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將盡。
黃昏時刻,花瓣隨風輕舞飛揚,美得如同一幅畫。
楚悠蝶將視線由窗台移回,瞪向剛進門的衛天決。
不過衛天決也不是普通角色,他只是挑挑眉,司空見慣地將手中的托盤放置於小圓桌上。「悠蝶,你應該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不要、不要、不要,她絕對不要!楚悠蝶撇撇嘴,把頭轉向另一面牆,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
「悠蝶,你大病初癒,身體還很虛弱,不吃點東西,小心病菌又回到你身上作怪。」
她瞇起眸於,緩緩地看向他,那視線……冷得可以讓沸水結冰!哼,他不說,她還可以看在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上,勉強吃個幾口,可是他提起那件事,她就火大!
那天,他和她在花園歡愛,他折騰了她近三個小時,讓她吹了將近三個小時的冷風,而且還是全身赤裸!於是,原本身體健康的她,當天晚上就發起高燒,體溫不斷上升,雖然後來是他日以繼夜的照顧,才讓她的病情好轉,不過,她還是很生氣。
所以她一直不理他,直至今天。
「楚悠蝶!」提高的音調,顯示出他的耐性有限。
不理他、不理他,還是不理他!
這會兒,換衛天決想殺人了。
哼!既然她要保持沉默做無聲的抗議,那他也會!他將托盤再度拿起,舉止優雅地步出門外,彷彿一點也沒因為楚悠蝶的不理不睬而影響自己的心情。
等等!他就這樣子走了?
楚悠蝶不敢置信地望著門板。
的確,門是關著的,而房裡只有她一個人,他……真的走了。之前他不是都會一直哄她嗎?
之前他不是都會一直待在房裡陪她嗎?他不是會把她擁入懷裡嗎?
為什麼今天他什麼都不做就走了呢?只要他像以前一樣對她,她就會乖乖聽話、乖乖吃飯啊!
他是不是討厭她了?
楚悠蝶臉上的表情滿佈沮喪,盯著門板的眸中也蓄滿了淚水,可是門沒有開啟,最想見的人也不在身邊。
她知道自己這幾天是過分了一點,她會向他道歉的,只要他回來,她什麼都願意做!
淚水像一顆顆透明珍珠般落下,落在手臂、床單,也落在她的心頭。
「天決……」她知道他聽不到,可她還是忍不住輕喚出聲。
突然,陽台的落地窗被輕輕打開,純白的窗簾隨風飄揚,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房裡。
是他!
「我的公主,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呢?」
他的笑容好溫暖,令她不由得發起呆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的確親眼看見他離去,那眼前的他又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她的幻覺吧?
「我是不是沒告訴你,我們倆房間的陽台是相連的?」這次,他笑得好無辜,「對了,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呢?」頓時,潮紅自耳根延伸至腳趾,她不好意思地用手抹抹雙頰,「我才沒有哭得很傷心呢!」說完,她的雙頰又紅了些。
「是,就當是我看錯。」他走近床邊,坐在她身旁,將她摟人懷中,用雙手緊緊地圍住她,感受來自她身上的香味,「乖乖聽話好嗎?你的身體這麼虛弱,我真的很怕你又再一次生病。」那天晚上,當醫生說她再高燒不退可能引發肺炎時,他著急得坐立難安,連拿濕毛巾手也不停地發抖,幸好,她在第二天清晨燒就退了,人也清醒了。
「對不起。」
他回來了,所以她道歉。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他修長的手指抬高她的下巴,讓她的眸子裡只有他一個人,指尖輕撫她哭紅的雙眼,萬般不捨。
他是故意的,故意表現出冷漠,故意不如往常一般哄她,只是為了讓她先呼喚他……
他很自私吧?
是的,但那又如何呢?
