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吟吟地望著幾乎是飛奔而去的高瑜,盛子薇揉著笑得發疼的肚子。
她從沒見過高瑜如此手足無措!
她心中的高瑜一直是完美的代名詞,仿若他天生就該如此,她從不知道,這樣一個集合了各項出色特點的男子,竟也有著孩子氣的憨傻舉動。
他,似乎沒有那麼遙不可及。
她,似乎是在乎他的。
不敢揣測心湖中的漣漪為何而起,盛子薇將相機裝上鏡頭,笑意一點一點地收了回去。
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在她比較熟悉的環境中,展顏而笑地接近別人,表達自我。但在某些認知上,她仍是裹足不前。
兩年前自高瑜身邊逃走,除了害怕婚姻及男性這兩種未知,她的躲避還包含著自卑自棄情結。
她,是不潔的!無法與高瑜匹配成偶。
小時候所發生的事,她何嘗不明白那不是她的錯,可她就是拂不去記憶中盛偉華的踢打、怒罵對她的心靈、身體所造成的傷害。誰說孩子是易忘的?多年來,她作著相同的噩夢,夢中的情景永遠是盛偉華發狂的紅眼及猥瑣的言行……她只能藉著哭泣與反覆地刷洗身子,來抹去那早已不存在的醜陋痕跡。
因此,她無法忍受男人的接近,即使是高瑜——她名分上的丈夫亦然。
但是今天,出乎她意外的,她竟主動伸出手去碰觸高瑜,沒有恐懼、沒有駭異。那麼明天呢?明天她依然會如此無畏嗎?誰知道她會不會在下一個片刻就因著對男人的戒防,而在高瑜面前舊創復發、再度崩潰呢?
盛子薇不願也不敢去想答案,自鏡頭中框取在枝頭跳躍的黃腹藍羽鳥兒,按下了快門。
她轉個身子,將鏡頭移向右側步道上的小徑,拍下了彼端映著芒草光影的人影。
這樣的一個星期一,孤身一人在林間覓風情,對方想必是位性情中人。
「盛子薇?!」
試探性的叫聲引她回過了頭。
回眸的一眼讓她驚呼出聲,有些不大置信所見到的人,「蕭大哥!」
「我果真沒看錯。」蕭君約眉開眼笑地向她走了過來,「方纔遠遠望見你的背影,就覺得眼熟。」
「你怎麼也回國了?」盛子薇眨了下眼睛,揉了揉因專注攝影而有些酸澀的眼角。
「我和老爸決定重回台灣定居,畢竟這兒才是我們真正的家。」蕭君約高興地爬了下頭髮,模樣有些稚氣,卻直率而自然。「醫生說他恢復的情況不錯,所以我們立即決定回來『二度污染』一下。」
「蕭伯伯也回來了啊!」盛子薇心情愉悅地輕笑出聲。「真好。」
「而且他還把所有珍貴的家當統統搬回台灣,我老爸就喜歡這樣搬來搬去。」蕭君的又爬了下滑落的劉海,自遇到盛子薇後,他的嘴角便一直噙著笑意。
盛子薇悄悄吸一口氣,撫住了胸口,很想問他:「燭台也帶回台灣了嗎?」
「為什麼回台灣沒有事先告訴我們呢?老爸一直納悶怎麼找不到你。」
盛子薇咬住了下唇,臉色微變,淡淡的說:「臨時有事,來不及通知你們。」
看出她的為難,蕭君約不再多問。
「一個人來攝影嗎?」他轉移話題。
「兩個人。」高瑜出現在兩人身後,代替盛子薇回答,他嘴上雖掛著微笑,笑意卻未到達眼睛之中。
子薇不會和一個陌生人如此靠近,而且沒有防備之意。高瑜觀察著。
他該不會就是那個蕭君約吧?
