地說,示意蘭蘭拿好干布准備包扎傷口。
“做吧,必須趕緊為她清理傷口,否則箭在體內停留會引起傷勢惡化。”蘭蘭嚴肅地道。
軍醫點了一下頭,屏息手勁一出,箭頭立刻離體。
淇*雙拳顫抖,看著他們迅速忙碌地急救,他的心痛得幾乎要裂開來,憤恨地咬下嘴唇,他下令捉拿恩羚這個罪該萬死的凶手。
一個時辰過去了,好不容易完成工作,而蘭蘭與軍醫的手上已沾滿了血。
蘭蘭用清水洗手,慎重地打量了華珞一眼,命人拿來筆墨紙,迅速地在紙上寫下藥方,與軍醫討論後派人去取藥。
“我看你年紀輕輕,沒想到醫術過人。”軍醫清理雙手後,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欣賞有加地對蘭蘭說。
“哪裡。”蘭蘭客氣地應對,心思則全在華珞身上,雖然她暫時是沒事了。
軍醫不想打擾到她,沉默了一晌,然後對淇*說:“福晉的箭傷未傷及內髒,傷口若不惡化,存活的機率非常高,放心吧!”
聽到他的話,淇*一顆千斤重的心總算放下了。
他回到華珞身邊,心疼地審視那依舊蒼白的容顏。
她的手還是好冰,臉也是,他輕手輕腳地替她搓著,雖然一句話也沒說,而那憂心忡忡的表情,卻道盡了他對華珞的關愛,心疼她所受的苦。
“格格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淇*無言,溫柔的大掌將她冰冷的小手包在掌心,殷殷切切地守著她。
對他而言,什麼都不重要了,他只全心期盼她另一次的嫣然一笑……
“走!快一點!”
營帳外傳來陣陣的吵鬧聲,不一晌,一臉鼻血的恩羚即被二名騎兵押進營帳。她一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華珞,立刻陰狠地大笑。
“哈……哈!我這表妹,怎麼殺也殺不死,這條賤命真是強韌——”
啪!她的臉頰霍然挨了一巴掌。
蘭蘭淚眼婆娑,氣得全身顫抖。“從小格格就當你比親姊妹還親,什麼都聽你的,連一塊小小的糕餅都惦記著分給你,你怎麼忍心傷害她?你的心被犬狼吞了嗎?”
一陣冷悸穿透過恩羚的血脈,往事在她腦海裡張牙舞爪,她突然大叫起來。“就因為她的親情比親姊妹還親,所以害了我!那一夜如果不是她強留我下來,我不會被福瑋強暴——我才十二歲……十二歲而已……”她掩面哭泣。
眾人訝異地睜大眼睛。“福瑋?”
“就是那禽獸不如的東西,而華珞是他的幫凶!”淚眼再次成了恨眸。“她就睡在我旁邊,同樣一個夜晚,她美夢酣甜,我卻在她腳邊被蹂躪毆打!”
“但那是……”蘭蘭想說話。
“我望著她,伸長手,卻怎麼也夠不著她,在我看來她等於是站在崖邊笑著看我摔下去的人,我無法不恨她!一切起因都是她!”她爆裂的恨意可以殺死任何人,這樣的危險、這麼的惡毒!“所以你心生恨意要致她於死地?”淇*冰冷地審問。
恩羚忿忿地回瞪他一眼,陰險地笑了。“對,而且是千方百計,就連你跟她的婚事,也是我一手設計。因為你的出現,啟開了我折磨她的欲望,我突然有股沖動想看她哭、看她心痛欲絕,甚至看她因羞愧而自刎,讓她經歷我所嘗遍的每一種痛苦。可是——她竟在你對她連番羞辱後,還毅然活了下去。嘖嘖,好賤的女人,不是嗎?”她放聲大笑。
淇*的表情像挨了一記棍棒。
“你是說整件事情中她全然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反而才是你殘害她的工具?”他不禁嗄聲,華珞哭泣的臉龐瞬間遁入他的腦海中重擊他的良心,令他一時愕然,慚愧難當。
“對。藥是我下的,讓你們苟合是我安排的,連福瑋的出現也是我的意思。我啊,腦子裡無時無刻不在計劃如何害她,用最殘酷的方法。”
“你瘋了!”蘭蘭聽得毛骨悚然。
她的嘴角懸起了冷冰冰的笑。“我是瘋了,今天這一箭我射得心不甘情不願,其實我真正想做的是拿刀在她身上亂砍,把她砍得血肉模糊。”
淇*簡直不相信如此惡毒的話,會出自一個女人的口中。他心中的怒濤有如排山倒海而來,卻也感到身倦體乏。或許,是對華珞的歉疚使然吧!!
淇*瞇起眼睛一臉輕蔑地睨向她,下令道:“來人,把她押解回京,交由留京辦事王大臣追辦。”
“喳!”
“等等!”蘭蘭出聲阻止要押走恩羚的騎兵。“王爺,你不立刻查辦她嗎?”她煩惱地問,對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沒親眼見她被治裁,總有股局勢將繼續詭譎多變的忐忑不安感。
“是啊,你不查辦我,然後順便殺了我嗎?”恩羚面不改色,掀著嘴角冷冷看他。“哼,小心哦,小心你會為此而後悔。”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聖——旨——到——”
“哈……哈……你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後悔!”
淇*表情一片慍怒,但不久後便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迫害將持續進行——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皇祖訓諭,深戒黨援,用以防微杜漸,絕結交擅政,近日莊親王福瑋竟有招納之事,以不正之手段,干妨愛臣武喜郡王治事。本該嚴懲,降官奪爵,然念其尚有悔改之意,特發布諭旨進行訓飭,其或再犯,被人糾參,朕將執法無赦。朕亦聞郡王迎娶親王之三女,克非郡王之眷乎,特傳諭郡王,不概承認締姻,命女即刻返京回府,不允遲延!
蘭蘭渾身一震,眼裡盈滿驚惶。“‘不概承認締姻,命女即刻返京回府’,那格格……”
頃時降下的蕭瑟情緒令淇*顛簸地往後退,如果不是矮桌及時支撐住他的腿肚,他一定會跌坐在地。
他的臉色一片冷白,所有的希望在剎那間宣告破滅,他失去她了!
凝視華珞慘白的臉龐,屏住氣息,他茫然若失地說:“她已不是我的妻子!”
刺骨的寒風掠起了簾幕,吹散他的理智,也吹熄他的熱火。
他只知道,他的心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