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蒔談戀愛了! 現在的她,每天神采奕奕,上起班來也特別有活力,最主要的是…… 她有女人味了! 她開始懂得打扮,重視穿著,就連行為舉止也開始變得優雅,讓派出所裡的同事個個瞠目結舌,以為她腦袋瓜是不是撞到了! 「哇,男人婆擦口紅ㄟ!你們快看!」一位原住民籍員警,像是看到什麼神跡,指著宋蒔說道。 過兩天,他又哇哇叫了起來。 「不得了!男人婆穿裙子了!你們看這次大樂透要簽幾號?」 再過兩天,他更是叫得離譜,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了! 「穿……穿洋裝?!露……露乳溝……哇,有料ㄟ!」 他這些大驚小怪的話,宋蒔已經聽了好幾次,她為了保持氣質所以不跟他計較,誰曉得他越說越誇張! 「媽的,再給我隨便哇哇叫,我就讓你沒牙齒吃檳榔!」 她握緊拳頭,怒目直瞪向對方,雖然罵人的氣勢絲毫不減,但眼神已不復以往銳利。 這些天來,她的同事經常看到一台要價九百多萬的賓士車來載她下班,而且他們也都看到那位護花使者的模樣。 對方高大、英挺,從服飾到汽車都看得出他品味一流,從言行舉止看來,鐵定出身不凡,耀眼程度不輸給國際巨星。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但事情真會這麼順利嗎…… 一個星期天下午,宋蒔剛下班,她獨自回到粉築大樓,發現管理員老江神情詭異,不停朝著她家大門口的方向觀看。 「喂,老江,你在看什麼?」她冷不防地在老江背後一拍,嚇得他的魂差點飛掉。 待他回過神,這才說道:「宋小姐,你也出個聲好不好?我這條命差點被你嚇死!」 「你在那東張西望什麼?」 老江挨近她耳邊說道:「剛剛有個中年婦人找你,說是你媽,我就問她,既然你要找你女兒,幹嘛不事先打電話給她,這樣突然跑來,不怕白跑一趟嗎?」 「我媽?」 「是啊,不過我覺得她在瞎掰,她這裡好像有點問題。」他指著太陽穴,繼續說道:「她要我不要多管閒事,還要我閉嘴,她說她兩個女兒都不孝,養她們一點用都沒有,邊說邊哭,還一直坐在你家門口,我怎麼叫她都不肯走,你看,要不要找警察來呀?」 「我不就是警察嗎?」宋蒔臉上三條線。 老江這才想到,接著笑笑說道:「對喔,你就是警察,我這頭腦也真是的……」 「好了,我去看看,沒你的事,你忙你的吧!」 宋蒔往自家大門走去,她看到鞋櫃旁的小石凳上,坐著一位中年婦女,她垂著頭,神情憔悴,大腿上還擱著一個旅行包。 「媽,你怎麼突然跑來了?」果然是她媽。 蔡秀綢一見到宋蒔,突地哇的一聲,當場哭了出來。 「女兒啊,媽好歹命喔,你替媽評評理,看媽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她這一哭,不用多久,肯定把左鄰右舍都給吸引過來。 「媽,先進來再說!」 為了怕被外人看到,宋蒔連忙將蔡秀綢帶進門,畢竟,家醜還是別外揚的好。 為她端來一杯茶,安撫好她心情後,宋蒔知道她媽無預警的跑來,準沒什麼好事。 但該來的還是要來,她悶著頭,主動問道:「媽,有什麼事就快說吧,你到底要我幫你做什麼?」 知母者,莫若女也,蔡秀綢立刻破涕為笑,拉著宋蒔手臂說道: 「我就知道沒白養你,你最聽媽的話,從小到大,就只有你最不讓媽操心,不像你那沒良心的妹妹,我呀,早該在她出生的時候,就把她給掐死,也不至於……」 「媽,要說什麼你趕快說,別東扯西扯的一大堆。」 蔡秀綢一臉為難,說道:「還不都是你妹!昨天她打電話告訴我說,她……她要嫁給那個窮光蛋,還說……還說她懷了他的孩子!我聽了之後,整整哭了一個晚上,這死丫頭怎麼這麼不爭氣,竟要嫁一個沒錢沒勢的人!最要命的是,我已經幫她安排好這禮拜天相親,我都答應人家了,你說,我……我要怎麼辦啊?」 「那就把相親取消啊!」這很難嗎? 「不行,我都答應人家了,哪能取消!天啊,我該如何跟對方交代?叫我以後怎麼在那些宮太太面前抬起頭來?