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這木頭怎麼那麼難劈。」念瑤抱怨道,她揮著手中的斧頭,想把木頭劈成兩半,現在她的斧頭可是進退兩難,拔又拔不起來,砍又砍不下去,它被卡在木頭中間,這種狀況可真叫她為難。
「為什麼我最近那麼倒霉,連斧頭都欺負我。」她氣呼呼的丟下斧頭,坐在大木頭上生悶氣。
她看著幾乎有七-高的小木頭,不禁歎道:「我怎麼可能劈的完這些嘛!一定是那個大賊人存心想整我,他還是不相信我沒打傷他弟弟。真可惡!」
從方纔曾永富叫她劈柴至今,已過了一刻鐘,可是她才劈了兩根木柴,這種進度真是令人喪氣。
余念瑤起身,試著振作精神。在太陽下山前,她還得把眼前堆積如山的木柴劈完,不過,這就像羊吃肉一樣不可能。
她走到木柴旁的水缸邊洗手,她快熱死了,而且她覺得左臉好像快被螞蟻啃光了;不行,她一定得拿下燒疤,洗個臉。
她先東張西望一番,還好沒人。她拿下燒疤,狠狠地抓兩下才覺得滿足,她潑水洗臉,順便也把燒疤沖一下,免得被汗水弄的失去黏性。
「你在幹嘛?」
沈廷軍站在念瑤身後,不曉得她彎身在水缸旁做什麼?
念瑤被他嚇得驚喘一聲,差點栽入缸裡,她慌張地貼上燒疤,才轉身面對他。
「你想謀殺我是不是?」她撫著心口,做壞事被捉到,首要之務就是先發制人,更何況,他真的嚇壞她了。
沈廷軍皺起眉看著她的疤痕。位置不一樣!他記得疤的位子是在左耳旁,嘴唇之上,怎麼現在有點偏向臉頰,而且跑到了嘴巴下。
他伸手摸向她的臉,卻被她打開。
「你幹嘛?」她惶恐道。他是不是發現了?她真恨不得此時手上有個鏡子,好看看臉上的疤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沈廷軍挑高雙眉,他深信那個疤是假的,不過,他並不急著證明。
「你有沒有看到是什麼人傷了廷輊?」沈廷軍問。他方才去看了小弟,他仍在昏迷中,由他身上的傷來看,刀劍傷都有,他相信廷輊是被三、四個人合攻所傷,等他查出是誰,他定要那些人付出代價。
一見到他換了話題,她不由得鬆了口氣,「我沒看到什麼人,我說過,我是在他受傷後才到的。令弟好些了嗎?」
「他還在昏迷。」沈廷軍簡短地回答。既然問不出什麼,於是,他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念瑤叫道,跑到他身前。
她從腰巾中掏出銅錢,拉起他的手,將銅錢放在他掌中。「這給你。」
他納悶地看著手中的四銖錢,「你拿這個給我作啥?」
「我給你錢,你就別再叫我劈木柴了,這就算是我們住在這兒的費用好了。」她理所當然地道。
他實在不瞭解她在說什麼,「銅錢和劈柴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你不甘心讓我們白住一晚,所以才叫我劈柴。可是,你知道嗎?那斧頭好難劈,結果,它現在卡住了,動都動不了,我給你銅錢就算是住在這兒的費用好了。」
她講了一大串,他終於曉得她在說什麼了。他走過去,拿起被陷在木頭中的斧頭。
「這斧頭真的好鈍。」她抱怨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和它搏鬥嗎?結果它還是動也不動,難道你們山寨買不起新斧頭」
「喀!」的一聲打斷她的話,只見沈廷軍已將木頭劈開,斧頭也從木柴中掙脫而出。
念瑤不相信他竟然輕輕一劈,木頭就裂成兩半了。她從地上撿起另一個完好的木頭,放在大圓木上。
「你試試這個。」她相信方才純粹是巧合。
沈廷軍聳聳肩,拿起刀斧,直直地往木頭一揮,「喀」一聲,木頭再次裂為兩半。
余念瑤睜大雙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終於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原來是方法不對。
「我也要試。」她興奮地道。
沈廷軍將斧頭遞給她,她拿起一個完好的小木頭放在大圓木上,高高的舉起斧頭,狠狠劈下——「啪!」的一聲,她吃驚地看著刀斧深陷在大圓木上,小木頭卻安穩地站著,一點動靜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她驚慌道,轉頭向沈廷軍求助。
