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臉色鐵青,不顧延綿數里的戰場,率手下親兵隊殺開血路,先行趕回大營。
一馬當先,衝進轅門,頓時被眼前的情景駭住。
中軍帥帳火光熊熊,烈焰騰空,映出一天紅。
黑髮在厲風絕火中狂亂的飄舞,赤裸的上身似烙鐵一般通紅,手中倒提著丈餘的長矛,血從矛尖上不停地滴下。
是……白帝!
周圍橫七豎八躺了四五十具屍體,四面圍著的士卒無一人敢上前。
驀然間一聲厲嘯,長矛輪捲起潑天的白光,人如猛虎下山,撲入人團。
士卒們驚恐萬分,四散奔逃,地上轉眼又多了幾具死屍。
倏忽白帝立定,渾身都濺滿了殷紅的血,嗜殺的目光掃到哪裡,哪裡便引起一陣恐慌。
蕭遠大怒,立馬迎上,喝道:「想不到是你壞我大事,這一次,我要你的命!」
白帝一動不動,目光直視前方。
夜伽忽地躍上,「不對,大將軍,白帝眼神渙散,看樣子神智不清,當是屍毒引發高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知道做什麼?倒是會燒我的大營!說,他是怎麼放的火?」
一名參將戰戰兢兢地回答:「這個人像是發了狂,到處亂殺,最後闖進中軍帳,踢翻了帳中的火盆,就燒起來了……」
「廢物,這麼多人竟然拿不下他。」蕭遠冷笑,下令:「你們給我擋住宋軍。這個白帝,我要親自捉拿。」
「交給我吧,大將軍……」夜摩一掌便擊去。
夜伽一把擒住夜摩的手腕,「你敢動他?那可是大將軍要的人。」
「夜伽,你這樣維護白帝,不怕冥帝饒不了你?」
鳳目流轉,漫不經心地笑容讓夜摩失了神,「你可以去冥帝面前告我啊……」
蕭遠策馬一步步走近,目中射出冷酷的光。
彷彿看見了草原上蓄勢待發的猛虎,一種征服獵物的慾望在蕭遠心頭燃起。
白帝毫無所覺,只是垂首而立。
蕭遠剛近身,白帝如猛獸般本能地警覺,長矛一揚,指向蕭遠。
此時大營外喊殺聲大作,兩軍戰成一團,人呼馬嘶,對峙不下。
東邊的防線忽然被撕破了一個口子,幾騎快馬狂衝而來。
蕭遠頭也不回,「夜摩、夜伽,殺了他們。」催馬而上,手中快刀疾劈。
白帝似乎什麼都沒看見,長矛卻陡然急迎上挑。
蕭遠天生神力,一刀劈下,不下千斤,長矛竟然硬生生被壓在地面。
深知白帝高燒昏亂之下拚殺良久,早已耗盡體力,蕭遠長笑一聲,一回馬,海底撈月之勢,向白帝一把抓下。
夜摩和夜伽同時迎上阻擊。
遠遠的月明和碧湖兩道長鞭左右抽來,夜摩和夜伽未及還手,那股強大的暗流再度襲來,兩人狼狽躲閃,竟無法還手。
快馬飛馳,一衝而至,那輕靈的身影飄飄而起,巨闕映著火光,在空中美妙地劃了個弧線,寒氣已逼到蕭遠的胸口。
夜伽回身軟劍疾甩,由遠而至,「噹」的擋開了巨闕。
「主人,上馬……」金風看見白帝,大喜若狂,縱馬馳近。
誰知白帝如受傷的猛獸,氣息咻咻,嘶吼聲中,挺矛便刺向金風。
展昭大吃一驚,回劍一拔,撩開了矛尖。
白帝凶狠地瞪視著眾人,勢如瘋虎,氣息似火,忽地向展昭直衝過來
金風失聲道:「主人燒得神智不清,根本認不出我們了,快讓開……」
展昭恍如未聞,只是凝視著白帝。
「皓錚……」
突如其來的呼喚聲令白帝一僵,腳步不自覺停下了,狂亂的目光轉向那沈靜清淡的面容,定定的,再也移不開。
展昭慢慢向白帝伸出了手,「皓錚,我來救你,跟我走……」
輕柔的聲音如催眠,白帝盯著渾身浴血的人,神情忽而迷茫,忽而陰鬱,好像在竭力辨認什麼……
噴火的眼神漸漸黯淡……
手一鬆,「噹」的長矛落在地上。
夜伽一驚,疾掠而上,軟劍點向白帝的穴道。
白帝,我不會放你走!
