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放肆地大鳴大放。躺在落地窗邊曬著太陽的俏麗人兒,逕自睡得香甜,完全不受蟬鳴干擾。
「小姐。」老管家輕聲叫喚,在女孩身邊蹲下。
「嗯?」夏蒂兒半夢半醒地嚶嚀一聲,眼皮動也沒動。
「雪琳小姐的電話。」
夏蒂兒一聽是好朋友的來電,大眼倏地張開,興奮地跳起來,接過管家遞給她的話筒。
「喂,雪琳!」她開心地大叫。
老管家無聲地退下。
「你的情緒這麼高昂啊?你那位天王巨星Moon呢?」雪琳在線路另一端格格笑。
「他跟兩個輪休的守衛去海邊釣魚了。」
「釣魚?他過得好悠閒,根本就當自己是來度假的嘛!」
「也差不多啦!老爸有交代,說要把他當貴賓招待。」
「對了,我是想跟你說兩件事。」
「什麼事?你說。」
「我……我決定動心臟手術了。」雪琳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夏蒂兒一愣。
「你……你真的要冒險?醫生不是說,這個手術的成功率不太……不太樂觀嗎?」她幾乎說不出口,心底一陣冰涼。
「我考慮了很久,這個手術雖然危險,但是為了尼克,我想試一試。」
「雪琳……」她聽出好友語氣裡的堅決和勇氣。
但,這場手術的風險很大呀……
「再說,」雪琳強自提振勇氣,以輕快的音調道。「我們兩個人的心臟疾病非常相似,我先去讓醫生動手術,如果成功了,等於也給你莫大的鼓勵;就算失敗了,也給了醫生一次經驗,以後等你也想動手術時,醫生就知道該怎麼做可以做得更好——」
「我不要!」蒂兒失控地大聲打斷她的話。
「蒂兒……」蒂兒激動的語氣,讓雪琳嚇了一跳。
蒂兒壓著胸口,努力地深呼吸,想平復激動的情緒。
「雪琳是我獨一無二的好朋友,怎麼能給醫生們當成試驗品?他們只准成功、不准失敗!我們明年還要一起來島上聽蟬叫呢!」她哽咽地說。
雪琳在另一端沉默了好久,終於洩出低低的啜泣聲。
「蒂兒……其實……其實我好害怕……爸媽、尼克……沒有一個人支持我動手術……從我決定要動手術的那天夜裡,我就天天作噩夢,夢見我真的死在手術台上了……」
「雪琳,我支持你!我相信老天會被你的勇氣所感動,手術一定會成功,你一定會順利復原的!到時,你的心臟說不定會變得比我還健康、活得比我還長命,然後跟你心愛的尼克,快快樂樂地白頭到老!」她勉強壓下顫抖的哽咽,盡力安慰著內心恐慌的雪琳,不停地幫她打氣。
「謝謝你,蒂兒,謝謝你!」雪琳破涕為笑。
「反正不動手術的話,長命的機會是零蛋,動手術至少還有幾成復元的機會。現代的醫術越來越進步,說不定我們都只是杞人憂天,這場手術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可怕呀!」蒂兒強裝出樂觀輕快的笑聲。
其實她很明白,她口中雖是安慰著雪琳,實際上卻也正在安撫著自己恐慌的內心。
「蒂兒,聽了你的話,我的心安定了很多。」
「等你手術成功後,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
「沒問題。」雪琳大笑。
「你一定要加油!」蒂兒不斷地為她打氣。
「另外,還有一件事。等我動完手術,就要跟尼克訂婚,到時你會不會來參加我的訂婚宴會?」雪琳嬌羞萬分地宣佈另一件喜事。
「哇啊!真的假的?你才二十歲,就要把自己銷出去了?」她不敢相信地驚呼一聲。
「我的人生信條是『活在當下』啊!這可是跟你學的唷!」雪琳呵呵輕笑。
「我都還沒實行得那麼徹底呢!哇——好棒啊!」蒂兒興奮地尖叫。
兩個女孩一掃憂愁的心思,為了這件喜事,咭咭格格地笑鬧了好一陣子才掛上電話。
掛掉電話後,蒂兒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了。
她走向落地窗邊,雙手環著自己,不安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雪琳要動手術,那她呢?
她是否也要考慮手術的事?
腦袋中混亂地思考著,突如其來的胸痛,有如一根巨錘重重襲中她的胸口,痛得她呼吸一窒,臉色倏地變白。
「啊……」她抓住胸襟,緩緩坐到地上,抖著手在褲子口袋裡摸索,想掏出用於緩解心臟疼痛的口含片。
「來、來人……管家……」她費力地呼叫出聲。
她不要死啊!
