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光挺受歡迎的嘛!
程佳羽單手撐著下巴看著走廊外被四、五個女老師包圍著的汪仲華。看他們有說有笑,女老師們還不時有意無意的往他身上靠,原來這傢伙的人緣這麼好。
她一直知道汪仲華長得不難看,其實憑良心講,他算是很帥的了。只是生性比較懦弱膽小一些,老是躲在她身後,尋求她的保護。看著他的身影,程佳羽突然失笑;他個頭這麼高,足足高出她一個頭,竟然還要讓個頭比他小的她來保護他?!如果讓那票女老師知道他小時候的糗態,會不會對他的人際關係造成影響?還好她不是這麼壞心眼,到處洩他的底。他該慶幸她的口風夠緊,否則……看他怎麼做人?
「想什麼?」汪仲華結束與諸位女老師的談話後,進到辦公室來,卻看見程佳羽望著窗外呆楞出神。
「咦?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程佳羽回神,看著坐在她對面的汪仲華,心想我怎麼沒看見他進來?
汪仲華「剛好」與她同一個辦公室,又極為巧合的坐在她對面。奇怪,她總覺得她跟他挺有緣的。住同一個社區、讀同一所小學、國中、高中,連大學也是一樣,然後還分發到相同的學樣來教書。他就這麼一路跟著她,跟到現在,他就坐在她對面,是緣分?是巧合?
「剛剛啊,你沒發現?!」汪仲華不置信的搖搖頭:「佳佳,你的警覺性變差嘍。」
「是嗎?」她聳聳肩,低頭繼續批改學生的周記。二年十八班的學生的確與眾不同,連周記的寫法也很「另因」。有人抄了一堆網路笑話;有人把周記當連載小說寫,而且寫的還是他的戀愛史;有的人把周記寫成對她的「施政滿意度」調查報告;更有人直接寫上——本周沒什麼好寫的。
不是有哪位名人說了一句「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樂也。」那她呢?得天下「怪才」而教之?是悲?是樂?該說是挑戰吧。
其實那些孩子本性不壞,就是叛逆了一些,也許是缺乏足夠的家庭溫暖,為了引人注意才會出現偏差的行為。在功利主義掛帥的社會,人人無不卯足了勁追逐金錢遊戲,將「金錢是萬能的」奉為主臬,終其一生,就為了那些身外之物費神。對於自己的孩子則認為把孩子送到學校,再給他們用不完的零用錢,這樣就算是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了。孩子的成長過程根本沒有空參與,更別說是瞭解他們的需求。其實,他們要的也許不多,保是父母對他們的關心罷了。
「佳佳。」
程佳羽的沉思被汪仲華打斷。「什麼事?」
「星期天晚上大家要去喝茶聊天,算是迎新,一起去吧。」
「大家?」
「就是剛剛那幾位英文老師及國文才師啊。」
「我又沒收到邀請,不去。」她才沒這麼不識趣呢,那些女老師的目標才不是她咧,她去幹嘛?
「我這不是在邀請你了嗎?」
「不去。」
「當真?」
「沒錯。」
「不後悔?」
「意志堅定。」
「好吧,那我去回絕她們。」汪仲華起身就要離開。
「站住,」他在說什麼啊?回絕那些女老師的美意?!「你存心讓我內疚是不是?我不去你就不去。」
「是啊,你不去,那就沒什麼好玩的啦。」他說得天經地義,毫無罪惡,因為罪惡感都丟給她了。
「你是白癡還是低能啊?難道不知道那些老師的目標是你嗎?」
「我?你確定?」
「當然確定。她們看到你時,臉上笑容的角度比平常大多了。」她誇張的扯了扯嘴角:「像這樣,COS45度。」
「這樣啊。」看見她逗趣的表情,汪仲華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這麼好笑嗎?」程佳羽的臉鼓了起來:「你難道沒接收到諸位女老師對你投射過來的電波嗎?汪老師——」
「電波倒是沒有,不過……你忿怒的腦波我卻收到了。」好不容易忍住笑,但是在看到她漲紅的臉後,汪仲華又笑得眼角都泌出淚了。
「哼!」氣得一屁股坐回位子上,程佳羽決定三天不跟這個男的講話。笑、笑、笑,最好笑掉下巴。
