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快一點啦!”
“我肚子餓死了!”
“哈哈哈……”
第一聲抗議,來自坐在客廳裡拉著夏雅妮說長道短的短發中年婦女。
第二聲抱怨,來自抱著枕頭,臉上架了副蓋住大半臉龐眼鏡的年輕女人。
第三聲笑聲,來自夏雅妮。
原來在學校呼風喚雨的學生會執行秘書,在家是打雜小弟兼煮飯小兒。夏雅妮看著衛洋平高大的身影威脅地拿著鍋鏟走出廚房,忍不住又笑彎了腰。
他穿著格子圍裙的樣子——好可愛哦!
“我上次看到一件史奴比的圍裙,很可愛哦!我下回買給你穿……”夏雅妮縮到沙發一角大聲笑著。
“笑笑笑,就只會笑!”衛洋平用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作勢要拿鍋鏟打她的頭。“今天擦藥了沒?”
她的傷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些比較深的傷口,怕留下傷痕。
“擦了。你好嘮叨哦!”夏雅妮口中抱怨著,站起身抽了張面紙,遞到他手中讓他擦汗。
在他媽媽還有姐姐面前,她不好意思幫他擦汗。
衛洋平詭異的笑著說:“說我嘮叨?我是為了我們將來的婚姻幸福著想。我可不想看到我老婆漂亮的身上左一個疤、右一道痕的,又不是野戰隊隊員!”他揮著鏟子,看著夏雅妮頓時不知所措的臉。
“妮妮啊,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們家是很開放的。我和洋平他過世的老爸認識一個月就結婚了,然後戀愛了二十多年。他們兩姐弟,老是嫌我們兩個說話太肉麻!”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來得年輕、時髦的柳玉真笑得開心,又塞了張面紙到夏雅妮手中,“幫他擦擦汗吧!看他一臉渴望的表情!”
“我們家族有一見鍾情的傾向。”衛洋平的姐姐衛靜雲撕開了一包巧克力糖,丟了一顆給夏雅妮,“多吃點。”
衛洋平隔空攔截了糖果,剝了糖紙後,放到夏雅妮唇邊。“我老爸、老媽結婚數十年還浪漫的像新婚一樣。”
“浪漫?拜托!”衛洋平教書的姐姐冷哼了一聲,鏡片後的漂亮眼睛卻洩漏了她的笑意。“他們兩個是把肉麻當有趣!我老爸三十五歲生日那年,老媽穿了件紅色性感睡衣躲在衣櫥裡頭,結果兩個人躲在房間裡整整十二小時。我沒有再多個弟弟妹妹,也真是怪事一件。”
夏雅妮瞠目結舌的回過頭看著衛洋平,見他微笑地點點頭,才真正相信這件事。他的家庭果真有趣,母親和兒女就像朋友一樣無所不談,家中的氣氛永遠是自在、怡然的。即使父親已經過世,卻依然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這才是家庭的感覺吧!一種她全然不曾體會過的感覺。
對她而言,媽媽如同那個人的受難體一樣。也因為媽媽承受的苦難太多,所以她和劭光早已習慣把辛苦往肚子裡吞,能夠傾訴的人也只有他們姐弟彼此。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因為有了洋平。
夏雅妮笑著踮起腳尖替他擦汗,悄悄地在他耳畔說道:“我喜歡你!”
衛洋平手中的鍋鏟匡啷一聲掉到地上,不敢置信的望著她。
柳玉真走到他身旁,把鍋鏟撿起來敲了下他的腦袋,“看妮妮看呆了啊?!”
衛洋平摟住夏雅妮的腰,根本不在意旁邊還有兩個人,低頭就吻住了她。
夏雅妮抗拒的推著他的肩,覺得自己快要因羞愧死。
“停!”柳玉真又拿鍋鏟打了下衛洋平的頭,認真的看著夏雅妮,“我有件事一定要說。如果你不是真的很愛我們家洋平,那麼千萬不要跟他發生性行為。不要因為對彼此的感覺不錯,就貿然去嘗試它。一夕貪歡只是短暫的歡愉,唯有真正的愛才會讓一切持久。所以,你要考慮清楚。”
“媽,你從事破壞啊!人家剛才好不容易才開口對我表白,我們正兩情繾綣,你就棒打鴛鴦!”衛洋平嬉皮笑臉的抗議。
“你先去煮飯啦!”夏雅妮臉龐微紅的推著他的手臂。
“難怪我肚子餓。”衛靜雲又吃了一顆糖果。
“老姐,有沒有搞錯啊!以前國小課本都說爸爸早起看書報、媽媽早起勤打掃!你們這些女人不打掃也就算了,還指揮別人煮飯給你們吃,有沒有天理啊!”衛洋平哇哇大叫。
“這年頭什麼都講求專業,我煮飯技術不好,你功力高深,當然是由你掌廚。”衛靜雲邊嚼著糖邊說道,“還有,你剛才說的那段不合理的課文,已經改成‘媽媽早起做早操’了!”
