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胡品蓮的態度再怎麼不對,難道她不是和自己一樣,只是為了得到賀令的愛?為自己的愛情做努力,卻換來這樣的後果?米蘭沒想到胡品蓮這樣好強的個性,居然也會在眾人面前情緒失控,自己真是為她感到難過。
她想起他們對她的安慰,話裡提到了他們的支持,也提到了對胡品蓮的看法,提到了賀令公事公辦的態度……但是沒有人能代表賀令發言,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胡品蓮,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
她想起陳太太說的,這只是胡品蓮的一相情願。
難道自己不可能也是相同的情況?如果賀令根本不愛她,即便她擁有他家人再多的支持也是枉然。
距離早上七點只剩下一個鐘頭不到,賀令就要搭十點鐘的班機到美國去了,自己到底需不需要等他回來?等待著她的會是她想要的結果嗎?她必須作個決定,自己該如何取捨?
總算捱到賀令回來,米蘭對著也是一夜沒睡的他,說出了她的要求,「如果方便的話,讓我送你到機場好嗎?」
他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後回答她,「我已經和李協理說好在機場碰面一起出發,我想就不用讓你這麼麻煩了。」
「哦,當然,沒關係,我只是……」她內心的挫敗與失望,幾乎要得到了證實,她轉身想離開。
「米蘭,」賀令又叫住她,「那就讓司機成伯送我們過去,再讓他載你回來好了。」他不忍見她那傷心欲絕的模樣,看來她也沒睡好,眼眶下有明顯的暗影,說話嬌弱無力。
「好。」米蘭簡單的回答,但心裡卻不由得燃起了希望,畢竟,他還是在乎她的感受。
兩人在上車之後並沒有做太多的交談,因為經過昨晚的事,大家都已經很疲累,也不願再提起這麼敏感的話題。
車子進入機場停靠,司機成伯下車拿取後車廂內的行李,米蘭原想下車幫忙,賀令卻對她說:「不用了,你就待在車內,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為什麼?是不想被公司的同事看見嗎?還是讓她送這一程本來就是多餘的?「賀令……」他聽見她的叫喚,回過身來,米蘭在他的唇上印上深情的一吻,但很快的,他便推開她,臉上是無法形容的表情,像是覺得意外,覺得尷尬而顯得有點冷漠。「保重!」在賀令下車之前,米蘭補上一句。
而他回過頭略帶遲疑的看著她,點了點頭後便頭也不回的進入機場大廳。保重,賀令。米蘭在心裡又說了一遍,她知道賀令對她是什麼樣的想法,她知道自己應該作最後的決定。
在車子回程經過市區的路上,她一直把視線集中在窗外,從只有單調山景的高速公路,到市區內林立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引起的濛濛煙霧。在紅燈的時候,她看見一個小女孩被熾熱的陽光曬紅的頭髮,臉上有無數細小的雀斑,細瘦的身子正在和同年紀的小朋友玩著跳房子的遊戲。
這個小女孩長得好像小時候的自己,細瘦的身子、一臉的雀斑,一點都不像媽媽紅潤健康的模樣,但是隨著她的逐漸成長,卻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改變……這小女孩將來長大後,也會變得不一樣吧!小女孩會遇上一個愛自己的人,不會像她。米蘭想。雖然努力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卻又不能控制自己的跌入回憶的泥沼,她想起他們曾經擁有過的點點滴滴。從在外雙溪賀忱的生日派對開始,兩個原本彼此看不順眼的男女,卻因為一連串的意外而不得不共處一室,接著又共處於同一個工作環境內,將他們而人緊緊繫在一起。
她回想起第一個吻……賀令教會她生命中許多的第一次,不論是在工作上或是情感上,他都參與了她生命中無數值得紀念的日子。他們之間從若有似無的吸引力,經過排斥與誤解的階段,而後她承認了自己的情感,對他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這裡面有太多難以割捨的回憶,他們也曾經甜蜜的分享彼此,為同樣一個畫面而感動不己。她會一直記得這些,她和賀令共同擁有過的點點滴滴。陷入思緒的海潮,米蘭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臉頰上早已佈滿感傷的淚痕。
回到家中,所有的物品都像是突然在一瞬間有了生命一樣,它們說的話都讓她捨不得。她捨不得沙發上留下的咖啡渣,捨不得浴室裡肥皂的花香,捨不得書房裡各種書籍發出的抗議聲,捨不得曾經共處的參與,捨不得自己以後將再也看不見這裡的一切,捨不得這個她還稱為家的地方。然而,它們的主人不愛她,她找不到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她端坐在書桌前,雙手無意識的撫摸它的邊端,決堤的眼淚讓她崩潰,但是她還是拿出了抽屜裡的紙筆,動筆寫下了這一封信——賀令:寫下這封信的同時,心中都還是愚蠢的希望一切都沒有改變,而我現在還在你的身邊。但當我想著這些日子以來,你可能承受的不便時,我又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讓我知道,你絕對不是像外表上表現出來那樣的淡漠,相反的,你慷慨的收留一個令你生活不便的人,更大方的讓她參與你生活中的大部分,然而,現在我卻只能說很抱歉對你造成的困擾。
一直以為愛一個人,就應該勇敢的表達並且爭取,但是我現在更明瞭,愛是讓對方快樂,如果見你因為我的愛而不快樂,那對我來說,我的愛便失去了意義。愛情是不能勉強的,於是,那一天,我說出了我愛你的事實,無關你擁有的任何條件,我知道也許你從來未曾相信過我,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真心的感謝你留給我所有的美好回憶,請你保重,並請代為轉告賀忱與其他人,非常感謝你們這陣子以來所有的悉心照顧,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只是怕自己會失去離開的勇氣。
米蘭是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所謂的一體兩面?
