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幾個人回了中丞府,讓岐陽好好看聿修的傷。
那肩頭一劍拔出來上了藥基本上沒什麼事,讓岐陽頭痛的是,他也完全不明白那些金絲是怎麼從手腕那裡扎人整條手臂的。
「這東西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岐陽研究了半天沒有結果,只能問聿修,「是爆炸了以後變成這樣的?」
聿修點頭,「金絲斷裂化為碎屑射出,這機關極是惡毒,射眼、射耳、射喉、射臉,存心要人眼瞎、耳聾、口啞、毀容。」
「你把金環籠在袖內,運真力挺袖如鐵,金環斷裂雖然爆炸卻不能透袖而過,全部倒射在右臂上,所以才得脫大難。」容隱淡然道,「毀去一條手臂,換得大半條性命,的確是上上之策。」
聿修淡淡地道:「容隱確是容隱,瞞不過你的眼睛。」
施試眉一邊聽著,她並不認識聿修的這許多朋友,但看來都來頭甚大,尤其這位滿頭白髮的「容隱」公子,言談舉止有點將之風,她閱人多矣,此人絕非尋常人物,有他在旁,或許這癡情之環並非無法可解,「容公子,」她直視容隱的眼睛,「聿修他可會殘廢?」
甚少有女人敢直視容隱的眼睛,他看了這位負有盛名的青樓女子一眼,「施姑娘?」
施試眉倒是一怔,這一輩子沒人叫過她「施姑娘」,不禁訝然而笑,「叫我眉娘。」她淺淺一笑,「容公子只需答我的問題,他可會殘廢?眉娘是什麼人,與他的傷勢毫無關係,不知也罷。」
屋內幾個人都是一怔,聖香忍不住先笑了,岐陽幸災樂禍地看著容隱,姑射抱琴微笑,連聿修也有些意外——這倒是平生第一遭有人這樣對容隱說話,好一個不卑不亢的女人。
「他在金環爆發之前就該斷臂。」容隱並不顯得錯愕,淡淡地說,「這支手臂十分血肉之中五分為金絲斷屑所傷,既非中毒又非內傷,和普通刀傷針傷又是不同,縱然是第一等的大夫也未必治得,既然如此,不如斷臂。」
「公子權衡利弊,擅下決斷眼界開闊。」施試眉緩緩將發攏於耳後,「是否斷臂,只要聿修贊同,眉娘絕不阻攔。」她隨之嫣然一笑,「若他斷臂,眉娘做他右臂便是。聿修書法惟傳眉娘,我代他寫字為他舉杯飲酒,豈不風雅?」
眾人愕然,容隱終於微微一笑,看了聿修一眼,「好一個風雅。」
「早知道眉娘這麼好,一早不如我來追,可惜、可惜。」歎氣的是聖香少爺,一邊歎氣一邊嗑瓜子——聿修家裡自然是沒有瓜子的,那瓜子就一直在聖香少爺袋裡。
「那麼,斷臂就是。」聿修眼睛也不多眨一下,就像斬斷一條手臂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般輕鬆。
「慢著慢著,有沒搞錯?大夫還沒說話,你們先決定要砍手?」岐陽瞪眼,「你們哪個耳朵聽見大夫說要砍手的?不要聽容容那野蠻法子,我們是文明人,手臂怎麼能隨便亂砍的?」
「那以你之見?」聿修淡淡地問。
岐陽瞠目結舌,他根本就沒想好怎麼治,數十條金絲刺人手臂裡,除了要拔出來之外他一時之間什麼也沒想到,首先他就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頭髮一樣的金絲能刺人手臂這麼深?除非它是自己爬進去的,否則他絕不相信這麼精巧的手環之內所藏的火藥能把這麼軟的東西射人手臂。「你能不能用內力把它們逼出來?」
聿修再次搖頭,「這金環之絲非但逼不出來,而且它還會移動。」
「移動?」眾人都是微震,「怎麼可能?」
「循血移動,若不是我以真力封住肩井穴,早已經侵人我半身經脈了。」聿修看著大家震驚,依然沒什麼表情。
「容容……」岐陽表情怪異地看著容隱,「普通的金絲……會動嗎?」
容隱搖頭,會循血移動的金絲,他從未聽聞。
聖香吃瓜子的手停住了,「難道它其實並不是金絲?」
此言一出大家面面相覷,都是神色驚疑,這看起來摸起來都和普通金絲無異的東西,若不是金絲,那是什麼?
