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好好休息,身子不舒服就跟阿姨說。我上完課大約十點半,就會回來了。」
夏雅妮俯下身為媽媽蓋好被子,站在床邊看著她近來臉色較佳的面容——這是因為那個好賭成性的爸爸已兩個月進不了門吧!夏雅妮諷刺的想著。
媽媽有肝病,不能過度操勞,然而長年受父親欺壓而耗弱的精神卻讓她無法安心休養。她焦慮身旁的大小事,她懷疑身邊的笑聲是否針對她而發,她沒有安全感,害怕子女也離她而去。
「你十點半會回來,那劭光呢?」柳成君摸摸女兒的手,因微笑所牽出的皺紋讓她看起來遠超過四十歲的年紀。
「他晚一點才會回來。他打工的咖啡館會晚點才關門,他還要幫忙收拾店裡。」夏雅妮反握住媽媽的手。
他們有經濟壓力。
母親的肝病要定期打針治療,精神狀況的不穩定,也需要心理醫生的專業診斷。醫藥費是他們的一大負擔,而他們兩個小孩唸書要錢、房租要錢、什麼都要錢!所以他們姐弟非常努力的攢錢。
這一切的苦痛,有大半該歸咎於那個她懂事以來即不曾叫過他一聲「爸爸」的男人——夏慶元。他逼迫年幼的孩子在寒風中賣口香糖,逼迫妻子用身體去替他償還債務,這種混蛋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不過,他再也干涉不了他們了。夏雅妮的臉上揚起一個解脫的笑容。
「雅妮,你八點不是有個家教嗎?快遲到了。」擔任看護的黃美惠走進房間催促著她。
「媽,我得走了。阿姨,媽就麻煩你了,Bye-bye!」夏雅妮朝她們揮揮手,走出房門。幸好有未婚的看護阿姨,可以全天候替他們照顧媽媽。
經過僅有兩坪大小的客廳,她卻十分驕傲的看著這個「家」。少了那個男人,媽媽、她與劭光才算是真正成就了一個「家」。三個月前,當那個男人想再度對母親施以重拳後,她就換掉了門鎖、裝了隔音門。那個男人再也別想在她的家門裡撒野!
打開了大門,她原本微笑的臉卻拉垮了下來。蹲在樓梯口的那個男人,正是她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夏慶元。
夏雅妮迅速的合上大門,不讓那張愈老愈顯得猥瑣的臉有任何靠近大門的機會。
「你來做什麼?」她口氣不佳的問。
「嘖嘖嘖,這是對爸爸的態度嗎?大學生就把爸爸當成破鞋嗎?」夏慶元站起身來,只比女兒高一些的身形散發著濃濃的酒味。「你以為把鎖換掉,我就沒辦法進去了?我告訴你,你還是姓夏,我還是你老子!」
「爸爸是做什麼用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除了打人、賭博、偷錢外,什麼都不會。如果這樣子的人要叫爸爸,那麼隨便一個流氓、混混,我都要叫他『爸爸』嗎?」她不屑的看著他。拳打腳踢的童年回憶不會再重演,她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到她的家人!
「女兒大了,翅膀硬了,爸爸也不認了!」在夏雅妮的怒視下,夏慶元不敢動手,一逕扯開嗓門喊著:「不肖女!讀到大學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也不想想是誰將她生下來的!」
「生而不養,不如不生。你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就別拿父親這個頭銜來壓人。」她向前跨了一步,站在樓梯旁鄙夷的看著他。
「我起碼是你媽媽的先生。」夏慶元囂張的笑了。衝著這一點,他們這兩個小鬼就該養他。
「不再是了。」夏雅妮走下樓梯一步,冷笑的注視著他,「感謝天,不再是了!」
「你是什麼意思?」夏慶元的酒醒了一些。
「我只說一次,你以後最好不要再來騷擾我們,否則到時候吃上官司,可別怨我沒有事先警告你。」她看了下腕表,走下樓梯。
「你有膽就別走,給我說清楚!」
「聽好了。」夏雅妮回過頭,對這個給予她生命的男人沒有一絲同情。「你和媽媽已經不再是夫妻了,你們已經離婚了!」
「死丫頭,你亂說話!」夏慶元張牙舞爪的踏下樓梯,手一伸就想打人。「我根本就沒寫什麼離婚同意書,怎麼可能離婚!」
夏雅妮輕易的避開他的手,警告的看著他,「你如果敢對我動手,我馬上去驗傷報警,你就等著吃牢飯吧!」
「我們沒有離婚!」他重複的說著,完全清醒了。如果離婚了,他找誰拿錢?