只見他咳嗽著轉過身,肩膀不停地抖動。老天!他快笑出來了。
「你快來幫我。」她努力地想把斧頭拔起。
他鎮定地轉回身,握住斧柄,一使勁,斧頭就被拔起,「你得好好練習才是。」
他的自大讓她很不服氣,「你說不定是僥倖。」
他再次聳肩,雙眼眨都不眨一下,「喀」的一聲,木頭又應聲而裂。
她覺得他是故意給她難堪的,所以,她拿了好幾個木頭放在圓木上。
「你再試試。」她挑唆道。
他挑高雙眉,揮下斧頭,木頭再次剖成兩半。
念瑤看見那七-高的木頭堆裡有個較粗壯的木頭,她拚命地想把它拿出來,心想,這一個他一定劈不下去。
沈廷軍劈著她拿的那些木頭,突然停手想道,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怎麼在這兒劈木柴!他一抬頭,看見她正在抽木頭,他大喊一聲:「別碰。」
他的吼聲嚇了她一跳,正好一使力抽出木頭,她這一動,使得上面的木頭失去支撐,倒了下來。
他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拉離危險區,她順勢撞入他懷中,他立刻轉身護著她,以免轟然落下的木頭擊中她。
念瑤被他壓在胸膛上,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她的鼻子也被撞得好痛。
「我不能呼吸了。」她在他懷裡咕噥道。
他深吸一口氣,試著壓抑怒氣,他抓住她的雙肩吼道:「你到底有沒有常識?」
他的言詞嚴重的侮辱到她,她怒道:「我當然有,你這種暗示未免太辱人了。」
他緊抓她的肩膀,咆哮道:「那你見鬼的去動中間的木頭做啥?」
「大當家?」曾永富遲疑地道。他是聽到撞擊聲才跑來的,他還以為是什麼東西爆炸了。
沈廷軍對著十幾個趕來的兄弟下令道:「退下。」
他們在下一秒鐘便全部離開沈廷軍四周,看得出來他們大當家的怒氣正熾。
「你弄疼我了。」念瑤想拉開他握在她肩上的手。
「這樣最好,提醒你下次做事情前,好好動一下你的腦袋。」他冷酷道。
「我已經受夠了你的侮辱,我要立刻下山。」她嚷著。
「不行。」他否決她的要求。
「你……」她氣憤地想甩開他的右手,「噢!老天,你受傷了。」
他的右手背腫了一塊,瘀血的很嚴重,顯然是剛才為了救她被木頭擊中的,而她竟然還不知感激地對他大吼大叫。
「我很抱歉,是我不好。」她歉疚道,並且動手按摩著他的右手背。
他被她的行為搞糊塗了,她怎麼一下子轉變這麼大?而且,他不習慣她把他當小孩一樣呵護,他可不是她的弟弟。
他抽回手,冷淡道:「這點小傷不礙事。」
她拉回他的手,小心地想推散瘀血,「這才不是小傷呢!你的手腫的像個饅頭了。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讓你受傷的。」
他再次抽回手,不習慣人家碰他,「你先回房休息,這劈柴的工作你不要再做了。」
依她的速度看來,一個月也劈不完所有的木頭。
「那我先把木頭堆起來。」她看著散了一地的木頭,急欲將功贖罪,於是,她蹲下身撿木頭。
「不用了。」他歎口氣,說不定等會兒她一個不閃神,又會弄塌整排木堆。
她抱著滿懷的木頭站起來,堅決道:「這是我闖的禍,至少得讓我彌補一下。」
「好吧!」他再次歎口氣,既然她這麼誠心的想補救,他只好答應。
「謝謝。」她彎身向他致謝,孰料,這一動,一塊木頭從她懷中的空隙中滑出,砸向她的腳。
「啊!」她尖叫一聲,急忙縮腳,想也不想地放開懷裡所有的木頭。這一放非同小可,她不小心踏上滑落的木頭,整個人往後栽——
沈廷軍立刻向前出手拉她,可是掉落的木頭已散了一地,因此,他自己也踩上一塊木頭,再加上拉她時,念瑤撞向他胸膛的衝力,使他們兩個人往後仰,根本煞不住腳。
念瑤的驚叫聲又開始響起,沈廷軍則是詛咒一聲,他可不想跌在那一堆木頭上,於是,他藉力旋身,往旁一倒,雖然無法阻止他們倒下,可是至少不會跌在那些該死的木頭上。
「碰!」地一聲,他們兩人倒在草地上,旁邊則是散了一地的木頭。
沈廷軍呼出一口氣,右手按在他的額頭上,惱怒道:「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念瑤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並撐起自己,「你沒事吧?」她俯看他,擔憂道。
