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忘樓。
艷衣停下步伐,抬頭盯著眼前的三個大字,眉心蹙下。
「夫人,怎麼了?咱們要進去嗎?」夏曦問道,聽完荊軻刺秦王的故事後,她的心情激動難以平復,如果不是那個秦舞陽,荊軻也不會死去,她討厭那個秦舞陽,所以她絕不會變成那樣的人。
艷衣一時間難下決心,這醉忘樓雖無規定女子不得涉足,可來的全是男子,久而久之也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夫人?」
「咱們不走前門,由後門進。」事情既已至此,她也不想中途而廢。
「後門,為什麼?」夏曦問道。
艷衣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道:「夏曦,你到隔壁街的全記蜜煎坊買海紅嘉慶子,告訴夥計你要京城嘉慶坊的李子,說你家夫人吃得出來,不許他拿雜貨混著,他若問你家夫人是誰,便說是住在海西街的,不需說得太明。」
「奴婢不明白,夫人……」
「現在先別問,我在這等著,快去,」
「可是奴婢不能丟下你——」
「夏曦。」濫衣握著她的手。「這事很重要,你得幫幫我。」她誠心道。
夏曦漲紅臉,急道:「夫人,您別這麼說,奴婢這就去。」
見夏曦快步離去,艷衣不由自主地長歎一聲。「事情好像弄得越來越麻煩了。」醉忘樓的老闆娘愛吃海紅嘉慶子(蜜李),可全記蜜煎坊的老闆娘討厭她,所以怎樣都不賣她,兩人為此事還對罵過好幾次。
雖說揚州城內還有不少蜜餞坊,可大部分都先讓富貴人家給訂去,一般人想要吃到就得費些工夫才行。
一刻鐘後,濫衣與夏曦順利地進入醉忘樓,老闆娘在瞧見李子後自是眉開眼笑。「沒想會有姑娘家拿這東西來孝敬我。」
楊三姐今年四十有二,身材略嫌豐腴,鳳眼上勾,豐胸俏臀,頭上假髻高聳,別著牡丹花,髻上有著各式的玉釵鳳簪,身上是艷紅的衣裳,臉上塗著厚厚的困脂,看起來有些俗不可耐,可雙眸卻透著精明之色,
「我這兒又不是妓院,沒說女人不能來,是不?」她領著艷衣上樓。「我說姑娘家來我這兒吃酒才好,安安靜靜的,有些客人啊!鬧起酒來才真教人頭疼。」她高興的塞了顆李子。「真好吃……」
「這位夫人住哪兒?我好像見過你。」楊三姐透著面紗想看清。
「或者以前在路上見過。」艷衣微笑道。
夏曦緊張又不安地左右張望,她能聽見樓下客人喝酒聊天的聲音,當中還夾雜著女人的嬌笑聲。
二樓則有許多房間,有些沒關門,只用布幔遮著,有些則是虛掩著門,能聽見各個房間傳來的交談聲及嬉笑聲,甚至還有些姑娘婉囀地唱著小曲兒。
「焦大爺,好久沒上咱們醉忘樓,這陣子都上哪兒去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一陣子沒見你,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哈……」
「夫人……」夏曦不安地跟在濫衣後頭。
「你們在這間。」楊三姐推開一扇門。「而你們要找的人在隔壁。」
艷衣聽見隔壁傳來的說笑聲。「勞煩你了。」她塞了些錢給她。
楊三姐笑得更開心了。「哪兒的話,你們是來這兒吃酒的嘛!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艷衣微笑道:「自然。」
楊三姐笑著靠近她耳語地說:「我突然想起件事,前些日子這兒的牆讓蟲給蛀了,我老想著要找人來捉蟲,卻總是忘記。」她嬌笑著瞥了牆上的一幅掛畫。
「多謝。」濫衣頷首淺笑。
她吃顆李子,嘴角的笑容咧大。「不打擾二位了。」
她一離開,艷衣立刻將凳子移至牆邊,拉開畫,牆上的木屑紛紛掉落,她微笑地瞧著牆上有個一寸見方的洞。
「夫人……」
艷衣轉頭示意夏曦安靜,她站上凳子,拿下頭上的紗羅,透過洞口往裡瞧,卻發現有花草擋在前頭,透過葉子的縫隙,她能瞧見房裡共有四男三女,潑衣瞇起眼睛,想瞧清另外三個男子的長相,依老闆娘所言,與肆弟接觸的男子叫金虎力……艷衣-地瞪大眼,表姨丈……他怎麼會在這兒?
