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童世豪接吻了?!」徐意蘋站起來尖叫出聲。
李明藍雖然沒有跟著激動地站起來大喊,但披垂在整個臉上的顫動長髮已經足以顯示她的心情也很震驚。
夜店裡的音樂十分大聲,但徐意蘋的嬌細嗓音還是引起旁人曖昧的側目。
「小聲點、小聲點啦!」白晴文滿臉通紅地拚命噓她,趕快拉她坐下來。
「難怪你一出現的時候,身體週遭都瀰漫著一片粉紅色的氛圍。」震驚過後,徐意蘋真誠地祝福,笑瞇了眼睛。
「我又不是妖婆現身,身上還會吐出煙霧啊!」白晴文紅著臉啐了一聲,唇邊的微笑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我看你是飄飄欲仙,才會一整晚的表情都朦朦朧朧的。被服裝造型界的第一把交椅親吻的感覺如何啊?」徐意蘋好奇地問道。
「嗯,被渡了一甲子的功力。」白晴文正經地回答。
「真的假的?」徐意蘋張大眼。
「當然是假的!」白晴文翻翻白眼。
「喔。那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的?」
「他說他喜歡我,所以我跟他……糊里糊塗就這樣了。」她的臉紅得像顆熟透的小番茄。
「什麼糊里糊塗就這樣?說清楚一點啦,你們之間總有一些導火線吧?」徐意蘋對她的回答不太滿意,好奇地拚命追問。
「導火線喔?我想想看……大概是有一天晚上,我嫌他太古板,忍不住捉弄他,偷親了他一下,然後就……嗯……雖然他有時候講話會不小心傷到我,可是更多時候,他很溫柔、很照顧我……所以我……」想到他的親吻,她已經說不下去,臉蛋燒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了。
「照你描述的那樣,就表示你早就對他動心了嘛!原來是你主動出擊的喔!」徐意蘋取笑她。
「對啦,算是我主動下手的好不好?」白晴文羞紅著臉,下情不願地承認。「對了!我還有另外一項更勁爆的消息,包管你們兩個聽了後會爆血管!」
「什麼消息?」
白晴文嘿嘿兩聲,勾勾手要她們把耳朵靠過來。
「荊浩武來到我們工作室試裝喔!他不但跟我說話,還對著我一直笑,我甚至親眼看著他脫衣服--啊--」
還沒說完,就有兩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向她的喉嚨。
「哇!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竟然被你第一個搶先見到荊浩武!」徐意蘋十分吃味,撲到她身上努力地掐。
白晴文又叫又咳,笑倒在不動如山的李明藍身上。
「你最近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不但順利進入最紅的服裝造型工作室裡當助理,煞到當前最紅的造型師,甚至還讓你近距離跟偶像明星接觸到了!」徐意蘋不甘心地拍打她。
「我也覺得運氣超好的耶!」她紅著臉搔搔頭。「你們呢?最近的狀況怎麼樣?」
「唉,別提了。我雖然也好不容易成為了知名彩妝造型師的助理,可是那人脾氣不太好,老是罵我笨,現在我……我好怕他喔!」一提起自己的近況,徐意蘋的臉蛋瞬間垮了下去,咬著唇,煩惱的模樣楚楚可憐。
「可憐的孩子。」白晴文同情地摸摸她的頭。「那明藍你呢?跟隨那位髮型大師的狀況如何?」
「唉……」幽幽一歎,代替了千言萬語。
白晴文和徐意蘋面面相覷。
看來,李明藍這邊的狀況似乎也不太妙。
「說一下嘛!」白晴文用手肘推了她一下,催促道。
「那個髮型師……他……」李明藍欲言又止,腦袋壓得更低。
「他怎麼樣?」白晴文跟徐意蘋忍不住湊向前,以為她這邊有什麼勁爆八卦。
「他……怕我……嗚……」長髮底下冒出一種類似古井底下發出來的嗚咽聲。
白晴文跟徐意蘋頓時傻眼。
李明藍頂多是造型像鬼……呃,造型比較陰沈了一些而已,基本上還算是個言聽計從、吃苦耐勞的溫和派乖寶寶,那個男人怎麼會怕她呢?