金風反手揚刀,斬中軟劍。夜伽心浮氣燥之下,軟劍震得險些脫手。
殺氣驚動了白帝。
凝滯的眼睛爆起一道冷光,快如閃電,手已掐住了展昭的咽喉,五指力收。
「皓錚,不要……」月明長聲悲呼。
展昭頓時透不上氣來,臉上露出了痛楚之色。
澄澈的雙眸仍然執拗地看著白帝,停在空中的手不自禁地微微痙攣。
那樣的痛苦映在白帝的眼中,似曾相識,與腦中深深刻印的面容合成一體……
混沌無邊的黑暗世界倏的劈過電光,心突然被什麼拔動了……
只是一瞬間的事,可是展昭卻覺得漫長無比,彷彿一生中都沒有如此等待過。
「昭兒……」暗啞的聲音緩慢響起。
強勁的手從展昭的頸間滑落,靜靜放在那修長的手中。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呆呆地望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大手滾燙如燒,猛地握緊,力道奇大,幾乎要將展昭的手骨捏斷。
展昭心中卻蕩起一種難言的激動。
來不及理清自己的心緒了,「皓錚,我們走……」
手牽手,兩人並肩奔向了戰馬。
離戰馬只有一丈之遙。
一絲冷笑從蕭遠的唇邊浮起。
馬蹄聲突然急如戰鼓,捲起狂風飛雪。
剎時間蕭遠的馬向攜手飛奔的兩人狂衝。
近在咫尺,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
馬竟向兩人相牽的手狠撞。
強大的衝擊力,怎麼也抓不住對方的手……
展昭下意識地死命握緊,手腕幾欲斷裂……
心底只有一個聲音:不能放,一放手,白帝便再也救不出來……
忽覺一股內力從白帝掌中送出,身子不受控制地飛起。
「皓錚……」脫口狂呼,眼睜睜看著蕭遠的馬撞上白帝,人在空中滑過,摔在三丈外的雪地上。
夜伽驚的心臟險些停跳,一個躍撲,抱住了白帝。
火熱的身體絲毫不動,體力盡耗的人再受不住沈重的撞擊,已陷入更深的昏迷之中。
憤怒燒紅了夜伽的眼睛。
之前我一直不相信夜摩所說白帝為了展昭自投烏金絲網的事,直到今天親眼看見……
為什麼你如此維護展昭,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
「展昭,我要殺了你!」
軟劍凌空飛至,刺向尚未從震駭中清醒的人。
展昭胸腹氣血亂躥,失血過多的身體開始搖晃。
寒光耀眼,卻無法移動分毫。
金風和碧湖不約而同搶上,刀鞭齊出,擋開這致命一擊。
月明腦中轟響,扔下夜摩,轉頭撲向白帝。
人未靠近,一名穿宋軍服飾的人突然橫身一攔,挾起月明飛身上馬便走。
黑影如霧,稍縱即逝,倏忽間,裹住了展昭,向外急撤。
「放開他!」衝出遼軍大營,月明忽地醒悟,甩開抱著她的人,一躍下馬,追上那黑影,劈手便搶人。
黑影輕輕將展昭推過去,迅速沒入黑暗。
一層層遼兵重重逼近,金風萬分不甘心,幾度衝近,又被擊退。
「主人……」
碧湖臉色剎白,拉住了金風,「不行啊,再不走,連我們都要被抓……」
「是誰抓走了月明和展昭?」金風目露凶光。
看到碧湖無言以對,金風已經明白了。
遼軍的人牆很快便將金風和碧湖壓出了遼營。
蕭遠跳下馬,彎腰抱起了白帝,傲然而立,凝望著那神俊高貴的面容,臉上儘是征服者的快意
此刻,從石嶺關撤回的三萬遼軍已迎頭碰上了白玉堂和李副將率領的宋軍,雙方鏖戰成一團。
朱言引軍馳援,以合圍之勢,打了遼軍一個措手不及。
遼軍因大營被燒,無心應戰,節節後退。
宋軍兩隊一合,將領們齊聚。
朱言道:「窮寇莫追,我們必須馬上撤回石嶺關,先檢查一下損失的情況。」
白玉堂身上的白衣血汗灰塵摻雜,臉上豪情鬥志飛揚,「好,那就撤。貓兒他們呢?」
人群喧嘩聲中,月明臉色十分難看,扶著展昭過來了。