她搖搖頭,像只小貓般撒嬌。「我以後會乖乖聽你的話,不要生氣了好嗎?」她纖細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我會乖乖吃飯、乖乖休息,不和你嘔氣……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她的淚再次滑下臉頰。
她想用手拭去,卻被阻止。他強而有力的雙手握住她的手,傾下身吻去她的淚水,也吻去她的不安。
是啊!她是在乎他的。
那麼,藏在心頭許久的問題,他是不是可以問了呢?
他看向她爬滿淚水的小臉,低歎一聲。
還是再等等吧!
「悠蝶,你先吃點東西,再好好睡一覺,等你好一點,我再帶你出去踏青,好嗎?」他一手拍著她的背,另一手拿起圓桌上的瓷碗。「好啊!可是你可不能在郊遊的時候對我做什麼壞事喔!」她淘氣的笑著,霹出兩個可愛的小梨窩,先前低落的情緒全都一掃而空。
「這個嘛……我會考慮看看。」他佯裝一副為難的模樣。
「你要答應我,不准只是考慮!」她堅持要他許下承諾。
「我答應你,只要你吃完這碗粥。」
「那有什麼問題。」她骨碌碌的大眼一轉廣不過你要餵我。」
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笑了笑。
「小鬼靈精,就知道會討價還價。」
他執起湯匙,一口接一口的餵她,直到碗底朝天,兩個人又做了些激烈的「運動」,一天又悄悄過去了。
「天決,有沒有人說你小時候長得很像金城武?」楚悠蝶偏著頭,問著正端坐在書桌前的衛天決。
此刻的她正擁著軟綿綿的抱枕,翻閱衛天決的相簿,趴在書桌正前方的地毯上。
有,你以前說過。
這句話閃過他腦中,嘴裡說出采的卻不是這麼回事,「沒有。」
「那真是可惜,如果他們早點發現,就可以讓你去參加超級明星臉了!」她一臉認真地看著衛天決,「你一定會得獎的。」
「是嗎?」那他真該慶幸當時沒人發現,畢竟有一張和他人相似的臉並不是什麼好事。
「是啊,你確定真的沒有人發現嗎?」分明很像嘛!
難不成大家都瞎了眼了?
「沒有人,小時候的我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因此他總是擺出冰冷的表情,讓身邊的人不自覺地想遠離他,除了他的幾個死黨之外。
「喔——」她拉長語音,「那你長大後也一定不喜歡與人接觸,對不對?」她悄悄地站起身,來到他的身後。
「嗯,好像有這麼回事。」他的確是不喜歡與人接觸,尤其是在商場上,明明是不認識的陌生人還偏要裝熟,那種聚會在他第一次和凱因斯參加過後,就不敢再去領教了。
「所以你現在也很討厭和我接觸羅?因為我也是人。」她笑咪咪的問。
「我沒有那個意思。」他無奈地抬頭,卻發現剛剛說話的楚悠蝶已經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怪了,人呢?
「哼,我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她的聲音自衛天決右後方響起,語氣裡滿是怨懟。
「你什麼時候跑到這裡?我都沒察覺到。」他愛憐地將她摟進懷裡,讓她坐在他腿上。
她卻偷捏了他一把,「是你自己不好,和人家說話都不專心,才會讓我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這兒。」她埋怨地又道:「而且今天明明是假日,你卻還在書房看公文,不怕悶死自己嗎?」
「是,都是我的錯。不過誰教我的隨身助理無故曠職,我這個當老闆的只好多加點班,補回『她』的缺失噦!」
「是啊、是啊!可是那位『美麗動人可愛善良的助理』也挺可憐的。」她歎了聲,哀怨地道:「據說,她被她那『喪盡天良的老闆』在自家花園擺了一道,不幸染上風寒,整整病了快一個禮拜呢!」
楚悠蝶拿起咖啡壺,為自己和衛天決倒了杯咖啡,順便喘口氣休息一下。
「不曉得那位『美麗動人可愛善良的隨身助理』病好了沒啊?」他接過她遞來的杯子,一飲而盡。
惡——這味道怎麼這麼奇怪?衛天決皺著眉,瞪著手中的杯子,將視線移回楚悠蝶身上。
「呵呵,她的病不只好了,還小整了一下她的老闆。」她巧笑倩兮地道,「這個結局如何啊?」
「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難喝!