「夏曦,拿根香給我。」
「啊!什麼香?」夏曦問。
「盒裡的香。」她指著桌上的漆盒。
「哦!」
濫衣接過香,小心地撥動枝葉,還有另外一個是……艷衣倒抽口氣,是杉弟……
「來,公子,再喝些。」身旁的姑娘為尹樂杉倒酒。
「不了。」尹樂杉皺眉,方才幾杯黃湯下肚,他已開始腦袋昏沉。
「樂杉老弟,不會這樣就醉了吧!」金虎力笑著拍了下他的肩。「這麼不勝酒力啊!」
「哈……」大夥兒笑了開來。
艷衣覺得一股怒火街上,看著樂杉又喝一杯,她隱忍著脾氣,努力想瞧清第四個人,可因他背對著她,所以她始終不知他是何人,
她聽著他們說些言不及義的話,甚至還聽歌伎唱了一首小曲,有時他們會低聲說話,濫衣盡可能的想聽清,卻還是沒辦法。
就在這時,房門毫無預警地被打開,艷衣詫異地望向門口,不可置信地倒抽口氣。
「大少爺——」
原本同她一起站在凳上的夏曦整個軟癱下來,跪坐在地上,全身發抖。完了!她們被發現了……
艷衣急忙走下凳子,看著丈夫走向自己,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兒……她的心狂跳,胃開始下沉,他看起來好像要毒打她一頓,一向溫和的眸子如今冷列地像兩把劍,雖然她不相信他會對她動粗,可他這模樣好像站在面前的是殺父仇人一樣。
「他說是你丈夫。」楊三姐徒勞無功地想解釋。
「是……是的。」艷衣緊張地想戴好蓋頭。「沒想會在這兒遇上相公。」
「相信我,你不會比我更訝異。」翟玄領竭盡所能地想把怒火壓下。
第-次,艷衣覺得戴蓋頭還不錯,因為丈夫的臉看起來沒那麼猙獰了。
「我……啊——」艷衣驚喘一聲,發現自己正倒栽蔥地掛在丈夫肩上,紗羅自頭上滑落。
「你在做什麼?快放我下來。」艷衣不敢大聲喊,怕驚動隔壁的人,只得咬著牙說。
翟玄領只是扛著她出去,沒說任何一句話,艷衣能感覺他身上散發的怒氣,他的肌肉緊繃,而且熱度驚人,看來他的怒火一時間是滅不了了。
一出醉忘樓,丈夫便放下她,而後像拉著牲口似的拉著她回府,一路上兩人沒說半句話,因為她還沒想好說詞,還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一切,而翟玄領則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在大街上當眾對她怒吼。
這是他第二次放下工作,就為了來找她,第一次是因為尹樂杉的事,這他能理解;可第二次卻是在酒樓,一個禁止女人家進入,男子尋歡做樂的酒樓……
夏曦在他們離開醉忘樓後才有力氣從地上爬起,她拿著漆盒,忍著想哭的衝動急忙跟上,可發抖的膝蓋卻不聽話,好幾次都差點絆倒在路上,
「我一定會被逐出府的。」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熱淚盈眶。
而原以為一回到府就要承受丈夫怒氣的艷衣,卻沒料到首先面對的是婆婆的質問,兩人一踏進府第,門房便說老夫人找她,這事不讓她訝異,讓她訝異的是丈夫竟然堅持與她一起去見母親。
「你去哪兒了?」秦氏坐在廳上,表情冷然地看著濫衣走進來,