「這些如果不是金絲……」岐陽又問,「是全部都會移動,還是部分會移動?」
聿修感覺了一下,「全部。」
「聽起來感覺像蟲子。」聖香毛骨悚然,「不會這癡情環裡有些『金絲』其實是不是金絲,而是些看起來很像金絲的蟲子?天啊,聿木頭你每天把好多蟲子帶在身上,恐怖死了!」
很像金絲的蟲子?聿修倒是點頭,「如此也有道理,癡情環扣上手腕就隨腕骨縮小,如果說這其中有許多是看似金絲的怪蟲,那就說得過去。」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噁心死了!」聖香最怕髒、第二怕醜、第三怕累、第四怕蟲子,聞言閃身躲得遠遠的,「岐陽你快弄死它們,本少爺不幹了。」
「我已經試過了,這些怪東西刀槍不人,刀尖劃上去還有金屬聲,還不知道是不是蟲子。」岐陽苦笑,「誰能告訴我這是些什麼鬼東西?我連聽也沒有聽說過。」
施試眉一聽到「蟲子」兩個字就似想起了什麼,此刻又聽到「鬼」這個字,「啊」的一聲叫了起來,一拍手,「我想起來了!」
「什麼?」大家異口同聲地問。
「我聽哪位客人說過,南荒沼澤之地有一種怪蟲,狀如金絲,長年沉眠。許多當地苗人拿它做裝飾,可經多年不壞與金絲無異。但惟一不好的是這些蟲子甦醒的時候喜食血液,一旦鑽人人或者牲口體內會循血鑽自心臟,將人或牲口慢慢啃心而死,過程歷經數十年。」施試眉眉頭聳動,「那種怪蟲危險又華麗,經常首尾相連曲捲成環沉在水底,當地人稱為『鬼驅蟲』,說是戴上了就如被鬼所驅,活不成、死不了。」
「鬼驅蟲?」容隱緩緩頷首,「倒是未曾和癡情環聯繫在一起,但聽起來和癡情環的傳說大體相同。容某也有所聞『鬼驅蟲』的傳聞,那是涼山一帶的白苗才有的異物。」
「我知道如何解除『鬼驅蟲』之附。」施試眉嫣然一笑,「這下不要緊了,讓我來。」她對聿修柔聲說,「給我一個晚上時間,我一定能把這些怪東西從你身上趕走。」
「你知道如何解除?」容隱詫然。
施試眉盈盈淺笑,「我百桃堂一位姑娘就為她心愛的人解除了這『鬼驅蟲』之附,雖然她是誤打誤撞解開的,但畢竟是一種法子。」她拂了拂頭髮,泰然自若地微微一笑,「眉娘所言,句句屬實,難道你們信不過眉娘的為人?今夜以後,還一個完好無缺的聿修給你們。」
「我當然不是不信你,可是聿木頭是很死板的,你如果要和他提前人洞房只怕會被他一拳打昏。」聖香離得遠遠地說。
施試眉抿嘴嫣然,「聖香少爺想歪了,眉娘的法子不是那樣。」她俏然笑吟吟地看著大家,這一笑讓人眼前一亮,因為她的興奮她的紅暈而讓人不得不相信她確有解除之法。
但畢竟這屋裡的人都不是常人,雖然不得不信她有解除之法,但人人心裡都有懷疑,這法子必然有問題,否則她為何不說?