他真的想不到在自己家裡居然還能喝到劣質的飲品,而且還幾乎麻痺了他的味覺,這到底是什麼?
「你剛剛喝的那杯是過夜的咖啡,而且還被我加了些茶葉提味,你覺得味道如何?」哈哈!楚悠蝶忍不住大笑出聲。
她總算整到他了!
「你剛剛不是也喝了?」那為什麼想吐的只有他?
她隱忍著笑,解釋道:「我剛剛只是將飲料倒在杯子裡,然後將杯子邊緣靠近自己而已,就像這樣子——」她示範地把杯緣靠近自己,就像剛剛一樣。
衛天決見機不可失,大掌順勢覆上她的手,用力一壓她就喝下了杯中的怪異飲料。
嗚,好噁心!楚悠蝶直盯著衛天決,小嘴開開合合,就是說不出話來。「哼,現在嘗到苦頭了吧!」他伸出手指對著她的額頭用力一彈,「你當真以為我會笨到不曉得你的詭計嗎?」
楚悠蝶的手撫上額頭,不甘心的說:「可是你也喝到了啊!」
「是,我也中計了。」他收拾著桌面上的卷宗和文件夾,「記得要把那壺噁心的東西倒掉,要是有誰不小心喝下去,可能就要送醫急救了。」
「好吧!」反正該整的人已經整到了,再留著這東西危害世人,也不是什麼好事。
「天決,我現在病好了,可以回家了嗎?」楚悠蝶坐在清空的書桌上,發表每日一問。
她每天都會問同樣的問題,但他每天的答案也只有一個——「不行!」
「不行。」衛天決回答的同時,她也跟著輕聲回答。
噴,他就不能換個新鮮的詞嗎?
「為什麼不行?」她再問。
「因為你的病還沒好。」
搞什麼嘛!這根本和大前天、前天、昨天的答案都一樣嘛!她都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
「可是悶在屋子裡很無聊耶!」她每天待在屋裡,不是下棋就是看書,偶爾也和衛夫人一起到花園散步,可是當她想要替他處理公文時,他總是以她身體虛弱為由不讓她幫忙。
她是很瞭解他的體貼和好意,可是時間一久,一成不變的生活開始讓她感到厭煩。
「你可以去散步。」
「然後呢?」
「下棋、看書。」
「然後呢?」
「休息、睡覺。」聽到了吧!
他簡直把她當豬嘛!
「那我想要去游泳。」她提出建議。
他揚起劍眉,反駁道:「容易感染細菌,而且一不小心就會感冒。」
「那我去慢跑。」她又提出建議。
他薄唇一勾,反駁:「跑步容易出汗,出汗容易感冒。」
算他狠!
楚悠蝶鼓起腮幫子,掙脫衛天決的懷抱,逕自坐到先前的位子,把抱枕抱得緊緊的,背對著他,大有賭氣的意味。
她這樣子好像一隻貓一一隻快發飆的貓,真有意思。
他輕笑出聲,卻好死不死的被她聽見。
她都這麼生氣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楚悠蝶小手緊握成拳,有股想打人的衝動。
「悠蝶?」他好奇地喚她,就像是在逗弄一隻貓一樣。
「幹嘛?」她把頭埋進抱枕裡,悶著聲音道。
「你覺得待在這裡很無聊嗎?」他踱步至她身後,彎下腰,用低沉迷人的噪音在她耳邊問著。
她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你很想出去?」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顎,讓她轉過頭面對他。她依舊點頭,而後,他的唇落下,這是個溫柔且細緻的吻,卻帶著挑釁的意味。
「唔……」她急著想推開他。
他們剛剛不是還談得好好的嗎?怎麼才一下子他又不安分了,而且她好像也被他的吻迷惑了……
「這麼快就消氣啦?」他的唇稍稍離開她的,結束一個長吻。「不生我的氣了嗎?」
呵,他就知道這招有效。
「我哪有生氣……不對,應該是我才沒有消氣呢!」嘖,沒想到她居然被他一個吻就給收買了!