「如果你遠離我,我會更好一點。」他翻翻白眼,他從沒這麼倒霉過。
「噢!對不起。」她還趴在人家身上,她的臉開始泛紅,慌亂地想起身,可是她愈急就愈容易出亂子,一不小心,她瘀青的腳又叩上散在他們腳邊的木頭。
她這一滑,再次撞上想起身的沈廷軍,「叩」的一下,她的頭頂撞上他的下巴,他們兩人同時呻吟一聲。
這是他的忍耐極限了,他實在受不了這個女人,「你到底在搞什麼?」他大吼一聲。
被他這一罵,她憤怒地撐起身子,摸著頭頂,「你知不知道你撞疼我了?」
「我——撞——疼——你——」他的語氣充滿危險,他真想扼死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
一陣咳嗽聲在他們四周響起,沈廷軒含笑道:「恕我冒昧,請問……你們在幹嘛?」
他一聽到尖叫聲,便立即趕來,然後就發現他大哥,和這個少年疊躺在地上,似乎還捨不得起身;而且他們的四周簡直是一片混亂,木頭散的到處都是,這是他有生以來看見他一絲不苟的大哥最狼狽的一次。
沈廷軍憤怒地看著周圍看熱鬧的部下,「你們沒事做嗎?」
周圍的人開始假裝咳嗽,畢竟一個人躺在地上,是很難維持他的威嚴的。
念瑤尷尬而且小心翼翼的起身,她怎麼會在眾人面前這麼丟臉!
她一起來,沈廷軍馬上躍起,指示幾個部下將散落一地的木頭重新疊起。
「大當家,你們……嗯……怎麼會……躺在一起?」曾永富好奇的問道。
念瑤霎時臉紅,但沒忘了要馬上糾正他,「我們沒有躺在一塊兒,只是我剛好不小心跌在他身上。」
「哦!」沈廷軒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隨即道:「你是如何剛好不小心跌在大哥身上的?」
「你們沒事別杵在這兒。」沈廷軍冷冷地道,他可不是叫他們來湊熱鬧的。
念瑤一臉不贊同地看著他,怎麼他對自己的兄弟也這麼冷淡,這和她友愛兄弟的觀念可是格格不入;不過,那是他們的家務事,她是不會插手管的。
他對曾永富道:「你送她回房,不要再讓她來這兒。」他深信木頭和她犯沖。
「是。」
「不用了。」念瑤搖頭道。「我認得路,不用麻煩了。」她一跛一跛地往前走。腳背一定瘀青了,她心想。
「你的腳怎麼了?要不要我幫你瞧瞧?」沈廷軒關心地說。他對醫術很精通,所以,寨裡大小的傷都由他診治。
「沒什麼大礙,只是瘀青。」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轉身走回沈廷軍身邊。「你幫他瞧瞧,他的手腫得像發胖的饅頭。」她拉起沈廷軍的右手,又開始揉著他的手背。
「不用了。」沈廷軍翻翻白眼,想抽回手,可是這次她拉的很緊,硬是不肯放手。
「我堅持。」她固執道,「更何況,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沈廷軒和曾永富訝異地看著他們兩個,兩個男子拉拉扯扯的握在一起,真的很……
怪。
而且,沈廷軒相信,若是他大哥想抽手,那也不是難事,怎麼兩個人看來……唉!
他也說不上來,反正很怪異就是了。
「你快來看啊!」她不解地看著沈廷軒愣在原地。
沈廷軒收斂心神,看著大哥的手背,皺眉道:「怎麼腫的這麼嚴重?」
「對不起。」她愧疚的又向沈廷軍道歉。
「我說過不礙事的,你就別再道歉了。」他蹙眉道,轉頭向曾永富使個眼色。
「余兄弟,我先帶你回房吧!」曾永富道。
「噢!好。」她又揉了好幾下,才放開他,「我真的很抱歉。」她再次說道,然後才和曾永富一起離開。
「大哥,你不覺得他很怪嗎?」沈廷軒看著他們走遠。
「哪裡怪?」沈廷軍問,他要試試廷軒的觀察力。
「他怎麼看都像……姑娘家。」他小心翼翼地道。「還有他的疤也很怪,感覺上就是和他的皮膚格格不入。」其實,那個小兄弟長的白白嫩嫩,眼睛很大很漂亮,水汪汪的,而那塊棕色的傷疤,怎麼看就怎麼怪。
沈廷軍挑眉道:「她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姑娘,而且,我相信她的疤也是假的。」
沈廷軒看了沈廷軍一眼,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他開始竊笑。
「你無緣無故笑什麼?」沈廷軍瞪他一眼。
「沒什麼,沒什麼。」他裝出一臉鎮定樣。難怪,他就說嘛!他們兩人看起來真的很奇怪……奇怪的適合!