背著相機的他,一身刷白的牛仔裝束,頭髮微卷,灑脫不羈,卻有著幾分孩子似的純真神態。
不過,他看盛子薇的神清,絕對不像個孩子!高瑜微瞇起眼,衡量著情勢。
「子薇,這位是……」蕭君約打量著眼前出色得有如模特兒般引人注目的男子。他眼中炯然的光焰隱約透露出不可小覷的內在,這男子亦是有意於盛子薇吧!否則不會初次見面就顯示不友善。
「我是高瑜。」即使心中百萬個不願意,高瑜仍禮貌地遞出名片。
為了自己的專有權,他很樂意向蕭君約說明他是子薇的丈夫,可是顧及子薇尚未適應這個身份,他壓下心中幾乎是霸道的宣告衝動。
「對不起,我沒有名片。」蕭君約伸出手與高瑜互握。
「蕭大哥是我在美國的攝影老師。」盛子薇不自在地介紹著,總覺得場面有些僵凝。
「我知道,昨天子薔告訴我了。」高瑜往盛子薇靠近了些。
「子薔就是你那位雙胞胎姊姊嗎?」蕭君約感興趣的問。他看過她們兩人的合照,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是的。」
盛子薇回答之後,瀰漫在三人之間的是無言的尷尬,只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響。
「子薇,你不是要拍鷹和鳶嗎?要不要走了?」高瑜打破沉默。
「好。」她乖乖地拎起了攝影器材,走到高瑜身邊。
盛子薇雖奇怪於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生澀的她卻不知如何反應,只好呆站著。高瑜的提議雖然唐突,倒也是個脫身的方法。
「子薇,這是我的住址和電話。」蕭君約匆忙自袋中掏出紙筆,寫下聯絡方法,溫和地笑著交給盛子薇。「我老爸很想你,有空來玩。」
盛子薇急著趕上高瑜,朝蕭君約淺淺地笑了笑以示告別,便跟在兀自往前大步邁進的高瑜身後。
她圈起了手掌回頭向蕭君約喊道:「我會去看蕭伯伯的。」
一路無言地回到家,盛子薇不敢和高瑜說一句話,她沒有看過這麼陰沉的他。
他在生氣?為什麼呢?
疑問在盛子薇的心頭盤旋,卻沒有開口問他的勇氣。他開始羨慕起姊姊的坦率,痛恨起自己的畏縮。
不過想問他:「你怎麼了?」無奈話就是繞在舌間、梗在喉中說不出來,又憋得心頭抽搐。
和自己賭氣的她紅了眼,生氣自己的怯懦,生氣自己的無能。她低頭翻弄著衣擺,忽然覺得委屈。
他明知道她的個性原就內向,難道不能主動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嗎?一定要讓她瞎猜一通嗎?
還是,他覺得煩了?她不是個好的遊伴,她不夠風趣、缺乏大方、舉止彆扭、言行怪異、骨瘦如柴、膽小如鼠……想著想著,水氣濕了眼角。她,原來是這麼一個惹人煩的傢伙!
高瑜在盛家門前煞住了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
他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風度!沒有修養!沒有一點他平時所有的謙和易處。
瞧他對蕭君約是何種粗魯無禮的態度?瞧他從剛才到現在都板著什麼臉?
難怪子薇從剛才到現在都不吭聲,她對他必然十分的灰心、失望。
沉浸於自責情緒中的他,壓根就忘了盛子薇原本就不多言。別人不說話時,她甚少主動開口。
「下車吧,到家了。」儘管心頭氣悶,高瑜對於牽動他情絲的子薇,仍是發不起火,溫和地開了口。
「對……不起。」細如蚊鳴的聲音出自盛子薇口中,伴隨著哽咽的鼻音。說完,她轉身就要跳下車。
「你哭了?」高瑜察覺她的異樣,趕忙伸手按下自動鎖門的鈕,將她困在車廂之中。
吃驚與不捨讓他衝動地扳過她的肩,想弄清此刻的情況。
盛子薇極力地低垂下頭,不願自己的醜態被望見,但微微顫抖的肩頭、淺淺的抽氣聲,還是讓他知道了她正在無聲飲泣。這個認知讓高瑜心慌意亂,她果真在生他的氣。
「我……我要下車。」置於肩上的大掌透過衣裳將暖意滲人她肩膀的肌膚,火熱的箝制讓她紅熱了臉、亂了心神。盛子薇低垂著頭,猶豫了下,伸出手想撥開他的虎掌。
「不要躲我。」高瑜反手捉住她因驚嚇而冰冷的柔荑,以愛憐至極的目光盯著仍不肯抬起頭的她。「我才是那個該說對不起的人。」
他的話讓她驀然揚起因淚水而清亮的秋眸,不意卻迎上了他十分接近的深邃眼瞳。她低呼出聲,往背後車窗貼坐,掙脫開他的手。
他是如此靠近自己!