我……我不想活了,這個臉我丟不起啊……」 蔡秀綢哭得呼天搶地,沒去參加孝女白琴團,還真埋沒她的才華。 聽她媽那魔音傳腦的哭聲,讓她這幾天來的好心情,全部一掃而空。 「我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你找我也沒有用啊!」她擺爛到底,根本懶得理這件事。 「乖女兒啊,我知道你對媽最好了,我說什麼你都會聽,對不對?」 「媽,有話就說,不要這樣。」 宋蒔知道禮多必詐,她媽這麼低聲下氣,絕對沒什麼好事情。 蔡秀綢欲言又止,最後,她深吸口氣,終於鼓起勇氣說道: 「是這樣的,你……你能不能代替你妹妹去相親?你也老大不小了,媽很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不如趁機去認識一下,聽說對方條件很好,你看了說不定會很喜歡……」 哼,她就知道! 其實早在她媽開口抱怨時,她就猜出她在打她的主意,她其實就是要叫她代替楊茜,去參加這場相親。 「媽,不可能,我不會答應你的。」她現在已有對象,哪可能背著宗以堯去做這種事。 看她拒絕得如此無情,蔡秀綢馬上從旅行包裡拿出一塊神主牌。 「老公啊,你看你女兒,你看看她是怎麼忤逆我的!你好狠心啊,就這樣放我一個人離去,女兒又這麼不孝,讓我活得比死還痛苦,我是造了什麼孽?天啊!地啊……」 蔡秀綢使出渾身解數,哭得比祝英台哭墳還要激烈,吵得連外頭兩隻狗都跟著叫了起來。 「媽,你……你怎麼把爸的神主牌都帶出來I:你……你在幹什麼啊?」天啊,她頭快痛死了。 蔡秀綢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帶你爸來,就是要他親眼看你怎麼忤逆我的!我的命這麼苦,死了三個老公,兩個女兒又不聽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去死一死好了,省得被人活活糟蹋死!」 她哭得死去活來,宋蒔依舊無動於衷,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就像觀眾在看戲般。 「死丫頭,我說我要去死,你耳聾了嗎?我……我真的要去死了,你有沒有聽見?」 「廚房有煤炭,還有童軍繩,看你要燒炭,還是要上吊,你自己選,這樣我處理起來也比較方便。還有,千萬別割腕,血會噴得到處都是,我擦地會擦得很累。」 她太瞭解她媽了,只會虛張聲勢,她從小就被她唬到大,她不嫌累,她都替她覺得累! 蔡秀綢反而被嚇到,她心想:這死丫頭功力越來越深,她演得這麼逼真,她還不上當? 「你……你不信你老媽真的會自殺是不是?好,你等著,你不要我割腕,我就割給你看!」 蔡秀綢衝進廚房,東翻西找,她沒拿菜刀,反而拿的是…… 「媽,你拿開瓶器做什麼!?」 她就知道,她媽根本就沒那膽量! 「這開瓶器也是會刺死人的,你沒看到有勾勾的這一頭嗎?往脖子刺下去,血會一直噴一直噴,你……你到時候就會沒有母親,你……你就要變孤兒了……嗚嗚……」 蔡秀綢握著開瓶器,那模樣除了好笑外,一點也嚇不了宋蒔。 「媽,待會我還有事要出去,你如果演累了,早點休息,我放一千塊在桌上,你要是餓了,巷口有麵攤,跟老闆娘說你是我媽,她會多給你切兩塊豆乾,算是免費招待。」 她不累,她都看累了。 蔡秀綢心想:好,算你狠,她若不下猛藥,這一仗她絕對打不贏。 突然,她拿著開瓶器衝出大門。 沒多久,老江慌慌張張跑到她家,上氣不接下氣對著宋蒔道: 「宋……宋小姐,你媽到社區的公用廁所裡,拿了一罐鹽酸,說……說你再不聽她的話,她……她就要喝鹽酸自殺!」 「別管我,你們若再過來,我就把鹽酸統統喝下去!」站在公園跳土風舞的廣場旁,蔡秀綢站在高台上,作勢要喝鹽酸自殺。 「這位太太,你不要激動,有話慢慢說,死不能解決事情,俺會幫你的!」一位退伍老兵用山東腔對著高台上的蔡秀綢極力勸慰。 「是啊,沒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千萬不要自殺,這樣你的家人會很難過的。」