忽然間,她們當中有陣手機鈴聲響起,只見白晴文飛快地撈來包包翻呀翻。
「喂?」一接通之後,她的嗓音立即變得好溫柔、好嬌羞。
『晴文,我是世豪。』
「我知道。」她甜甜地回答,徐意蘋跟李明藍見狀,受不了地倒在一旁裝吐。
『你現在在哪裡?』
「我跟明藍、意蘋在夜店聊天。」她伸出手推打了下兩個演默劇鬧她的女人。
『早一點回家,我不是提醒過你,你家那邊最近治安不太好?』
「我知道了啦!」
『馬上回家。』
「是,老爸。」
『晴文--』
她吐著舌頭,故意切斷他不悅的警告,臉蛋卻喜不自勝地漾開笑容,
原來這就是被人牽掛的感覺。雖然有些囉嗦,卻又覺得好愉快、好溫暖。
「造型大師打來的?」徐意蘋問道。
「嗯。我要回去了。」白晴文背著包包站起來。
「現在才剛過九點,還很早耶!」她們平常聚會時,都還會再多聊個一小時左右才散場。
「有個囉嗦的老頭剛剛打電話來查勤,叮嚀我要早點回家。」她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好吧,那我也要早一點回去休息了,明天一大早就要上工了。」徐意蘋點點頭,也拿起包包。「明藍,你呢?」
「回家。」李明藍很配合地跟著站起來,完全沒有留戀的意思。
三個女孩跟平時一樣,在夜店附近的站牌一起等公車,再坐上公車各自離開。
白晴文在住家附近的公車站牌下了車,住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她頸後的汗毛突然豎立起來,覺得身後似乎有人跟著她。
猛地停步一回頭,就瞧見一個上班族打扮的陌生男人跟在她後面,她心裡倏地驚跳了一下。
那男人見她停下來,並沒有露出奇怪的表情。只見他神色從容地依著原先的步伐走著,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從她身邊走過去。
當那男人慢慢離去時,她才放鬆全身緊繃的肌肉,重重呼出一口氣,敲敲頭,暗笑自己緊張過度。
「我真是神經過敏,嚇得一身冷汗。都是童世豪害的啦,一直告訴我說這邊有壞人出沒,害我疑神疑鬼的,連個路人都能嚇到我。」她喃喃自語地往前走。
走了兩、三步,她還是停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不安的感覺一直很強烈,她猶豫地左右轉頭看一看,覺得四周實在又靜又暗,前所未有的害怕感覺瞬間一湧而上,頸背後的汗毛也一直豎立著,沒有平復的跡象。
低頭打開包包翻了一下,拿出一支原子筆悄悄握在手裡後,她才繼續向前走去。
正要轉進沒有路燈的巷口時,一雙手忽然由暗處伸過來,強行-住她的口鼻,將她拖往陰暗深處。
她驚嚇得不斷用力掙扎,想要拉開口鼻上的手掌大聲呼救。噴在她耳後的急促呼吸聲及貼靠在她背後的陌生男性體溫讓她噁心得想吐,想也不想地抓緊手中的原子筆,沒頭沒腦地往他的手臂上猛剌。
對方吃痛地叫出聲,她趁那人鬆手的時候猛力向後一推,拔腿就跑。
「救命、救--啊!」男人很快地飛撲上來,抓住她的衣服狠狠一拽,然後壓到地上去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登時痛得眼冒金星,掉出淚來。有一瞬間,她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當她看清男人的面孔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是他!是剛才跟在她身後的上班族男子!果然不是她神經過敏,而是真的被歹徒盯上了。
此時此刻,她懊悔萬分,後悔自己太過大意,不將童世豪的警告放在心上。
男人亮出刀子威脅地抵在她的頸子上,一邊不斷罵著不堪入耳的粗話,一面將她拉起來,繼續拖往公寓大樓的暗處,無意間驚動到躺臥在門邊的幾隻流浪狗。
受到打擾的流浪狗,對著突然侵入它們地盤的人類拱背狂吠,在寂靜的巷弄裡製造出極大的噪音。