「佳佳,別生氣嘛,生氣會刺激腎上脈素分泌,加速皺紋的產生喔。」
「再跟你扯下去,我的皺紋真的會成幾何級數增加。」
「那我說笑話給你聽,利用逆反應將皺紋消除?」
「謝啦,我比較喜歡用因式分解。」她開始重新考慮要不要把他小時候發生過的糗事一件一件抖出來。
「報告——」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學生正巧進來。「程老師。」
「方雲,找我有什麼事嗎?」方雲是她的學生之一,文文靜靜的,就是體力差了一點。
「這是我小舅舅要我給老師的,順便問老師下個禮拜五晚上有沒有空。」方雲甜甜的笑著,她很喜歡程佳羽,如果順利的話,也話她就會成為她的舅媽了。
「有事嗎?」程佳羽打開方雲交給她的卡片。這是一張邀請卡,內容是為了答謝她上次解救方雲免於被變態者欺侮一事,邀她一起用餐,以表謝意。
「老師,你一定要來喔,不然舅舅會怪我辦事不力的。」
「可……可是……」
程佳羽來不及回絕,上課鈴聲便悠揚的響起,方雲立刻一溜煙的消失了,只留下一臉呆楞的程佳羽及一旁默不作聲的汪仲華。
「怎麼回事?」汪仲華的心裡開始拉警報,有敵人侵入他領空了。
「沒什麼。」程佳羽歎了一口氣,將卡片放回抽屜。算了,不過就是吃個飯而已。
但是汪仲華卻沒這麼好打發,坐回位子上,兩眼直盯著她:「下個禮拜五?」
「是啊,方雲的舅舅也真是的,不過小事一件,何必如此多禮呢?」程佳羽忍不住咕噥。
「他要謝你什麼?」汪仲華繼續套話。
「就上次在校園裡抓到那個變態者那一次啊。因為方雲就是那個被嚇到的學生,所以她舅舅才要請我吃飯,說是要答謝我。」
「為什麼是她舅舅?她父母呢?」
「方雲的父母五年前去世了,所以她現在跟她舅舅住。」
「她舅舅多大年紀,結婚了沒?」
「不清楚矣。沒聽方雲提過她舅媽的事,大概……喂!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干你啥事?」程佳羽突然打住,不悅的怒視他。
汪仲華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星期六你陪我去茶會,下禮拜五我陪你去赴約。」
「幹嘛要你陪,人家又沒請你。咱們各赴各的約,誰也別陪誰。」程佳羽俐落的下了決定。
「你打算棄我於不顧?」
「棄你不顧?」這是什麼跟什麼?
「你不擔心有別的老師欺侮我?或是茶會結束後回來的路上我可能會碰到壞人?」
「你……總不能要我保護你一輩子吧?」這個跟屁蟲到底要黏她到幾時啊?她又不是他媽。
「有何不可?」
???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原本的「私人茶會」竟在程佳羽的無心插柳之下,演變成「官方的迎新會」。
「哇!佈置得挺有那麼一回事嘛。」初到茶會會場,程佳羽忍不住吹出一聲口哨。這個教務主任還真是神通廣大,只是無意間聽到她提起有老師們要辦迎新之類的活動,他便立刻向校長請命,以學校名義發起這個活動,並且動用美術班的同學佈置會場。短短的天天時間,一切已經就緒,厲害、厲害。
「怎麼這麼盛大啊?」一旁的汪仲華也不禁咋舌。
「是啊,當初我來的時候還沒人迎咧。」程佳羽酸溜溜的口氣令汪仲華莞爾,這丫頭心裡不平了。
「沒關係,我的光借你沾。」
「少臭美了,人家又不是特地為你辦的。」哼!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汪老師、程老師。」教務主任那微禿的額頭在會場裡特別醒目,一看見他們到來就立刻迎上來。「歡迎、歡迎!」
「主任,想不到你挺厲害的嘛,一個茶會可以辦得如此有聲有色。」看來所費不貲啊,還好太平有個「富有」的家長會能贊助這類的活動。
「哪裡,哪裡。」教務主任笑瞇了眼,轉向汪仲華:「汪老師對這個迎新會可滿意?這個茶會可以說是特地為你辦的。」
啊?特地為光光辦的?怎麼會這樣?
