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她怎麼樣?步登天焦急追問,煞白的面容上汩汩沁出汗珠。
「步大人,請放心,她雙腿雖有九處傷口,不過遽毒已盡除,無甚大礙,只需靜心調養,最遲半個月後便可下床走動。」太醫詳盡稟告。
天幸!天幸沒事!步登天鬆下一口氣,面色稍微好轉,忍不住又緊瞅著床上那張蒼白的小臉。
心疼難當……
「沒事了,別再擔心啦。」刀振拍拍他肩頭,溫言撫慰。
唉!步弟向以冷靜理性、臨危不亂著稱,可是金姑娘一出事,他整個人都嚇壞了,只懂抱著她狂嚎,連製毒止血也不會……幸虧我能及時趕上,否則這會兒金姑娘怕不早已……
可見,理智碰上心頭摯愛,是全然不管用的。就像當年,萃芙不幸遇害,我幾乎崩潰了啊。
刀振陷進慘側不堪的往事中,眸裡瀰漫的儘是一片淒楚。
「啊……」金小米低吟,身子微動。
「姨婆!」步登天狂撲上前,跪倒在床側,緊握住她雙手。
什麼「距離原則」,早拋到九霄雲外去啦!
刀振卻很知趣地「清場」,示意靖城王爺、郡主、太醫及眾侍衛離開房間。
希望這次意外,能帶來轉機……刀振心想,輕掩上房門。
金小米悠悠轉醒,「小登登……」
「姨婆!」步登天激動低喊,明明有好多話要說,然而千言萬語卻全梗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她掙扎著想坐起身,他慌忙將她扶起,讓她倚在他臂彎裡。
「怎麼回事?我的腿……」她望向自己那兩條纏滿繃帶的腿,愣住。
感覺到隱隱的痛楚。
他將意外發生的始末,娓娓敘述一遍。
她忍不住吐舌,巧笑。
真糗!還想當什麼殲敵大功臣呢!結果,玩空中飛人玩出火,搞到這副田地。
「你還笑呢,我都快被你嚇死了!」他心有餘悸說道:「明知道裝金佛的木箱是暗藏玄機的,居然敢將那人丟過去,觸動機關!」
她馬上使出「耍賴神功」,輕拍他胸膛,嬌嗔:「都是你啦!幹嘛跑過來喚人家?人家當然只好表演一下,哪還記得什麼機關不機關的?所以,人家受傷你要負全責!」
「要炫不要命,這種事也只有你才做的出!」他搖頭歎道,用手指替她梳理凌亂髮叢,溫柔慰問:「傷口一定還在痛,是不是,恩?」
「都是你害的哦!說,你要怎麼贖罪?」她嫣然嬌笑,覺得此刻仿如置身仙境,幸福無比。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雖然當不了大功臣,可是卻能讓小登登抱著來疼,算一算,還是受傷比較划算!