“是啊!媽媽早起做早操,弟弟早起買漢堡。反正我就是苦命啊!”他垮著臉轉向夏雅妮,“為人師表者竟然指使尚在就學的弟弟去買早餐,你說過不過分!”
“乖!我想你以後不用去買漢堡了。”夏雅妮一本正經的對衛洋平說,嬌小的身子偎在他的身旁,一雙靈活的大眼轉啊轉地。
“為什麼?”衛家三人同時發問。
“弟弟早起‘做早餐’不也很好嗎?衛生又好吃……啊!”她突然尖叫一聲,因為衛洋平開始呵她癢。
夏雅妮跳了起來,在喘不過氣的笑聲中仍不甘示弱的伸出手想反擊,只是手才舉起來,衛洋平的魔手就緊追而至。她邊尖叫著邊往廚房跑去,“你不要鬧了,我只是提供意見而已。”
“出這什麼餿主意啊!”衛洋平跟著她跑入廚房,在流理台前攔腰抱住了她。“收不收回剛才的話?”
“什麼話?我喜歡你嗎?”她裝傻的皺皺鼻子。
“那句話你永遠別想收回去!”他抵著她的前額,讓彼此的呼吸交融。他戲謔的輕咬她的鼻尖,將她的手擺在自己的心口,“那句話已經在這裡注冊登記了。”
“誰理你這個欺負人的討厭鬼!你老是在公眾場合亂抱人、亂吻人,一點面子都不留給我。”她突然壓低了音量,“趕快放開我啦!免得待會兒你媽媽還有大姐都不看電視,改看我們表演了!”
“這裡外頭看不到。”他干脆一路吻到她雪白的柔頸,雙手自她白色棉衫下擺伸入,撫上她的胸口。
“不規矩!”她用力敲著他的肩頭,阻止那雙逾矩的大手。“我還是找羅本立好了,他起碼不會這樣對我。他比較像個君子!”
衛洋平僵住身子,抽回了手,臉上的嘻笑一掃而空,“你如果在去找那個羅本立,我就把他的下巴打碎!”
“你怎麼這麼暴力!”夏雅妮打了個冷顫。
都說戀愛會讓人沖昏頭,她也是其中之一嗎?否則她怎會全心為洋平傾倒,而沒有注意到他偶爾的霸道,竟與那個曾經是她爸爸的男人有些相同呢?
夏雅妮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低著頭。
衛洋平在心中咒罵自己方才的怒火,扶住她的腰將她抱起與他等高,“別生我的氣好嗎?我好不容易才將你留在身邊,我不要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會生氣,是因為我嫉妒——他和你同校同班,和你認識的時間比我長。你當然有權利選擇你喜歡的男孩子,只是我要你記住一件事……”
“什麼事?”
“這件事就是——我是最好的!不選我,你悔終生。”
“你……”她伸手抱住他的頸子,承受他深情的凝視。戀愛沒讓她沖昏頭,只是讓她確定了一件事——他不會傷害她。
夏雅妮作勢一拳打向他挺直的鼻梁,沒想到他根本未曾閃躲,拳頭就這麼敲上他的鼻子。
“哎喲!是誰暴力啊?小姐。”衛洋平放下她,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慘叫連連,“痛死了!”
“對不起!很疼是不是?”她踮著腳尖,拉下他的頸子,親了親他發紅的鼻尖。“我怎麼知道你連躲都不躲!”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衛洋平捧住她的臉龐,撫著她的肌膚呢喃著,“所以,也請你相信我,我絕對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寧願受苦的是我自己,也不要你受一丁點的傷害。”
“你一點恐懼都沒有嗎?人是會變的,現在的我愛你,並不代表以後的我也愛你。我們都還年輕啊,你以後進了大學,會遇到更多女孩子,會找到更適合你的人。”看過父母的婚姻,她並不相信永恆。
倚靠洋平是件容易上癮的事,然而因倚靠而產生的脆弱感,卻是她心中最大的陰影。她不願像母親一樣,成為攀附樹干而生的菟絲花,在失去依附的對象時,即失去了生存的力量。
她像堅強的獨立,可是又想依賴他堅定的擁抱……也許他該找個全心全意以他為中心的女人吧!夏雅妮黯淡了臉色,咬住了唇。
“我只要你。”他肯定的說。
“你這個傻瓜!”她淺淺的笑了。
時間應該會沖淡她的不安全感吧!