「主任千萬別這麼說,我不敢當。」汪仲華斯文的致謝,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沒有一絲驕傲。
「怎麼會不敢當?你當之無愧啊,你以師大第一高分畢業的優秀成績。」教務主任難掩心中的興奮就要大大發表感言。
「主任,我們邊走邊聊。」沒讓教務主任把話說完,汪仲華及時將他拉走,以免程佳羽聽到太多不該聽的事。
「喂!光……」望著他倆離去的背影,程佳羽滿腹的疑問無人可問。主任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這個迎新茶會是特地為光光辦的呢?光光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嗎?百思不得其解的程佳羽一邊皺眉思索,一邊品嚐點心吧上的佳餚。腦筋要動,肚皮也不能餓著是不是?
「程老師——」三、四個女老師向她「飄」了過來。「怎麼了?點心不好吃嗎?」看她眉頭皺成那樣,活似食物有多難下嚥一樣。
「啊?沒,沒有啊,這些地點心美味又可口啊。」為了證明她說的是實話,她又塞了兩顆燒賣入口:「各位老師不吃嗎?」
「不了,我們怕胖。」一位女老師回答,纖細的身材保持不易,她們可不想因一時的口欲換來身材變形的慘況。
「喔!」那真是可惜了這些美食。
「真羨慕程老師,活動量這麼大,難怪怎麼吃都不用擔心會長出多餘的肉來。」另一位老師羨慕的說。
「哈、哈、還好啦。各位如果有空也可以到國術社來動動筋骨啊,順便學一學女子防身術。」程佳羽乾笑兩聲,不知道這些女老師是在褒她,還是眨她。
太平國中並不是一所只重視升學校,尤其在聯考制度即將廢除之際,他們更是多方的發展學生的興趣。因此在正課之外,學校也設了不少課後活動。如田徑隊、體操隊、游泳隊……等體育性社團,以及詩詞研究班、生化實驗班、家事烹飪社及國術社。
程佳羽更是國術社的指導老師之一,也是唯一的女老師。原本國術社的學員並不多,保有十來位左右,都是一些參賽的選手。後來因為「變態人」事件讓程佳羽一夕走紅,慕名而來的學生如潮水般湧來,而且以女學生居多,使她成為太平國中女學生心中的偶像,人氣之旺不輸給時下的偶像歌手。
「不了,弄傷了可不好玩。」
「也……也對。」唉,真受不了這些嬌嬌弱弱的女人,怕受侵害又不肯練防身術,只想躲在別人身後尋求保護。他們最好有把握找到一個有能力保護她們的好男人,否則啊,還是學她一切靠自己吧。
說到好男人,這些女老師怎麼會突然來找她搭訕呢?她們是教歷史、地理的文科老師,跟她這個理科的數學老師又沒什麼交集,也沒有共同的學生,那她們有什麼目的?純聊天、「博」感情?還是……
「程老師,你跟汪老師好像很熟?」一位女老師問。
哈!我就知道,開始切入話題了。「是啊,快二十年的鄰居啦。」
「哇!那你對他的事應該知道很多吧?」
「也許吧,要看是什麼事。」原來光光的行情正持續看漲咧。
「你知不知道汪老師有沒有……呃……比較要好的女朋友?」雖然是不太好意思開口,但是這年頭好男人不多了,為了自己的終生幸福也只有拉下身段來問。誰規定只准男追女,不能女追男的?現今的社會是男女平等,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是嗎?