盛子薇抑下那彷彿將脫跳而出的迷惑喘息,一顆心因害怕而劇烈地跳動,卻也漾著她未曾面對過的意亂情迷。
他能不能不要用那種專注執著的眼看著她?她快不能呼吸了!
她偏過頭,佯裝不經心地閃躲他的灼灼目光。但原本就不擅控制情緒的她,緊張地咬白了下唇。
她放開有些疼痛的唇瓣,藉著開口說話,以忽視來自於他目光之下的壓力。「你……為什麼說對不起?」
她故做鎮定下的脆弱,讓他想狠狠地抱住她,傾他一生來守護她。
高瑜鬆開束得他頭皮發疼的發,讓直順的黑髮自然地披在肩頭,摘下了眼鏡,揉著眉心,「除非你也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她從沒見過他的這一面!
盛子薇呆愣地瞅著高瑜,對於他的問話充耳不聞。她的注意力全集中於他解開了發、除去眼鏡之後所散發出的狂野與性感。
因意識到他的魅力,她的臉上開始泛著薔薇般光澤,盛子薇在剎那間感到心被使勁地揪動了。這是什麼感覺?
驚悸?迷惑?害怕?還是……渴望?
她被自己腦中浮現的句子嚇了一跳。
她怎能有這種想法?她不該渴望一個男人的。她不要男人接近她,也不要自己去接近男人。
男人會傷害她!就像那個人一樣!她不要!
盛子薇半歇斯底里地轉過身,敲著車門想離開這窒人的空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慌亂的樣子映在高瑜眼中,又是一陣心急。他讓她想到了什麼嗎?否則她何以如此倉皇失措?
「子薇。」他用沉靜的聲音試圖穩住她的情緒。
高瑜硬是拉著她靠向他,強迫她看著自己。
他不要她再度縮回她的殼中,表面上心如止水,卻永遠活在恐懼中。
「不要!不要!」盛子薇將身子蜷起,臉埋在膝蓋之中,不斷地啜泣。「不要打我。」
「子薇!」高瑜抬起她的臉,要她面對自己。「看清楚,我是高瑜,你的丈夫!看著我!你看清楚我!」他握起她發顫的手,覆上他的輪廓。「我和他不同!你分辨不出來嗎?」最後一句,已是無力地低語。
頭一次,他感到心寒。
難道不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把她從那個恐怖記憶中拉出來嗎?莫非他永遠只能站在她身後,不能走近她?
他垂下眼瞼,吐出了一口氣後,才有勇氣再看向她,就怕望見她排斥拒絕的神色與心情。[HJ]
木然不動的她,從迷濛眼瞳中滑落淚滴,眼神也開始有了焦距。高瑜再也不敢去猜測些什麼,任何一種期望都可能代表失望。
他應該更有耐心的,兩年都等了,還急於這一時半刻嗎?高瑜鬆開她的手,倚靠回駕駛座上,疲累地合上眼。
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他緊閉的眼臉。
他不敢張開眼睛,生怕驚嚇了她;不敢說話,生怕破壞了此刻不可解的謎樣氣氛。他任由她柔軟的小手拂過他的眉眼鼻唇,探索他的每一處輪廓。
他預想她也許會使勁地給他一巴掌,也許會忿忿地擰扭他的面頰,甚至狠狠地咬他一口,卻不料她會開口叫他的名字。
「高瑜。」
他霍地睜眼看向她。
「高瑜。」盛子薇再喚了聲,掛著淚痕的臉上有著淺淺的試探性笑容。
每每在她恐懼之時,心中那個受傷害的小女孩就會跳出,佔領她整個頭腦、心緒,讓她不自覺地又躲避回黑暗的角落。
所有悲涼的過往,即使已成回憶,仍是不可磨滅的慘痛經歷。噩夢常讓她在床枕間潸然淚下,畏怯地無法分辨此刻身在何方——究竟她已真實地回到溫暖的家中?抑或這只是她冥想出的虛幻夢境?