「你們離婚了!不信你可以去戶政單位查。從去年開始,只要你一對媽媽拳打腳踢,我們就請醫院開驗傷單,請鄰居、你的酒鬼朋友們做見證。一年來我們搜集了完整的資料,沒控告你重度傷害,已經是便宜你了!法院在上星期判定你不但沒有對這個家盡到一點撫養的責任,而且還凌辱、毆打妻子,這些行為構成了可判決離婚的條件,所以現在的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冷笑著,美麗的臉上只有深濃的恨。
她恨這個男人!
「不可能!」夏慶元靠著牆,仍然不敢相信這樣的結局,泛著血絲的眼狠狠地瞪向女兒,「都是你搞的鬼!早知道養女兒會反咬自己一口,當初就該把你賣去當妓女!」
夏雅妮握緊了拳,咬緊牙根,努力不讓自己伸出手把這個人推下樓梯。「你滾!」
「我不走,你又能怎樣?我等到你媽出來!」
「你再敢動我的家人一根寒毛,你就吃不完兜著走!我已經在警察局備案,說你有攻擊人的傾向,如果家裡的人出了什麼事,警察第一個找的對象就是你!」她握住雙拳,勇敢的抬起頭面對他醜陋的面孔。
「好,算你狠!你有本事就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在你媽旁邊,你有本事就別走暗路,我叫我那些兄弟強姦你!」夏慶元口不擇言的撂下狠話。
夏雅妮的臉孔發白,這些泯滅人性的話,竟然出自一個與她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你滾!」
「錢拿來,我就走!」他擺明耍賴。
她冷靜的從袋子中拿出行動電話——為了方便看護阿姨與她聯絡母親的狀況,她需要這種通訊用具。「不走的話,我打電話報警。」
「喲!身份真是不同了,行動電話都有了,八成找到了凱了。你不怕我把你媽有神經病的事說出去?」夏慶元晃到離夏雅妮只有一階的階梯上。
「滾!」對他,她無話可說。
「死丫頭,要死大家一塊兒死!我活這麼久也夠本了,你囂張個什麼勁!」他伸手甩了夏雅妮一巴掌。
夏雅妮偏過了臉,安靜的將手機放回袋子,用力的回甩他一巴掌!
「你敢打你老子!」
「我只看到一個混蛋。」
她伸手擋住夏慶元緊接而來的拳頭,卻被那突如其來的力道推撞到牆壁,額頭硬生生地撞出一塊紅腫。
頭昏的她,在樓梯間抵擋著那朝她身上揮擊而來的拳頭。
「老子今天不教訓你,我就不姓夏!」夏慶元一腳踢中她的肚子,看到她因痛苦而畏縮的表情,他卻更興奮的以更大的力氣去推揍她。
夏雅妮縮著身子屈窩在角落,用背擋著他的攻擊,咬著呀伸手自袋子裡拿出那瓶防狼噴劑。
回過頭,她直接將噴口對著他的眼睛,沒有一絲心軟,用力的按下噴嘴,讓催淚瓦斯直衝向那個人的眼鼻。
「啊……痛死了!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夏慶元張狂地大叫,手胡亂的往旁邊亂推亂打。「殺人呀!」
夏雅妮勉強地站起身,看著夏慶元在原地掙扎。她撐著自己的身子往下走去,不打算理會他。他若真的瞎了,也算是報應!
只是才走了兩步,她的身子就被一雙瘋狂的手推了一把。她來不及捉住樓梯的扶手,整個人就往下一直滾、一直滾…… ——
快死了,就是這種感覺嗎?
夏雅妮在路旁停下摩托車,摘下安全帽,整個人趴在摩托車的儀表板上,強忍著想嘔吐的衝動。
人的潛力真是無窮啊!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會有力氣,騎著車子到家教學生所住的社區。從一排歐式建築內所透出的昏黃燈光,在她已快睜不開的眼睛看來,都是朦朧的一片。
她沒有打電話給任何人,因為不想人任何人擔心。何況她這個家教學生的爸爸就是醫生,立即就可以幫她治療,只要她能夠再加把勁騎車到他們家門口就可以了。
如果洋平在她的身邊就好了……她好想好想他,卻扯不下臉來打電話給他。而他,就這樣放棄她了?她沒有一點值得爭取的價值嗎?
夏雅妮抬起頭來,漫天蓋海的黑暗及疼痛卻罩住了她,她只能無力的倒回儀表板上。
「小姐,你還好吧?需要人幫忙嗎?」一個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好熟悉的聲音!她強抑住雙鬢的疼痛,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她的確需要有人把她送到學生家。「能不能麻煩——」
是他!