※※※念瑤回房時,趴在桌上午睡的余念如眨眨雙眼,抬頭道:「姊,你回來啦!」她打個呵欠。
「你到床上歇著吧!」她一拐一拐的走到桌旁坐下。
「你的腳怎麼了?」念如頓時瞪大雙眼。
「沒事,只是被木頭砸到,可能瘀青了。」她小心地脫下鞋子。
她一卸除襪子,就看見腳背瘀青了一片,呈現恐怖的藍紫色。
念如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她立刻打開包袱,拿出藥膏,在大姊的左腳上塗抹著。
「噢!好痛。我自己來就好了。」她趕緊縮起腳,不讓大妹碰。
她輕輕地推著,希望這瘀血趕快散掉,否則,他們如何趕路。
「是他們害你的嗎?」余念如不悅地道。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我還害沈寨主手背也腫了一塊,他比我嚴重多了。」她站起來顛跛地走向床鋪,念如在一旁扶著她。
她示意大妹先進去躺好她才靠在床緣躺了下來,舒服地呼口氣,她只覺得好累。
「大姊,我們不會下不了山吧?」念如擔憂道,她怕這些盜賊不守信用。
「不會,沈寨主留我們也沒什麼用,等他弟弟清醒後,我們就可下山了。」她懶懶地打個呵欠。
「希望如此。」念如合上眼睛,呢喃道。
※※※等到念瑤醒來後,天色也暗了,她是被子璇和念凡吵醒的,因為他們兩個肚子餓了。
「我去廚房拿東西給你們吃。」她點上燭火,穿好鞋襪。
「我們可以私自去拿嗎?」念如不放心地道。
「我問過曾永富了,他說我們若肚子餓,就自己去廚房拿,今天晚上他們山寨的弟兄都會回來,好像是去搶了什麼東西,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晚上他沒時間照顧我們。」
她解釋。「我一會兒就回來。」
「快點喔!我肚子餓了。」子璇拍拍他的肚皮。
「我也餓。」念凡學他哥哥的模樣,猛拍著肚皮。
「好。」念瑤笑道,隨即走了出去。
因為曾永富已告訴她庖廚所在位置,所以,她不到一會兒就找到了,其實,就算曾永富沒告訴她,她也曉得,因為炊煙已冉冉上升,而且廚房裡很吵,人聲鼎沸。
她走進廚房時,差點被迎面而來端著盤子的人撞到,「別杵在那兒,快去送菜。」
那人吼道,他長的矮矮胖胖,是廚房的庖師,名叫方平。
「我不是……」
他根本沒聽她說完,就把一大盤的肉丟給她,嘴裡還叫道:「快上菜。」一面還把她推出去。
她騎虎難下,只得端菜送到大廳。她一進去,差點被嚇到,裡頭坐了近百人,交談聲不斷,長桌已全數分開排成一列,她才剛放下盤子,就被人拖著又往廚房跑。
就這樣,她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幾次,根本沒人聽她說話,只是一味地叫她上菜;她跑的氣喘如牛,汗水又開始流下。
這次,她端著一碗湯,那蒸氣不斷熏著她的臉,她覺得左頰好癢,又是那疤在作怪,她快癢死了,等一下一定要死命抓兩下。
她端著肉湯走進大廳,有人指示她端到長桌的另一頭,於是,她慢慢走著,深怕湯汁灑出來。
沈廷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定是眼花了。」他呢喃道。
「怎麼?」羅浩倫道。他是沈廷軍的副手和好朋友,今天,他帶了一批人到十哩外的土坡劫鏢,搶了一些珠寶,剛剛才凱旋而歸。
「她怎麼會跑到這兒上菜?」沈廷軒也看到了念瑤,深感不解。
「誰?」羅浩倫一頭霧水。
「那個帶疤少年。」沈廷軒解釋,「就是她讓大哥的手腫起來的。」他笑道,又想起今天下午他們兩人疊在一起的那一幕。
「噢!」羅浩倫了然道,他回來不久後,沈廷軒已把今天山寨發生的「精華片段」
告訴他。
他們三人看著她把熱湯端到距他們不遠的位置上,因為她始終低著頭,所以沒看見他們。
念瑤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她的心思全放在熱湯和她的燒疤上,她老覺得疤快滑下來了,一定是因為流太多的汗水,所以又不黏了。
當她將肉湯放在桌上時,她放鬆地呼了一口氣,還好,但當她準備離開時,突然「啪!」一聲……
「啊……」她尖叫著,反射性地摸著左頰,惶恐地看向肉湯,她的疤已……橫屍……
躺在……肉湯……裡……
她一叫,四周突然變得很安靜,她旁邊的人看看她又看看肉湯,看看肉湯又看看她。
「那是什麼?」其中一名山賊突然驚叫道,不可置信地看著肉湯裡那一大塊噁心的、棕色的、黏稠的……讓人想吐的東西。
念瑤反射性地開始後退,另一個高壯的山賊反轉她的手,「你放了什麼東西?」
「放開她。」沈廷軍下令,他就知道會出事,她到底跑來這兒做什麼?