“而你是這個傻瓜的老婆。”
“誰要做你老婆?”她扮了個鬼臉。
“你剛才打了我的鼻子,我想鼻子八成歪了,你要負責養我一輩子。”看她一臉的不相信,他把臉湊到她的臉龐前,“不信你自己瞧。”
她瞇起眼,往他的鼻尖湊近了一點,“哪有!你騙——”
他張狂的笑了,將她話語的最後一個字吻入自己的唇間。 ——
“你住在這種地方?”衛洋平震驚的望著周遭的泥濘、垃圾與街頭混混。
夏雅妮快步走過一道寫滿了髒話的牆,沒抬頭讓他看見她臉上被刺傷的表情。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這個骯髒、凌亂、充滿了黑暗的地方,是她生存的世界。
“小心。”他拉住她,阻止她踩上地面一包腐爛的食物。
她依舊不發一詞,只想趕快走回到自己的家門——不是因為自己住的地方有多高明,而是希望能早點遠離他。她當然知道自己不該自卑,但她卻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中和他自在的相對。
洋平的家是多麼的明亮光彩啊!那頓愉快的晚飯真的只是半個小時之前的事嗎?
“我知道你接到你阿姨的電話,急這回家看看你媽媽,可是能不能麻煩你利用十秒鍾的時間,回過頭來注視一下這個心靈受傷的人?”衛洋平自身後擁住她的腰,不讓她前進。
夏雅妮回過頭,勉強自己擠出一抹笑,“怎麼了?”
“不要把我排拒在外。我剛才的話不是侮辱,我只是擔心。”衛洋平彎下身。讓臉頰與她相貼,“或者我該說,我嚇得半死!你每天上完家教,回到家都要十點多了。在這樣的地方,太陽一下山,連七點都嫌晚!這條巷子狹窄得連摩托車都騎不進來,而你一個人竟然要在這種地方走上五分鍾!”
“‘這種’地方是我住的地方。”她僵著身子。明知他是好意,卻仍無法不去深究他話中的含意。
他猛地轉過她的身子,炯炯有神的眼緊盯著她的眸,“別曲解我的意思。你今天就算是住在垃圾堆裡,只要你還是你,我就永遠不會嫌棄你!”
“是嗎?”她笑了,伸手與他溫暖的手掌交握,靠著他的胸口,感受著被保護的安全。“衛洋平是個大笨蛋。”
“是啊,近朱者赤嘛!衛洋平因為愛上另一個大笨蛋夏雅妮,所以愈來愈笨了。”他寵愛的擁著她往前走,對於巷弄間連路燈都揮不去的沉黯皺起眉,“你平常都一個人走回家?”
“如果超過十點,我會到劭光上班的店等他,然後兩個人再一塊兒回來,你不用擔心我。我不跟你扯了,我得趕快上去。沒想到那個王八蛋竟敢跑進家裡,打傷媽媽。還好趙醫師立刻從診所趕到我家。”夏雅妮說話愈來愈急促。
一路上她的情緒都不太穩定;媽媽受傷的事,加上洋平堅持送她回家,都讓她心慌意亂。她擔心媽媽的傷,也害怕洋平看到這個地方之後會產生鄙夷——還好他並沒有因此而厭惡她。
衛洋平與她一同走到一棟外觀已斑駁的公寓前面,夏雅妮推開了那道永遠都會有人忘了關上的大門。
“我跟你一塊兒上去吧,或許我能幫得上忙。”衛洋平彎身走進低矮的大門。
“不要。”她連忙搖頭。
“為什麼?”在昏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遂伸手抬起她的下顎,打量她拒絕的原因。
“媽媽怕跟外人接觸。”她拉下他的手,將自己的手置入他溫暖的掌間。
“謝謝你讓我明白我的定位。”他僵直了身子。最怕自己的愛戀只是單向的付出,偏偏得到的還是這樣的答案。
夏雅妮著急的拉低他的臉,看到他抿起的唇及冷鋒一樣的眼瞳,心口一揪,“別這樣對我。”
“要我怎麼對你?”他勒住她的腰肢,“是你把我當成外人!”