於是,她更是緊緊的膩進那片溫熱寬闊的胸膛裡,陶醉不已,癡癡仰望著他。
「你真的嚇壞了……」她側側低囈,輕撫他的面頰、下顎,好心疼好心疼,這飽經驚嚇、煎熬的「殘容」。
「對不起……」她哽咽囁嚅,無限自責。
鼻子一酸,大眼睛裡馬上盈滿淚水。
「你幹什麼?」步登天又嚇著了,趕緊拭去那尚未氾濫成災的淚水,溫言撫慰:「傻丫頭,誰怪你了?該道歉的是我,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保護你,害你受傷。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要負全責,要贖罪的啊!是不是?催全在我,你根本不必說對不起,更不可以哭,知道嗎?」
「你這樣顛倒是非,會寵得人家更無法無天的哦!」她破涕為笑,心頭蕩過陣陣甜蜜。
「你呀,早已經無法無天到極點了,還能『更』嗎?」他憐愛她捏捏她的小鼻尖,再捏捏她的小下巴,然後像哄小孩一樣呵哄:「總之,你什麼都別想,乖乖聽話,把腿傷養好,別再讓我擔驚受怕,好不好?」
「遵命,總護法大人!」她佯作恭敬端肅,隨即又噗嗤一笑,將臉埋進他胸懷,雙臂牢牢圈住他的腰。
但願能永遠這樣呵!永遠抱著他,讓他百般疼愛。
「咦,這裡是哪裡?好漂亮呢!」她這才「有空」環顧室內,觸目所及皆是離梁畫棟,金陳碧設。
「鎮邊的靖城王府。咱們遇上『癖血狂跤』的地方離此不遠,所以你受傷後,刀大哥替你製毒止血,並且當機立斷將你送到這裡來,讓王府太醫診治,否則,你這條小命怕要保不住了。」他語氣中仍難掩萬分慶幸的意味。
「怎麼好像都是刀護法在救我?你居然袖手旁觀?」她不禁納悶。
步登天臉上竟出現罕見的靦腆神色,訕訕說道:「說出來,你可能要笑我沒用呢。我當時嚇得腦袋一片空白,只會抱著你大叫大嚷,看著你血流如注的腿,什麼也不會做了。幸好刀大哥及時趕過來急救,再遲一分,鐵矢上的遽毒肯定會攻上心頭。」
「你這麼在乎我、重視我、為我緊張,人家感動都來不及,怎麼還會笑你?」她幽幽傾吐,深深望進他眼裡,忍不住便要衝口問道:其實,你是愛我的!是不是?你只是不敢要我,是不是?
最終還是無法啟齒。
步登天溫香軟玉在懷,耳聞如此真切告白,又接觸到她澄淨純摯的凝眸,不禁心中一動。
連忙將視線移開,良心備受鞭撻:天啊!我怎能對姨婆有絲毫的綺念?
該死!步登天,你真該死!
「哎呀!」金小米突然驚呼一聲。
「怎麼了?傷口很痛嗎?」他嚇著了,卻見她並無痛苦神色,正納悶之際。
「我腿傷成這樣,怎麼去尹爾呢?」
原來是這回事!他寬下心來:「你留在這裡好好養傷,我完成送佛任務,就立即飛回來。」
「不要!」她大嚷,拚命搖頭:「我不要和你分開!要嘛你留下來陪我養傷,要嘛我負傷趕路!」
雙臂緊緊纏住他脖子,深怕他馬上跑掉似的。
「姨婆,你別任性,乖,聽話……」
「我就知道你討厭我!」她激動高喊,淚狂湧上眼眶,潸潸落下:「我就知道,所以才要逃開去!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不是的……」一看到她哭,他循例的慌亂失措,心疼難當。
金小米想起他之前為了避嫌而對自己疏遠冷淡,如今又要離去,委屈、無奈、悲傷等多種情緒同時衝擊之下,她終於爆發出天崩地裂的號哭。
步登天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緊擁著這抖動的小身子,不斷輕拍她的背,以免她因為哭得太厲害而噎著。
她一邊號哭,一邊宣洩似的猛搖他胸膛。
過了一會兒,激動才稍稍平復,轉而嗚嗚咽咽哭嚷。
最後,經過一番折騰,加之心力交瘁,金小米終於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他憐愛地替她拭去滿面班駁的淚痕,心,好痛好痛。
都是我!該死的我!害姨婆如此傷心淒苦!