「吵死了!叫什麼叫啊?」
某戶住家突然開窗罵了幾句。
陌生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驚慌,扼住她的力道鬆了一些。
她趁著這個機會,奮不顧身地掰開他持刀的手逃脫。
男人怒吼一聲,下意識地對著她揮了幾刀,她反射性地抬手一擋,顧不得手臂上傳來的灼燙感,立即奮力奔逃、大聲呼救。
陌生男人看她跑遠,加上狗兒狂吠不止,巷內的住戶似乎也受到了驚動,幾扇窗被推開來,探出頭好奇地察看,他馬上放棄了她,立即反身逃離現場。
白晴文奔跑到比較明亮的大馬路上後,雙腿抖得再也站不住,軟軟地跪坐在地上用力喘息。
正巧一輛巡邏車經過,見到她身上沾血的狼狽模樣,警察馬上下車察看,並立即聯絡處理,在附近的路人見狀也圍靠過來議論紛紛。
接下來,警察問了她哪些話、她是怎麼坐上救護車被送進急診室的,她完全沒了印象,只剩模模糊糊的記憶……
當白晴文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急診室的床上,右手手臂上長長的割傷也包紮好了,只是渾身不停地發著抖,止也止不住,覺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場差點醒不過來的驚駭惡夢。
「有沒有需要聯絡哪位家屬?」
不知道誰在問她。
她茫茫然地搖搖頭。
沒有。
她沒有家屬,她只有一個人。
「那麼,有沒有什麼朋友可以聯絡?」對方又問,
朋友……
她的腦中浮現意蘋跟明藍的臉,可嘴唇一開,下意識卻吐出了幾個字--
「童……世豪……」
當童世豪接到通知時,心臟停了一下,生平頭一次感受到彷彿墜入冰窖的恐懼滋味。
忍著慌亂擔憂的情緒,他在最短的時間裡奔到醫院的急診室後,只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薄薄的病床被單裡瑟瑟發抖。
他無聲地靠近她,瞧清楚她的小臉上青青紫紫,一邊臉頰高高腫脹,頸子上還有些看起來像是被刀子割出來的細長傷痕,極為怵目驚心。
「晴文……」他皺著眉,伸出手很小心、很小心地撫了撫她的頭。
原先閉著眼的白晴文,忽地驚嚇醒來,一見到他,她眨眨眼,似乎不敢相信他這麼快就來了,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露出一抹快哭出來的脆弱表情。
「對不起……我……我一時想不到有誰能來幫忙,如果找意蘋來,她大概只會一直哭,明藍又很討厭醫院,所以我……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真的對不起……」她深呼吸了幾次,很努力地扯開慘澹澹的笑容,有些聒噪地解釋會請醫院聯絡他來的原因。
「沒事了,不要緊張,我已經來了。」他溫柔地安慰她,打斷她神經質的絮呱,心疼地撫摸她另一邊沒有腫脹的臉頰。
短短的幾句話,讓她又懼又驚的情緒,像是得到了紆緩的出口,她的喉頭忽然梗住,接著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抬手想要抹眼淚,結果左手插著點滴,右手包得像條銀絲卷,沒辦法挪出手來擦眼淚,
「我……我鼻涕快流出來了……」她淌著淚,猛吸著鼻子,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童世豪笑了出來,向護士要來一盒面紙,輕柔地幫她擦掉眼淚,順便擤了一下鼻子。
「對不起,這麼晚了還麻煩你,甚至要你幫我擦鼻涕,我該怎麼報答你?」
「以身相許就好。」他淡淡地回答。
「到你家當女傭嗎?」她鼻音很重地問他。
她沒錢請他吃大餐,也沒啥吸引人的姿色,能報答的方式好像也只有這點價值了。
「那也得等你傷好了再說。」他瞄瞄她身上的傷。
「說得也是。」她抬起被紗布裹得胖胖的手臂端詳,然後有些難過地對著手臂歎息。
「你的手怎麼了?」他狀似不經意地詢問她的傷勢。