「該死的!你怎麼了?」
衛洋平的震驚不下於她,出門購買必需品的他丟下了手上的提袋,連忙扶住她幾乎傾倒的身子。
他著急的檢視著她——她額頭腫起、臉頰擦傷、衣衫凌亂。妮妮遭到攻擊了!這是他腦中的第一個念頭。
「我想我快昏倒了。」她靠在他的身上,感受著她熟悉的健壯身軀。
這樣算是棄械投降嗎?
不管了,她只想這樣被他擁著。
「我帶你去看醫生!」衛洋平扶著她的手肘,打算到街口叫救護車。
「痛!手會痛……」她疼得淌出了兩顆淚珠。
衛洋平抿起嘴,輕輕地拉起她的衣袖,看到她白皙的手肘、手臂處處血紅擦傷,他暗黑的眼幾乎冒出火來。
「先去看醫生,再去報警。」他絕不放過那個敢傷她的人!
「先帶我去這條街上的一百二十五號,那裡就住了個醫生。」她閉上眼。他的臂膀是如此地讓人感到安全呵!洋平是那麼高壯,她可以放心的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趙醫師。」他緩緩舉起她的手腕,輕輕地為她的傷口吹著氣。
「你知道趙醫師?」傷口似乎不再那麼熱辣的讓人難受。
「當然,因為我家就住一百二十七號。」他小心翼翼地讓她的頭靠著他的肩胛,考量著目前的狀況。
街口離趙醫師家的確不遠,然而若是一路抱著她跑過去,她的身子可能受不住這樣的折騰。
「好巧。」夏雅妮呢喃著。「我是他們女兒青青的家教。」
「慢慢移動一下身子。」衛洋平挪移著她,讓她平穩的反身跨坐在機車前座,而自己則坐上後座,將她擁在胸前。「抱住我的腰,我載你到趙醫師家。」
夏雅妮抬起手臂,又無力的垂下。她偎在他的胸口輕吐著氣,「我的手舉不起來。」
衛洋平詛咒了聲,皺著眉頭拉起她的雙手勾繞住他的腰,讓她嬌小的身軀完全縮在他的懷中。疼惜揪痛著他的心,他低頭在她未受傷的鼻尖印下一吻,「坐好了。」
他發動了機車,慢慢地向前移動,妮妮柔軟且飄著淡淡芳香的髮絲飄至他的下顎,他直覺的稍稍低頭,寵愛的抵住她的頭頂。
從那次爭吵後,就沒有如此親近過她。他真想她呵!說了要給她考慮的時間,所以他只能拚命壓抑自己走向「美味」的腳步,只有閉上嘴強迫自己不向夏劭光詢問她的消息。結果一向好睡的他,竟然開始在夜半時刻失眠。
至今,已經一個月了!
衛洋平盡可能的不讓機車有任何震動,以免弄痛了她的傷口,卻還是隱約聽見她從他胸口傳來的悶哼聲。
這不是陌生人所為!因為她的眼中沒有恐懼,她甚至沒有發抖,只是一味的忍著痛苦。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傷口嗎?為什麼她冷靜得不像個被毆打成傷的人?
車騎至趙清源家門口,衛洋平一把抱起夏雅妮,走向趙家的大門,手指一直停在門鈴的上頭。
「來了!是誰啊?」趙清源穿著拖鞋跑下樓梯,口氣中有著明顯的不悅。哪有人這樣死命按門鈴的?這是他家,不是急診室。
「趙老大,你快一點,妮妮受傷了!」衛洋平乾脆放聲大喊,著急的看著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
「什麼?」趙清源拉開了門,走出門檻時微胖的身軀還絆了一下。「我的天啊!」雅妮怎麼會傷成這個模樣?
衛洋平跨步往屋內走去,「你家裡有沒有醫護室?」
「小鬼,這是我家,不是醫院!先把她放到沙發上,我去拿醫藥箱,順便叫我老婆下來幫忙。」
「趙醫師,謝謝。」夏雅妮平躺在沙發上,睜開了眼說著,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那個混蛋又回來惹你們了?」趙清源摸了下夏雅妮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衝到櫃子前去拿醫護箱,同時朝樓上大喊:「老婆,妮妮受傷了,快下來幫忙啊!青青不許下來,在樓上把作業做完。」
青青喜歡雅妮,看到她這個樣子,不哭得淅瀝嘩啦才怪。
「驚訝嗎?我不是第一次被打,趙醫師也不是第一次幫我處理傷口了。」夏雅妮在沙發上動了下身子,抬頭望入衛洋平震驚的眼。
「乖,現在別說話。等把傷治好,隨你高興說多久。」衛洋平強忍住心頭那股殺人的慾望,替她將臉上的髮絲塞到耳後,握住了她的手。
她不是第一次被打?!