雖然,並不很確切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仍循例的猛然自我鞭撻。
半晌,確定她已熟睡後,他才將她的身子自懷裡挪離,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癡癡側側的凝視那張稚氣小臉,良久,他長歎一聲,轉身而去。
***
見房外眾人聚集,像是在等自己,步登天不禁愕然,心生愧歉。
「沒事吧?!」刀振過來慰問。
「嗯,睡著了。」
刀振可不敢告訴他,剛才金小米的鬼哭神號,把王爺、郡主、太醫都嚇壞了,以為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太醫堅持是傷勢生變,硬要衝進房內察視。刀振好不容易才制止住,只差沒露骨的說:「她不是腿痛,是心痛!」
步登天努力整頓紊亂心神,但仍難掩黯然神色:「弟兄們怎麼樣?傷勢嚴不嚴重?」
「無甚大礙,都是皮外輕傷,你不必操心。『癖血狂跤』那些逃脫的黨羽,王爺已派人去追捕,他們受了傷,應該跑不遠的。」
「那就好。」步登天寬下心來。
他一向公私分明,眷惜下屬,今番因為金小米,竟方寸大亂,只惦著她而不顧下屬的情況。萬一他們有任何不測……他絕不能原諒自己!
「刀大哥,叫弟兄們準備一下,咱們立即起程。」
「這麼快?」刀振錯愕:「不如先在此逗留一兩天吧!金姑娘這樣,你該陪陪她。」
「不必!」步登天決絕地:「我說了,立即出發!」
***
金小米醒過來,意識猶惺忪之際,已然大嚷:「小登登!」
太醫受步登天臨去重囑,因此一直守待在床側,準備隨時開始「哄娃娃」的艱辛任務。
醒了!趕快進行計劃!他立即老眉深蹙,伸手擦拭雙眼(其實並沒有淚水),用微微哽咽的語氣說:「步大人走了。」
金小米馬上記起自己哭累了並在步登天懷裡睡著了的事,並記起他要離去……不!小登登!咦,面前這老伯怎麼比人家還傷心?
「老爺爺,你……你在哭嗎?」
「對啊。」太醫又猛吸了一下鼻。
「你為什麼要哭呢?」她好奇心大起,同情心亦隨之而來。
「因為步大人很可憐,我一想到他,忍不住就哭了。」
「很可憐?怎會呢?」她更是一頭霧水。
聽過千百種形容皇御總護法的用辭,可從來沒有這一項——可憐?和他扯得上關係嗎?
「金姑娘,你有所不知,步大人離去的時候,眼睛紅紅腫腫的,一定是哭過了。」
「真的?」她大愕,心頭立即流過甜蜜暖意:天啊!小登登是為我哭嗎?他……居然會為我哭?
太醫一看小姑娘臉上的驚喜神色,就知道妙計奏效,於是連忙乘勝追擊:「步大人位高權重,深得聖上賞識,此番受命護佛赴尹爾,肩負兩國未來邦交的重責大任,豈可怠職?然而,金姑娘你的腿傷,卻又令他千般惦念,萬般難捨,最後,只能慼慼傷悲的上路。而且,還要被你怨恨,誤會他不關心你……唉!這不叫可憐叫什麼呢?他真痛苦啊!」
「人家又沒怨恨他,只是……只是捨不得和他分開嘛。」她噘著小嘴,聽太醫這麼一說,不禁心疼步登天的痛苦。
小登登這會兒在道上,心裡一定很不好受,既擔憂我的傷勢,又怕我怪他執意離去。
於是,不知不覺中,她已接受步登天離去的事實,根本沒想到,自己是掉落太醫「善意的陷阱」裡。
「步大人好疼你啊!臨去之前,千叮萬囑我要好好照顧你。他說,他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看到你蹦蹦跳跳,開開心心的!」太醫憐愛地瞅著她,心想這麼天真可愛的小姑娘,的確應該蹦蹦跳跳,開開心心的。「你應該餓了吧?!我叫膳房給你準備食物,好不好?」
金小米摸摸肚子,強烈的感受到裡面正鑼鼓喧天,當下便向面前這慈眉善目,親切和藹的老人綻開笑顏:「好啊!謝謝老爺爺!」
***
從靖城王府出發以來,步登天的臉上就沒有一刻脫離過慘色。
刀振知道他在「掙扎」,便也不去打擾,只是靜觀其變。
唔,木頭毛毛蟲,已經準備要破繭而出,蛻變成翩飛在情愛世界的蝴蝶啦!
