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衣服是濕的。」
書烈拉回先前扔棄在地上的袍服,無聲無息將它覆蓋在錦晴如絲的身軀。
錦晴一邊看著滴落在池中的懸流,一邊向他溫熱的身軀靠近,將臉龐輕熨他的胸脯,聆聽規律的心跳聲,冥冥中它們竟如此令人心安。
激情過後,兩人索性席地而臥,靜靜的等待時間流逝。
「沒關係。」錦晴閉上雙眼,緩緩地吐出句子。「我有傷在身,你卻比頭獅子還猛,快把我折騰死了。」
書烈笑,質疑地問:「手腕為什麼受傷?」
「為了了結恩怨,專心做你的妻子。」
書烈霎時愕然,低下頭看她。
「你是因為我才受傷?!」他問,眉心頓時緊蹙。
錦晴平靜地說:「裝在我腦袋裡的東西全是來自額勒德清,要離開他,就得把所有東西都歸還,所以——」
「所以你割自己的手腕?」
他替她把話講完,萬萬沒想到那道傷口居然是自殘的結果!
「然後再一劍劈斷吊橋,結束一切紛爭。」
他立時激動地說:「你為什麼這麼傻?難道你就不怕因此命喪黃泉?!那個崖那麼高,你又怕高,跳下來是多危險的事!」
錦晴慢慢睜開眼,抬頭看著他,看他那雙異常嚴厲的眼眸,她說:「在你墜崖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不想活了。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陰曹地府。」
書烈突然頓住,兩個眼珠瞪得好大。
她的話一點一滴剝融掉他的心,他做夢也想不到她的心意竟如此赤裸裸!
良久,他才勉強找回聲音。「你……你實在太傻!就算我遭遇不測,你還有你的親人、你的阿瑪,甚至是豪蕩不羈的額勒德清……」
他不值得她這麼做!
「贏走我的心的人,是你!不是額勒德清、不是從不屬於我的親人!書烈,」她追問:「你還肯要我嗎?」
「我當然要!」他的話突然停止,望著她。「為什麼懷疑我不要你?」
「我險些害死你,身世又是件醜聞,再加上與馬賊頭子有勾結,一般人不會要這樣的妻子。」
雖然她掩飾很好,但書烈仍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安,一時之間,不禁千頭萬緒,情不自禁緊緊抱住了她。
「傻瓜!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早向你降服已久,你的冷若冰霜、高傲自大、目中無人,對我而言全是要命的吸引力,哪怕是一個萬夫莫敵的男人,也敵不過你一抹嫵媚的眼神,何況,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你或許不知道,但自從掀開紅蓋頭的那一刻起,盤旋在我腦子裡的,就全是關於你的念頭,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愛著你,若不是因為愛上了你,我又怎麼會為了你被揍得滿頭包,也心甘情願;又怎麼會拿著匕首,不惜一切追殺采月夫人?天知道,我連隻雞都不敢殺……」
錦晴久久無法反應,只因他的語氣是如此誠懇、疼憐,摟緊她的手臂,竟也微微顫抖著。
書烈繼續毫不保留地道:「沒有了你,一切都將不再完整,誰都不能拆散我們!」
「你真的不嫌棄我?」
「我發誓。」
那是一聲柔情似水的諾言。
錦晴眼眶發燙,至此她已完全放下懸在心中的那顆大石,沉醉在他甜得好比甘露的真心話裡,沒多久,她已然將頭枕進他溫暖的頸窩中,象徵把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給他,唇邊是一絲含淚的淡淡笑痕。
「你使我一直想跟你在一起,和你合而為一,可惜我太累了。」錦晴舒服地靠在書烈懷裡,緩緩說道。
「那就睡吧,連日來的是是非非讓我們累了。」
不僅是錦晴,內傷外傷加起來屈指難數的書烈,體力也所剩無幾。
「可是大雨持續在下著,這裡是河道上的一處崖窟,雨再繼續下,河水暴漲,我們可能就會被淹沒。時間就剩那麼一點點,我捨不得睡。」
「累了就睡吧,我比較靠近洞口,水淹進來我會先上黃泉路等你,我們至死都不分開。」
錦晴登時愕然,在那一瞬間這幾句簡簡單單的話,已深深敲進了她的心扉。
她點頭,合上泛紅的眼眸枕入他懷中,手指與他緊緊交握在一起。
「沒錯,我要和你至死都不分開……」