一見展昭已然半昏迷,白玉堂魂飛魄散,跌跌撞撞地撲來,「貓兒,貓兒你怎麼了……」
展昭微啟雙眸,熟悉的眼神令他禁不住顫抖起來,「你……你平安無事……你的傷……」
一股溫熱水氣湧上白玉堂的眼睛。
「貓兒,我們贏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我沒救出皓錚……」
幽黑深邃的眼眸中充滿自責,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顯出內心的掙扎。
「別難過,貓兒,我們會救出白帝的……」白玉堂忍不住用力將展昭抱在懷裡。
劫後餘生,圍攏在周圍的眾將默默看著兩個擁抱在一起的人,誰也不覺不妥,只是為他們慶幸,更覺相逢格外珍貴。
沒有經歷過戰場生死的人不會明白這種生死相依的感情。
這一場苦戰真是驚心動魄,幾乎每個人都帶了幾處傷,連月明他們也不例外。
「殺!」
一聲暴喝,數十把長刀兜頭砍下。
猝不及防!
白玉堂只來得及撲倒了展昭。
月明不及細想,長鞭疾甩一圈,堪堪揮開了砍下的長刀。
身後又遞來十餘把刀,團團指住了月明。
剛趕到的金風、碧湖也驟然被刀困住。
「貓兒……」白玉堂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刀,眼看大口的血從展昭蒼白的嘴唇中湧出,整個天空都旋轉起來。
他身受內傷,又是一夜激戰,看到展昭傷重,再無力支撐。
眾將領力戰遼軍,早已筋疲力盡,又怎知情勢突變,未及還手,紛紛被長刀逼住。
朱言怒極,「龐琪,我們疆場奮戰,你居然背後暗下毒手!」
龐琪陰陰的笑,「你沒聽說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朱言原以為龐琪就是要算賬,也得等到回石嶺關,沒想到龐琪和手下並未參戰,保存了實力,竟乘眾將力戰歸來,一舉發難。
忽見月明唇邊掠過了輕蔑的笑容,心中一動,冷冷地問:「你想怎麼樣?」
「你們是我龐琪的好兄弟,我不會對你們怎樣,只要你們以後忠心於我就成了。至於展昭……」龐琪面露殺機,「殺無赦!」
一揮手,長刀疾揮。
「乒……」斗大的頭顱飛上半空,一腔血噴起一丈多高。
掉落在地的頭顱滾了兩下,一雙死魚似的眼睛直直地瞪向黎明的天空。
「龐琪!」眾將齊聲驚呼。
如狂濤怒潮般,巨大的氣流席捲而來,數十把長刀全部飛起,在空中碰撞,剎時間幻化成片片電光,「噗噗噗」一連串疾落,排成一個圓,將所有的龐琪手下圈在刀陣中。
眾人無不嚇得目瞪口呆。
黑色的身影似鬼魅一樣倏然閃現,容貌絕美,眼神冷厲寒冰,緩緩走近,殺氣凜冽,震懾得眾人寒透骨髓。
富有磁性的聲音優雅地響起:「知道你們的龐將軍是怎麼死的嗎?」
朱言哆嗦了一下,立刻機變地回答:「龐將軍身先士卒,力抗蕭遠,不幸殉國……」
「很好,你們有沒有看到過別的人?」
朱言馬上明白這是為展昭開脫,「我等全是石嶺關將士,並未見到其他的人。」
「果然是聰明人,前途無量。」轉向月明,冰冷的臉忽然化成了溫柔的春水,「滄海,我們走吧。」
月明面寒如霜,一語不發,和金風碧湖扶起那兩個重傷的人,當先便走。
朱言忙道:「展大人和白大俠傷勢沈重,先隨我們回石嶺關救治,怎樣?」
冰冷的聲音猶如刀刺,「你想讓展昭落一個擅奪軍權的罪名嗎?」
朱言不敢再多說,只能遺憾地目送他們離去。
恍惚間,只聽那黑衣人的聲音傳入耳中:「你準備留著龐琪的手下進京告狀嗎?」
朱言一凜,目光飛快地和眾將一碰,彼此心領神會。
一聲令下,早已恨之入骨的士卒們一擁而上,頓時將龐琪的親信全部砍翻在地。