眾人之中,最瞭解施試眉的就是聿修,他沒說什麼,只把原來桌上的一個東西默然放人了袖裡,淡淡地道:「晚上就晚上吧,如果不成的話,我們再等待岐陽的法子。」
***
夜裡。
月明如水,清風徐來。
聿修和施試眉兩人獨處一室。
桌上數盤菜餚,已然羹殘盤空,用過了晚飯。
施試眉舉著酒杯熏然微醉地站在窗口望月,像是甚是得意地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聿修坐在桌邊,等了一陣終於忍不住開口:「眉娘?」
施試眉回身嫣然,「嗯?」
「你真的知道驅除鬼驅蟲的方法?」聿修眉頭微蹙,施試眉性子孤傲倦然,還有些小女子的俏,她絕非守規矩的女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實在讓他猜之不透。
她盈盈一笑,整個容顏都似亮了幾亮,斟了一杯酒,走到聿修的面前湊上他的唇,「今天晚上你聽我的話,就一定會沒事的。」她柔聲說,「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聿修微微一閃要避開那杯酒,他終不能適應這樣旖旎的氣氛,但施試眉閃到他身後,他若後移就要撞人她懷裡,只得默然喝了那杯酒。
「為什麼每次喝酒都要我逼你?」施試眉輕歎了一聲,言下甚是惘然。
聿修皺了一下眉頭,「我不常喝酒,飲酒並非好事。」他背後的施試眉緩緩俯下身從背後摟住他,道:「就算你今夜陪我,喝得開心一點,好不好?」
背後暖玉溫香,施試眉的繾綣隨著她的長髮散落在他身前,聿修微微一震,想起那夜她來求他幫忙,那一個吻到落淚的吻,那一頭被他打散的長髮, 「你……」他低聲問,突然施試眉自頸後摟到身前的手緩緩解開了他一個衣扣,這讓他心神震盪,一把抓住衣領,「你做什麼?」
施試眉吃吃地笑,在他耳邊輕輕地道:「你好像……要被人強暴的小姑娘。
聿修臉上一陣紅暈,他不會應付這種場面,「眉娘!不要這樣。」
「我只是想看你右手的傷,你多心了。」她吃吃地笑,像是很開心。
「那你直說便是,何必……何必如此。」聿修被她摟著一動也不敢動。
「我喜歡看你害羞,你其實好靦腆好靦腆……」施試眉說要看他的傷,人卻伏在他背上不動,在他耳邊悄悄地道:「是個好天真、好單純的傻瓜。」她從他背後輕輕一旋倒人他懷裡,看著他的眼睛。
聿修縱然破過千百奇案,抓過無數兇手,參奏過無數朝官,也不知該如何應付懷裡這個似笑非笑看著他的女人,他不自然地避開她的目光,「你起來。」
施試眉的回應是摟住他的頸項吻住他的唇。
你做什麼……聿修心跳的聲音她一定聽見了,他依然笨拙不能回應她的纏綿。當她再解下他一個衣扣的時候,他居然一下擋住她的手,微微有些沙啞地說:「不要這樣。」
她笑了出來,上一次的吻吻到哭泣,這一次吻到她笑了出來,「你啊……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以為自己遇上了一個聖人,現在知道你只是一個傻瓜。」