她笑了。
# # #
「噓——」
洞口處的疊石後方,男男女女一大群人在聽完他們小倆口的對話後,不約而同往石塊後方躲得更隱密一些。
簡福晉擦擦眼角的淚水,轉向丈夫說:「王爺,你看到了嗎?他們的感情情比金堅,好讓人感動呀。」
老天有眼,幸好他們還是教大伙給找著了,否則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親王爺也感動得無以復加。「是啊,錦晴真是咱們家的好媳婦,看見書烈墜崖,她也不想活了,這份情意太令人感動了!」
王府家的車伕說:「唉!我以前就知道少夫人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奇特姑娘,果然沒錯!」
圍在一旁湊熱鬧的船家們,個個點頭如捂蒜。
「就是啊,有決心跟著丈夫到任何地方,哪怕是陰曹地府也不怕,光是這一點,就令人讚佩不已!」
「可不是!」
「大令人敬佩了!」
一時之間,讚揚的聲音此起彼落。
寄認真地點了點頭,由衷的托付。「王爺,錦晴能嫁給書烈公子實在是她的福氣,現在看見他們如此情深義重,我也就放心了!她,就煩勞王府照顧了!」
親王爺溫和地笑說:「哪兒的話,打從我們二老第一次見到錦晴這孩子,就喜歡得不得了!我們不會虧待她的。」
簡福晉低下頭來擦乾眼角的淚水,接著說:「再說,都有我們的寶貝兒子護著她,將來她的日子肯定大富大貴的!」
「是啊……她肯定會大富大貴……」寄若有所思的笑著呢喃。
他知道從今以後錦晴將永速脫離歹毒母親的夢魘,他將盡一切力量去約束妻子的行為,不再讓她擾亂他們得來不易的幸福。
至於額勒德清,雖然最後還是讓他負傷逃走了,不過他也將通知官府明令追緝,相信不需多久,必能讓他繩之以法,讓一切塵埃落定。
「阿瑪,是否該過去叫醒他們?」雍怡問。
簡福晉邊欣賞著他們安詳的睡容,邊開口道:「不用了,再讓他們多睡一會兒,你看他們睡得多熟呀。」
「是啊,」親王爺說。「反正天也放晴了!」
# # #
襲簡親王府的馬車順著佈滿車轍的路向北驅駛,傍晚的涼風中,空氣清新,風中飄散著淡淡的青草香及泥土味,回京的路上,襲簡親王府一家子的心情一直十分安慰、輕鬆。
簡福晉由眼角向車廂瞥視,只見在車廂內鋪開的薄被中,書烈和錦晴始終閉目沉睡。
錦晴橢圓形的臉蛋與書烈染滿睡意的五官面對面的枕著,兩人的額頭互抵在一塊兒。明明彼此已沉入睡夢中,雙手卻緊握著,恍若惟有如此,才能確定他們抓住那曾經一度急速沉淪的夢。
簡福晉收回視線,微微收住嘴角的笑意道:「也真苦了他們,一趟新婚之旅,竟然會遇上這麼多風風雨雨。」
「所幸一切都已經雨過天晴,他們找到了想珍惜的幸福,就像我們找到對方一樣,從此就難分難捨了。」親王爺咧嘴笑道。
「都幾年的老夫妻了,還講這種肉麻話,兒子、家丁就在旁邊,你想教他們看笑話嗎?」
簡福晉把他的話當笑話看待,她可沒他這麼熱情奔放!
「不要緊的,福晉,我老車伕左耳進右耳出!過了,就忘了,哪會看你們笑話呢?倒是雍怡少爺何時娶個美嬌娘進門,賞頓小的喜宴吃,小的倒還比較關心著!」
雍怡冷冷地道:「專心駕你的馬車,別在那裡亂嚼舌根!」
他的話才剛講完,簡福晉與親王爺已經迫不及待的討論起來。
「王爺,既然書烈的終身大事完成了,乾脆接下來就辦雍怡的吧!」
「嗯。」親王爺抿唇深思。「這也不無可行,一旦他們全成家立業,我們做長輩的責任也就了了。」
「是啊,到時候咱們就可以開始享受清心的日子,別再因為他們未娶末嫁的,老覺得肩頭上還有負擔沒擱下來!耶,雍怡啊,你比較欣賞哪一類型的姑娘呢?」
雍怡瞪著她道:「甭勞你操心,你和阿瑪只會亂點鴛鴦譜。」
「這是哪門子的話?你如果不講清楚欣賞的是哪一型的女孩子,那才可能亂點鴛鴦譜,你說是不是啊,王爺?」
親王爺欣然同意。「沒錯。你大哥當初就是跟你額娘說了句『柔中帶剛』,沒過多久,她立刻替他找到了錦晴這姑娘,你看他多喜歡啊!」
「快說啊,你到底鍾情什麼樣的女子?」
「還是你已經有了意中人?」
「或者哪家的千金對你有意思,那也成……」
「我聽說許府的千金不錯……」
「童府的也可以……」
「呵呵!」
車伕笑逐顏開地揮動手中的馬鞭,驚動了附近的一群野雁振翅高飛。
馬車繼續揚長而去,只留下一片漫天飛揚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