……(:……(:……(:
釣了一下午的魚,正打算收工時,竟釣上了一尾頗重的大海魚。
這條魚重得差點把他們三個人給拉下海去,最後是他們一起同心協力才把魚給拉上岸。
雷烈月與兩名守衛因此培養出革命情感,回程時,三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地走進院子裡。
他習慣性地抬頭看向二樓起居室那一大片玻璃落地窗,果然在窗前看到一抹苗條修長的人影,唇角不禁揚起一抹開懷的笑意。
在這一段時間,他發現那間起居室是夏蒂兒最愛的房間,經常可以見到她在起居室裡活動或是倚窗看風景。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知不覺間,對方的一舉一動,就已經滲入自己的思緒中,而且無所不在。
他現在已經習慣她天天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並露出可愛的笑容,朝他要賴撒嬌個幾回。
當她安靜的時候,他的視線反而會去追逐那抹嬌小纖細的活潑身影,想知道她正在做什麼。
只要一看到她,他一整天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至於他要不要唱歌,似乎已經不是太重要的事。
「讓這條大負跟小姐打招呼吧!」兩名守衛也發現了窗邊的夏蒂兒,打趣著要扛起魚兒給她看看。
三人哈哈大笑。
雷烈月本來想要抬起手,向樓上揮手以吸引夏蒂兒的注意力。但窗邊人影突然蜷縮的動作,讓他疑惑地皺起眉。
兩名守衛也抬頭看見了,其中一名比較機警的人開口。「小姐好像不對勁。」
雷烈月臉色一沉,二話不說,立即丟下手中所有的東西,拔腿就往屋裡沖。
守衛見狀,也迅速分頭叫人,連忙通知管家和僕人上去幫忙。
雷烈月衝到起居室時,果然見到夏蒂兒無力地蜷曲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蒂兒!」
那一刻,他的心完全凝住了。
……(:……(:……(:
再度醒來,夏蒂兒看到老管家正掛著聽筒,在聽她的心音。
「管家……」
「小姐,感覺怎麼樣?」
「還好,只是有點累……」她疲乏地笑了笑。
「好好地睡一覺,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的身體是不是變差了?」她擔憂地看向老管家。
「最近的風大了一點,小姐出入時多穿件衣服,小心別再度著涼。」
「會不會是上次感冒還沒好?」
「有可能。過一陣子,請老爺帶小姐回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
「嗯。對了,雷烈月呢?」
「他在院子裡。」
「我去找他。」
「小姐,你要多休息……」老管家有點不太贊同她下床。
「我現在沒事了。我保證,待一下下就會回來。」她坐起來,披上一件厚外套。
「對了,請不要告訴雷烈月有關我身體的任何事,只要說心臟不太好就可以了,其他別說太多。」突然想到什麼,她又轉過頭來告訴管家。
「我明白了。」老管家點點頭。
夏蒂兒笑著抱了老人一下後,就出門去找人了。
老管家擔憂地看著蒂兒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手機。
「喂,老爺,請問您最近有沒有空?小姐回醫院複診檢查的時間差不多也該……什麼?已經在路上……呃,在海上了引老爺大概多久以後會到……啊?十五分鐘?」
老先生驚訝得瞪大眼。
……(:……(:……(:
當她找到雷烈月時,他正站在花籐架下,若有所思地眺望著海面,黑而長的髮絲在背後飄呀飄的。
他的模樣,就像是漫畫中她最喜愛的那一型俊美男士角,讓她看了,心兒一陣陣撲通、撲通地亂跳。
夏蒂兒惡作劇的念頭忽然湧上,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後。
「哇!」她在他背後大叫一聲。
哪知道他仍舊文風不動地站著,一點兒也沒被嚇到。
她無趣地撇唇,黑溜溜的眼兒一轉,再接再厲,改成以驚慌的語氣驚呼一聲——
「啊——你腳下有蛇!」
他終於動了動,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異常深邃。
「你怎麼都沒反應?好歹也配合一下嘛!」她沒注意到他的反常臉色,唉聲歎氣地叫著不好玩。
他凝視她好一會兒後,才收回千回百轉的思緒,緩緩揚了揚嘴角。
「我只覺得有只蚊子嗡嗡叫,吵死了。」
「蚊於?厚~~我就讓你知道被蚊子叮是什麼感覺!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夏蒂兒伸出魔指,在他身上亂戳一通,本以為他可能也會一樣無動於哀,沒想到戳到他腰部時,竟發現他怕癢。
「喂,你別亂摸!」他飛快地扭身一閃,渾身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
「你、怕、癢?」她眼兒一亮,像是抓到了他金鐘罩的罩門,邪惡地嘿嘿一笑,兩隻手指在空中抓呀抓的。
「你那是什麼笑聲?」