「被刀子劃了幾刀,縫了好幾十針。醫生說我很幸運,沒有割傷動脈及韌帶,可是我猜以後可能會有幾條小蜈蚣爬在手臂上了。」她苦著臉,小心移動纏滿紗布的右手。
「怎麼受傷的?」
「壞人拿刀子朝著我揮,我想說臉已經夠平凡了,不能夠再破相,所以只好犧牲手臂,舉起來擋住臉啊!」
「你精神真不錯,還能開玩笑。」童世豪挑挑眉毛。
「難道要繼續哭嗎?這樣會害你要一直幫我擤鼻涕、用衛生紙包水餃,那太難看了啦!而且,我的狀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已經很感恩了。」
他露出又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你不要再說話了,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你嫌我聒噪?」
「不,我很佩服你,但你現在真的需要休息。等你好一些了,你愛說多少就說多少,我不會阻止你。」
「好吧。不過到時候你不能嫌我聒噪喔!」
「沒問題。」
她點點頭,很配合地閉上眼睛。
由於點滴裡加了鎮靜劑,沒多久,白晴文又恍恍惚惚地睡著了。
他皺眉地看著她身上的傷勢,心裡再度對下手狠毒的歹徒痛咒不已。
「請問你是白小姐的家屬嗎?」一名員警拿著筆錄單向他走過來。
「我是她男友。」他看了沈睡的白晴文一眼,毫不遲疑地回答。
員警將他引到一旁,輕聲地對他說明她當時遇襲的經過,聽得他又驚又怒,胸口被揪得緊緊的,也為她沒有受到更進一步的傷害感到十分的萬幸。
「白小姐很幸運,除了外傷,沒有受到更進一步的傷害。而且事發時,她很鎮定、很勇敢,在你來之前,她一滴淚也沒掉,還跟我們詳細地描述歹徒的特徵。我們判斷很可能就是經常出沒在那一區夜襲落單婦女的歹徒,我們會盡快抓到兇嫌的,到時候若有需要,會再請白小姐來警局指認一下。」
「謝謝你。」童世豪和員警握手道謝。
「還有,我們剛才要聯絡她的家人,才發現她沒有一個親人可以聯絡。你既然是她的男朋友,就多多關心她,別讓她落單。」警察意有所指地看著他。
「我會的,謝謝你。」童世豪點點頭。
當員警離開之後,他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靜靜地陪著她。
才坐下沒多久,她忽然又從夢中驚醒。
「老大……」她張開蓄滿不安情緒的眸子。
「你安心休息,我會在這裡陪你。」他握著她冰涼的手,傾身靠向她,很輕很輕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她一雙大眼迷迷濛濛地眨了眨,又恍恍然地昏睡過去。
她的呼息慢慢平緩,但手指卻仍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不肯放。
看著傷痕纍纍的她,他又心疼、又難受,胸口湧出前所未有的憤怒情緒,很想宰了那名傷害她的惡徒!
從遇見她開始,她的一舉一動,就無時無刻地牽扯著他的情緒。
看她笑,他也會心情好;看她生氣,他也跟著煩躁;看她倔強著不肯掉眼淚,他的心就絞擰成一片。
看她挑食,他忍不住要生氣;看她對著偶像著迷,他就忍不住失去理智地喝起醋來;當他親吻她時,他怎麼也不想放開她。
而今晚得知她受到恐怖的驚嚇及威脅後,他簡直恨不得能代替她承擔所有的傷害--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失去她,他就無法克制地從心底發涼。
總之,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心似乎已經莫名其妙地被她偷走了。
「你這傢伙,真是讓人不放心。」他搖搖頭,對著沈睡的她輕聲歎息。
對於這個吃飯很挑食,生活很隨便,還任性夜歸趴趴走發生意外而害他差點心臟病發的小笨蛋,他已經看不下去了。
從現在開始,他決定將她攬進羽翼之下,給她好、好、照、顧!