即使她已逃離了那個萬惡的魔鬼,卻逃不開在那場劫難後她為自己所設下的枷鎖籠牢。
方纔,高瑜的專斷讓打從接到變態照片後,即處於精神緊繃狀態的她,重又陷入焦灼的恍惚之間。直到他的呼喊響起,才讓她在渾渾噩噩中找回了飄流的意識。
眼前微散亂著發、滿臉不解與疑問的人是高瑜,是始終耐心對她、與她和顏相對的高瑜!不是她的夢魘,不是那個想傷害、殘虐她的盛偉華!
他是男人沒錯,但他叫做高瑜。
「子薇……」高瑜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的呼喚、她的微笑、她的碰觸,這是他的子薇?!
如果說兩年的等待,是換得今日她主動接近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數百個晨昏的黯然失魂,值得了!高瑜屏息地望著她含羞帶怯的笑靨。
她主動接近他了,她聽見他對她說的話了,眼中那抹受驚嚇的慌亂也淡去了幾分。
盛子薇收回了手,目光卻仍流連在他若有所思的臉龐與清朗的眼眸中。
熟悉的是早已刻畫於腦海中的外在面貌;不熟悉的是心中那乍然甦醒的情愫。
第一次,她有勇氣對上他盛滿萬千柔情的眼;第一次,她有勇氣與他視線相纏;第一次,她在他身邊不再如此的侷促與不安。
心頭仿有抹柔軟的悸動,輕輕緩緩地攀向心坎中最隱密的角落底層,一如灌溉的水車將水流注人缺水的荒漠田梗中。
意識到自己絲毫不含蓄的凝視,盛子薇半垂下眼瞼,「你的頭髮長了些。」
「我可以剪去它。」高瑜激動地握住方向盤,以免自己傾身吻住她微啟的朱唇。「如果你不喜歡。」
狂湧而來的欣喜幾乎淹沒了他,她注意到了他外貌上的改變。
她跨出的這一步,足足耗盡了兩年的時間。她既然已慢慢走出了那道無形的心障藩籬,他就不會讓她再退縮!
「你……」她迅速抬起頭,又在他多情的眸光中俯下了頭。一時之間,她仍不習慣自己心境上微妙的改變。
他似乎不再歸類於她所恐懼的男人了!她怕是早在他無怨無悔的體貼中把他放人心間。即使因為她的自慚形穢而不能和他更進一步;即使她和他是有名無實的夫婦,他還能如此體貼她就滿足了。
她要求的不多,也不敢付出大多,因為伴隨而來的親密,是她所負荷不了的。她不想在她一古腦兒的道盡過往童年時,在他眼中見到鄙夷。這樣就夠了,真的就夠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美國的心理醫師是哪一位?」高瑜感動的問道,沒有看到她褐瞳中的一縷情傷。
盛子薇有點疑惑地仰起了頭。他問胡紫筍乾嘛?
「如果這位醫師的輔導,是你今天和我相對如此久卻沒有退縮的主因,那麼我該把這個人綁架到台灣來。」他沒有費心去止住臉上擴散的笑容,卻放輕了語氣問道:「剛才為什麼說對不起?」
「因為……我是個很令人討厭的無趣遊伴,既不會說話,又畏畏懦懦的。」盛子薇不好受地低語著,「我想就是這個原困,你才會在回來的路上那麼不高興。對不起。」
「天!原來你以為我……」高瑜拍了下額頭,嘴卻咧開了。「小傻瓜。」
一天之中有一個驚喜就令他心滿意足了,更何況是兩個!