在愛情中她渴求賀令會因為注意到她的存在,而願意去瞭解她,她相信經過相處而瞭解,兩人的基礎應該就會很堅固,這是她的想法;但賀令是不是這樣想呢?如果他從來沒有愛過自己,和一個他不愛又渴求愛的人在一起,那會造成莫大的精神壓力。也許賀令只是在忍受!想到如果要勉強自己接受別人愛情的那種痛苦,她更願意讓他自由。
米蘭想起母親告誡自己的,她一樣也沒有做好。
母親辛辛苦苦的獨立拉拔自己長大,供自己心無旁騖的念完大學,告訴她不要相信愛情,因為男人會傷了她的心,以及母親認為應該堅守自己的貞操……她一樣也沒做到,愛情與金錢之間,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愛情。
她該去哪裡呢?自從上來台北以後,工作狀況不斷,連住處都有了問題,她沒有什麼知心的好朋友,愛情更是遭遇到嚴重打擊。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如果自己沒有上來台北,就不會到「古德俱樂部」去上班,也就不曾遇見卓尚倫,不會認識賀忱,更不會讓自己陷入賀令的情網……米蘭打開衣櫥收拾簡單的衣物,酒會曾穿的那件白色長禮服,形單影隻的掛在角落,那是賀令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也許,會有更合適的主人出現的……」她唯一帶走供作紀念的只有在淡水藝品店,賀令送給她的幸運石項鏈,「幸運石,雖然我的願望沒有實現,但是請你保佑我在未來的日子,堅強快樂的生活下去吧!」
她趁著晚上十二點,二樓陳太太他們房間的燈都熄滅之後,便悄然的離開。
◆◆◆
在舊金山的酒館裡,隱暗的燈光照明和濃濁的空氣,三五好友有的正在撞球檯上切磋球技,有的則以現金賭注飛鏢的輸贏,但大多數只是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隨著音樂的節奏擺動身體,偶爾交談幾句。
在昨天星期五晚上簽完約後,同行的李協理想趁著週末假日去探望在美國的家人,沒作任何安排的賀令便聯絡了唸書時的同學,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同學見面了。賀令在電話聯絡之後到這個酒館來找他,大學畢業後一起到美國念碩士的好朋友方展華,回家以前他偶爾會先到這樣的酒館喝上一、兩杯啤酒,放鬆一下工作壓力,目前他是在美國數一數二的電腦資訊工程公司上班,擔任工程師的職務。由於在酒館裡抽煙的人實在太多,忽然的進入室內,會有點不習慣迎面而來煙霧所造成的暖空氣。賀令在經過一段的適應時間後,尋找著方展華的身影,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面了,記得最近的一次是在方展華的婚禮上,他娶了他認識三個月的華裔同事。
在婚禮上賀令還記得,那時他們已有三年沒見。
昔日號稱帥哥的方展華已經有了啤酒肚,身材也不復從前。賀令現在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能一眼就認出方展華來。
「賀令,過來這裡!」方展華叫住了賀令。
在吧檯的最左側,頭髮已經開始微禿,身材也比在婚禮上看到的樣子大上兩、三號左右,但一臉親切泛著油光的笑容,是方展華沒錯,那種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湧現。賀令很快的走過去,兩人彼此給了一個熱情的擁抱,拍拍對方的肩頭。
「死孩子,搞什麼,你一點都沒變!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你連肥肉都沒多長一寸!」方展華比了比他。
「但是你看看他是怎麼對我的?快禿的頭、臃腫的身軀、兩個每天抱著你大腿問東問西,存心吵死你的小孩……你還沒結婚吧?」
「沒有,家裡還好嗎?工作進展得如何?」賀令不想把話題往自己的身上繞,於是便詢問他的狀況。他們是很好的朋友,只不過出了校門後各忙各的,且兩地相隔也實在太遠了些。
「還不是一樣嗎?老婆這種東西,就是每天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用好臉色出去面對別人,回家後用壞臉色對付自己的人!不過說實在的,我不也是這樣,我的小男孩強尼今年都五歲了,還有一個小女孩艾爾沙才快滿三歲,都是正有趣的時候……怎麼說呢,婚姻就是這麼一回事吧!有時候它讓你覺得壓力好重,讓你覺得想逃,但你一旦沒有它,又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有了什麼缺陷。」他笑了笑。感覺起來他還是覺得自己挺幸福的,「艾達呢?」
賀令問的是他老婆,「她還好吧?還在你們公司做事嗎?我都快忘記她的模樣了,當初她在婚禮上是個吸引人目光的美女,不過嫁給你之後,我就很難想像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了。」他們從以前就喜歡互相調侃彼此。