「根據我當了他二十年的鄰居這段時間來看是沒有啦,所以各位老師請放心汪老師目前還是待價而沽。」也就是說人人有機會,端憑各人本事嘍。
「真的?可是汪老師條件這麼好,怎麼……」
啊?條件好?!也對啦,光光各項條件是都不錯啦,人長得還可以看,家世清白,無不良嗜好、待人斯文有禮……等,不過……「可能是還沒遇到理想的對像。」總不能告訴她們光光天性膽小、懦弱,需要人家保護。
「哦?程老師知道汪老師的理想對像是哪有哪些條件?」這位老師問得更直接,完全切入重點。
條件?對喔,她倒是沒聽光光提過這類的事。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程佳羽不好意思的笑笑。
諸位女老師聞言,失望的表情在臉上表露無遺,看在程佳羽眼裡,心裡委實不忍,為了不讓各位老師失望,她拍拍胸脯保證:「別擔心,我負責幫各位打聽。」
「真的?」四、五張麗顏頓時又浮現生機,睜著一雙雙水靈靈的大眼企盼的看著程佳羽。
「當然是真的。為人師表,不打誑語。」這是她慣用的口頭禪,專門用來唬學生的。
由於程佳羽「海派」的應允,幾位老師對她更是寄予厚望,為了讓自己掌握更多的優勢,大家也趁機跟她拉攏關係。因為她有可能是月老派來的邱比特,自己的姻緣線能否順利套上彼端的良人,就得靠她多幫忙了。
東拉西扯了一堆,好不容易送走她們,程佳羽弱於有時間繼續品嚐美食了,不過才吃沒幾口,又有人來打擾了。
「佳羽。」沈逸君輕輕柔柔的嗓音讓人聽了便覺得舒服。
「逸君,你剛到嗎?鳴……」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的下場就是讓食物嚥著了。
「小心哪。」沈逸君連忙遞了一杯果汁給她,並且輕輕拍她的背,幫她順順氣。
「呼!撿回一條命了。逸君,謝謝你。」
「哪裡。我來一會兒了,剛剛看見你跟其他老師聊得起勁,就沒過來打擾了。」沈逸君笑得淺淺的。
「她們是來打聽汪老師的事。」
「汪老師?」聽到汪仲華的名字,沈逸君的心突然用力的撞擊了一下。
「對呀。逸君,」程佳羽的身子往沈逸君挪了挪,賊賊的挑起一邊眉:「要不要我幫你打聽打聽?」
「打聽什麼?」
「打聽汪老師的喜好啊,這樣比較方便你展開攻勢不是嗎?放心,有第一手資料,我一定先告訴你。」她一直很喜歡沈逸君,如果光光的對象是她的話也不錯,只是稍嫌柔弱了一點,無法保護光光。不過這不是什麼問題,反正擔任保鏢的工作有她已經足夠了,多保護一個人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負擔。
「佳羽,你在說什麼呀?」沈逸君的臉紅成一片。
「沒關係啦,汪老師不錯啦。」
「嗯,他很優秀。只是……」沈逸君的餐光忍不住飄向正在跟教學組長談話的汪仲華。
「只是什麼?」程佳羽一臉的好奇,莫非她已經知道光光的「底」了?
「只是有一點令大家不解,以汪老師這麼優秀的條件為什麼要屈就在『太平』呢?」他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才是。
「優秀?」
「是啊。他以第一名的優秀成績畢業,即使他不主動爭取,也會有許多明星高中爭著聘請他前去任教,為什麼他獨獨選中『太平』呢?」沈逸君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不地神情上更添幾許崇敬。
光光是第一名畢業?! 她只知道從國小、中國、到高中他的成績都跟她差不多,所以兩人才會考上同樣的高中跟大學。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以第一名畢業於師大!這點倒是讓她小小的吃了一驚。
「可能是因為離家近的關係。」程佳羽隨口應了一句。
「也許吧。對了,當了十八班的導師一個月了,有沒有什麼……呃,困難?」沈逸君突然轉移話題,其實這也是她擔心的問題之一,程佳羽雖然身心不錯,但是十八班的學生聲名遠播,想要馴服他們並非易事。
「剛開始多少是會有一點小困難啦,但是都能順利解決,所以我們現在還算是和平共存,唯獨令我感冒的是白浩天那個學生。」那傢伙除了開學那一堂課出現過之外,其餘每堂課均派他的小嘍Λ們爰俚З來,事假、病假也就算了,他還請喪假、婚假、產假、例假,甚至有一次請的是「不爽假」,簡直氣死人了。
「那孩子令每一個老師頭痛,偏偏又動他不得。」沈逸君感同身受,同樣的一臉無奈。
「是啊,仗著他靠山硬嘛!」哼!狐假虎威。
「別氣,別氣。」沈逸君拍拍她背:「不過我倒是很驚訝你能跟其他學生正和平共存。因為除了白浩天,其他學生也並非常易服人之輩。」
「所以你別想用以德服人這種崇高的理念來教化他們。」她可是切身之痛啊,那班學生簡直是阿修羅派來的精靈轉世,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賊。
「那你是用什麼方法讓他們服你呢?」也真的好奇,依程佳羽如此耿直的個性會用什麼「偏方」呢?