「哇哈哈!我找到威脅你的方法了。以後,不怕你不投降,乖乖點頭答應唱歌給我聽!」
「喂!我警告你,你敢對我亂摸,我要告你性騷擾!」他臉色泛紅,狼狽地後退一步。
可恨他什麼都不怕,就是超級怕癢。
「誰叫Moon長得秀色可餐呢!我是完成全世界歌迷們日思夜想的偉大心願啊!」
呵呵呵呵——
她幾乎想仰天長笑。
「夠了,你……你不准過來!哇啊——」他很沒種地四處逃竄,只要不小心被她的魔指戳到,就忍不住又叫又笑,完全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夏蒂兒原本玩得很興奮,突然,她捧著胸口,腳步頓了一下。
雷烈月也想起她的心臟有問題,馬上停止嬉鬧,快步迎上前去,半扶半抱地摟住她。
「你還好吧?不能跑就別貪玩嘛!」他在她的頭頂上方溫柔地低斥。
她倚在他又暖又實的懷裡淺淺喘息,耳旁剛好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我沒事。」
聽著他的心跳,她突然有種落淚的衝動。
「坐下來休息一下,等一下就進屋去。」他環著她的肩,打算將她帶到籐架下的涼椅那邊坐下。
「等一下。」她緊緊擁住他的腰際,不肯讓他走。
「蒂兒?」他不解地低下頭看她。
「讓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我想聽聽你的心跳聲。」她將小臉埋進他的胸口。
雷烈月低頭望著她頭頂的發心,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一股濃濃的不安。
「小傻瓜。」笑歎一口氣,他也將雙臂張開,密密實實地擁住她,幫她擋去海風吹來的涼意。
抱著、抱著,兩人的體內漸漸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想要把對方更緊、更緊地擁進身體裡。
雷烈月低下頭,正巧迎上蒂兒抬起的小臉,兩人的鼻息忽然好靠近,近到能夠彼此吸嗅到對方的氣息。
海浪在遠處拍打,似乎在推波助瀾地吆喝著,而四周的蟬鳴,卻倏然安靜下來,像是怕吵了花籐下的夢幻氣氛。
「我……」她知道某簇神秘的火花被點亮,身體深處湧起一陣陣無法抑遏的輕顫。
「噓,別說話。」他瞇起眼,頭垂得更低,直到鼻尖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忍不住一陣心蕩神馳。
上回親吻她的美好感覺,還留在記憶中。
他想再品嚐一次她的香甜,掬啜她的芳蜜。
但是……她的眼睛張得實在太大了。
他低低笑著。
「放鬆,我不會像上回一樣吻得粗魯。閉上眼,將你交給我。」
她回以一笑,顫巍巍地閉上眼。
然而,長睫微微地震抖著,仍然洩漏出她緊張的情緒。
他一手攬著她的腰際,一手捧著她的腦後,雙唇輕碰了她微涼的粉唇。
她連唇,都在輕輕顫著。
「不要怕,接受我。」
他低喃,而後實實地覆上她的唇。
兩唇貼合的一瞬間,她渾身像是被雷擊中一般,腦袋轟轟作響,完全失去任何作用。
他徐緩地吮吻,溫柔地誘哄她接受他的進入。
她在他的臂彎中,化成了一攤泥。
唇舌之間交卷勾吮,越來越火熱、越來越纏綿。
兩人吻得渾然忘我,完全沒注意到有一批人馬原本興沖沖地衝進大門,然而在見到花籐下的旖旎景象後,一個一個全張口結舌地呆住,僵成一尊尊的兵馬俑……
空氣凝滯了半分鐘,見兩人不但難分難捨,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為首的男人終於忍不住大吼——
「你這臭小子!竟敢對我女兒動手動腳?!」
籐架下一對鴛鴦倏然一驚,呆愕地轉過頭來。
「老爸?!」夏蒂兒張大眼,瞪著忽然冒出來打斷好事……不,是嚇了她一跳的老爸,和……和一批從小看她長大的部屬們……
「哦,天哪……」讓她跳海吧!
她呻吟一聲,將熱燙的小臉埋進雷烈月懷中。
「老爸?」雷烈月不敢相信地看看滿臉橫肉、就差沒在額頭剌上「我是壞人」的男人,然後再回頭瞪住蒂兒的頭頂,隨即閉上了眼,也很想當場裝死。
男人最不堪的禁忌場面,就是在吻人家女兒時,被人家女兒的老爸當場撞見。
沒想到竟然被他給碰上了,傷腦筋!
長得像角頭老大的中年男子暴跳不已地繼續大吼。
「小時候你親我女兒,我還勉強可以忍。現在我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你還給她親來親去?!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咚咚咚!吼——
眾人驚恐地看見老大抓狂到變身成金剛,並不停地捶胸狂吼時,紛紛膽怯地偷偷退後一小步。
「小時候?」雷烈月和夏蒂兒不約而同地擰起眉,疑惑不解地雙雙互看一眼。
他們小時候就已經親過了?
兩人仔細地又看了看對方好幾眼。
沒印象啊……
「還抱在一起做什麼?分開、分開!你們兩個給我分開!」
大金剛隨手抄起大花盆,扛在頭頂作勢要丟出去。
「哇啊——老大真的抓狂啦——」眾人爭相四散逃命。
「老爸!你冷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