刀振對這段「不倫之戀」,始終抱持樂觀看法。
步登天則陷進生平未曾經歷過的極大混亂之中,卻又得強迫自己收拾心神,專注於護佛任務,不容絲毫懈怠!
我究竟怎麼了?他開始運作絕對理性的思維,條陳縷析,以求解決之道。
其實,根本沒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我簡直是在莫名其妙的自尋煩惱!
疼她,寵她,為她緊張,那是自小就如此,不足為奇;至於摟抱……她以前常常詐傷,我也常常抱她啊,所以,這也不算什麼;至於突然心中一動,這個就……對了!一定是被刀大哥先前那番無稽猜測影響到,以至一時糊塗,意亂情迷……
這種事,以後絕不能再發生!
姨婆尚是冰心玉潔的好姑娘,豈可因我而招人非議?唔,這次回昆明,一定得認真替她擇良婿!疼她寵她的人應該是她夫君,而不是我這個孫侄!
就這樣,步登天總算解決了這樁令他愁眉不展,寢食難安的心事。並重重的鞭策自己,一定要嚴厲遵守「距離原則」,連一絲絲思想上的越軌也不許有!
刀振見他情緒稍微好轉,以為他終於想通了,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去適應「姨婆變愛人」這項巨大轉變。
如果知道他經過一番內心交戰,居然「維持原則」,恐怕刀振會氣得去撞牆呢!
人事雖了,忐忑卻難除,步登天的心頭,無時無刻不遭牽掛與憂慮嚙蝕:她的傷勢怎麼樣了?是否順利復元?她過得好不好?肯乖乖吃東西、睡覺嗎?有沒有鬧脾氣?有沒有哭?有沒有……
***
那邊廂,步登天愁腸百結;這邊廂,金小米卻過得自在愉快。
當然,除了思念他時的淒淒惻惻。
皇御總護法乃皇帝、丞相之後,雲南大理最有權勢的人物;因此,靖城王爺豈敢有絲毫耽怠?早慎囑王府上下慇勤伺候金小米,無微不至。
這種一呼百諾,珍饈錦緞的公主生涯,金小米當然毫不在意。令她開懷度日的,卻是太醫。
這太醫蚩寅,年近七十,長得瘦小乾癟,卻神采矍鑠,渾身是勁。他早年癡迷醫術,閉室苦鑽窮研,以至耽誤了終身大事,零丁至今。
他平日已極喜孩童,見到金小米這大孩子,立即「爺」性大發,直當她是親生孫女般溺寵寶愛。
金小米由於身份奇特,自小備受尊崇,卻不曾嘗過父親母愛的親情滋味。與蚩寅一見投緣,不消數日,便「打得火熱」。
且說這天,「祖孫」兩人,居然認真的討論起——
「小米,你這麼伶俐可人,他們怎麼肯把你讓給我呢?」蚩寅慼慼惋歎。
***
「才不呢?」她嘟起小嘴,忿忿怨懟:「從小到大,除了小登登,就沒有人疼過我!師兄、姐姐總是對我嚴肅正經,撒個嬌也不行!哼!」
那什麼步太公、裘太君的,肯定是腦筋有問題!這麼可愛的小娃兒,居然狠得下新不去疼愛?蚩寅百思不解,心意卻更堅定:「反正,爺爺一定會想盡辦法,軟求硬逼死賴活纏,也要令你入我蚩家門下!」
「蚩、小、米……」她喃喃念著,忍不住笑嚷:「好難聽哦!好像『吃小米』似的!」
「有什麼關係呢?」蚩寅笑道:「待你嫁給步大人,冠上夫姓,就可以『不』吃小米,改吃其他東西吧!」
待你嫁給步大人……她粉頰閃過一絲嫣紅,然而凝眸卻迅速罩上濃濃陰暗,並幽幽低語:「小登登不會娶我的。」
「他敢?」蚩寅恨恨怒喊,頃刻間已火冒三丈:「你喜歡他,可是他好幾百世修來的福氣,居然還不知珍惜!簡直的腦筋阻塞,沒長眼睛!」
這又是另一件,令蚩寅百思不得其解兼氣得要爆炸的事!依他之見,金小米與步家並無真正的血緣關係,只要兩情相悅便可成眷屬,何必受制於輩分差距?