「不了,她現在在學校教書,想像不到她會去教書吧?因為後來她又去修了教育學分,說是這樣對小孩子比較好。結了婚的女人就算不是黃臉婆,也不會有別人有興趣的……好了,別光說話,快喝完你杯裡的酒吧!我們若太晚回去艾達又會說個沒完的。」
賀令一口喝光剛剛點的啤酒,「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了,展華,其實我每次來都是住飯店,不一定要這麼麻煩你……」
「你去住飯店我就跟你翻臉!」方展華故意裝出一副摩拳擦掌的動作與表情,「我和艾達想將我們剛裝修好的新屋子,找個對象好好炫耀一番已經期待很久了,你如果想讓我們失望……」他比了比動作,「不過,錢這種東西我是不會反對它太多的,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就比照六星級飯店的住房標準付費好了,一個晚上一千元美金,其他使用一律另外計費。」
在賀令堅持買單後,他們愉悅的離開了酒館。
大約經過了四十五分鐘左右的車程,車子終於駛入一整片寧靜住宅區中,有著藍白色屋頂洋房的車庫。
聽到了汽車的聲音,強尼已經迫不及待的從大門跑出來,後面跟著一個步伐不穩跌跌撞撞的艾爾莎,「爹地,爹地!」
方展華一停好車馬上抱起了跟在後面的艾爾莎,她有著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著陌生的客人,模樣好可愛。
強尼拉著方展華的褲腳問:「這位就是你的朋友,賀叔叔嗎?是不是我們今天可以吃蛋糕的原因?」
他長得像賀令記憶中方展華的模樣,五官端正帶著一股英氣,只不過小了好幾號尺寸。
「是的,我是賀叔叔,不過我不能確定今天的蛋糕,是不是已經都進到了你的肚子裡,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它了。」賀令笑著對強尼說。
「好了,賀令,你已經見識過我們家的英雄和美人,該到屋內看看原始製造者了。」方展華問小孩們,「媽媽呢?」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她在廚房裡。爹地,媽咪剛剛說,那死胖子一定又忘了走出酒館,那是不是在說你呀?」
所有人都笑了,方展華招呼著賀令進門。
「艾達,你一點都沒變,甚至比我想像中還漂亮,看來展華說要虐待你並沒有成功。」賀令開玩笑的說。
時光並沒有在艾達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她看起來跟當年一樣的年輕苗條,甚至多了股特殊的韻味。
「是在這裡,」艾達誇張的比了比胸口的位置,「他知道他虐待不成我的外表,因為我實在太愛漂亮了,於是他只好摧殘我的心。好久不見了,賀令,但是你還是那麼討人喜歡。」
他們交換了擁抱,「你一定餓了吧?真是不懂展華一定要先和你約在酒館見面的用意是什麼,他不知道這樣可能會餓壞我們的客人嗎?」她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見過我們家兩個小搗蛋了嗎?不,別以為他們像你想的這樣天真可愛,上了餐桌你就知道……」有著白色紗簾,白色條紋壁紙,和白色蠟燭的餐廳裡,已經擺滿了豐富的食物,看樣子應該準備了很久。展華和艾達一人負責一個小孩子的進食,還有自己盤子裡的雞肉和桌上的白酒,邊不停的和賀令聊天,交換彼此呈現空白時期的生活狀況,偶爾穿插一些小孩子們所發出的問題,往往引來了他們一陣哄堂大笑。
晚餐之後,稍作休息,艾達又忙著催促小孩子他們去洗澡,從樓上傳來追逐與抗議的聲音,微弱的在客廳裡出現。方展華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但感覺起來卻覺得很滿足。
一直到哄完小孩上床睡覺後,艾達才又加入他們的談話,他們的話題從以前同學的近況,國內的政治、治安、交通、教育環境一直到美國的生活方式,什麼都談,只是時間似乎永遠不夠用,方展華已經忍不住的打了幾個呵欠,艾達用手臂碰了碰他,提醒他的不禮貌,賀令見狀,知道好友已經累了,便起身告辭,回房休息。
躺在客房裡的賀令,回想起這一天發生的許多事,不禁覺得很有趣。他想起展華以前開玩笑的說這輩子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一整片森林,後來卻是同學中最早結婚的人,他想起艾達晚餐時曾經開玩笑的告訴他,自己當初原本還想繼續念完博士,沒想到現在卻嫁給了自己的下屬,還有了兩個小孩……也許在人的一生中,真的有很多事不如自己的預期,人生中充滿了意外,但這卻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他忽然起了一個自己都不瞭解的念頭——不知道米蘭現在在做什麼?