「服?也許吧。不過那也要他們認可才行。他們會想出一大堆怪問題來考你,一旦你做到了,並且凌駕於他們之上,他們會『暫時』服你,直到他們找到新問題以前。」
「你允許他們這樣做?」
「是啊,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還表示他們肯動腦筋啊。」有了事情分散他們的注意,他們就比較不會到處捅樓子啦。
「也對。」想不到十八班的學生怪,程佳羽的教育方法也很有「創意」,也許她這種作法在不久的將來會為國家培養出一票比爾蓋茨也不一定。
「佳……程老師。」見到有旁人在,汪仲華及時改口。
「咳!咳!」真衰,為什麼每次食物就要入口,總會有人來壞事。程佳羽顧不得濺了滿身的果汁,一臉怒容瞪向來人:「該死的老百姓,想謀殺啊!」
「你是為人師表,怎麼可以出口罵人呢?」汪仲華一臉陪笑,趕快遞上面紙「將功贖罪」。
「或者你希望我直接嘗你一拳比較痛快。」程佳羽的拳頭在他面前揮呀揮的,一張臉氣得鼓鼓的。
「保持形象、保持形象。」汪仲華拉拉她衣角,提醒她有外人在。
「你們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了。」沈逸君怯怯地看了汪仲華一眼,微微一笑就要離開,卻被程佳羽一把拉住。
「忘了替你們介紹。逸君,這位就是汪仲華,是我二十年來老鄰居了。」然後又轉向汪仲華:「這位是沈逸君老師,教英文的,單身,未婚。」程佳羽一邊說,一邊朝汪仲華眨眨眼。
「沈老師?」汪仲華微微頷首致意,不理會程佳羽的擠眉弄眼。「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談話了。」
「你們聊,不打擾了。」沈逸君再次微笑,悠雅的退場。
看著也離去的背影,程佳羽心中感慨:這麼好的女人。再看看身旁的汪仲華,其實他也不差啦,那就……
「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看她那賊賊的眼神,汪仲華敲了她額頭一記,順手搶過她手中喝了一半的果汁一飲而盡。
「喂!那是我……」來不及了。
「哇!喝死了,剛剛說了那麼多話,流失不少水分。」汪仲華舔舔嘴角,一臉滿足。
「要喝不會自己倒啊。」程佳羽咕噥,悶悶地再去倒了兩杯果汁,一杯遞給他:「拿去啦。」
「謝謝,佳佳最好了。」
「狗腿!」她白了他一眼。不知其他女老師是否風過他這副賴皮樣?肯定是沒有,否則她們不會對他「興致勃勃」,也許早就逃之夭夭了。
「佳佳?你幹嘛這樣含情脈脈的看我?」正在享用點心的汪仲華突然將臉湊到她面前。
「哇!你嚇人啊!」被他的大特寫嚇了一大跳,程佳羽急忙退了一大步,卻因重心不穩而往後倒去。
「小心!」一雙健臂及時勾住她後腰,讓她免於腦震盪而送醫。「我的臉有這麼可怕嗎?佳佳,你傷了我的心。」待程佳羽站穩後,汪仲華佯裝一臉受傷。
「神經!」拍掉腰間的「毛手」,程佳羽撫著下巴端詳了他一會兒才開口:「光光,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怎麼?你要跟我求婚了嗎?」汪仲華兩眼發亮:「我答應、我答應!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嗚……」話還沒說完,他的肚子就吃了一拳。
「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少給我嘻皮笑臉!」程佳羽收回拳頭,若無其事的拿起果汁啜了三口。這傢伙從小就跟在她屁股後面嚷著要「嫁」給她,沒想到長大了依然是這副死樣子。
「我也是說正經的啊。」汪仲華撫著肚子咕噥。
「我是問你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有,也該開始物色對象了。」唉!這種人怎麼會是第一名畢業的優秀人才呢?怎麼看都不像。
「喔。」十幾年前他就有這個打算了。
「喔什麼喔!到底有沒有啦?」
「有。」
「對嘛,這就對了。有對象了嗎?」明知是多此一問,她還是順口問了一下。「如果沒有,我可以……」
「有。」
「……可以幫你介紹,有幾個老師……啊?你說什麼?你已經有對象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是誰?我認識嗎?」
「你當然認識,而且還很熟。」他別有深意的看她。
「很熟?」難道是逸君?
「是誰?」
「就是你。」
汪仲華話才說完,肚子又吃了一拳。
「哎喲!佳佳,你好狠。」他舊傷未癒、又添新傷。
「汪仲華,你今天自己想辦法回去!」敢耍我,氣死人了。
???
