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從沒想過,這條走了很多次的北上之路,這一次走來竟然驚險無比。
在處理掉第十七個跑來暗殺的人後,吉祥長長吐了一口氣,將屍體丟在路邊的樹林裡,繼續趕路。
自從解決掉第一個明目張膽上門挑釁的傢伙後,接下來的十六撥攻擊全來自暗處。雖然最後都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但是吉祥身上,也多了許多傷口,最嚴重的一道,就在腹部,目前還在滲血呢。
來的,真的都是高手啊。要不是他們一個一個地上的話,只要三五人聯手,吉祥絕對撐不下去。
都極眼生。絕對不是江湖人。能養得起這麼多硬角色,那只幕後黑手來頭肯定不小。朱七這一回惹上的敵人,恐怕不那麼好對付啊。
不過,再不好對付,也只是朱七他自己的事情,憑什麼要來麻煩別人?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也不是這個插法。
吉祥現在,只想著盡快趕到京城去,把那個盡給人惹麻煩的傢伙,拖出來臭扁一頓。
黃昏時,投宿在路邊的一家小客棧。
房子,是老舊的,掌櫃夥計,是熟練的,房間的鋪蓋僅五六成新,但漿洗得乾乾淨淨,吉祥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應該可以安心休息了。
晚餐的時候,喝了一點酒。因為小店自己熏制的臘肉相當美味,於是米飯也多吃了半碗。然後,半夜裡有人出現在吉祥床頭時,他卻只能睜著眼睛全身無力地躺倒在那裡苦笑。
「天下最厲害的藥物專家,也不過爾爾。」在一群手執鋼刀的黑影後,飄來亦男亦女的嗓音。用詞雖然江湖味十足,卻掩不住其中的娘娘腔。隨著聲音飄過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花妙嗔,我就知道是你。」吉祥苦笑,果然是他。那個江湖中唯一一個可以與自己一較高下去常常敗在自己手裡的藥物專家,那個死不服氣的娘娘腔。
果然,人群後走出一個身穿月白長衫的人,長衫的衣擺袖口,都用彩絲繡滿花朵。
一張臉眉清目秀,略施粉黛,乍一看是清麗可人的女嬌娃,可是上挑的眼中閃爍著的一絲陰狠,卻破壞了他清秀的氣質。
幾乎,也可以算是個美人,若他不開口不笑的話。可是他一笑起來,那種感覺就像被毀容,瞬間令人覺得慘不忍睹。
老天,一個人怎麼能笑成那個樣子?老天到底開了什麼玩笑?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吉祥還是不能接受地閉上了眼睛以示對上天這個失敗作品的抗議。花妙嗔這傢伙一定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大的破壞力,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摧殘別人的心靈。
「哦,我做了什麼讓唐三少爺如此記掛?」
「除了你,誰有那個本事把我放倒?這一次,你是奉誰的指令?這一票生意,你能拿到多少酬勞?」
忘了說明,花妙嗔不僅是江湖中一流的藥物專家,同時也是江湖中要價最高的殺手之一。
「不愧是唐吉祥,真瞭解我。」不冷笑了,伸出六個手指在吉祥面前晃了晃。「這個數。」
「是不是少了點?」皺眉,看著那六根手指越來越不順眼。他好歹在江湖中還有點名氣,不但是美人,也是高手,蘇妙嗔平常一票生意至少要收個百八十萬的,怎麼這一回價碼少了那麼多?
「不是銀子喲,是黃金。外加十顆南海夜明珠。」
怪不得蘇妙嗔這一回的設計那麼大方。不僅把小店全包了下來,還把他身邊的「大掌櫃」「小夥計」全帶了出來,合演這場戲。江湖傳說中「大掌櫃」毛萬傾擅廚,那道令人回味無窮的熏臘肉想必就是他的手藝。此刻,他和「小夥計」段不群一起站在花妙嗔的身後,雖然手執鋼刀,笑瞇瞇的臉上依然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
「看來,你是動了大手筆對付我。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出錢要你來殺我?」
「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我們不能任意洩露僱主的消息——除非你死絕了。再說,我也不是很清楚。」聳肩,如是回答。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也敢出手?小心喲……」話中的含義,很清楚吧。江湖中的殺手在完成僱主的委託後被連鍋端的事情並不是沒有,花妙嗔也不是個笨蛋。
他呵呵的笑著,湊近吉祥,拍拍他的臉頰道:「還替我擔心吶,你還真善良。當初我怎麼沒看上你,偏偏看上你那死鬼哥哥呢?」
「我們八字不合吧。」胡扯著,盡量拖延時間。以花妙嗔的個性,這藥應該不是很烈,只要能拖延過去,那就好辦了。「其實我大哥很想念你呢。」
「他想念的是在我身上扎的那一刀吧。」花妙嗔似乎看出了吉祥在想什麼,他又笑出那中毀容般的表情,
「你在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嗎?我查過了,這一回唐門出來的就你一個,這一路上也就只有你這麼一個江湖高手,我看你今天是死定了。」
吉祥面不改色,只是對湊近來的毀容般的臉眨眨眼表明他的不適。「那你還在等什麼?那麼多刀子,足夠將我剁成肉醬了。」
「我在等,你臉色大變化的瞬間啊。你這人真無趣,連快死了,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呃?!」
如花妙嗔所願,他看到了吉祥忽然變色的眼。也看到了吉祥眼中倒映著的那條身影。
不知道從何出現,也不知何時出現。只是從吉祥的眼中,看到那條人影以極快的速度擺平身後一大群人,此刻,他正拿著一把長劍,擱在花妙嗔脖頸間。
不敢回頭,只能從吉祥眼裡看到那人的相貌。一張蒼白的面孔和一雙銳利的眼成了這次任務失敗的原因。
而他持劍的手異常的穩定,那是高手才有的風範。
頸間傳來兵刃刺骨的溫度,花妙嗔張嘴,聲音雖然還在,卻少了他刻意裝出來的娘娘腔,逐漸顯現出他本來的音色。
「誰?」
「解了唐吉祥身上的藥,我就饒你一命。」乾淨乾脆的聲音,如冰層下冷冷的流水,令人印象深刻。
「當真?」
「不假。」
「好。」手一揚,正要有所行動,卻聽見吉祥的聲音:
「不必了。」
什麼?兩雙眼齊齊看向吉祥,卻見原本應該動彈不得的人,正慢慢坐起來,長長的鳳眼笑成兩彎月亮,絕美的容顏綻放成最美麗動人的花。
頓時,明白了。
某人剛才根本沒受制,他只是在……演戲。
「你又騙了我。」花妙嗔一楞,大聲的指控。
「你又輸我一次。走了,下次長進點再來挑戰。」一邊說著,一邊探手,擒住那個欲抽身急退的人。
指掌相接,眨眼間已經換過三十招,吉祥瞅準機會,全身撲上,將那少年緊緊的壓在自己身下。
雖然居於下風,少年仍不屈服。膝蓋一抬,撞向吉祥的腰腹,沒想到吉祥竟然毫不避讓,硬生生受了這一擊,在痛得幾乎要反射性蜷曲之前,手對手,腳對腳,全力壓制在身下扭動不休的人,同時,抬頭,衝著看得傻眼的花妙嗔低吼:「快走,不然我拿暗器招呼你。」
唐門暗器!花妙嗔全身一抖,顧不得探視手下們的生死,匆匆退去。吉祥這才能安心,對上少年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