艷衣眨了下眼,視線無意地瞥過坐在婆婆身旁的徐-蒂,她能理解她為何來府,不明白的卻是為何婆婆要當著徐-蒂的面質問她。
「媳婦去過觀音廟後,忽然想起以前的街坊鄰居,所以——」
「是這樣嗎?」秦氏打斷她的話,轉向一旁的翟玄領。「你怎麼回來了?」
「孩兒覺得胃有些發寒,所以回來歇息。」翟玄領從容地回答。
「要緊嗎?」秦氏露出關懷之色,
「不礙事。」
「那你就先回房歇著吧!我有話問你媳婦兒。」
「艷衣是不是哪兒惹得母親生氣了?」翟玄領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孩兒見母親一臉怒色,所以才有此疑問。」他扯出笑意。「孩兒最近發現,她惹人發怒的本事是一流的。」
艷衣紅了臉頰,雙眸露出惱意。
秦氏的視線在兒子與媳婦間打轉。「-蒂說她瞧見你走進醉忘樓,有這回事嗎?」
艷衣詫異地睜大眼,目光移至徐-蒂身上,卻發現她避開視線。
「是,媳婦兒進去了——」
「你好大的膽子!」秦氏怒喝一聲,整個人從椅上站起,表情嚴厲。「那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去嗎?」
「這事是孩兒的不對。」翟玄領開口,
所有人全瞥向他,表情訝異。
翟玄領繼續道:「昨兒個孩兒無意中提及今日要去醉忘樓,艷衣聽後說很想去瞧瞧,孩兒當時聽了只當她說笑,沒加以斥責,才會變成這局面。」
「荒唐!」秦氏低喝一聲。「那是女人家能去的嗎?」
「是媳婦太衝動了。」艷衣低頭,垂下眼瞼。
秦氏重新在椅上坐下:「你去那地方到底想做什麼?」
「媳婦兒只是想去瞧瞧相公在那兒做什麼?」她頓了下。「聽說那兒的女人各個嬌媚,還會使妖術,所以媳婦擔心相公一時不察給迷了去……」
翟玄領輕咳一聲,嘴角藏笑,她就是有本事讓他發笑。
「荒唐!」秦氏皺眉。「男人在外邊的事,做妻子的不許過問,這我不是同你說過嗎?」
「媳婦沒忘,可艷衣放心不下相公的安危——」
「胡扯,去那兒能有什麼危險!」秦氏斥責。
「是媳婦糊塗了。」
「男人在外頭風花雪月的事,就只是風花雪月,不需當真,」秦氏訓著,伸手拿起几上的茶盞喝了口。
「是。」
「你這樣只會讓人笑是妒婦,不識大體。」秦氏的語氣充滿不贊同。
「是媳婦的不對。」艷衣恭敬地說。「這一路上,相公已經斥責過媳婦兒了,他一路拖著媳婦回來,差點沒拽下媳婦手臂上的肉,若是相公手上有根鞭子,必定也會一路上抽著媳婦兒回來,就算如此,媳婦咬牙都不敢吭一聲。」
翟玄領又好氣又好笑,秦氏輕咳一聲,臉色稍有和緩。「胡說什麼,玄領不會這樣對你!」
「孩兒是真想抽她。」翟玄領說道。「她太無法無天了。」
艷衣眨了眨眼,不知丈夫是在說笑還是當真。
「好了,先回房去吧!」秦氏緩下口氣。「這事我回頭揣度揣度,看該有怎樣的責罰。」
「母親……」
「都別說了。」秦氏打斷兒子的話語。
兩人行禮後,走出大廳,正巧遇上疾奔而來的夏曦。「夫人……」
艷衣舉手示意她安靜,夏曦膽小禁不起嚇,若是讓老夫人審問,說不定一會兒全招了,在他們還沒遠離大廳前,她不想再橫生枝節。
她偷偷瞥了丈夫一眼,卻發現他面無表情,她在心裡長歎一聲,好不容易過了婆婆那關,丈夫這關怕是難捱了。