沈廷軒和羅浩倫已不可抑遏地大笑出聲,因為他們一直在注意她,所以,當然知道那肉湯裡到底是什麼;而其它的人根本沒留意念瑤長什麼模樣,以為她只是送菜的小弟,因此,不知道她的臉少了塊疤。
張強放開她的手,「大當家,他……」
沈廷軍揮手示意他別問,「你跟我來。」他起身拉著念瑤走出大廳外。
「那到底是什麼?」張強攪動那碗肉湯,抱怨道。
羅浩倫笑到肚子都痛了,「那個是……黏在臉上的……假疤。」
張強彷彿被雷擊般地速度放開湯匙,表情愕然。
在沉寂了一秒後,大廳裡爆出哄堂的笑聲。
※※※「你見鬼的跑到大廳幹嘛?」沈廷軍抓著她的肩膀咆哮,為什麼她一進山寨後,事情就會脫離常軌。
「又不是我要去的。」她也怒道,「我一到廚房,就有人叫我送菜到客廳,我跑的都快累死了。」她抹去臉上的汗水。
「你不會解釋清楚嗎?」他一副她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我有說啊!可是,他都把盤子塞在我手上了,我能怎麼辦?」她皺皺鼻子。
他歎口氣,不曉得要拿她怎麼辦。為什麼每次她出錯,演變到最後,好像她才是最無辜的。
她又從腰腹掏出銅錢,塞給他,「這些錢給你,你不要再叫我做事了。」
他翻翻白眼,將錢塞回她手裡,「別再給我錢,這兒又不是客棧。」而且,憑她那一點錢,根本不能在客棧住一晚。
「那你不要再叫我做事了。」既然他不收錢,她只好再把錢放回懷裡。
他才希望她乖乖地待在屋裡,不要出來惹事。
她抓著左頰,覺得舒服多了;終於把傷疤拿下了,雖然它是以比較奇怪的方式落下。
他拉開她的手,輕撫她發紅的左頰,「你的臉怎麼抓得這麼紅?」他的語氣不自覺流露出關心。
「那疤貼的我好癢,難過死了。你怎麼一點都不訝異我的疤掉下來?」她疑惑道。
「我知道你的疤是假的,你幹嘛貼那個找罪受?」她沒有疤之後,更顯出她的美麗,他心想:她恢復女裝後一定很漂亮。
「怕被人認出來啊!」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被誰?」他問。
「被……」她警覺地住了口,「沒什麼。」
他深思地看了她一眼,顯然她是在逃避某人。
「你住在哪?」他問。
「安池鎮。你問這幹嘛?」
安池鎮距離這兒並不遠,他試探道:「明兒個我派人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她慌道,他們才剛從虎穴逃出,怎麼能再回去。「我們自己走就好了」
看來,她是不想回安池鎮,他思忖。
「我得走了,念如他們還在等我拿晚膳呢!」她現在才猛地想起她原本的任務。
見他點頭後,她立刻跑向廚房。他們一定餓壞了,拿了一大盤食物後,她趕緊跑回房,心中陡然一驚。沈廷軍太狡猾了,他知道她的疤痕是假的,可是卻吭都不吭一聲,難不成……他也知道她是女兒身?
她忐忑不安的想著這件事,隨即又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重要,反正他們明天就要離開了,她再也不會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