若不是眉娘的話,聿修一早把粘在他身上的女人摔了出去。突然眼前一花微微一陣眩暈,他陡然警覺知道她在搗什麼鬼,「你讓我喝了什麼?」
「讓你休息的藥,睡一下,不會傷害你身體的。」施試眉放開他,攏了攏髮絲,「你那麼小心謹慎,要讓你喝一杯迷藥睡一下,還真不容易。」她笑臉盈盈地看著他,「幸好你一點不懂得女人。」
眉娘?聿修困惑之極地看著她,她究竟想做什麼?那杯酒裡的藥力強勁,他眼裡的施試眉漸漸模糊,只聽到她低笑的最後一句:「放心,我不是下了迷藥要強暴你,呵呵……」
好不容易讓他睡著了。施試眉歎了口氣,要纏他到藥力發作真不簡單,她真怕這男人突然瞧破了她在做什麼,幸好他對女人青澀得連吻都緊張,否則聿修豈是這麼容易迷倒的?情不自禁地一笑,他也只是對著她的時候才卸下他的鐵面讓人看見他的青澀,若不是他愛她,聿修怎能被美人計騙倒?吻了吻睡著的聿修的臉頰,施試眉歎了口氣,輕輕地道:「對不起,明天就會好了,你醒著必不肯讓我這麼做,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因為驅除鬼驅蟲的方法是——以身代之。
她百桃堂的那位姑娘代她的情人受這鬼驅蟲之苦,然後投井自盡,那是她開堂十年來發生過的最悲哀的事,所以她才能把鬼驅蟲記得如此清楚,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但在她心裡依然清晰得猶如昨日。那位姑娘投井那日早晨的盛裝微笑,她今夜終於真真切切地明瞭了,那不是悲哀,或許竟是一種幸福。
一種這世上獨有我能救你的幸福。
是愛人的驕傲。
她拔下燭台上的蠟燭,把燭台的尖刺對準自己的手腕,鬼驅蟲喜食鮮血,只要有更多更好的活血,它們就會趨之若鶩。聿修手臂已然一片模糊,這些蟲又被他封在肩頭以下,所以她要用鮮血把它們誘過來,應該是很容易的吧?尖刺劃人手腕,鮮血湧出,她好奇地把傷口壓在聿修血肉模糊的右臂上,鮮血浸潤他的傷口,過了一陣,幾絲金絲似的東西一寸一寸從聿修的傷口拔了出來,漸漸地伸到她的傷口上。
有點恐怖,她吐了吐舌頭,笑意盎然,但並不痛。
有她的鮮血做誘,聿修右臂上許多金絲紛紛往外移動,雖然移動緩慢,但是大約一炷香時間這些蟲子就能從聿修身上轉移到她身上。鬼驅蟲刀劍難傷,而且身子甚長,一頭纏上了她的傷口,身子的大部分還在聿修身上,可惜不能把它們全身引出來殺死。
「你在……做什麼?」出乎她意料之外,只是片刻,聿修已然清醒,他是何等功力?怎能被施試眉區區迷藥輕易迷倒?眼眸微微睜開,人目就是施試眉誘蟲的情景,頓時目中犀利且凌厲的光暴射在她臉上。
天——啊——施試眉滿面好玩的笑意立即僵住,在他震怒的目光下十多年來第一次不知道如何是好,咬住嘴唇,「你醒了?」
聿修一下收起右臂,冷冷地問:「這就是你驅蟲的方法?」
她低頭不語。
「嚓」的一聲輕響,施試眉震驚抬頭,只見聿修滿面震怒冷然的神色,大概一輩子都沒這麼憤怒過。接著他的右臂便鮮血爆出,與肩頭分離,「砰」的一聲落地,血濺三尺!