「你在生氣?」夏雅妮舉起他的手放到臉頰邊,感受著他的溫暖。
「對,我氣自己為什麼不能保護你?」望著她白淨臉頰上的擦傷,他的眉頭愈皺愈緊。
「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著我。打我的人是我爸爸。」她幾乎是平淡的訴說著這個殘酷的事實,「一個星期前,法院判定了我爸媽的離婚成立。那張離婚證書是我媽媽用一輩子的苦難換來的!那個人剛才躲在我們家門口,等著跟我拿錢,我告訴了他這件事,他氣得揍了我一頓。不過我也用防狼噴劑噴向他。哈!真是高興。」
她興奮的說著,臉上即使有著青紫,笑容依然如春風般的出現。
衛洋平凝視著她一臉的憔悴,對她的愛意愈益增加。 他撫摸著她的臉頰,忍不住低頭輕輕在她唇上印上一個吻,「我愛你。」
「你……傻瓜!」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的表達心意,她幾乎結巴。她有什麼地方值得他愛的?
可是,她卻好開心啊!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衛洋平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待會兒再談情說愛!現在先替雅妮上藥。」趙清源拎這藥箱,和妻子林玟純一同走到夏雅妮旁邊。「嘖嘖嘖!你這些傷口不只是被打吧!」
「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所以擦傷了。」
「是他推的?!」衛洋平的臉色青黑而暴戾,手指關節握得喀喀作響。「只用噴霧器噴他太便宜他了!他用什麼方法對你,我就用什麼方式回報他!」
「洋平,別激動。你如果犯了傷害罪被關進去,以後誰照顧雅妮?」林玟純拍拍衛洋平的肩。雖不知道他們是從何時開始交往的,但這兩個好孩子走在一起,她是樂見其成。
「洋平,先把雅妮扶起來。」趙清源邊說邊拿出消炎水,「從樓梯摔下來時有沒有撞到頭?會不會頭昏?想不想吐?」
衛洋平伸手到夏雅妮的背後,支撐著他慢慢起身靠在他的胸口。小小的動作,卻讓她疼得呲牙咧嘴的。「要不要緊?」
「放心,我沒撞到頭,不過頭還是很昏。」她回眸勉強給了衛洋平一笑,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她還糟糕!她招招手要他低下頭來,甜甜而羞澀地給了他的臉頰一個吻,「我可能是肚子餓了。」
「肚子餓!」衛洋平大喊,不悅的瞪著她。說了她不下百次,她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你又沒吃晚餐!」林玟純也跟著控訴。
「你這丫頭自己開餐廳,怎麼老忘記吃飯?」趙清源搖搖頭指責道。他和太太都把雅妮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夏雅妮眨著眼睛,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轉移話題,「對了,我今天晚上出門前,結算出餐廳這個月的收入,比上個月多了將近一萬哦!我帶了一筆錢來,雖然不是很多,但是請你們一定要收下。就當成是房租吧!」
說著,她立刻掙扎著想從外套內袋中拿出錢來。
衛洋平按下她的身子,「別亂動,否則待會兒又流血了。」原來趙老大就是幫助妮妮的學生家長。
「他們是我的恩人哦!」夏雅妮感激的對趙清源夫妻微笑,「我實在應該包個大紅包給那個家教中心,它不但給了我一個乖巧的學生,還讓我認識了你們。如果沒有你們幫我找醫院開傷害證明、幫我找律師,我們一家人現在都還活在那個人的陰影中。」
「大哥、大嫂,謝謝你們。」衛洋平誠懇的頷首道謝,下意識的把她抱得更緊。
她受過這麼多苦,卻從來不抱怨,只是認真的盡她最大的努力來支撐她的家庭。而她未曾開口提過她的背景,是因為苦不堪言吧!
「喂!趙老大,你覺不覺得洋平好像在跟主婚人致感謝詞一樣?」林玟純撞了下老公的手肘。
「小心一點,我要是弄疼了雅妮,洋平只要用他的長腿一踢,我就得滾到三公里外了。」趙清源夾著沾了藥水的棉花替夏雅妮消毒。
「啊。」夏雅妮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小臉像吞了一斤黃連一樣,苦哈哈的。
「忍一下就過去了。擦完藥後,我煮螃蟹給你吃。」衛洋平安慰著。她非常愛吃他弄的螃蟹。
「我們也要吃。」趙氏夫妻同時開口——洋平的手藝可是一流!
