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高手。
劍長,但不代表劍法同樣堂堂正正。這個劍手所用的劍法,只可以用「奇詭」兩個字來形容。長劍可刺可劈可挑可砸,彷彿不按常理出招,偏偏又招招致命。江湖中,從不曾聽問過有這樣的劍法,這人,當真來自江湖?
頗令人意外的是,這簡,明顯喝過太多人的血,劍風過處,總有淡淡的血腥味衝入鼻端,只好劍,看來不僅是利器,還是凶器呢。
江湖中,絕對沒有這個人,吉祥敢肯定。若有,不可能隱姓埋名那麼多年不為人知。
——江湖,本就是個名利至上的地方,有能力的人,誰不想出人頭地?耐得住性子的殺人者,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麼,他從何而來?
大概,來自與江湖相對的世界吧。大概,只有那裡的人,才有能力飼養如此凶狠的爪牙。
——江湖與朝堂,在某些地方,本來就是很相似的啊。
笑,恍然明白此人為何而來。若不是朱七的政敵想要攻擊他而派來的話,吉祥敢把頭給他。
既然牽扯上朱七,便無需手下留情。朱七那個人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他所做的事情卻對普通百姓有利,他也算是個有為的親王,能幫他的時候,幫他一把,也不虧。
而且,會派出這樣凶狠的殺手的人,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看著眼前的對手雙眼漸漸充血,平凡的面孔顯現猙獰,愈發使令人心驚。
伸手,入袖,唐門最著名的鐵蒺藜,已經握在手中。
吉祥是四川唐門的弟子,唐門最厲害的武功,便是暗器。
吉祥以藥出名,但他最基本的功夫,仍然是暗器。鐵蒺藜就是他最常用的武器。
側身,以超絕的身法避讓。不是不想切到近處,而是那柄長劍,竟意外的滴水不漏,而且,異常凶狠地朝致命處攻擊著,在這種情況下,吉祥別無選擇。
停止。在長劍劃過手臂帶起一溜血珠前,手中的暗器,已疾如閃電,穿過那一絲劍網的縫隙,扎滿那人的滿頭滿臉。
連哼也沒哼一聲,來人已經倒下。長劍脫手,落地,發出好大的撞擊聲。
吉祥不是個嗜血的人,他的心腸相當軟。但他的功夫,卻極老到毒辣。沒辦法,誰叫他家那個被人稱為暗器界至尊的老爹,在練功的時候從來不打馬虎眼呢?達不到他的要求——那要求嚴格得叫人想哭——的話,沒飯吃,沒覺睡,除了練功,什麼都沒有。那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慘!
當然,吉祥也不是個善良人。要取他的性命,就要有拿命來換的心理準備。不過,眼前這具屍體,在活著的時候,的確是個高手,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除了曾傷在如意手裡以外,吉祥從不曾在對站中受過傷。
傷在手臂,不算重,不過流了點血。吉祥知道這家客棧是不好再住下去了,因為他沒有替人收屍的習慣,也不想面對官府捕快的盤查,那個死人的身份也許比較麻煩,還是躲遠點好。
回房,換下沾血的衣服,留下足夠的住宿費和麻煩店家收拾的額外費用,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吉祥快樂地,悄悄地走人了。
吉祥走了很久之後,客棧的屋頂上才站起一條黑色的身影。高壯的身材,堅毅的面孔和略帶一點異國風味的氣質,怎麼看都是個引人注目的英俊兒郎。怎麼也無法令人相信,他竟能在那個唐吉祥的頭頂上呆了半天,躲過吉祥靈敏的耳目。
他遙望吉祥離去的方向,頓足,如一縷輕煙,消失無蹤。不久之後,一隻黑色的信鴿從遠處樹林中飛起,往西北而去。
雲山深處的魔教總壇,曲曲折折的迴廊後,是教主和他兄弟的居處。
這裡,是魔教的禁地,無論是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進入。除了灑掃的小廝和某個特殊的人,其他人若敢進入,格殺勿論。