朱言沈痛地道:「龐將軍為蕭遠所害,大家有目共睹,咱們萬不能抹殺了龐將軍的功勞,先向龐太師告捷,再報喪吧,可得大大宣揚龐將軍是如何英勇戰死的事跡。我們這幫活著的兄弟也要效仿龐將軍的精神,再接再厲,打敗遼軍,哈哈哈……」
轟笑聲中,宋軍整隊返回石嶺關。
朱言向展昭等離去的方向投以最後一瞥,心下甚是戀戀不捨,「展大人,多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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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太陽照在無邊的雪原上,紅白相映,分外妖嬈。
帳篷中,月明用蘸了水的白布輕輕擦拭著展昭血肉模糊的傷口,再敷上藥。或許因為太累,那清俊的面容始終沒有一絲清醒的跡象。
苦笑了一下,月明伸手便去拔那十枚銀針。
一隻手飛快地攔下了她。
火氣「蹭」的冒起,凌厲的目光直射向黑帝,「你到底想怎樣?連我救展昭也不允許嗎?」
黑帝低聲下氣地哄道:「好妹妹,你用滄海月明珠有淚救人就會送了自己的命……」
月明冷笑,「你折磨得他不夠?還要他終生痛苦?」
黑帝俊秀的雙眉一揚,「怎麼會?我馬上就替展昭解千情和萬。」
懷疑的看著黑帝,「你又打什麼主意?如果你再敢傷害展昭,我……」
黑帝直叫屈:「我要傷害展昭還用得著萬馬軍中救他出來?」
月明一字一句地道:「你是救了展昭,可是卻故意不讓我們救皓錚,是不是?」
黑帝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說到底,你還是護著皓錚。對,我是不讓你們救他,因為救他的人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我!」
「你……」月明一時沒會過意來。
黑帝洋洋得意,「這一輩子皓錚只有這一次倒霉機會,我如不抓住,怎麼能叫他向我低頭?我救了他出來,他還有什麼話在我面前說?」
月明大怒,「你為了和皓錚爭高低,居然不顧他的死活,用這種手段,要是他出了事,我絕對饒不了你!」
黑帝遲疑了一下,哼了一聲,「那個蕭遠對他有興趣得很,不會把他怎樣的。」
月明瞪著黑帝,雖然這個哥哥一直和皓錚相爭,但是最後的分寸黑帝還是知道的,也不從不敢欺騙自己。
「你又發什麼好心要救展昭?可疑。」
黑帝嘿嘿一笑,「我喜歡他啊,所以要救他。」
「喜歡?」月明變了臉,「你以為搶到了展昭就勝過皓錚了?」
「你真聰明,不錯,如果我得了展昭的心,皓錚在我面前便永遠抬不起頭了,哈哈哈……」
月明想起了白帝經常罵黑帝的一句話,「白癡!」
「別做夢了,展昭會喜歡你?你對他傷害太深了,就是替他解了千情和萬,他也不會原諒你!」
「皓錚能做到的,我為什麼就做不到?再說我還沒有對展昭怎麼樣……」
月明厲聲道:「住口!」再忍不住心中怒火,一把將黑帝推出帳篷。
走到帳外,月明才發現跪在地上的碧湖,還有陪在一邊力勸的金風。
看見黑帝出來,碧湖跪爬了幾步,「宮主,所有的錯都是碧湖的,求宮主別殺金風……」
金風怒道:「別求他,白帝宮的人幾時怕過死?」
黑帝森然道:「你背叛玄武宮,還敢替別人求情?」一腳踢向碧湖。
金風大驚,抱住碧湖一轉身,這一腳正中後腰,摔在地上。
月明搶上前橫身一攔,「秘道的鑰匙是我給的,我也算背叛了玄武宮,你怎麼處置我?」
周圍幾十名玄武宮的人一看這兄妹兩人又開始慣常的爭吵,知趣地退出老遠,以免受黑帝的無妄之災。
「月明,別再和宮主吵了,這次是你不對啊……」星河低聲地勸。
一想到星河挾持自己離開遼營,月明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理會星河,只是看著黑帝:「碧湖他們四個人少一根頭髮,我立刻上白帝山。」