「相公怎麼知道我在那兒?」一進房,艷衣便提出心中的疑惑。
「從現在開始,由我發問。」翟玄領盯著妻子。「你去醉忘樓做什麼?」
她仰望著他,眉心輕蹙。「我去是因為……」她想著該怎麼說、
「我只想聽實話。」他將手臂交叉於胸前、
她眨了下眼。「我並不打算對相公說謊。」
「很好。」
他一板一眼的態度讓她再次瘺了揚眼瞼。「我會去醉忘樓是因為壇肆。」
翟玄領皺下眉。「他在那兒?」
「沒有,可杉弟在那兒。」艷衣在丈夫沒有顯出意外之色時擰上眉心。「你知道?」
他點點頭,並未加以說明。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她不高興的語氣讓他挑眉。「如果他覺得要告訴你,他自然會說。」
艷衣沒說話,只是瞪視著他。
「你不能限制他的行動。」
「我沒有要限制他的行動,只是他不該去那個地方……」
「你都能去了,他為什麼不能?」他譏諷地提醒她。
「因為我是去——」她突然止住話語。「我是說杉弟不會喝酒……」
「現在我們要談的是你,不是他。」
她沒有言語,只是盯著他瞧,而後一言不發地走到鏡-前坐下,開始將頭上的玉釵卸下。
「你在做什麼?」他站到她身後,一臉下悅,
「這些東西扎得我頭疼,可與相公談話讓我頭痛欲裂。」她拿下假髻及更多的珠花。
「我讓你頭痛欲裂?」他揚眉,這句話該他說才是。
她沒應聲,解下盤在頂上的髻。
等了一會兒,見她都沒吭聲,他才明白她不打算開口解釋。「艷衣。」他的語氣開始轉硬。
「方纔在大廳上……」她起身面對他。「你在娘面前為我說話,我很高興。」
「這不是我想聽的話。」他抬起她的下巴,黑黝的雙眸在她眼中搜尋。「這件事與壇肆有何關係?」
「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我現在就要知道!」他打斷她的話。
「我什麼都得告訴你,可你卻什麼都不同我說。」
「你——」
「我覺得很累,想歇一會兒。」她轉身想移至床榻,卻讓他阻止。
「艷衣——」他的語氣出現警告意味。
她沉默以對。
怒火開始在翟玄領體內燒灼。「夏曦——」他冷喝一聲。
濫衣眨了下眼,已明白他想做什麼,這個可惡的人……
門扉被推開,夏曦驚慌地人內,一時腿軟跪了下來。「大……大少爺……」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可大少爺語氣中的怒氣讓她膽戰心驚。
翟玄領沒有回過身,依舊與妻子對視著,「夫人今天去酒樓做什麼?」
夏曦抬眼望向夫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再不吭聲就滾出府去。」翟玄領冷言道。
夏曦嚇得說話都結巴了。「大……少爺,奴……奴婢……」
「你毋需嚇唬她!」艷衣怒目而視。
他揚起嘴角。「我從不嚇唬人,我說到做到。」
艷衣深吸口氣。「出去吧!夏曦,你大爺心情不好,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啊?」夏曦一時間不能意會夫人所說的話。
「還不出去!」翟玄領恢復溫和的語氣。
主子的聲音宛如一盆冷水澆下,夏曦爬起身,匆忙退出去。