◆◆◆
星期天,因為方展華老早就答應要帶小孩子到附近的遊樂場去玩,拗不過他們一家人的堅持,於是賀令只好跟著上了車。
通常,像這種年齡的小孩子,只要能夠出去玩,不管目的地是哪裡都很興奮。尤其在遊樂場,大人們在這裡重溫舊夢或找尋失去的赤子之心,小孩則在這裡實現自己的夢想。不時經過身邊由人喬裝的卡通布偶人物,更會提醒人沉睡的購買慾,在中庭花園的購物廣場內,只要花三十五塊美金,就可以將布偶帶回家,於是,不管大小孩或小小孩,每個人來到用夢建築而成的城堡王國,都能在這裡盡興的享受物超所值的樂趣,然後帶著歡愉的疲憊滿載而歸。
連賀令都被周圍四散的歡樂氣氛所影響,願意拋下世俗裡所有的身段與身份,只為融入在這樣美妙的歡愉中。他真想帶米蘭來這裡看看,她要是見了這麼多遊樂設施和熱鬧的氣氛,一定會童心大發忘我的玩瘋了。他知道她會!
一直到回到家中,全家人還不能忘情的討論剛剛發生的所見所聞,每個人都顯得興味盎然,除了賀令,他只是簡短的加入談話,但心思卻明顯不在這些事情上面。「賀令,你是覺得累了嗎?在這種場合,大人的體力永遠比不上小孩子。」艾達關心的問。
「對不起,因為有些事讓我分了心……我錯過了什麼精彩的嗎?」賀令覺得很抱歉。「什麼事會讓你在這麼溫馨的畫面中失神,該不會是和女人有關吧?一定不會是公事。」方展華插嘴道。
「沒有的事,對了,今天晚上還有安排什麼節目嗎?」賀令轉移話題。
艾達見他不好啟齒,便藉故離開。
「你就承認吧,如果我猜得不對,以你的個性來說,你一定會馬上鄭重否認了才對。她是我認識的嗎?」起居室內只有他們兩個男人,剛好可以談談心事。
賀令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並不是不想談,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談,從何談起,「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只是看到你現在的生活,有一份穩定有發展性的工作,一幢郊區漂亮的房子,一個美麗賢淑的老婆,兩個可愛的小孩……這是不是就是你當初想要的生活?」「你知道的,其實就算我們為自己做各式各樣的規劃,計劃總是不如變化。當初,自然是想多多閱歷一下豐富的人生,怎麼可以這樣輕易的被愛挾持直接到了禮堂呢!但,老話一句,計劃不如變化,老實說,我對現在的生活方式倒是挺滿意的,我想,適應能力才是比較值得重視的吧……你是羨慕,還是嫉妒?拜託你承認一下吧,我好像還沒有被你這種條件的人嫉妒過。」方展華就是愛開玩笑,不過自然也有它的道理存在。「說真的,我是羨慕又嫉妒。真的,你擁有的這一切看起來這麼圓滿,最主要的是家庭的氣氛,你們讓每一個人都感受到那種滿足的愉快,一個樂觀又喜歡偶爾喝點小酒的老公,一個能幹卻又溫柔和善的老婆,兩個承襲父母優點的小孩……這簡直是電視影集裡面才會出現的情節。說真的,我是很羨慕。」賀令真誠的說。
「哇塞,你說得這麼認真,聽得我都快要起雞皮疙瘩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賀令,以你的條件又何必來羨慕我……台北的女孩子,總不會對你這種鑽石王老五視而不見吧?找對象不會是你的問題,還是,你自己本身不喜歡女的?天,該不會從學生時代,你就開始暗戀我一直到現在吧?」
賀令真是被他逗笑了,順著他的話意故意做出淑女狀,「虧你這死沒良心的,到現在才知道!」
兩人一陣大笑。
「找一個對象是不難,說真的,這次來到這裡其實並不完全是因為公事需要,只是,最近在台北真的被一些事煩得無處可逃了……」他苦笑道。
「哇,聽起來好像很精彩!快告訴我,是不是被女人追著到處跑?有幾個,長什麼樣子,幾歲?你知道,已婚的男人最喜歡聽這些了,雖然只能聽聽就算了。」
方展華口氣中略帶著一絲無奈。