餘怒未消的程佳羽騎著機車在街上穿梭了一陣子,最後將車子停在河堤上,自已則呈大字形的倒在河岸邊的草地上。
夜風徐徐吹來沁人心肺,好舒服啊。夏天的夜晚她常常到這裡來,除了清涼的夜風可以消暑外,滿天的星光及聲聲的蟲鳴讓她的心情可外的輕鬆,運氣好的話也許還會看到幾隻螢火蟲在草從間穿梭。另外海當她有什麼招式練不會,也會跑到這裡來一練再練,直到練會了為止。而通常這時候,光光也會在一旁靜靜地陪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她練拳。
想起小時候那個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跟在她身後的跟屁蟲,實在無法跟現在的光光聯想在一起。雖然喜歡跟在她身後的習慣依然沒變,但是至少他不再愛哭了,人也長得比她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細細回想這二十年來,光光也挺倒楣的,為了免於被其他人欺侮而依附在她身邊,結果反而要被她欺侮。她總是對他凶巴巴的,心情不好時還拿他當沙包練拳;高興時帶他一起到處玩,不高興時把他當菲傭使喚。不過如果有人欺侮他時,她可是很盡責的保護他喔;有一次,他還為了保護他而被一群高年級的小朋友打得流鼻血,而他則是哭啞了嗓子,真不知道是誰挨打! 想到此,程佳羽忍不住一笑。其實她還真感謝這一路上有他的陪伴,讓她的童年生活增色不少。抬頭看向天邊漸漸西沉的明月,再看看手錶。
不早了,該回去了。
她起身伸個懶腰、甩甩頭,轉身欲往河堤走去之際,突然聽到橋下隱隱約約有聲音傳來,那聲音好像是打鬥聲。
尋著聲音來源,果然發現靠近河堤的橋墩下有五、六個身影正在打鬥。由於光線不佳,無法看添打鬥者的面孔,只隱約看出他們應該是國中生,因為他們身上穿得很像是「永安」的制服。
正在猶豫要不要出手干預時,一輛汽車駛過河堤,明亮的車燈快速掃過他們,雖然只有短短兩、三少的時間,卻足夠讓她看清那是由五、六個「永安」的學生圍攻一個「太平」的學生;而很不幸的,那位「太平」的學生正是她的學生——白浩天。
看來他處於弱勢,非得由她出面不可了。不過以她老師的身份對學生出手,未免……啊!有了。
「嘩!嘩!嘩!」
「統統不許動!警察。」頭戴安全帽的程佳羽,手持警棍,吹著哨子警告打鬥中的人。
「條子,快閃!」五、六個學生一哄而散。
「別跑,站住!」程佳羽還刻意叫囂了一下,讓那些小鬼跑得更快,頭也不改回。
嘻!想不到小時候硬跟外公A來的警棍跟哨子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拿下安全帽,程佳羽走向倒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白浩天。
「嘖,嘖!莫非你身上這些就是今年流行的人體彩繪呀?」
「是你,」白浩天抬眼看她:「你冒充條子。」
「不這樣,我怎麼『美人救狗熊』。你應該慶幸老師我記憶力夠好,只看過你一次還能記得你是我『失蹤』已久的學生。」
真是一點都不可愛,程佳羽也不奢望他領情。看他一副即將解體的慘況,好心的向他伸出手:「來吧。」
「哼!」白浩天冷哼一聲,撇過臉,不臉意接受她的好意。
這個不知感恩的傢伙,好吧!看你能逞強到幾時?程佳羽雙手抱胸,在一旁冷眼旁觀,任由他吃力的爬起又跌,跌了又爬起來。就這樣跌跌爬爬了三、四次,程佳羽的耐心開始流失。
「喂!老兄,能屈能伸大丈夫,別再逞強了。」真是倔啊,白浩天依然不理會她,再次爬起來,以手支牆,吃力的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顛顛跛跛的走著。不過走沒兩步,他又跌倒了。
「真是死要面子。」程佳羽忍不住搖頭,來到他面前再次伸出手要扶他:「走吧,為師的不介意扶你一把。」
「不用,我自己會走。」白浩天低吼。今天讓她看笑說,他認了,但是別想他會向她求援。
可惡、可惡、太可惡了!沒見過這麼臭脾氣的小鬼,程佳羽氣得牙齒都快咬斷了,好,文明的方法對他無效,那她就改用野蠻一點的手段了。看著他顛跛的背影,程佳羽心想……你自己會走是吧,艱——
她衝到白浩天面前,在他還分不清她要做什麼時,迅速的朝他肚子揮出一拳。白浩天為突如其來的劇痛,身體反射性的向前傾,程佳羽倏地轉身讓他順勢靠向她肩膀。
「怎麼樣?這下你不能走了吧!」
「你……」肚子的疼痛讓他一時無力反抗,也說不出話來。
「你看,這可是你自靠過來的,我可沒強迫你。」程佳羽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吐剛剛的不快。真是不應該呀,她可是個作育英才的老師,竟然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法。沒辦法,誰教她遇到的對象是他。
就這樣,在程佳羽的半強迫下,白浩天這塊頑石終於讓她押上車,揚長而去。
???