一位慈濟媽媽耐心勸著。 說到家人,蔡秀綢哭得更大聲了! 「嗚……沒路用啦,我死了三個老公,兩個女兒又不聽話,你們說說,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她當場在高台上演起五子哭墓,使得公園裡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就連烤香腸的攤販,也紛紛趕來搶位。 「你女兒是誰?住我們這裡嗎?我們認不認識?要不要我們去幫你找她過來?」一位好心的愛心媽媽對著她喊道。 「我女兒……嗚嗚……」 一想到宋蒔,不禁讓她捶心肝。 「說嘛,說嘛,到底是誰?我們一定會幫你把她找過來好好說說她。」鄰居們紛紛表現出古道熱腸。 「我女兒……我女兒叫宋蒔,就住在你們社區的粉築大樓!」 「宋蒔!?」 頓時,每個人像是聽到禽流感入侵社區,腳步紛紛向外挪移,沒多久,高台下面只剩小貓兩三隻。 「喂,你們別走啊!你們不是說要幫我的忙?喂……去幫我叫我女兒來呀……」 蔡秀綢不明白,為什麼大家聽到她女兒的名字,就像老鼠聽到貓的鈴鐺聲一樣,全都溜得不見人影。 台下除了兩隻流浪狗、三位流浪漢、一位撿破爛的阿伯外,就是從不遠處走過來的宋蒔。 她走到高台下方,望著蔡秀綢說道:「鹽酸拿在手上不會酸嗎?快喝啊,喝了我耳根子也比較清靜點。」 她不是不孝,是看太多她母親這種幼稚的把戲,為達目的她總是不擇手段,所以懶得理她。 「我……我不想死了!」她走下高台,對著宋蒔說道:「家裡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 她邊說邊想下一步對策。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桌上我有放錢,巷子口附近有很多賣吃的,你自己去吃。」宋蒔冷冷說道。 當她轉身要離開時,蔡秀綢突地跪在宋蒔面前,一臉無辜的道: 「乖女兒,幫媽一個忙,替你妹妹去相親,你就去一下嘛,讓媽好做人,可不可以?」 宋蒔見狀,趕緊將蔡秀綢拉起來,百般無奈的說道:「你先起來,先起來再說!」 「不,你不答應媽,媽說什麼都不起來!」 宋蒔沒力了,碰到這樣的母親,她能說什麼?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不能強迫中獎,不准玩別的花樣,醜話我可是說在前頭。」 「好,我都答應你,不過,你……你可別給人家擺臭臉,不管怎樣,這些官太太都是媽的好友,得罪她們,我以後很難在她們面前抬起頭來。」 「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宋蒔要趕去赴宗以堯的約,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宗以堯在忙碌之餘,還不忘為她慶生。 哪像她母親,根本就忘了她的生日,她滿腦子除了錢之外,什麼親情、倫理,統統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一會後,她人已坐在高級的日本料理店裡,寬敞的包廂、精緻的裝潢,典雅有致,可看得出宗以堯的細心與品味。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趕來,看看表,已經晚了十多分鐘。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 「蒔蒔,是我!」電話那頭傳來宗以堯沉穩且充滿磁性的嗓音,「不好意思,研討會大概還要半小時才能結束,你要是餓了,先點東西吃,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沒關係,你慢慢來,我還不餓。」 