艷衣後退一步,垂下眼。「夫君可認識金虎力?」
「知道。」他頷首。
「聽說此人力大無窮,能單手舉起石獅子,所以後來的人都叫他虎力,倒忘了他真實姓名為何。」她頓了下。「妾身即是跟蹤此人而來到醉忘樓。」
「你跟蹤他?」他不可置信地又問一次。
「是。」
翟玄領溫和的神情在瞬間轉為嚴厲。「你——」
「相公毋需擔心,他沒發現。」
「你怎麼知道他沒……」翟玄領握緊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他發現了,而後故意把你們引到無人之處——」
「相公說得太嚴重了。」她急忙打斷他的話,因為他的臉色已隨著他說的每一個字而越漸難看。「我很小心——」
「如果你很小心,我如何得知你在那兒?」他冷冷地反問、
她一時無言。
「我不敢相信你竟會做出這麼蠢的事。」他將雙手放在背後,免得自己伸手去抓她。
「對你或許是蠢事,可對我不是。」她不悅地說。
他假裝沒有聽到妻子的話,只是將話題導回。「為什麼要跟蹤他?」他必須先把來龍去脈搞清楚。
「在我說之前,我想相公先答應我一件事。」她頓了下。「我不希望相公插手肆弟的事。」
「為什麼?』他攏下眉宇,她的要求讓他詫異。
「我就是不要相公插手。」她轉過身不看他。
「艷衣——」
「除非你答應,否則我下說。」她執拗地說。
「我必須先聽完才能告訴你我的決定。」他轉過她的身子。
「那我不說。」她緊盯著他的胸口,不願對上他的眸子。「就算你問夏曦也沒用,她不知道。」
「我能問壇肆。」他提醒她。
她沉默一晌。「隨你。」
她的回答讓他慍怒。「你怎麼回事?」他握緊她的肩,示意她回答,「為什麼像紅兒一樣使性子!」
「我沒有使性子,」她扭動身子想掙脫他。
他鬆開手,深思地盯著她。
「我答應你不管亞坤的事,為什麼你不能答應我不插手壇肆的事?」她反問。
他皺眉。「這是什麼?以牙還牙嗎?」
她詫異道:「當然不是!相公有這種想法真是太卑鄙了。」
他不怒反笑;「看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吧!我答應。」
她先是不相信地眨眨眼,而後朝他露出一抹笑靨。「謝謝。」她的臉兒微醺。「相公一定覺得我方才不可理喻,我只是有些不安,你知道……」她突然止了話語,而後搖搖頭:「沒什麼,是我自個兒小心眼。」
「小心眼?」
「沒什麼?」她搖首,轉個話題。「我會跟蹤壇肆是因為……」
她開始將丘師傅來府一事告訴他,而後又大略描述了壇肆說的話,及她決定跟蹤弟弟的計畫,以至後來金虎力的事都全盤說出、
期間翟玄領沒有打岔,也沒發表任何意見,即使在提及表姨丈翁敬富也出現在醉忘樓時,他也只是扯了下嘴角,這讓濫衣開始懷疑他似乎瞞著她偷偷在進行一些事。
語翠,她喝口水,瞧著丈夫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想到什麼嗎?」
他回過神,搖了搖首。「沒有。」
艷衣不相信丈夫的話語,可並沒追問,只是換了話題。「相公怎麼知道我在那兒的?」
「啟譽瞧見你。」他簡短地說。
艷衣蹙下眉,沒想還是讓啟譽發現了,難道她撞上茶博士之時已被發現了?