「你要做什麼?」白浩天幾乎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因為程佳羽竟然要脫他的衣服。
「廢話,當然是看你救得活、救不活啦。如果救不活的話,也就沒必要浪費我的藥了。」由於白浩天死也不肯讓她送他回去,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把他「運」回自己家裡。
「放心,這點小傷死不了人。」他的口氣依然很臭。
「也許我該一拳把你打暈,這樣會比較方便一點,對不對?」程佳羽關節嘎嘎作響,一臉嗜血的狠樣步步逼向他:「順我者生,逆我者慘,閣下選哪一種?」
「你這算哪門子老師!」白浩天試圖做垂死的掙扎,他是衰透了才會落在這個女魔頭手裡。
「真是的要我用五『拳』憲法?」她的拳頭已經呼之欲出了。「脫就脫,誰怕誰!」要不是他已經無氣大傷,哪容得她在此耀武揚威。
「對嘛,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心裡不爽,等你傷好了,隨時歡迎你來踢館。」她將他按坐在沙發上檢視他身上的傷。「哇!你身上這幅畢卡索的抽像畫可真精彩啊。」
「少幸災樂禍。」臭八婆,這筆帳他記下了。「喂!你幹嘛……」他竟然在他身上亂摸一通。
「深呼吸。」她把手放在他肋骨上。「會不會痛?」
「不……不會。」他呆了呆。
「幸好,肋骨沒斷,只是一些皮肉傷而已。」她釋然一笑,聽他還有力氣吼她,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她起身拿來醫藥箱及藥酒,小心翼翼的幫他處理臉上及身上的傷口,並用藥酒推揉他身上每一處的瘀青。
而他竟出奇的安靜,靜靜地讓她上藥、靜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靜靜地看著她專注的神情。靜靜地,一股暖流悄悄滑入他心田,一顆不知名的幼苗緩冒出。他的視線竟然收不回來了。
「好了。」鬼魅的氣氛結束於他爽朗的聲音,也拉回他的神智。
「可惜了一張俊臉,沒半個月是恢復不了嘍。」她拍拍他臉頰。「打架是不對的。」
她起身收好醫藥箱,然後從廚房的冰箱翻出兩包快煮拉麵。「餓不餓?陪我吃宵夜?」
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顧自的煮了起來。五分鐘後,兩碗熱騰騰的拉麵已經擺在桌上了。
「開動吧。」她對他微微一笑。「如果不好吃,你也沒得挑了。」
看著眼前的食物,他備覺飢腸碌碌;尤其經過先前那番打鬥,體力大量透支,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可以吞下一頭牛。什麼都能忍,唯獨肚子餓不能忍,所有的尊嚴、面子全丟到一旁,先填飽肚子再說。兩三下,一碗拉麵立刻碗底朝天。
「來,這碗也給你。」程佳羽將自己那碗沒動過的面推向他。
「那你呢?」白浩天詫異。
「我不餓。」
不餓?那她為什麼一次要煮兩碗?
「快吃,不然麵糊了就不好吃了。」不讓他有所遲疑,她催促他動筷。
他是真的餓了,所以也沒推辭,繼續進攻碗裡的食物。同樣的,兩三下就清潔溜溜。
「為什麼打架?」收拾碗筷時,程佳羽才問他今晚打架的原因。因為人一旦吃飽後,心情也會比較好,才肯好好說話,此乃「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對吧?
「他們先動手的。」想到這,他又火了,只是這次的火小多了。
「哦?事出必有因,說來聽聽。」
「……」
不說?沒關係,她用套的。
「爭風吃醋?分贓不均?還是意氣用事?」打回嘛,不外乎這三種理由了。而他最有可能是第三種,她猜的。
「都不是。」
啊?怎麼會?這次她失算了嗎?「不然是什麼?」
「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