她知道宗以堯一年到頭都有開不完的會,就連星期假日也沒辦法好好休息,能撥空跟她吃個飯,她就該滿足了,怎能還去造成他的困擾呢? 她的聲音軟弱無力,耳尖的宗以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怎麼了?生氣了?」 「沒有。」 「但,你平常的聲音不是這樣,你感冒了嗎?」 宗以堯的關心讓宋蒔倍受感動。 她只是握著手機,沒有出聲,但隱約傳出的啜泣聲,還是讓宗以堯聽出不對勁的地方。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蒔蒔,你不要讓我擔心,有什麼事,儘管告訴我,我會盡全力來幫你解決。」 「就跟你說沒事,只是……好幾年都沒過生日,今年有你幫我過,我太高興了,所以……」宋蒔刻意讓聲音聽來愉悅。 「所以才喜極而泣?」宗以堯這下才鬆了一口氣。「嚇死我,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喔,不好意思,研討會要開始了,不過總結這部分會很快結束,再等我一下下,好嗎?」 「嗯。」 「那待會見羅!」 按下關機鍵,宋蒔又開始心浮氣躁起來。 她想到答應母親要去相親這件事,心裡就七上八下,煩惱不已。 首先,該怎麼告訴宗以堯? 要是讓他知道,他會不會認為她是抱著騎驢找馬的心態跟他交往? 而且,她告訴他後,他一定會要求見她母親,接下來,要是讓她媽知道宗以堯的身份,她一定會顯出貪得無厭的嘴臉,頻頻催促她要趕緊嫁給他。 這樣一來,宗以堯會怎麼看待她?他的家人又會在背後怎麼批評她? 好煩喔! 為什麼她的母親就不能像別人一樣慈祥、一樣明理? 為什麼她母親已經有那麼多錢了,還要寄望她和妹妹嫁給有錢人呢? 究竟她還要貪多少錢、眾多少財,才會收手呢? 真想學楊茜,乾脆不管她死活,一走了之,任由她自生自滅! 然而,這份血濃於水的親情,是怎麼也割捨不斷,她怎麼也做不到。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她害怕這種得來不易的幸福,會這樣葬送在母親手中。 她不希望以堯和她母親見面,她怕他見了母親貪婪的嘴臉,會把自己和母親歸為一類,然後懼怕她,接著想慢慢疏遠她…… 在這樣,她的思緒處在紛亂中,時間也飛逝而過,當她還低頭望著桌巾發呆時,身邊突然多出一束香水百合。 「生日快樂,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久等了。」 宗以堯在她臉頰上香一個,今晚的宋蒔特別迷人,她把頭髮打薄,前頭削成羽毛剪,還染了淡淡的酒紅色,鵝黃色針織衫搭上一條白色百褶毛裙,簡直是他心目中最可愛的小公主。 「餓了吧?我們快點點東西吃,今晚,千萬別跟我提減肥兩字,我要讓你盡量吃,你的臉太瘦了,一定要好好地補一下!」 他喚來服務生,不管宋蒔說她胃口有多不好,他還是執意點上滿滿一桌的菜。 宋蒔見狀,只是靜靜地坐著。 宗以堯看得出這不像平常的她,那副眉頭深鎖、臉色凝重的樣子,一看就曉得事有蹊蹺。 「有心事?」 宋蒔搖頭,但那心事重重的樣子,根本就騙不過宗以堯。 「有事要告訴我,你這樣子,我會很容易肚子痛、頭痛,連牙齒都會痛喔!」 「我……」 就當宋蒔不知該如何啟齒時,包包裡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拿起一看,上頭來電顯示是她母親蔡秀綢。 「媽,有事嗎?」 「丫頭,對不起,竟然把你的生日給忘了!還好,現在還沒過十二點,今晚,你記得早點回來,別說媽不幫你過生日,媽蒸了六隻大閘蟹要給你進補,你趕快回來就對了……」 「等等,你說蒸了什麼要給我吃?」 「大閘蟹啊,這不是你最愛吃的嗎?」 「大……閘……蟹?!」 宋蒔整個情緒亂成一團,她隨即起身,什麼也沒告訴宗以堯,就慌張地衝出餐廳。 「宋蒔……」 宗以堯見狀,立即尾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