何況,她的聰明可愛及一片真心,雖道遠不足以令步登天甘心承受「亂倫」的責難與非議嗎?
「爺爺,你不要罵他。」金小米依舊幽幽怨怨的說:「是我自己一相情願……我……我是注定只能看著他娶別人……」
心頭一痛,鼻子一酸,淚花已開始在眼眶裡翻湧。
「小米!」蚩寅連忙設法阻止「災難」爆發:「你別難過!事情一定有辦法解決的!爺爺保證,一定會令步大人娶你……啊!對了,你當了爺爺的孫女,就不再是步大人的姨婆,如此一來,他不再有輩分的顧忌,必定會娶你!」
「是嗎?」她蹙眉思索,隨即頹然惋歎:「咱們倆要作爺孫這件事,還不一定能成呢!就算真能如願,小登登那般死腦筋,一定還是不肯娶我的!」
淚已滔滔滾落……
蚩寅「防災」失敗,眼見孫女如此悲慼,他既心疼又慌亂,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
「郡主駕到!」房外侍從恭喊。
金小米連忙拭淚,蚩寅則萬分感激的望著姍姍而入的救星——迎川郡主段縈。
「金姑娘今天氣色很好呢。」她嫣然淺笑。
其實,早已將金小米的迅捷拭淚動作盡收眼底。
唉!金姑娘必又在思念步大人了!
須得想想法兒,逗她開心!
「對啊!她不但氣色佳,腿傷也好得很快喔!」蚩寅知道善良的郡主和自己是有著相同心思的。
「再過幾天,應該就能試著下床走動走動了!」段縈在床沿坐下,關切的瞅著金小米雙腿。
「希望吧!否則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悶都悶死了!」金小米歎道。
「郡主,待金姑娘傷勢徹底痊癒,你可以帶她去游城!」蚩寅想撩起愛孫的「玩欲」,以便暫忘步登天。
「好啊!」段縈全力配合這項艱辛任務:「金姑娘,你知道嗎?咱們這邊城雖遠遠不及昆明的繁華喧鬧,卻自有一股寧馨的味道……」
開始孜孜詳盡的敘述湖光山色、風土人情,蚩寅當然在一旁努力唱和。
金小米豈不如兩人的意?因此亦回報以津津有味的聆聽、興致勃勃的詢問。
其實,她對邊城的種種根本毫無興趣。
不能和小登登在一塊兒,天下再大再美,與我又何干?
此刻的她,表面上暢言歡笑。心頭綿綿密密步滿的,卻始終只有一張凜然俊顏。
小登登!我是這麼這麼的想你呵!
你有沒有想我?不可以不想哦!
***
「小心……慢慢來……」
蚩寅與段縈分扶著金小米兩臂,助她一步一步慢慢前行。
由於上回的鐵矢暗器傷著了膝蓋骨,因此一走動便會隱隱作痛。
「過幾天,你一定就能自己行走!」段縈鼓勵的說。
「小王爺駕到!」房外響起。
三人下意識望向門口。
段潔金冠錦緞,架勢十足的進來。
目光灼灼,唇邊蕩著一抹輕浮笑意。
陰魂不散的討厭鬼!金小米瞪他一眼,便別過臉去,面色「其臭無比」。
蚩寅與段縈不約而同眉心微蹙,卻不得不恭敬地喊:
「小王爺!」
「大哥!」
只有金小米,完全當這個靖城王府的小王爺是透明人!