先前盛子薇注意到他的頭髮,已讓他喜出望外;沒想到她竟也在乎他的感覺。
「我知道我很傻氣,又不擅言詞,對不起。」他是因她拙於與人相處而感到好笑嗎?盛子薇黯然地垂下視線。
「你知道我為什麼自見到蕭君約後就板著一張臉嗎?」高瑜望著她受傷的表情,收起了笑意,澀然地說道:「因為我吃醋。」
「你……什麼?」她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字眼。那很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吃——醋。」他清晰地一字一字回答。
「吃……吃醋?」高瑜的答案讓她赧紅了嬌容,甜蜜閃過心頭。
「是的。」除去了方纔的澀然,高瑜霸道地望著她,「我不喜歡看到你和別的男人相談甚歡。」
「為什麼?」來不及思索,問句就自然地溜出口。
「因為你是我第一個真正用心的女子。」他直接告白自己最赤忱的心意。
盛子薇摀住了眼,不願被他瞧見她眼中的脆弱,心中翻騰著喜悅與苦澀的波浪。
她沒有資格得到他的愛!可是在聽見他的告白之後,她才知道自己的心竟然如此期盼。
「我想我太心急了。」她的不願相對,使他亂了心緒。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和諧,卻讓他不假思索的表白給破壞殆盡,高瑜懊悔極了,簡直想扯光自己的頭髮。
「不要對我這麼好。」她悶聲回答,偏過頭淒迷地望向窗外。
「為什麼?」知道她並沒有退縮,高瑜鬆了口氣,卻也有些不解。
因為當你知道我曾經遭受過什麼時,我會無法忍受你眼中的不屑!當你知道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純良,而是僅有著污穢的記憶,我會無法忍受你臉上的鄙夷!
她在心中拚命地吶喊著,卻只能搖著頭,說不出口自己的恐懼與害怕。
「試著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好嗎?」她的掙扎讓他不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止住她的晃動。
「我……我不能,我說不出口!」怎能把盛偉華對自己的蓄意凌虐告訴他?她說不出口啊!
「我從不在乎你的過去曾遭遇什麼,因為我要面對的是你的未來。」高瑜抬起了她的下巴,眼神清亮地凝睇著她,「若說我介意過去,也是因為它影響了你、傷害了你,讓你無法接受我,以及我們的未來。」
心酸的淚珠又滑下臉龐,盛子薇凝視著如此深情的他,帶著不熟悉的意亂情迷主動地偎進他的臂彎中。
高瑜反手摟住了她,只希望這一刻直到永遠,希望時間就此停留。如此懷中的她方能長長久久地偎在他懷中,不再飛離、不再抗拒、不再沉湎於陰影之中。
低頭盯著她一臉的紅霞,翻天倒海般的愛戀在他胸口波動,前所未有的感動與憐惜佔據了他整個思維。他對子薇的愛情,如此複雜又甜蜜,既想幫助她跳出黑暗的過往,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又不想她離他大遠,希望她能夠永遠在他身旁,伴依著他。
高瑜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攫取她微張的櫻唇的衝動,卻不自覺地更加擁緊她。
「我……沒有辦法呼吸了。」盛子薇略微推拒地輕捶著他的胸膛。她感覺得出他狂跳的心,他的身體也熱燙得炙人,而她何嘗不是。
他微鬆開手勁,卻沒有讓她離開,「我不想放開你。」
「汪!汪!汪!」
狗叫聲打擾了此刻的甜蜜氣氛,盛子薇驚跳起來,滿臉的雀躍。
「那是白花油的聲音,它到台灣了!」盛子薇扯著他的衣袖,快樂溢於言表。她想衝出車門卻拉不開門把,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門,打不開。」完全忘了剛才他為什麼鎖上門。
高瑜寵溺地先為她順了順微亂的發,這才打開車門的鎖,望著她跳出車外,跑向盛家的大門。
「白花油,我好想你!」盛子薇一把抱住了經過層層關卡的檢查,好不容易跨人盛家大門的愛犬。
「汪!」白花油搖著尾巴,並送上它粘答答的親吻。
一人一狗在草地上喜悅地擁抱著。
「高瑜,你幹嘛站在那裡發呆?」被白花油及盛子薇的叫聲引出門外的盛子薔,狐疑地看著只手勾住外套、臉部肌肉有些不自然的高瑜。
移開凝視著盛子薇的視線,高瑜認真地表露心聲——
「我從沒想到……我竟然會嫉妒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