那個「某人」,那個有著奇怪名字——那人——的人,對外的職務是魔教第一智囊的隨身護衛。實際上,他不僅是玉如月的保姆、管家,同時,他也是為他鋪床疊被的人。簡單地說,他經濟是如月少爺的侍衛,保鏢,兼情人。
真的,別不相信,這是真的。
玉如月比起他哥哥來,頭腦靈活得多也溫情得多。他天生體質虛弱,不能習武。若沒有一個厲害的隨身侍衛的話,以他所背負的「玉」字血統,很有可能死於長久不絕的暗殺之下。為了他的生命安全,從他記事起,身邊便多了一名稍比他大幾歲但身手高強足以與當時魔教幾大少年高手一較高下的的隨身護衛。後來,那個「那人」,成了他的情人。
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那個人的心裡眼裡裝的都是如月的影子,他也是如月唯一愛的人。早在幾年前他們的關係就達到了身心合一的地步。但是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用如月的話來說,主要是擔心他們的關係會嚇到其實很純情的哥哥。而那人只要能把如月抱在懷裡,其他的,他一概不在乎。
後來,如月發現純純的哥哥似乎、好像、可能對某個人動了心。雖然如月並不反對哥哥的對象有可能是所謂的白道中人,但他總得搞清楚那個人是不是當真配得上他最引以為豪的哥哥呀。於是,他派出自己的情人跟住唐吉祥,暗中考量他的武功人品。幸好如意也正因為唐吉祥而出門在外,不會發現自己的寶貝弟弟,正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也只有與如意、吉祥同個檔次的高手中的高手,才能潛伏在吉祥身邊觀察他的行動而不被發現。那人雖在江湖中毫無名氣,但論起武功的話,他不見得會比誰誰誰差勁呢。
黑色信鴿就是來自那人的消息。如月呆在總壇的房間裡,看得不斷微笑。
很難得,一向對武學客觀得有些苛刻的情人,竟對別人有如此高的評價。特別是「狠絕」「冷血」這樣的字眼,更令如月對那個聞名已久但一直無緣相見的唐門三少有很大的興趣。武功方面,他似乎已經達到某人苛刻的要求了呢。似乎有點資格與魔教教主相匹配嘍。
那好,有機會的話,也有必要對遲鈍的某人,旁敲側擊一番。
如意當然也收到了關於唐吉祥的報告。
如意派出的探子在武功上當然無法與吉祥相比。所以,他們只能遠遠地,窺視吉祥與人對站的情況,然後,用力求客觀的判斷,向首領匯報。
如意看著那份報告,不由得歎氣。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只要是與吉祥有關的事情,他總會控制不住自己歎氣的衝動。
如意當然知道吉祥的武功有多高,他曾和他動手較量過,但那個時候,吉祥並沒有動兵器。
他到底,仍然是唐門弟子呀,唐門的暗器,本來就是天下第一。
只是,這麼厲害的人,為什麼毫無理由地北上呢?探子的報告中提到那個劍手曾說了「京城」「朱王爺」這幾個詞,莫非,這回北上,是為了那個權傾天下的親王麼?
很多人都知道,那個不涉江湖的親王,那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人,其實有很多朋友來自江湖。江湖中幾大勢力的主腦比如沈放心、雪千層,都他他的好友,被封為護國國師的天下第一算單破邪是他的青梅竹馬,而吉祥,亦可列入他朋友只列。
聽說,現在江湖中,圍繞著朱七,正醞釀著一場好玩的事情,唐吉祥這一去,是為朱七助拳嗎?
眉毛,皺了起來。
江湖人不涉朝廷事,這本是江湖定律之一,官府中的陰謀詭計皇族內的爭權奪利從某些角度看來遠比江湖殘酷,何苦,去趟那潭混水?
想不通,不過還是要跟下去。不管怎麼樣,這一路上一定還有很多好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