「金姑娘,能下床走動啦!可喜可賀呢!」段潔目不轉睛瞅著她。
「是嗎?」金小米臉上「臭色」突然消去,取而代之的如花笑顏。
她笑起來真俏麗,真可愛啊!段潔不禁看得癡醉。
他數天前才從城外回來,得知王府正有位貴客——皇御總護法大人的親屬在養傷。於是前往探視,竟赫然發現是個明眸皓齒、慧黠伶俐的小姑娘!
段小王爺生性風流、貪花嗜草,什麼絕色美女沒染指過?金小米卻和他以往所見的女人截然不同,尤其她對他的冷眼相向及不理不睬,更猛烈燎起他的新奇感與愛慾。
俏娃兒,我要定你了!每多見金小米一次,這個念頭便在段潔心中燒得愈猛烈。
「小王爺,我的腿傷還沒好呢!你知不知道,什麼東西會嚴重影響傷勢復員?」金小米笑問。
「不知道。」段潔喜上眉梢,受寵若驚至極。
她不僅對我笑,還友善的主動和我說話,這可是幾天來從不曾有過的情形啊!
金小米態度上的巨大轉變,連蚩寅及段縈也深感詫異,只能怔怔望著她,不曉得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那我就告訴你吧!會嚴重影響傷勢復員的,就是見到礙眼兼噁心的東西!」金小米盈盈嬌笑,滔滔說道:「譬如小王爺,我見著了,不但眼睛極不舒服,胃也好難受,差點便要大嘔特嘔呢!所以,為了我的傷勢著想,不曉得小王爺可否行行好,從此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段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僵結在嘴角的微笑顯得極其可笑。
怔立片刻,始拂袖而去。
金小米笑得既燦爛又得意,朝段潔的背影勝利的揚揚下巴:嘿嘿!這下子,看你還敢不敢天天來瞎纏?大爛人!
蚩寅與段縈見金小米當眾羞辱小王爺,不禁大為震驚。
接著,心底都湧起不詳的預感。
因為深知段潔的為人……
***
幾天後,金小米終於能自己行走了。
不過,行動仍極緩慢,想要回復往日的矯捷如飛,恐怕還得一段時日。
段潔果然不再出現,
金小米樂見自己的一番狠話收效。蚩寅與段縈卻始終處在提心吊膽的狀態中,不曉得段潔會如何「報復」。
這天,段縈沒來,「蚩家兩爺孫」如平常般談笑。金小米突然想念起步登天,於是眼淚說來就來,迅速成災,害蚩寅哄的唇乾舌燥,好不容易才將哭累的她哄睡了。
接著,段王爺與王妃聯袂前來,他們每天都會固定探視慰問金小米一次,絲毫不敢怠慢這位貴客。
他們走後,蚩寅坐在床旁,端詳金小米熟睡的容顏。
她粉頰上班駁縱橫的淚痕,令他既心疼又唏噓:這傻丫頭,真是愛慘步大人了,唉!
「太醫!小王爺突發急疾,請您即刻前去!」一名侍從突然衝進來,焦急低喊。
蚩寅不及細想,便隨那侍從急速離去。
兩人身影一消失,段潔立即由廂房對面的轉角處閃出來。
入房,關上門。
美人兒,你逃不出我的掌心的!段潔興奮難奈的衝向床。
好鮮好嫩啊!他貪婪的緊盯著那張熟睡的嬌顏,心頭熊熊熾燃起慾火。
俯下頭,一邊迅速點了她的昏穴。
雖然,讓小娃兒掙扎尖叫會更刺激,不過她諳武,還是別惹麻煩!