「你看你,剛剛才說結婚讓你多滿足,現在聽到這些口水馬上流了出來,看來你的問題還是沒變多少嘛!」賀令諷刺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複雜,而且我覺得一點也不有趣。說來話長,賀忱收留了一個女人,加上一個從大學時代就認識的學妹,就搞得我們全家雞飛狗跳,那個學妹你應該認識的,胡品蓮,還有印象嗎?」
「你還說不夠精彩,你喜歡上你弟弟賀忱的女朋友?但是胡品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不是那個滿傲慢的女生,長頭髮、長相不差,和你一副門當戶對模樣的女人?胡品蓮喜歡你,但是你卻喜歡上賀忱的女朋友?」
「你幾乎可以去寫連續劇的劇本了,哪有這麼複雜的故事,賀忱帶回來的女人叫做米蘭,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所以賀忱便將她帶回家,他們兩人之間現在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至於胡品蓮則是一直在我的公司上班,她可能以為我會對她有興趣,如此而已。」方展華在賀令的話之後沉默了一會,像是正在努力連結話中的情節,「你的意思是,賀忱帶回米蘭,他們原本在一起或是互相有好感,但是她後來選擇和你在一起,而胡品蓮只不過是一個插花的?」如果是這樣,他就不明白賀令有什麼好困擾的,「那這樣還會有什麼問題?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插花的女人也會發現適合她的男人,犯不著躲在角落哭泣呀!」
「問題是,你知道賀忱的,從以前到現在他專喜歡挑一些『有問題』的女人讓我去收拾善後,而金錢自然才是米蘭的真正目的……況且,我雖然不能否認她對我的吸引力,但還沒有到不能控制的地步。對於這樣的女人,你明知她想的只是附屬在你身上的財富,又怎麼可能若無其事的和她繼續發展呢?」
原來這才是問題。方展華又陷入了沉思,不過他隨即提出了他的看法,「賀令,其實你的家庭背景,幾乎從你上國中之後就很好了吧?還是我說錯了,你根本就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賀令瞅了他一眼,「大概小學五、六年級吧,有什麼差別嗎?」
他正色道:「你看,你的家庭背景令很多人欽羨,它已經是個存在的事實,雖然不管你要不要;但在畢業之後你一直自食其力到現在公司有一定的規模,這些都是已經既定的事實,選擇了你,相對的就會擁有這些……如果你擔心的是她到底愛的是你的人,還是你擁有的物質條件,你未免也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這不像我認識的你。」賀令想了一會兒,「你這樣說雖然也沒錯,不過,對於一個你明知她的接近甚或示愛,都只是為了把你當成金龜婿好享受現成的財富,這樣你也不會介意嗎?
她可以為了錢接近你,也可以為了錢接近任何人。」他想起米蘭與自己的第一次,他說得沒那麼有把握,畢竟自己也曾經誤會過她。
「賀令,其實平心而論誰不愛錢呢?金錢除了它實際的作用之外,通常還代表了某些地位與成就感,喜歡錢沒有什麼不對,因為那是附屬在你身上的事實之一。人人都喜歡有錢帶來的快樂,只要你能確定你對她的價值超過錢就好了,要弄清楚這一點並不困難。不過,我倒覺得重點不在這,重點應該是你的感覺,你到底愛不愛她才是決定這件事的關鍵。」
方展華又笑了起來,「我真想見見這個叫米蘭的女子,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攻佔我們賀兄的銅牆鐵壁,既然這件事能讓你遠渡重洋一路帶到這裡,你愛不愛她答案不就已經很明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