「你敢說你沒有消氣?」他臉上帶著邪惡的笑意,「不曉得剛剛是誰很投入地和我接吻?」
她別過頭,不願承認。「你說要帶我去踏青的,你要實現你的諾言。」她故意提起別的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好。」楚悠蝶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答應得太果斷了,一點都不像是他的風格,不會是另有計謀吧!
「怎麼,你不相信嗎?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那就不要出去好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她連忙起身追他,沒想到他居然停下腳步,她便結結實實地撞上他的背。「你真的要帶我出去?」摀住撞紅的鼻子,她再次問道。
「是的,我真的要帶你去,不高興嗎?」他轉過身,好整以暇地問。「耶!」她終於不用繼續當個病人了!她伸手環住衛天決的頸子,踮起腳尖,送上自己的唇,算是給他的獎勵。
他的手自動纏上楚悠蝶的腰,讓她更加貼近自己。「這樣是不夠的……」他抱著她回房,意有所指地道。
「悠蝶。」
「嗯?」她窩在他的懷裡,享受激情褪去後的溫存。
「還記得你之前提及的『完美情人』嗎?你……認為我符合嗎?」他終於問了這個擱在自己心頭已久的問題,那答案呢?會是他所期望的嗎?擰起著眉,他環在楚悠蝶腰間的手臂突然收緊。「怎麼會問這個呢?」
他不說她都忘了!不過有沒有完美情人,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她有了他!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我們認識的經過,以及你口中的『完美情人』。如何,我符合嗎?」
楚悠蝶一聽,扯起惡作劇的笑容。
「你當然不符合啊!」
「為什麼?」好相似的一句話,他又一次問她為什麼,說來還真是諷刺。她笑了笑,清脆的笑聲在他耳裡聽來卻帶著諷刺。
「因為你很固執,對我又時而冷淡、時而熱情,甚至還使計欺負我……你說你會符合嗎?」她語帶抱怨地道。
是啊!他固執,可是這不就是他的個性嗎?他的冷淡和熱情,啐!反正她都已經在他懷裡了,還有差嗎?至於他使計那件事……反正她自己也是如此,又怎麼可以要求他呢?
總之,即使他不完美,她也愛他,很愛很愛他。所以才會有之前的遊戲,而遊戲還沒結束,她就付出了代價,但她還不知道他的心,她現在該問嗎?還是再等等吧!
不過這些話她是不會告訴他的!
「是啊!不符合……」結果就和當年一樣,他依舊不是她的完美情人,她隨時有可能離開他,去尋找她真正的完美情人。「天決,其實……」是該說了,說出她的愛,並詢問他的心。
他壓下她想抬起的頭,制止她再說出任何話。他害怕她的下一句話會令他承受不住。
「先睡吧,有話明天再說。」
穆林,坐落於蘇菲爾高級中學校園一隅。
楚悠蝶好奇的目光直往窗外看去。
穆林,原來這片樹林有這麼好聽的名字。
「下車吧!」衛天決語氣平淡地喚著楚悠蝶。如果仔細聽,便可以聽出他的聲音帶著決絕。
但是楚悠蝶沒有發現,她只是專注於眼前的一草一木,絲毫沒有察覺他的不對勁。
「這裡好美啊!」她綻開如花的笑靨。
「是啊!很美。而你……也自由了。」他一語雙關地說道。
「的確是自由了,要不然關在屋裡早晚會被悶死。」她自然不懂衛天決的意思。
「是的,你自由了,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