黑帝立時氣得臉都黑了。
寒光一閃,長劍已疾刺而至。
陽光下,星芒閃耀。
黑帝側身一閃,星芒融進了對方神采飛揚的眼眸中,燦亮迷人。
「白玉堂,你敢跟我動手?」黑帝優雅的聲音流露出一絲危險。
輕輕吹一口氣,星魂發出嗡嗡的聲音。
「黑帝,你給貓兒下千情和萬的這筆帳,白爺爺我要跟你算清楚。」
「就憑你這三腳老鼠的本事?」黑帝一臉的不屑。
白玉堂冷笑,「江湖快意恩仇,生死何懼,大不了同歸於盡。」
「好啊,你們只管拚個死活,誰也不用救展昭。」
一語便將轉移了勢同水火的兩人的注意。
「千情和萬有解藥?」白玉堂一把抓住月明,語音止不住微微發顫。
黑帝暴跳,抬手揮開了白玉堂,「不准碰我妹妹。」
月明忍俊不禁,如花的笑容重新綻放在清麗的容顏上,「解藥沒有,但是有解法。白玉堂,這是我們玄武宮欠你和展昭的,怎麼也要解了千情與萬。」
「有你月明這句話,我白玉堂絕對放心。」
等到貓兒的藥性一解,再想法子暗中對付黑帝,非討回這個公道不可。
黑帝也在想,先救人,日後悄悄除去白玉堂這個礙事的家夥,展昭不就歸自己了?
兩個人同時心下盤算,又彼此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臉的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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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睡的人十分平靜,呼吸緩慢而微弱。
輕輕撫上蒼白憔悴的臉,下巴上的鬍鬚已經開始扎手了。
夜伽無聲地歎了口氣。
雖然病重至此,依舊神姿高徹,英風清骨,叫人無法放下……
白帝……
難怪我為你癡迷十年,始終不改……
慢慢解開白帝的衣衫,一身的傷令人不忍卒睹。
強逼著夜摩交出可以解屍毒的冥綠膏,也不管他當時臉綠得幾乎可以和冥綠相比。
只要是為你,下地獄我也無所謂。
但是,永遠也想不明白,展昭哪裡值得你如此付出?
綠色清香的藥膏塗上去,暗紅色的傷口很快便流出了水。
一遍一遍不停地擦拭,不敢讓毒水沾染到完好的皮膚,否則會再引起潰爛。
連擦好幾次,拔除了所有的屍毒,再敷上去腐生肌的藥膏,小心地用白紗布纏好。
「昭兒……」幾乎聽不清的一聲低喃,手無意識地伸出,似乎想抓住什麼。
夜伽只覺心頭苦澀,猛地握住了白帝的手。
在高燒昏迷的時候,你居然能認出展昭,現在你還認得出嗎?
手指相纏,夜伽有點恍惚,夢裡,十年前便已如此相牽……
白帝手心裡儘是冷汗,手指卻無力地鬆開了,身體不安地掙扎起來。
夜伽震驚不已,白帝對展昭真的是刻骨銘心嗎?連身體也有這樣的感應?
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和悠閒,焦躁地壓住了那掙扎的人。
為什麼,十年等待,換來竟是這樣被漠視的結果?
假如我早點去找你,你會喜歡我,一定會喜歡我……
溫軟的嘴唇印在那蒼白乾裂的唇上。
一瞬間,什麼理智都沒有了,只想獨佔他,獨佔他的一切……
昏迷的人不再有反應,氣息漸弱。
我在做什麼?
夜伽倏的醒悟,慌忙放開白帝,一掌貼在他膻中穴,真力直輸過去。
良久,白帝的脈搏重新跳得平穩有力。 又是一聲低沈而執拗的呼喚:「昭兒……」
夜伽渾身一顫,怎麼也待不住,踉蹌著奔出帳外。
一絲溫柔的微笑浮現在白帝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