“除了阿姨、我、夏劭光,還有經常來看病的趙醫師之外,對她而言,任何沒見過的臉孔都是可怕的陌生人。我當然會讓你見到我媽媽,但不是在她情緒還不穩定的時候。因為長期被毆打,所以媽媽對男人都有些恐懼,何況你的個子又那麼高大。再等一段時間好嗎?”
說完,她踮起腳尖,輕吻他的下顎。
“別理我,我幼稚得可笑。”他懊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想……愛是會讓人有些傻兮兮的。你快上樓吧,有事馬上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你快回去吧,你們不是快模擬考了嗎?”夏雅妮站在門口,催促著他離去,心裡充塞了滿滿的感動。她是何等幸運!他總是能理解包容她的一切。
“等著我拿第一名讓你看吧!”衛洋平笑得開心,“不過我最好先把夏劭光、雷傑還有白奇打昏,免得他們來跟我競爭。”
說完,他大手一揮,轉身離開。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夏雅妮卻突然有股不安的感受。她抱住自己的雙臂,不敢再讓自己胡思亂想,關上大門,立刻向樓梯跑去。
一鼓作氣爬上六樓,夏雅妮打開家中的門,氣息未平的問道:“阿姨……媽媽……怎麼了?”
“你要有心理准備,她現在的情緒非常不穩定。”黃美惠拉住夏雅妮的手,眼眶仍因方才的哭泣而紅腫著。
夏雅妮臉色乍然轉白,“趙醫師呢?”
“他診所有一個急診,先趕回去了,他要你晚一點再和他聯絡。趙醫師幫你媽媽打過了鎮定劑,他建議最好讓你媽媽入院治療。”
“入院治療?”媽媽的病已經控制得很好了,不是嗎?她幾乎是茫然的盯著阿姨。“那個人怎麼進來的?”
“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出去買菜,我應該等你或劭光回來再出去……我回來的時候,她就是那樣又叫又鬧的,而且……”黃美惠又開始流淚,泣不成聲,“而且被打得鼻青臉腫,連衣服都被撕破了,還一直喊那個人的名字。”
“夏慶元那個禽獸!”夏雅妮咬牙切齒的握緊雙拳,憤怒的將背包往地上狠狠摔去,“他竟然撬開門鎖!報警了嗎?”
“還沒有。我只記得先打電話給你,還有趙醫師。”黃美惠垂頭喪氣的道。
“阿姨,這不是你的錯。你一整天都在這裡陪媽媽,已經夠辛苦了,怎能要求你不出門呢?是我的錯,我早該休學的。”
“不可以休學,你有你的前途啊!”
“再說吧!我先進去看媽媽。阿姨,打電話報警,我要他下半輩子都很難過!”她的眼中燃燒著強烈的恨。
深吸口氣,她努力的扯出一個笑容,轉身朝房間走去。
她才將門打開了一個縫隙,房內立即傳來一陣沙啞的尖叫:“不要!出去!出去!”
“媽,是我。別怕!”夏雅妮快步走到媽媽身旁,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媽媽好不容易豐腴的臉龐被打得鼻青臉腫,右眼比左眼足足腫了兩倍大!
“妮妮,把門關起來,快點!不然夏慶元又要來了!我好怕……”柳成君一手死命的抓著夏雅妮的手臂,一手戰栗地指著門口。“快去關門,夏慶元會跑進來打人!”
夏雅妮安撫的拍拍媽媽的手,順從的走去關門,只有握緊的拳顯示了她的憤恨。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還痛不痛?”夏雅妮走回媽媽的床邊,抱著她的肩。媽媽雙手纏滿了繃帶,能不痛嗎?
“那個人打我!”柳成君像個孩子一樣地哭訴。
“我已經叫警察來捉那個人了。”
“他頭上戴著黑色套子,可是我知道他是誰!”柳成君眼睛大睜,驚恐的說。
“戴黑色套子?”夏雅妮氣得身子不住地發抖。那個人以為這樣他們就無法指認他嗎?她臉色不變,然而抱著母親的手卻輕柔的搖晃著,“你好勇敢哦!等劭光回來,我要他去買個蛋糕給你,好不好?”