「聿修!」她拍案而起,震驚、後悔、憤怒、心痛種種情緒陡然在腦中爆炸!雙目瞪著他流血不止的傷口,張開了口卻說不出一句話,接著她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胸口衣襟上血跡宛然。
他居然為了不讓那些蟲纏上她的傷口震怒之下自行斷臂。施試眉唇邊血絲蜿蜒而下,落上了衣裳,她不知想哭還是想笑,輕輕咳了兩聲,眼淚潛然而下,唇邊卻是微笑。
她居然吐了血。聿修根本沒感覺到痛,他只被這個女人任性的做法激怒得火冒三丈,眼見她望著他的傷口落淚微笑,見她不能自持地噴出一口鮮血,聿修眼裡的憤怒逐漸化為了憐憫,他當然明白她是為了他好,只是他不能容忍這種犧牲。如果我好了你卻傷了,那不是和沒好一樣?你只是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何必代我受這份苦?他顫抖地伸左手去觸摸她的臉頰,拭去她的眼淚,為她把脈。她沒事,只是一時太激動急痛攻心所以吐血,輕輕撫摸她的散發,他低聲道:「下次……下次如果再這樣,我一定會被你氣死。」
「我……我不敢了……」施試眉淚珠盈然看著他由憤怒而憐憫的眼神,吸了口氣,她連碰也不敢碰他,怕觸動他的傷口。又吸了口氣,她終於像全然不知所措的女人一樣哭了起來,「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斷臂?又不是沒有希望,你太過分了。」
他不答,輕輕搭著她的肩,居然淡淡歎了口氣。
「咯」的一聲房門被推開,聖香第一個衝了進來,眼見房內血濺三尺,猛地一呆,看著遍身血跡相擁而立的兩個人,他站在門邊沒過來。
容隱進來封住聿修斷臂的傷口大穴,臉色冷峻一言不發,也不知他是喜是怒。
「我的天啊——」岐陽哭笑不得,這果然是驅蟲的好辦法,手都砍了,還怕什麼蟲子。
忙亂了一陣,好歹把兩個人搞定。
「聿木頭你一早身上帶了這東西是什麼意思?」聖香眼尖,看見地上丟著一柄玉刀,那是不知哪裡的百姓送給聿修偵破奇案的謝禮,聿修一直把它當做鎮紙放在書桌上。這玉刀是裝飾之物絕對不可能用來傷人,但在聿修真力之下斷臂如切豆腐。他既然帶著這東西,說明他一早打算斷臂。
「我不信眉娘能有什麼正當的法子驅除鬼驅蟲。」聿修簡單明瞭地回答。
施試眉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紅,他還是最瞭解她。
「什麼叫做兩個笨蛋加起來等於一千個白癡,這句話說的最有道理了。」岐陽包紮好聿修的傷口, 「自己的手臂自己砍,聿木頭你好狠,下手不留情。」
「天時已晚,聿修傷勢不輕,讓施姑娘照顧他就好,我們走吧。」容隱自來不說什麼,淡淡地道,「他們需要休息。」
岐陽點頭,帶頭先走。
聖香最後一個離開房間,突然他微微一頓,「眉娘……」
施試眉微微一怔,「什麼?」
「你為雲卿破白紙,清身何懼窪中臭。清眸倦目為君死,流水高山萬戶侯。」聖香回頭看了施試眉一眼,一笑而去。
施試眉怔然,聿修微微一笑,低聲說:「聖香就是聖香。」
她怔了半晌,終於歎了口氣,「為什麼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你們居然都明白?」
「只是因為我們都關心你。」
他說得如此簡單,施試眉蹲在他身前,怔怔看著他,伸指去撫平他微蹙的眉頭,「痛嗎?」
「不痛。」聿修答得乾淨利落。『 她溫顏微笑,「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了。」
「你為雲卿破白紙,清身何懼窪中臭。清眸倦目為君死,流水高山萬戶侯。」聖香一笑而去,寥寥二十八字,說穿了施試眉代聿修受鬼驅蟲之苦的心事。她孤清自負,一世被人辜負良多,雖然豁達,但難免留下陰影。越是深愛,就越怕再次被辜負,所以她寧願借此機會代聿修死,好過將來萬一聿修離她而去,她又要承擔心碎神傷的慘痛。高山流水知音難求,她願此刻為懂她的聿修死。聿修身為朝官官階顯貴,若日後高昇,她的身份更是配他不起,所以與其他日分離,不如此刻她死。只要他日後身登高位富貴榮華之時能想她一二,那就足夠了。就是施試眉自己也未必完全明白自己這份心情,但非但聿修看穿了之後震怒,連聖香也看破了,如此提醒她不必妄自菲薄。
眉娘自是眉娘,聿修願為她斷臂,她該自負值得的。
她不需害怕也不必自卑,她該自負她絕對有資格獲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