「他瞧見我就得告訴你嗎?」她的語氣有些不快。
他微笑。「不,他只是覺得你的舉動有些鬼祟,所以差了人來告訴我。」他並未點出當時啟譽還提及徐-蒂跟在她後頭。
艷衣仍是有些狐疑。「相公沒在我身邊布眼線吧!」
他好笑地揚起嘴角。「這倒是給了我很好的建議。」
「相公在說笑嗎?」她皺眉。
「我會撥個人在你身邊,以後你要出去——」
「這太荒謬了!」艷衣打斷他的話。
「上次你在島上差點沒命。」他提醒她,一觸及這事,他的眉頭也緊跟著皺下,他到現在都無法忘記她從階梯上滾下來的情景。
「那是因為——」
他的手按在她唇上,不許她說話。「而你今天竟然跟蹤起人來,更別說混進酒樓——」
她拉下他的手。「我已經向你解釋過原因。」
「你應該先找我商量。」他反駁。「一開始你就該找我商量——」
「肆弟是我的事,我一個人能解決。」她截斷他的話,臉兒激動得泛紅。
她激動的語氣讓他蹙起眉頭,從方才到現在他就一直覺得她有些異樣,現在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若是由我解決你會不高興?」
「你已經答應我不插手了。」她在楊上挺直背脊。
「為什麼我不能插手?」他追問。
她再度選擇沉默。
他傾身靠近她的臉。「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是總有說不完的故事跟道理?」
她微微一笑,而後輕歎一聲,依舊不語。
「之前樂杉的事……你還耿耿於懷?」他撫過她的臉龐。她偎進他懷中,將臉埋在他胸前。「我不知道……」
「艷衣?」他握著她的肩膀將她拉離幾分,而後抬起她的下顎讓她面對他。「我已經解釋過這麼做的原因……」
她擰著眉心,點了點頭。「我知道……」她的語氣帶著些許落寞。
他的拇指畫過她的眉頭,將之撫平,他能感覺她情緒欠佳,卻不知她為什麼如此煩心?
「因為壇肆對你撒謊嗎?」他揣測。
她輕靠在他胸前,想從他身上得到些支撐。「有時我會想,若當初沒嫁相公,不知現在會是什麼樣?貳弟和杉弟應該在京城吧!肆弟還是在丘師傅那兒繼續唸書,至於小舞——」
「你已經嫁給我了就不該想這些。」他打斷她的話,語氣透著不高興。
她安撫地輕觸他的胸膛。「我只是好奇,以前我們雖不富有,可過得挺開心的——」
「你現在下開心嗎?」他的眉頭緊皺。
「不是。」她仰首看著丈夫俊朗的面孔。「相公待我極好,我怎會不開心,只是……」
「只是什麼?」
「有時我會想到……自我嫁過來後,與他們的感情好像淡了,像外人一樣。」
「你想太多了。」他輕觸她的發。
「或許吧……」她低喃。
見妻子悶悶不樂,翟玄領不由得也煩悶起來,他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她仰頭望進丈夫溫柔的眸子。「妾身可有誤了相公的事?漕幫現在一定很忙吧!」
雖然她的確耽誤了他的事,不過他還是說道:「沒有。」
「相公要趕回去嗎?」她問。
「你忘了我胃發寒?」他挑眉。
她嬌笑著。「妾身記性真差,都忘了相公身子不適,可要倒杯熱水給相公暖暖胃?」她的眸中帶著促狹。
「不用這麼麻煩了。」他笑著將她的手放到他胃上。「這樣好多了。」
她的雙眼因笑意而發亮。
「這樣更好。」他低頭輕吻她的唇,聽見她輕盈的笑,他的嘴角隨之揚起,溫柔的吻落在她微啟的唇畔上。
她柔順地迎向他,雙臂環上他的背,當她感覺丈夫在拉扯她的衣裳時,她驚訝地道:「相公……現在可是白天……」
「我知道。」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拋下漕幫的事,放縱自己在大白天與妻子纏綿,不過,既然他已為她打破了許多規則,也不差這一項。
她的兩頰徘紅,眼眸含著羞意,翟玄領能感覺自己的渴望逐漸增長,他覆上她的唇,撫上她柔軟的身子,艷衣的心跳越來越急,身子益發熱燙,她閉上雙眸,感覺丈夫親暱的撫觸,她顫抖著更加貼近他,將一切惱人的事全拋在後頭。
翟玄領褪去她的衣裳,熾熱的吻順著她美麗的頸項下移,他的手則沿著圓滑的膝蓋上滑,燃起一連串的火焰,隨即與之共赴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