他壓在她身上,狂涎她白嫩的頸項,粗暴扯開她衣襟……
「砰」地一聲,門被大力撞開。
蚩寅猛衝而入,一見床上情形,不禁倒抽一口氣。
天啊!小王爺真的……
原來,蚩寅隨那侍從離去,疾奔中突然心念一顫,覺得獨留金小米在房內大為不妥,於是連忙折返。
侍從硬攔住,蚩寅疑心更盛,迅速將他制伏,然後氣急敗壞飛奔回來。
「太醫!」段潔坐起身,怒瞪蚩寅:「我命令你立即出去!」
好事被破壞,他滿腔慾火全化成怒火。
「小王爺……金姑娘是總護法步大人的至親,你萬萬不可如此!」蚩寅仍望他能覺悟事態嚴重而罷休。
一邊慶幸自己及時趕到,金小米尚未遭玷。
「蚩寅!你敢違抗我王命?簡直找死!」段潔怒極,猛衝上前。
唉!為了小米,只得和這人渣卯上!蚩寅閃過迎面襲來的重拳,竄到段潔身後,點住他麻穴。
***
「你……你……我真的快被你氣死了!」
段王爺怒目瞠瞪,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
段潔垂首佇立在父親面前,面無表情,心裡卻大喊:媽的!美人沒享受到,還釀成大禍!
蚩寅你這個渾老頭,此事結束,我要你死得很難看!
「大哥,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段縈痛心疾首,忍不住喃喃低語。
「死丫頭!」段潔一個箭步上前,重重一掌揮下:「哪時候輪到你來訓我?」
他滿腔憤恨正無處宣洩,而段縈則是在場眾人中唯一可讓他動手的。
「畜生!跪下!」段王爺暴吼,面容幾近扭曲。
段潔跪下,仍舊一臉忿忿粲蝥。
段縈撫著瘀紅的面頰,珠淚急急而下。臉上的痛,遠不及心頭的痛。
大哥!大哥!你何時才能覺悟悔改?
「你平日沉溺女色,疏虞政務,那也罷了!」段王爺開始嚴詞訓斥,語氣中交煎著憤怒、失望與痛心。
「如今居然色膽包天,動起金姑娘的淫念!你知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人家好好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差點就被你玷污,你簡直是狼心狗肺!這種令人髮指的禽獸行經也做得出來,萬一步大人追究下來,咱們靖城王府隨時會滿門抄斬……」
「大不了娶她!」段潔忍不住打斷,狂妄嗤道:「當靖城王府的妃子,難道還辱沒了她?」
「你……」段王爺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凜然暴喝:「畜生!今日須以一級王法懲處你!」
段潔一聽,立時臉色大變,顯然惶恐至極。
這時,一直默默佇立在旁的靖仁侯段知崇,邁步上前勸解段王爺:「王爺,潔兒畢竟年少,因垂慕金姑娘美色而情難自禁,一時糊塗,雖不該卻非罪無可恕。再說,動用王法恐會將事情鬧大,步大人那邊如何交代?金姑娘適才被潔兒點了昏穴,於此事一無所知,因此咱們目前該做的就是將事情保密,瞞過金姑娘及步大人。」
「這……」段王爺不禁猶豫。
知崇言之有理,此事若讓步大人知曉可不得了!
但潔兒荒淫至斯,豈能輕易原諒?
段知崇眼銳心鎮,當即明瞭段王爺心思:「潔兒險鑄大錯,理應受懲處。王爺不妨罰他禁足一個月,閉門思過,不得出府,更不可接近金姑娘所住的南院。」
段潔性喜四處流連,尋歡作樂,因此這樣的懲處對他來亦算是重罰。
「唉!也只好這樣了!」段王爺搖頭惋歎。
「還不快謝你爹爹?」段知崇深邃而沉凝的盯著段潔。
「謝爹爹開恩!」
段王爺心底湧起側側無奈:這逆子,渾身劣性惡習,愈勸愈是變本加厲!如此這般,教人怎麼放心讓他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