“好。”柳成君咧嘴笑了。
“那個壞人說了什麼嗎?”她拿起一把梳子替媽媽梳頭發。
“他說這是我不好好教孩子的報應!他用手打我,還用腳踢我的肚子。我很痛,他還一直踢我!”柳成君抖著身子,“他一直踢我……”
“他不會來了,警察會把他捉走的。”夏雅妮安撫著母親。
“警察會來捉他嗎?”柳成君害怕的抓著女兒,“要是捉不到,他會不會又來打我?你不要走,待在我身邊,不然他又會來打人。”
“媽!”夏劭光突然沖進門,讓柳成君嚇得從床上跳起來,躲到牆角。
“不要打我!”柳成君抱著自己的頭,蜷著身子。
“媽!是劭光啊!”夏雅妮迅速的跑到媽媽身旁,抱住了他。
“是我啊,媽媽!”夏劭光也走到媽媽身旁,蹲在地上與她平視。
“嗚嗚嗚……”柳成君靠在夏雅妮的肩頭,低低地啜泣起來,小小聲的哭泣聽起來讓人心酸。
“那個王八蛋戴了黑色頭套,我們沒辦法指控他。”夏雅妮回頭望向神情已然轉為冷硬的弟弟。
夏劭光伸出手握著媽媽冰冷的手,“我待會兒到樓下問問有沒有人曾經在今天看到過他。他不可能一路戴著頭套上來。”
“這兒龍蛇雜處,沒有人會自己跳出來惹麻煩的。他們躲警察都來不及了,哪可能出來作證!”夏雅妮堅定的看向他,“除非我們能全天候守著媽媽,否則那個卑鄙的家伙還是會來勒索我們。”
“你的意思是……”夏劭光努力的保持臉上的平和,以免驚嚇到母親;而放在身側的手卻已經緊握至青筋畢現。
“我們要離開?”
夏雅妮微抬起下巴,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竟有些心酸的感覺。
捨不得啊!她不該開始這段感情的。在她還沒有能力保護媽媽之前,在一切都處於不穩定的狀況下,談什麼情、說什麼愛呢?
“離開”不過是兩個中國字,為什麼她的心卻因為這兩個字而疼痛不堪?
“搬家有用嗎?那個家伙知道我們讀哪間學校,他可以到學校找我們,甚至跟蹤我們。為了錢,他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夏劭光極力讓自己的聲調平穩。
“我指的是……離開這個都市。”她壓低了嗓音,扶起媽媽疲累的身軀。
夏劭光幫忙將媽媽扶到床上,為媽媽擺正了枕頭、蓋好了被,看著媽媽垂下眼皮,慢慢地陷入睡眠之中。
“你要休學?”夏劭光不贊成的搖搖頭,與姐姐並坐在床邊的地上。
“不休學,他還是會找到我們。媽媽沒法子再經歷一次驚嚇!搬離這裡,我可以插考其他大學。問題是你快要考大學了,那個人難道不會查榜單嗎?”她用力的握著自己的雙手,直到指節泛白。
夏劭光拍拍她的肩,了解她現在的心煩,“這種小問題我兩秒鍾就可以解決了。”
“怎麼解決?”
夏劭光伸出手,手心朝上,“看在你是我親姐姐的份上,這個消息算你兩瓶養樂多就好了。”
“去你的!”夏雅妮淺笑著打了下弟弟的頭,知道他努力舒緩著不開心的氣氛。“外頭冰箱還有六瓶,一瓶五塊錢!看在你是我親弟弟的份上,集滿十二個空瓶,贈送夏雅妮照片一張。”
“惡!”夏劭光翻了個白眼。
“別鬧了。解決方法是什麼?快說啊!”
“改名字啊!既然他找的是夏劭光這個名字,那我們到戶政事務所改個名字,他就找不到了。想他也沒錢找私家偵探追蹤我們!只是……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離開這裡,媽媽的病才能慢慢痊愈。否則那個人三天兩頭出現,媽媽的精神狀況根本就無法穩定。”
“要不我們干脆設個陷阱,讓他下回動手時,直接讓警察把他捉住。”
“你是說讓媽媽再見到那個家伙嗎?如果只是口頭騷擾,關不了他多久的,除非他對媽媽造成重度傷害,而且證據確鑿,才可以關他好幾年。你要媽媽再讓那個混蛋揍嗎?況且我們現在的積蓄足以讓我們重新開始!現在不是以前,我們有力量反擊了。”夏雅妮搖頭否定弟弟的想法,神情非常激動。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走到什麼地方?我們身上的現金夠嗎?要不要先帶媽媽再去做一次檢查?她的病歷這裡的醫生比較清楚。”夏劭光翻開隨身的大書包,把紙筆拿了出來——處於混亂狀況時,他習慣把所有的東西化成紙上的條列項目。“還有,你要不要告訴衛洋平?”
“洋平?”夏雅妮曲著膝,抱著腿,長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才是她心煩意亂的真正源頭啊!
應該告訴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