「好啦!快幫她擦藥啦!」衛洋平擔心的看著她手臂上的青青紫紫與那些泛著血跡的傷口。
「你們怎麼認識的?」林玟純拿了卷繃帶給老公,「要不要OK繃?」
「不要用OK繃,繃帶比較透氣。雖然整個綁起來有點像木乃伊。」趙清源笑著替夏雅妮又纏上一層繃帶。「你這樣回家怎麼跟你媽媽說?她最近好一點了嗎?」
夏雅妮靠在衛洋平的胸口,任他的下顎貼著她的頭頂,寵溺的擁著她的肩。
是該告訴他真相了。
今晚遇見洋平代表的是新的開始嗎?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愛,他很愛很愛她!爸媽已經離婚了,少了那個人的賭債,他們一家子可以過更好的生活。這樣的她,應該不會連累到他。
她偏過頭,回答趙清源的問題,大眼卻睨著衛洋平,「我媽媽年輕時為了養活兩個孩子、為了那個人的賭債,只能拚命的工作。在我高二那一年,檢查出她患了C型肝炎,一種到現在仍沒有解藥的肝炎,只能注射類似化學治療的干擾素。她不能再操勞了,而我和劭光為了讓她有最好的治療,拼了命的賺錢。」
「下次帶我去看看她。」衛洋平關心的說。
「過一陣子吧!」她看到他臉上閃過的一絲難受,連忙伸手勾住他的頸子,「我媽媽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她對任何事都容易緊張、敏感。如果讓她知道我有了男朋友,她會很擔心的。她就是在二十歲那年認識了我爸,而後過了二十年痛苦的日子!況且你還是個高中生,我不知道媽媽能不能接受。」
衛洋平盯著她的臉蛋,「你辛苦了。」
二十歲該是芳華正盛的時候,她卻有著這麼多的憂愁。更難能可貴的是,她依舊綻放美麗的笑顏,不讓自己的困難苦痛覆蓋了她對生命的熱愛。
她搖搖頭,「沒什麼好辛苦的,我有媽媽、劭光、還有你們陪我啊!我知道劭光在學校會對你們三劍客做出一些過分的舉動,擺明了靠你們三個發財。別生他的氣好嗎?他跟我一樣,只是想讓媽媽過得好一點。」
衛洋平拿起消毒棉花替她擦著臉上的傷口,撫平她難得嚴肅的眉間,以輕鬆的口氣說道:「那是夏劭光不願意靠自己發財。他長得清秀好看,男人女人都愛他!他還曾經在合作社被男生摸過屁股,氣了整整一個星期。不過那一星期我們三個人的日子也都很難過,特別是我!」
「我知道。」夏雅妮嘴角一揚,笑了出來。「他說他找不到那個『元兇』,只好摸別人洩恨!」
她只要想到劭光不滿一百七十公分的小個子,追著洋平摸屁股的樣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笑小聲一點,免得待會兒又喊疼又說痛的。」他拍拍她的背,憐惜之情溢於言表。「趙老大,她臉上該擦什麼才不會留下疤痕?」他端詳著她臉頰上的刮傷。
「擦『愛』的藥膏。」趙清源笑著遞過一瓶白色藥膏。「說真格的,她臉上這些擦傷比她當初拿菜刀時,手上的割傷好多了!」
林玟純眉飛色舞的敘述著,「是啊!當初她剛來教青青時,我留她在家吃飯,她把我每一道菜裡放了什麼調味料統統說了出來,一樣都不漏,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結果有天要她示範『美味』的招牌菜糖醋排骨,她大小姐菜刀一拿起來,卻好像木蘭要從軍一樣的慷慨激昂,姿勢站得可美了。結果菜刀一下手,排骨沒剁到,手指頭倒有兩指差點切斷,嚇得我心臟差點停止。她還反過來安慰我,說是手滑了,她下一次一定會成功。然後——」
趙清源接下去說道:「然後那把菜刀就咚地一聲掉到了她的腳邊。還好雅妮反應快,馬上往旁邊跳了好大一步,否則那把菜刀就會不偏不倚的插在她的腳板上了!」
衛洋平伸手擦去自己額上的冷汗,不可思議的瞪著夏雅妮無辜的笑容,「你這輩子不許再動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